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大宋做权臣》 作者:吴仲达 内容简介:  农妇……   山泉……   有片田……   ……其实一开始张宝的要求并不高…… 第一章 落户大宋 一般来说,穿越分两大类,一类是全穿,即上辈子什么样,这辈子还是什么样,就跟搬家连房子一块搬,一样都不带拉的。还有一类则是魂穿,借尸还魂,鬼知道这辈子会变成什么,或男或女,或妖或畜…… 张宝还算幸运,虽是魂穿大宋,但好歹这辈子还是人,而且还是男人,这要是穿成了女人,那玩笑可就开大了。唯一叫张宝感到有些遗憾的,就是原本三十八,如今却变成了十二。人常说男人四十一枝花,这好不容易快开花了,结果这一穿就被生生斩掉了一多半,又变回了小小的花骨朵一枚,实在令人扼腕。 回是回不去了,也没非要回去的理由。上辈子的张宝父母早亡,单身一人的打工族与其回去为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奋斗终生,倒还不如就留在大宋,至少不用为房子发愁。看张宝“安家落户”的这家人家条件还算不错。父母虽然也没了,但至少给张宝留下了大屋一间,良田百亩,以后张宝就是单靠收租也足够过活。 混吃等死才是张宝上辈子的最大心愿,只是巨大的生活压力却让出身平凡的张宝没机会实现这个最大心愿。现在终于有了混吃等死的机会,回去干嘛?男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没人心疼自己,自己还不能心疼自己吗?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决定在大宋扎根,那对于自己周遭的情况张宝是必须要了解一下的。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掉,身在大宋不假,只是来的时候不怎么好,如今大宋的当家人是历史上的名人,就是那位被评价为干什么都很出,唯独不能当皇帝的宋徽宗赵佶。 谁当皇帝张宝其实并不在乎,他也没什么野心,回到了古代就想着要称王称霸。不必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娶个半夜醒来也不会被吓得以为见到了鬼的小媳妇,再生三五个娃把自家的香火延续下去,这样的日子张宝就很满足。 可现在不行了啊,如今的皇帝是赵佶,那可不算是什么明君。而且更关键的是,赵佶是北宋的倒数第二任皇帝。张宝如今十二,而赵佶当上皇帝到如今也才刚过去八年,这家伙可是在位一共二十五年,直到金兵来了才匆匆退位让给儿子顶雷。也就是说,等赵佶退位的时候张宝算虚岁也刚刚三十,难道好不容易才熬到要开花了就又要被金人给掐了? 张宝的家位于汴梁城东四十多里外,金兵南下的时候汴梁城里都不能幸免于难,更何况是家在城外的张宝。 搬家!一定要搬家! 张宝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提醒赵佶。十多年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谁信啊?更何况如今的张宝虽然是有个秀才功名的乡下土财主,可想要面圣,那跟痴心妄想也没什么区别。 古时的等级制度森严,就拿张宝的秀才身份为例,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在家里用奴仆。光有钱不行,必须还要有功名在身,至少得是个秀才。张家先前所用的下人对外只能说是雇佣的长工,而长工是有人身自由。但奴仆就不一样了,不仅没有人身自由,就连生死都掌握在主家的手里。即便是被主家打死了,顶多也就是被官府罚钱了事,绝没有以命偿命的可能。 秀才,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户人家只有出了秀才,才有机会跻身上流社会,这并不是靠钱财就能买来的。当然要是朝廷放宽政策,允许富人通过捐钱买一个出身,那也不是不可以,但一般通过花钱买来的秀才很难得到其他人的尊重及认可就是了。 张宝的秀才身份是正儿八经通过考试得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父母虽然亡故,但他的家产却无人敢窥伺。否则一个刚刚十二的少年如何能叫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怯步,不对张家的财富心生歹念。 不过说到张家有钱,其实也就是跟同村的那些村民比比,要搁到汴梁城里,那也就跟穷人没多大的区别了。而这点钱想要完成张宝搬家的愿望,远远不够。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的确是万万不能的。衣食住行,哪一样离得开钱?张宝想要避祸,那就必须要有大量的钱财作为支持,仅靠百亩良田每年的收入,跟杯水车薪没没什么区别。眼下的张宝仅仅是解决了温饱问题,但距离奔小康乃至大康仍有不小差距。 若是有钱,张宝便可以提前布局,狡兔三窟,虽不知距离金兵南下的这二十多年内大宋哪里算是安全,但只要有钱在手,到哪安家都方便。可问题是张宝如今差钱,那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赚钱。 “老爷,不能啊。”看着服侍了张家两代半的老管家张福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张宝忍不住隐蔽的翻了个白眼。他只是跟前来向来禀报事情的张福透漏了一下自己想要经商的打算,没想到老家伙就跟被人刨了祖坟似的跪在自己面前极力反对。 “福伯,不要激动,我就是说说而已。”张宝无奈,只好扶起张福说道。 “老爷,咱们张家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秀才,老老爷还指着老爷科举得中,光宗耀祖啊,千万不能自甘堕落……”张福还不放心,搬出已故的张宝他爹来劝张宝。 “福伯,福伯,我知道错了。您刚才来找我是要说什么事?”张宝赶紧转移话题的问道。张福是张家的老人,从张宝他爷爷那时候开始就在张家,可以说他是看着张宝父子长大的,如今张宝他爹已经没了,而张宝也一直拿张福当做自己的长辈看待。不过尊重归尊重,张宝最怕的还是张福的唠叨。老家伙的话多,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连说一个时辰都不带歇气的。张宝的那些亲戚不敢随意上门占便宜,一是不愿得罪前途无量的张宝,二就是惧怕张福那张嘴,太能说了,能把人说得生无可恋,你说厉害不厉害。 “哦,快到收租的日子了,老仆来问问老爷有什么要交代的?”张福闻言边说边取出一本账递给张宝。张宝接过账本随手翻了翻,忽然发现了一个之前被自己给忽略了的问题,这账本上的字,张宝竟然有一半以上是不认识的。或许这副身体的前主人没这个问题,但习惯了简体字的张宝此时看到那些繁体字,不仅有些头大,没想到穿越了一回,自己这个大学生就变成半文盲了。好在自己来之前就有个秀才的功名,这要是让张宝自己去考,还真不见得能考上。 “福伯,您是家里的老人,您办事我放心,没什么需要说的。”张宝不动声的将账本还给了张福,开口说道。 对于张宝的奉承,张福倒是坦然受之,丝毫没有发觉其中的不妥。他哪里晓得自家这位老爷已经从秀才公变成了半文盲。收好账本以后便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老爷,还有一事,就是咱们家的田明年租给谁耕种?” “继续租给原来的佃户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其中有三户人家准备租别人家的。” “哦,那……福伯,这事容我考虑考虑。”张宝话到嘴边忽然心里一动,改口对张福道。 张福也没在意,闻言点头道:“好,那老奴过几天再跟老爷商量这事。” “福伯,那不愿继续租种咱们家地的三户人家准备租谁家的?”在张福临出门时,张宝随口问了一句。 “听人说好像是隔壁村的郑家。” …… 收租,是一个地主的主要收入来源。张家有百亩良田,家中的主要收入就是收取地租。租种张家田地的农户有二十户,一户五亩,而一亩地的产出大约是两到三石,除去需要交纳给官府的,剩下的则与张家分。以往张家与佃户的分配是六四,张家占六,而佃户得四,以每亩两石计算,张家可得一石二斗,而佃户则得八斗,五亩地则得四石米,换算成后世的重量即二百四十斤左右。 张家一年的主要收入,也就是这百亩地里得来的一百二十石粮食。除去自家食用的,剩下的则是卖出,然后用卖粮得到的这笔钱来供张宝读书。张宝很清楚,单单通过土里刨食,远远不能够达成自己的打算,想要赚钱,还是需要经商,单靠租地也就是混个温饱。 可老管家张福的激烈反应又让张宝知道自己想要经商这事不能蛮干,他虽是张家家主,但也不愿为了这事让为张家辛苦一辈子的张福伤心。一时想不到妥善办法的张宝索性出去走走,说不定换个心情就能想出好主意了。 叫上自己的书童,张宝慢悠悠的走出了张家。书童也不是外人,是张福的孙子张铁塔。与生得白净的张宝不同,这小子长得又黑又壮,虽只比张宝大两岁,但那个头已经快有一米七了,张宝习惯管张铁塔叫铁塔,而张铁塔也不似他爷爷张福那样自张宝父母去世以后便改口称张宝叫老爷。两人自小一块长大,张铁塔还是习惯叫张宝少爷。 张家村不大,拢共也就二百来户人家,张宝带着张铁塔溜溜达达的便来到了村口。此时已到傍晚,辛劳一天的农户也陆陆续续的回家,看到村里唯一的秀才,多数农户都会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张宝也不在意这些人跟见了鬼似的举动,带着张铁塔进了村口的那间茶铺,准备坐会就回家。 要做买卖,店铺的地点选择很重要。一般的买卖都会选择在人流多得地方,那样机会也多一些。张家村口的这间茶铺,位置算是挑对了,紧挨着大道,过往行走的路人平日里不少。 歇脚而已,自然不用指望这茶铺能有多上档次,张宝要了一壶茶,又要了两盘点心便让茶铺的掌柜不必理会他们。掌柜的也认识张宝,上齐了东西便去招呼别人。都是熟人,太客套了没那个必要。 茶不好,但张宝也不是为喝茶来的,坐在那里听着过往的路人谈天说地,至于两盘点心,张宝是没打算吃的。那是给张铁塔叫的,省得他跟身上有虱子似的坐不安稳,搅了张宝的“雅兴”。 耳边听着那些客人天南海北的一通胡吹,张宝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发财大计。张家以租地收租为营生已经有三代了,可以说大宋自建国开始张家的老祖便落户张家村,张宝属于张家的第四代。而这百十年积攒下来的钱财说多也不是很多,除去房屋田地这类不动产,银钱也就将将有二千来贯。这笔钱要是放到寻常人家那是不少钱,可要是想在汴梁城里做什么大买卖,那还是远远不够。 而且,做什么买卖呢?张宝虽来自后世,但对大宋的商业圈却是两眼一抹黑,放在后世有效的商业手段,换到了大宋未必就管用。好在张宝并不是个心急的人,虽有了经商的打算,但却准备谋定而后动,先作个大宋的市场调研,然后再决定经营什么买卖。 “少爷,少爷。”铁塔打断了张宝的思路。 “什么事?”张宝也不见怪,铁塔别看长得大,但却是个憨人,跟他生气往往到最后还是自己生气多一些。 “少爷你看,那人好像晕倒了。”铁塔一指茶铺的角落说道。 随着铁塔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人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张宝皱眉问铁塔道:“你亲眼看到那人晕倒了?” “嗯,刚才他还在喝茶,忽然就趴桌上不动了。”铁塔重重的点头答道。 张宝相信铁塔不会胡说,见他如此肯定的回答,便招手叫来茶铺掌柜,指了指那个角落趴着一动不动的人说道:“韩老伯,铁塔说那人好像是晕过去了。” “啊?”茶铺老板听了不由吃了一惊,他是小本买卖,万一这里出什么事,赔不起啊。赶忙走到那人身前,试探的伸手推了推,轻声唤道:“客官?客官?” 张宝此时也带着铁塔走到了近前,没想到刚走到近前就听一阵咕噜声震天般的响了起来。茶铺老板是松了口气,张宝也是哭笑不得,敢情眼前这位不是突发疾病而晕倒,而是被饿晕了过去。...百~万\小!说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章 读书从识字开始 张宝再一次感到庆幸,老天待自己不薄,虽没提前问问自己是否愿意穿越,但至少让自己重生富户之家,不需要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想想那些穿越的前辈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白手起家成就一番王图霸业,张宝就感到由衷的佩服。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张宝从茶铺“捡”回来的书生此时就正坐在饭桌前埋头大嚼,对于周围有些异样的眼光视而不见。也不能怪张宝家的人少见多怪,实在是他们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已经吃下三个壮汉一顿能吃的饭了,但那人却还没丝毫没有停嘴的打算。 “不能再吃了。”张宝阻止了书生打算继续吃下去的举动。倒不是心疼那点粮食,而是担心这人被撑死。一个正常成年人一顿差不多吃个一斤半的米就够够了,而眼前这位已经吃了差不多五斤米,万一真出个什么意外,那麻烦就是张宝自找的。 好在那人倒也听劝,张宝不让吃了他就不吃了,喝了一口张宝递过来的茶水,冲张宝拱手一礼道:“多谢兄台援手之恩。” “兄台?”张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的年纪怎么着也不可能比眼前这位大。不过人家既然客气,张宝也没必要纠正,回了一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知兄台贵姓?在下姓张,家住与此。” “哦,原来是张兄,小弟免贵姓朱,在家排行老四,认识的人都管小弟叫朱四。” …… 互通了名姓,聊了一些闲话,张宝算是对眼前的朱四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朱四也是个读书人,家住汴梁城内,父母已经双亡,平时就靠家里的两间闲房出租过活。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朱四的家在前不久遇到了火灾,包括朱四的住处在内,三间房子一间都没给朱四留下,全都烧成了灰烬,朱四也就无家可归了。 与张宝相比,朱四虽然也读书,但却是个死读书,读死书的人,字倒是认识不少,可却没考中秀才,而且更要紧的是,朱四拉不下脸面来自谋生计,属于那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忠实拥护者。 在没有遇到张宝之前,朱四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之所以出城也是因为朱四异想天开的想要来城外打猎,结果猎物还没碰到,他自己先饿倒了。 对于朱四的经历,张宝心里是忍不住的暗乐,但面子上还是不露声色。等朱四说完以后,张宝这才缓声说道:“朱兄,既然眼下你没有个去处,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如何?” “这个……多谢张兄美意,只是无功不受禄……” “哎~留朱兄在此自然也是有事想要请朱兄帮忙。”张宝打断朱四的话道。 “不知张兄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劳的?” “朱兄不知,小弟有意请一先生教授村中顽童,只是一直没有合适人选。朱兄可暂时在此安身,平时负责教授顽童读书识字,等到朝廷开考,你我再一同参加科举,你看如何?”张宝笑着对朱四解释道。 自家人知自家事,张宝虽有个秀才的功名,但他清楚自己现在实际上就是个半文盲,虽没想过以后高榜得中,但许多字都不认识,还是会耽误张宝许多事。请人来教倒是不缺那点钱,可问题是张宝已经是秀才了,再从头学又有些说不过去,肯定又要撒谎圆谎,倒不如以教授村中顽童为名请个教书先生,然后自己在旁旁听,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目的达到了,还能在村里落个好名声。 朱四并不知道张宝的真实目的。家遭巨变,朱四也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过去那种万般皆下品的心思也就淡了。想要清高,首先得解决了温饱问题才行,饿着肚皮清高,那叫假清高。 朱四接受了张宝的邀请,张宝说的很清楚,等到朝廷开考,他朱四一样可以去参加朝廷科举,留在张家村也不耽误他朱四的前程。而且张宝已经是秀才,而他朱四还只是一个童生,别看朱四比张宝的年纪大,但学问这东西可不是以年纪来比较的。留在张家村,说不定还能从张宝那里学会考上秀才的窍门。 两个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张宝也不指望朱四能教村里顽童什么学问,只要能让自己把字认全就好。至于朱四,那就是一来解决吃饭问题,二来学习张宝考上秀才的窍门。 …… 对于收留朱四,老管家张福倒是不反对。老人家向来认为读书人都是值得尊敬的,见到自家老爷跟读书人来往,他是乐见其成。至少张宝准备让朱四教授村里顽童读书识字一事,老头倒是有些不能理解。凭什么?虽然是邻里街坊,但又不是沾亲带故,凭啥读书识字这种好事要便宜那些泥腿子? “福伯,话不能这么说,远亲不如近邻,跟村民搞好了关系,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您之前不是说明年有三家住户不打算继续租种咱家的地了吗?咱们就是要通过这件事告诉别人,咱家不会亏待替咱家做事的任何人。回头您通知那十七户还愿意继续租种咱家地的住户,让他们把家里的孩子送来,跟着朱先生读书识字。”张宝耐心的向张福解释道。 张宝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张福心里就不痛快。今日他还与那三户住户商量租种的事情,结果那三户态度坚决,就是咬死了不肯继续租。现在好了,张福相信等他把这个消息传开,那三户人家就后悔去吧。 …… 张家准备开学堂的事情在村里一传开,顿时引来人们的议论纷纷,不过由于老管家张福的“从中作梗”,张宝本打算向全村招生的计划就变成了愿意继续租种张家田地的那十七户佃户家的“特权”。好在张宝的目的是以那些孩子为掩护,自己好把字认全,倒也没和张福较真。十七个孩子,够了,以朱四的水平,张宝也没抱什么指望。 开学头一天,张宝坐在学堂最后一排,手里拿着朱四准备教授孩童所用的教材千字文,一边听朱四教孩子们念,一边用炭笔在千字文上注音。朱四头天教学,又因为张宝是秀才的身份而不敢小瞧了张宝,对于张宝的举动连问都不敢问。 读书是枯燥的,小孩子好动,这一上午坐下来,早就已经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盼到朱夫子宣布下课,立马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往学堂外飞。只是还没等这些小马冲出教室,就被门外的铁塔给拦住了。 “都别跑,这眼看着快要中午了,等吃完了学堂准备的午饭再回家。”坐在最后一排的张宝边朝前走边对孩子们说道。 小孩子都是贪嘴的,一听学堂还管饭,立马一个个都站住了,眼巴巴的看着张宝。张宝见状不由笑了,“都看着我作甚?准备吃我啊?瞧见铁塔了吗?都跟着他去。对了,吃饭前要洗手,谁不洗手不准吃。” 张宝虽然年纪小,但身为张家家主,他说的话还是挺管用的,十七个孩子一个个乖乖跟着铁塔去洗手吃饭。张宝则邀请朱四朱夫子来到自己书房,满带歉意的对朱四道:“朱兄,还请勿怪小弟多心,不知朱兄可否将这千字文背诵一遍。” “啊?”朱四虽然不解,但张宝既然让他背诵,吃人嘴短,也不好拒绝,便当着张宝的面将烂熟于心的千字文,包括百家姓一并背诵了一遍。张宝听后向朱四拱手施礼,“小弟方才多疑还请朱兄莫怪,日后这学堂的事情小弟就不掺和了,一切交给朱兄负责。” 朱四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还指着张宝吃饭,靠校自己的学问也属正常,而且张宝也已经道歉了,他要是还计较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等到朱四离开书房以后,张宝立刻提笔为千字文、百家姓两本书注上了音标。自打重生以来,张宝就发现这辈子的身体比起上辈子要好,至少脑子要比上辈子灵光,过目不忘啊这是,只是听朱四背诵了一遍,张宝就记住了。而注上音标也是张宝为了不忘记而采取的有效手段。 张宝又不是目不识丁,他只是不知道那些繁体字该怎么读,只要有个注音,别说读,写都是没问题的。而在后世常用的汉字也不过七千左右,偶尔有些不认识的生僻字,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又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不指着这个吃饭。认全了千字文跟百家姓,在大宋基本上就算是摆脱半文盲这个称号了,以后跟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也能理直气壮的自称读书人,不用感觉说这话亏心。 朱四在张家教授孩童读书识字,张宝则留在家里苦练书法。见字如面,即便是在后世,一个人的字要是写得好,留给人的第一印象也要比写字如鬼爬的要好很多。张宝这幅身体的前任倒是写得一手好字,看过那些练习所留的字帖就知道,而如今这身体的主人不是换人了嘛,那手字自然也要从头练起。 依照张宝的打算,在完成自己的扫盲任务以后是打算进城溜达溜达,作作市场调研好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买卖的。只是眼下正是秋收时节,虽然收租这种事并不需要张宝亲自上阵,但身为张家家主,这时候还是不宜离开。不过管家张福已经松口,答应张宝等秋收结束以后便不会再阻拦张宝去汴梁城内游玩,张宝也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勤练书法。 春种秋收,收完了租子,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张宝去操心。管家张福本想往自己的儿子张全陪着张宝进城,只是张宝却以管家身边需要帮手为由,只带着铁塔一同前往汴梁。主仆二人早上出发,等到快晌午的时候,张宝已经看到了汴梁城的城门。 对于汴梁,张宝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副清明上河图,那幅图上所画的便是大宋东京汴梁城内的一番热闹景象。上辈子的张宝没机会细细观赏真品,那是国宝啊,轻易不会示人,即便拿出来看也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如今能够有身临其境的机会,张宝不由有些激动了。 “少爷,你怎么了?”一旁跟随的铁塔发现自家少爷神情不对,连忙问道。临出门前他爷、他爹都交代过了,此番去汴梁,老爷若是掉一根头发,必取尔狗命!虽然这话把爷孙三代都给改了种族,但铁塔却也因此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没事,我就是有点激动。铁塔,饿了吧?”张宝闻言笑了笑,问道。 “嗯,这一路走过来,俺还真有些饿了。” “饿了咱们就去吃饭,等吃饱了咱们再好好逛逛这汴梁城。”张宝一催胯下的毛驴,对铁塔道。张家只是小富之家,代步工具那就是毛驴,一头归老管家张福使用,另一头则被出门游玩的张宝给“征用”了。 带着铁塔进了城……啥?进城还要交钱?你大爷的……虽然几文钱对张宝来说不叫事,可进个城还要交钱,这事让张宝心里有些不痛快。若不是看守城兵丁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张宝真不想掏钱。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骑在驴背上的张宝心里安慰着自己。 等交了进门钱,张宝这才算是真正进了汴梁城。看着街边的商铺,摩肩擦踵的人流,张宝心里不由暗自点头,的确很繁华。 “少爷,少爷,你看,你快看。”一边的铁塔大呼小叫,让张宝感到有点丢人。这个土包子,真是没见过大世面,这么点繁华景象就让他忘乎所以了,哪像自己,想想后世春运时的那番场景,眼前这点人流根本就不算什么。 “怎么了?”张宝一边回应一边顺着铁塔所指的方向看去。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只要有热闹可看,大多数人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去观瞧个究竟,而此时铁塔提醒张宝看的,就是一场热闹。 第三章 多管闲事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多大的事对自己来讲都没关系。当然看热闹的时候也要留神别靠得太近,那样容易被误伤,还没处说理去。 张宝没打算多管闲事,但有热闹可看,张宝还是乐意看看的。就见人群中央有两人,一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像好人,而另一个则是个年纪与张宝相仿的少年,正在竭力挣脱坏人的拉扯。听那壮汉的大声叫嚷,似乎那个少年是个贼偷,去壮汉肉铺买肉的时候趁壮汉不备偷走了壮汉的钱袋。如今人赃俱在,准备将这个小贼偷送官,只不过贼偷似乎并不承认自己是贼偷,正在向围观的看客极力辩解。 张宝与围观的众人想法一致,既然卖肉的屠户说是要报官,那就等官差来了自有公断。可等见到官差到场以后先和屠户打招呼,张宝多嘴跟扶着自己的铁塔说了一句,“铁塔你看着吧,那个小子就算不是贼偷,这回也会被认定是贼偷。” “啊?为什么?”憨厚的铁塔闻言问了一句。 “那官差跟屠户认识,又怎么会不帮着屠户。哎~你去哪?”张宝话音未落,原本扶着张宝站在驴背上的铁塔已经推开众人挤了进去。可苦了站在驴背上的张宝,张宝个矮,站在人群外围根本就看不清里面发生的事情,索性便站在了驴背上,让一旁的铁塔扶着保持平衡,铁塔这一松手,张宝差点摔下驴背,好在他还算机警,在失去平衡的时候身子往前扑,抱住了驴脖子。可那笨驴却以为主人是在驱赶它前进,跟着铁塔就挤进了人群。 张宝抢在铁塔开口之前捂住了铁塔的嘴。官官相护,虽说这官差跟屠户大概只是私交不错,但若是任由铁塔那张大嘴胡说,那可就平白得罪了人,徒增烦恼。 “这位小哥有事?”官差开口问张宝道。 “呃……这位捕快大哥,小可忽然想到一法可以证明这屠户所言真假,故冒昧上前,还请勿怪。”事到临头,张宝也只得认命。 “哦,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小可姓张名宝,家住汴梁城东张家村,去年刚得了秀才的功名。”张宝特意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免得眼前这位官差事后“打击报复”。 官差之前见张宝蹦出来说有法子证明屠户所说真假的时候还面带轻视,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在逞强,但等张宝说有秀才的功名以后,那神情立马便变了,态度也有些恭敬的问道:“不知小相公有何法可解决此事?” “其实此事并不难解决,屠户说这位小哥偷了他的钱袋,而这位小哥却不承认,那只要证明这钱袋究竟是谁的,那谁说假话自然一目了然。” “嗯,小相公此话倒也合理,但不知要如何证明?” “还请这位屠户大哥将钱袋与我。”张宝伸手对屠户说道。 有官差在场,屠户倒是没敢不给,只是交给张宝的时候还不放心的说道:“这钱都是俺一枚一枚赚来的,小相公可一定要相信俺说的话。” “嗯,屠户大哥放心,小可自有分寸。”张宝打开钱袋取出一枚铜钱仔细看了看,又对一旁的官差道:“捕快大哥,还请为我取一盆水来。” 不知道张宝要干什么的官差也没多问,当即从附近人家借来一盆水,张宝让铁塔端着水盆,又将手里钱袋里的铜钱全部倒进了水盆里,这才对周围的人解释道:“方才这位屠户大哥说这些铜钱都是他一枚一枚赚来的,那这些铜钱必定经过他的手,屠户买肉,手上难免变回沾上油,而这些铜钱既然经过他的手,那铜钱上也应该有油,只要等一会这水盆里的水上浮着一层油,自然证明这位屠户大哥没有撒谎。可若是没有,自然就证明这位小哥不是贼偷。” 很简单的方法,但在场众人里却有许多人没有想到,等张宝解释过后,众人这才恍然。而在等了大概半柱香后,张宝让铁塔端着水盆让周围的人观瞧,真相大白了,屠户在撒谎。 理亏的屠户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肉铺,围观的人见已经没热闹可看,也就纷纷散去各忙各事。张宝将水盆里的铜钱取出擦干重新放回钱袋才递给那个被冤枉是贼偷的少年,“诺,你的钱袋,下回切记财不露白,别再这么大意了。” “多谢公子援手。”少年接过钱袋感激的说道。 若不是铁塔“正义感过剩”,张宝压根就不想管这闲事,不过此时管也管了,再放马后炮也没什么意义,把钱袋还给事主以后张宝便准备带铁塔离开。不想那位赶来处理此事的官差却拦住了张宝的去路。 “捕快大哥,还有事吗?”张宝不解的问道。 “张小相公,还请借一步说话。”官差似乎有什么隐情,对张宝道。张宝一头雾水的随着官差进了一家茶楼,寻了一个角落坐下以后,官差这才对张宝道明了原委。 敢情最近汴梁城内不怎么太平,闹了飞贼。而且用张宝的话来讲这是个十分有个性的飞贼,一般飞贼入户都是奔着钱财去的,而这位飞贼一不偷钱,二不偷人,却对留下自己的“墨宝”情有独钟。 若只是在寻常人家随手“涂鸦”,那顶多也就是事后多打几个喷嚏。可这位飞贼却看不上去寻常百姓人家,去的都是汴梁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虽然没有钱财上的损失,可丢人呐。自家用来待客的客厅或是内眷居住的后院留下“到此一游式”的墨宝,好说不好听不是。 开封府的府尹这段时间有点上火,京官难做,在汴梁城这种王爷随处见,侯爷遍地走的权贵集中地,开封府尹就是个受气包,谁也不敢得罪,也谁也得罪不起。开封府尹上火了,手底下做事的捕快也跟着就吃了挂落。夏虎这也是病急乱投医,见张宝用如此简单的法子便证明了屠户所说的真假,便想问问张宝有没有法子抓住那个“不务正业”的飞贼。 听完了捕快夏虎的讲述,张宝心里不由腹诽,他又不打算做大宋的柯南,看到案子就跟狗见了骨头似的扑过去,他还有很多正事要忙呢,哪有空管开封府的闲事。 “夏大哥,适才小可能解决屠户贼喊捉贼一事,不过是恰好想到了办法,但捉拿飞贼这事……还请夏大哥莫怪,小弟也无能为力。”张宝不愿招惹是非,开口拒绝夏虎道。开玩笑,开封府那么些捕快,汴梁城内权贵人家也都各有看家护院的高手,这么多人都没把那飞贼怎么样,张宝凭什么要自寻麻烦,万一把那飞贼给招惹到自己家里了怎么办? 夏虎闻言略显失望,但好在他心态调整的很快,又陪着张宝闲谈了几句便借口离开,张宝也不阻拦,送走了夏虎便招呼茶铺的伙计,想要问问茶铺卖不卖饭,省得自己还要去另寻别家饭馆。 张宝并不是什么好讲究的人,得知茶铺卖面便点了三碗面,与铁塔一块等吃了面以后继续逛汴梁城。人生地不熟,张宝也没打算与人攀谈,耳朵听着周围茶客的闲聊,眼睛则望着窗外愣愣出神。 “这位小哥,能否拼张桌子?”耳边传来一声询问,张宝抬头一看,就见一中年文士正一脸温和的看着自己。张宝连忙起身答道:“这位先生客气了,请。” 等那位要拼桌的中年文士坐定,张宝这才重新坐下,而中年文士明显很满意张宝的礼数周到,微笑着问张宝道:“不知小哥哪里人士?” “有劳先生动问,学生姓张名宝,家住汴梁城东张家村。不知先生贵姓高名?” “免贵姓闻,双名焕章。” “原来是闻先生,失敬失敬。” …… 闻焕章看来是这间茶楼的常客,张宝在与闻焕章交谈的时候就有不下三拨客人过来攀谈。闻焕章也是来者不拒,到最后茶楼最热闹的就数张宝这一桌。好不容易盼到那些“碍事”的人都走了,张宝点的面也变成面糊糊了。 “呵呵……你年纪小,何必在意这些礼数,肚子饿了就吃,不会有人跟你计较的。”闻焕章笑着对张宝道。 张宝闻言略显尴尬道:“闻先生,学生这不是担心搅了你们的谈兴嘛。”说着端起面吃起来,闻焕章见状说道:“再叫一碗就是。” “粮食得之不易,需要珍惜。”张宝抽空答了一句,继续吃面。 面糊糊真没刚出锅的面条好吃,张宝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碗里的面,对坐在对面的闻焕章道:“闻先生,学生想要趁着天早逛逛这汴梁城,若是先生无事,那学生这就告辞了。” “哦,你且自去,改日有缘你我再聚。” “那学生就告辞了,先生保重。”张宝也没多想,闻言起身对闻焕章拱手道。 张宝只是将与闻焕章的见面当作一次偶遇,并没有往心里去,而闻焕章之所以会来与张宝攀谈,也不过是因为张宝当众拆穿了屠户的谎言而对张宝这位“小朋友”产生了一点兴趣。张宝的法子其实很多人都能想到,只不过张宝的年纪小,这就显得张宝聪慧了。 神童一般死得早!张宝没打算做大宋的神童,发财,发大财才是张宝眼下最关心的事情。离开茶楼以后,张宝带着铁塔一路走一路瞧,看到合意且不贵的商品就花钱买下,那些小商品都不是大件,而且还是以吃食为主,主仆二人边走边吃,直到听见了净街鼓,才想起该出城了。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张宝带着铁塔紧赶慢赶,最终还是被关在了城内。这下可糟了,张宝在城内没有熟人,就有一个刚认识的闻焕章,张宝还忘记问人家的住处了,要不然今晚去借宿一宿也不是不可以。 古时的城内到了晚上是要宵禁的,但凡遇上夜不归宿在街上晃荡的,那些巡街的武侯就十分开心,但被武侯逮到的就开心不起来了,不仅要挨板子还要罚钱。 “铁塔,咱们找间客栈歇息一晚,明日清早再回去。”眼见已经无法出城,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张宝对铁塔说道。铁塔向来对张宝言听计从,得了张宝的吩咐也不废话,点点头牵着张宝骑着的那头驴就奔客栈的方向而去。这一下午逛下来,铁塔倒是记得哪里有客栈。 只是人倒霉时喝水都塞牙,张宝跟铁塔连找了三家客栈,结果家家都客满,就连柴房都被人住上了。张宝无奈,只得听从最后一家客栈伙计的建议,带着铁塔去了城南的一家土地庙里准备暂住一晚。 城中宵禁主要是不许人在街上游荡,只要有个地方老实待着,巡街的武侯一般不管。趁着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张宝与铁塔赶到了今晚要过夜的土地庙。只是没想到土地庙里已经有了住户,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看到张宝带着铁塔进来,年轻夫妇先被吓了一跳,但见进来的两人年岁都不大,便善意的冲张宝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张宝见状连忙还礼,随后便带着铁塔去了土地庙的另一角。 土地庙挺大,眼下已是深秋,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冷的,为了防止自己被冻病,张宝跟铁塔分头行动,庙里庙外转了一圈,找了一些枯枝枯叶回来,准备等晚上冷的时候点火取暖。 张宝没打算去打扰先住进土地庙的那一家三口,萍水相逢,没必要上赶子往人家跟前凑。不过张宝没打算跟人家套近乎,可架不住人家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往张宝的跟前凑。要管就要管铁塔,这个吃货,在点起火堆取暖的时候拿出下午买的吃食放在火边烤,结果香味把那个一直待在父母身边的孩子给“勾引”了过来。 张宝实在无法拒绝那双透露着渴望的大眼睛,只得出声邀请那对年轻夫妇一同过来吃点“宵夜”。好在那对夫妇没有拒绝,否则张宝就尴尬了。不过随着交谈,张宝的眉头又不由的皱了起来。 第四章 不请自来 逃难的一家三口。据公孙羽自己说,他本是个本分的庄稼汉,与妻子萧梅自小便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拉不拉,总之就是两情相悦的那种,等好不容易盼到谈婚论嫁的年纪,结果却有人在这时看上了妻子萧梅,为了躲避那个横刀夺爱但有颇有势力的对头,公孙羽只能带着萧梅逃离家乡,私奔了。如今虽然有了一个四岁的女儿冬儿,但却依旧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张宝不爱管闲事,尤其是对于欺骗自己的人,他更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什么两小无猜,还什么私奔?就公孙羽那双手,那就不是一双握管了锄头的手,虽然张宝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农活,但上辈子,家境并不富裕的张宝在小时候没少帮着家里种地,对农民的那双手究竟是该什么样,张宝心里清楚得很。 萍水相逢,若是真有困难,张宝倒是也不介意搭把手,可要是存心欺骗,那就哪凉快哪待着去吧。又不指望从你这一家三口的身上得什么好处,只是适逢其会在土地庙偶遇,闲聊几句都不肯说实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宝也没有戳穿公孙羽的谎言,说不定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姑且就认为他叫公孙羽吧,随意敷衍了几句,张宝便打着哈欠去睡了,临睡之前交代铁塔,让他先守前半夜,等后半夜叫醒自己再睡。 铁塔满口答应,之后张宝便没再去管公孙羽夫妇,倒在之前跟铁塔一起从外面找到的一些稻草铺成的“床铺”上呼呼大睡。 等到被铁塔摇醒的时候,张宝正睡得迷迷糊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铁塔道:“什么时辰了?” “少爷,二更天了。” “哦,那你去睡会吧,等天亮了我再喊你。” “……少爷,咱们帮帮何大哥一家好不好?”铁塔没去睡,反而小声的向张宝请求道。 张宝闻言一皱眉,下意识的去看了看另一个角落安歇的一家三口,随即压低声音问铁塔道:“铁塔,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那一家三口来路不明,咱们还是少招惹为妙。快去睡,等天亮了咱们就回家,这一晚不回去,也不知道福伯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可是,少爷,前两天你不还抱怨家里缺个看家护院的吗?别看何大哥是个庄稼人出身,但却有家传的武艺,而且何大嫂也一样会武……” “……你小子是想要练武吧?”张宝看了看铁塔问道。 “嘿嘿……”铁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默认了自己的小心思。张宝见状没好气的说道:“铁塔,你也说了人家何大哥的武艺是家传的,既然是家传的武艺,那肯定有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规矩。你跟人家非亲非故,那是肯定没戏。你要是真想学武,回头我花钱请个武师教你就是,人家何大哥一家的主意你就别打了。” “……哦。”铁塔见张宝态度坚决,只得失望的应了一声,低头躺稻草上睡觉去了。张宝坐在火堆边,随手捡了几根树枝塞了进去把火烧旺一些。耳边就听有人低声问道:“你看出来了?” “我就是个平凡老百姓,只想过两天安生日子,不想招惹麻烦。”张宝两眼盯着火堆,头都不抬的说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就是个平凡老百姓,只想过两天安生日子,不想招惹麻烦。”张宝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怕我杀你灭口?” “我是个秀才,平白无故死在这土地庙里,官府必定会追查。而你们这时候应该是在躲避什么人吧?既然这样,我想你们也不希望因为官府的介入而暴露了你们的行踪,惹来不想遇见的人吧。” “……” 张宝知道跟自己说话的是谁,而他此时也是故作镇定,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对于这种身怀武艺不拿王法当回事的人,官府的威慑力几乎等于没有。张宝也只能赌对方不想暴露行踪这条,万幸,张宝赌对了。 公孙羽一家三口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土地庙,反正天光大亮的时候,土地庙里就只剩下张宝跟睡得死死的铁塔。伸腿踹醒死猪一样的铁塔,二人收拾了一下昨晚睡觉的地方,等收拾干净了,这才打算牵着昨晚拴在门口的毛驴回家,只是没想到毛驴不见了,铁塔急得满处找,而张宝则在心里大骂,“这对贼公母,顺手牵羊这手玩得倒是挺溜!” 毛驴是肯定找不回来了,无奈之下张宝只得跟铁塔一样步行出城回家,好在张家村距离汴梁城也就四十多里,步行也就是一个上午的工夫,只是这一下子走四十里路,还是走得张宝心里直叫苦。若是搁上辈子,经常锻炼的张宝走上四十里路倒还能坚持,可这辈子的张宝,哪里吃过这个苦。 身体受苦,对于害自己受苦的那对贼偷夫妇张宝心里就越发的痛恨起来,暗暗发誓别叫自己遇上,否则定要叫他们好看。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领会错了张宝的意思,当张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猛地就看到了那头已经被认定为丢失的毛驴正被铁塔他爹牵着往外走。 “老爷,你回来啦。”张全一脸憨厚的跟张宝打招呼道。 “啊,啊,全叔,这头驴……” “啊?这头驴不是少爷吩咐让公孙羽先送回来的吗?”张全闻言有些诧异的问道。 “……那公孙羽一家走了没有?” “没有,没有,俺爹听说他们一家逃难至此怪可怜的,而且能够把驴送回来也证明他们夫妇的为人不错,正好咱家缺人……” 张宝不禁伸手扶额,不用张全继续说了,那公孙羽一家算是赖上自己了。以老管家张福的脾气,肯定已经代自己做主收留了这一家三口。明明不想招惹麻烦,不想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一想到公孙羽一家能找来这里的罪魁祸首,张宝就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铁塔一眼,除了这个憨货泄露了不知道多少自家的秘密外,那就没有别的嫌疑对象。 只是张宝这一瞪算是白瞪了,铁塔本以为跟公孙羽练武的事情已经没戏,没想到公孙羽一家已经落户张家。一想到自己日后可以实现练武的梦想,铁塔就咧着大嘴傻乐,张宝的“媚眼”算是白抛了。 没工夫去跟铁塔生气,还有更加现实的问题摆在张宝的面前,公孙羽夫妇这是摆明要暂时在张家藏身,赶是赶不走的,毕竟管家张福刚刚才决定留下二人,张宝这时候要撵人走,有损管家的颜面。而且更关键的是,管家的颜面是小,天晓得公孙羽夫妇的性情如何,万一因为此事惹恼了他二人,张家一家的老弱妇孺估计都不够人家一勺烩的。 “唉~”张宝叹了口气,真是衰神上门,撵都不好撵啊。既然没办法把人赶走,那也只能认命了,但愿这对夫妇的仇家不要找到这里来。 作为张家的家主,见见新雇佣的下人那是必须的。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也不是头回见面,张宝也就随意点了点头,为公孙羽夫妇介绍道:“我跟铁塔就不用介绍了,我是家主,铁塔是我的亲随,这位是张管家,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他在操持,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去找他商量,这位是张全,他是张管家的儿子,家里的杂活基本上就是他在做,这位是张全的媳妇张婶,主管家里的厨房。咱们家一共就这么几个人,现在在加上你们一家三口,公孙大叔你不是说你会武吗?那以后家里的安全就指望你了,至于萧姐姐,先跟着张婶在厨房帮忙吧。” 对于张宝的安排,公孙夫妇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在张宝准备宣布散会回屋歇歇的时候,公孙羽开口问道:“老爷,是不是还少介绍了一个人?” “啊?哦,我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一个请来教孩子读书识字的书生……福伯,朱四哪去了?”被公孙羽一提醒,张宝才想起还有朱四没介绍,只不过也是直到这时张宝才发现朱四不在。 “朱相公说想要回汴梁一趟,今早刚走,老爷回来的时候没遇到?”管家张福闻言说道。 “没有,可能错过了吧。不管他,公孙大叔,你还有什么问题?” “呃……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老爷,为何称呼在下是大叔,却称呼在下内人是姐姐?”公孙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张宝当然不会承认这是为了故意说公孙羽老牛吃嫩草。其实公孙羽无论是从年纪还是相貌,与萧梅都是很般配的。只是张宝心里不爽,自然要沾点口头上的便宜。见公孙羽问起,故意翻了个白眼道:“公孙大叔,我看人一向是按长相来叫,你长得那么显老,跟萧姐姐站一块像父母胜过像夫妻。” “可我与内人确实是夫妻,难道老爷就不能改个称呼?”公孙羽黑着脸问道。不论是谁,都不希望被人认为年纪很老。。 “呃……好吧,既然公孙大叔坚持,那我以后就管萧姐姐叫萧大娘好了。” “不,张公子之前的称呼很好,不用改了。”不等公孙羽点头,一旁的萧梅已经不乐意了,白了自家相公一眼,微笑着对张宝道。 “好啊,公孙大叔,可不是我不愿改口啊,是萧姐姐不让的。”张宝得了便宜卖乖道。 公孙羽:“……” ……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看到公孙羽一副气管炎的样,张宝的心里不由稍定。之前他还发愁无法让公孙羽夫妇在张家安分守已,但现在看来,只要自己能稳住了萧梅,那公孙羽就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等到了傍晚,朱四踩着张家的饭点回到了张家,顺便还给张宝带回来一家四口。张宝见状心里不由腹诽,我张家难道是开善堂的?这发财的事情还没个着落,倒是添了几张吃饭的嘴。 “怎么回事?”等众人吃完了晚饭,张宝将朱四叫到自己的书房以后才语气不善的问朱四道。 “张兄莫怪,小弟也是想帮点忙。之前张兄家中的田地不是有三户佃户不再续租吗?小弟这次回来途中就遇到此人一家逃难至此,小弟见了于心不忍,想到张兄家正在寻找佃户,便把他们带来了。”朱四赶忙向张宝解释道。 不管朱四有没有给张宝添麻烦,但出发点是好的。张宝也不好就此事冲朱四发火,本想详细问问这一家四口的具体情况,不想朱四这家伙却是一问三不知,除了知道人家是逃难来这的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你先去休息吧。哦,对了,咱家今日多了一家三口,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女儿,那男的叫公孙羽,是个习武之人,平时没事少招惹他,要是惹怒了他,你可别指望我救你。还有那女的叫萧梅,也是个不能惹的,你自己小心点。” “哦,多谢张兄提醒。对了张兄,你猜今日小弟进城见到谁了?” “我上哪猜去?我又没跟你一块进城。”张宝没好气的答道。 “呵呵……小弟今日见到闻焕章闻先生了。”朱四压根就没注意到张宝说话的语气,依旧一脸兴奋的说道。 “啊?你也见到闻先生了?” “嗯,闻先生知道小弟如今暂时在张家做客以后,还说过几日要来拜访呢。”朱四兴奋的答道。 “……你是怎么跟闻先生认识的?难道你以前就认识闻先生?” “那怎么可能,闻先生是太学里的教授,而我别说进太学,就是连个秀才都还没考上呢。我是在茶楼休息的时候碰到的闻先生,当时我正好在跟同窗说话,可能让闻先生听到了吧?唉?对哦,闻先生既然不认识我,为何要对我说过几日要来张家?”朱四后知后觉,自言自语道。 张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没再理嘀嘀咕咕的朱四,迈步去了前厅,那里还有一家四口等着自己安排呢。本以为这几天会闲来无事,没想到这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 第五章 添人进口 跟公孙羽那一家伪农户相比,朱四带回来的这一家四口倒是显得靠谱了许多,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儿子。张宝是家主,不过这种雇佣佃户的事情向来是管家张福在负责,见过了那户逃难至此的一家四口,张宝便让张福来管这事,自己没再往里掺和。 一夜无事,等到次日清晨,张宝起来穿戴完毕,开始顺着村子锻炼身体。身体好才是干所有事情的前提,没个好身体,干什么事都容易留下遗憾。张宝自重生开始,便每日坚持早起锻炼,虽然也曾想过请个武师来传授些武艺,但张家虽略有家资,却请不起那些名师,寻常一些的管家张福又瞧不上,结果请武师这事也就暂时搁置,张宝此时的主要锻炼方式就是跑步。绕着张家村的外围跑,现在只是开始,张宝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两圈,等以后逐渐适应了再继续增加圈数。 等张宝结束了早晨的锻炼回到张家,正好看到管家张福带着昨晚朱四带回来的那一家四口的当家男人往外走。 “早啊,福伯。”张宝打招呼道。 “老爷早,老爷这是干什么去了?”福伯回了一声,纳闷的问道。 “哦,出去跑几圈锻炼锻炼身体,福伯这是要干什么去?” “回老爷,老奴正准备带老李去看看咱家的地。” “哦,那福伯你们慢走,我先回去了。” “是,老爷慢走。”福伯答应一声,带着低头不吭声的老李继续往外走。 用过了早饭,张宝回到自己的书房,学堂张宝是不去的,也没去的必要,朱四教的那点东西张宝自学就可以。在书房摊开了纸,张宝继续练字。没办法,字这东西只能靠勤练,没有捷径可走。 张家的人都知道张宝的习惯,上午一般都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可如今张家不是多了几个新来的嘛,这几个人里就有一个是闲着没事的。别人一时没留神,就叫这小家伙遛到了张宝的书房。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做出来会有不同的效果。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眼睛,两只小手把着门框探头往里好奇的观瞧,张宝就是不高兴练字的时候被打扰了也不会生气。可要是换成铁塔这副模样,桌案上的砚台估计早就飞过去了。 “冬儿,过来。”张宝放下笔冲门口的小丫头招招手道。 小丫头倒是不怕生,听到张宝叫自己,立马两条小短腿迈动,哒哒跑到张宝的跟前。张宝揉揉小丫头的脑袋问道:“你爹娘呢?怎么不管你?” “爹爹在睡觉,娘亲在做针线。”冬儿眨眨眼答道。 张宝闻言点点头,冬儿他爹公孙羽是家里新请的护院,现在在睡觉,估计昨晚是值班了,倒是挺工作负责的。 “你铁塔哥哥呢?怎么不带你玩?”张宝又问道。 “铁塔哥在练功。” “练功?谁叫他练的?” “爹爹。” “哦。那冬儿想要玩什么?”张宝这回算明白了,敢情张家现在就自己一个闲人,所以这带孩子的任务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娶媳妇。” “……好志向。”张宝夸了一句,对公孙羽夫妇平时的教育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这闺女才多大?就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 “冬儿,哥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张宝可没兴趣陪个小丫头玩过家家,转移话题的问道。 “好,我要听七仙女的故事。”小丫头倒是好说话,不过在答应不玩娶媳妇这个游戏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嗯咳……七仙女的故事哥哥讲不好,不如哥哥给冬儿讲个葫芦娃的故事吧?”张宝轻咳一声,商量着问道。 “……好听吗?”冬儿失望又稍稍有些期待的问道。 “听过的都说好。”说完这话张宝不由一愣,乍突然蹦出一句广告词来? …… 一个上午,就在张宝给冬儿讲故事中过去,等到铁塔来喊张宝吃饭的时候,冬儿正小手抓着张宝的衣袖听故事听得聚精会神。 “冬儿不饿,哥哥接着讲好不好?”冬儿眼巴巴望着张宝期待的问道。 “哥哥饿了,吃过饭再说。”张宝抱起冬儿边往外走边问铁塔道:“铁塔,福伯回来了吗?” “回来了,少爷找俺爷爷有事?” “嗯,等吃过饭再说吧。” 很平常的中午饭,四菜一汤,张宝招呼铁塔坐下一块吃,加上小丫头冬儿,三个人边吃边说。铁塔就问起了冬儿上午去打扰少爷做什么,小丫头则不服气的反驳说自己是在陪哥哥解闷,听得张宝忍不住摇头,这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倒是鬼得很。分明是自己在陪她,到她嘴里却成了她陪自己。 懒得跟小丫头计较的张宝吃完了饭,从铁塔那里问出福伯此时在哪便准备去找福伯,至于铁塔,这家伙饭量大,而且这是在家里,倒是不必非要他跟着。而小丫头冬儿一见自己的“故事大王”要走,也赶忙倒腾着小短腿跟上,唯恐听不到正听得过瘾的故事了。 张宝也不在意,带着冬儿准备去前院跟管家张福说些事情。不想刚到中厅,正好就碰到了准备亲自去将冬儿“捉拿归案”的萧梅。冬儿无奈,只能跟着她娘走了。不走也不行啊,萧梅单手拎着冬儿的后脖领,任由两脚悬空,张牙舞爪的冬儿折腾,跟拎东西似的就把小丫头给拎走了。 张宝找管家张福是有事想说,没想到管家张福也有事正好要找张宝说。主仆二人坐定之后,张宝没先说自己的事情,让管家张福先说。管家张福也不矫情,当即告诉了张宝一个坏消息,张家今年的收入有所减少,不如往年。 这倒并不奇怪,过去张家拢共就张宝跟管家一家四口,人少能攒下的钱财自然也就多。可现在多了一个能吃的朱四,还有每日需要供应给来学堂念书的那些佃户家的子弟的饭食,这开支增加了,收入必然也就减少。 张福告诉张宝这件事倒不是打算干什么,只是因为张宝是张家的家主,今年收入减少了,这事必须要禀告家主缘由。而张宝却不这么认为,皱眉问张福道:“福伯,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如何增加我张家的收入吗?咱们张家如今的收入就收租这一块,以往家里人口少,这些钱不仅够用还能有剩余。可以后咱们家的人口会不断增多,再靠这么点收入,难免就会有不足?” “那依老爷的意思,要怎么办?”张福心里明白张宝在说什么,没想到自家老爷的经商之心一直未死,有心拒绝,可张宝所说也的确在理。过去张家还没出过秀才,依靠收租的确可以衣食无忧,但现在有了张宝这个秀才,以后张家的迎来送往,的确不是单靠每年收租得来的那点钱财就能够用的。 “……福伯,给我一百贯先试试,若是我能为家里增加收入,那这事福伯就不要再插手,只管负责田地的事情如何?”张宝试探的问道。 “……老爷是一家之主,既然老爷有意,老奴自然不敢反对。只是唯有一样,还请老爷一定要答应老奴。” “福伯请说。” “还请老爷莫要亲自经手买卖一事。” 张福的担心张宝倒是理解,虽然不能亲自参与让张宝稍感遗憾,但张宝也明白这事张福的底限,为了自己的赚钱大计,张宝也只能屈居幕后了。 张家的人都是实在人,除了张宝外,就没有一个是能做买卖的材料。好在汴梁城内有人市,可以从那里雇佣或者买到合适的人选。 次日一早,张宝便在张全的陪同下二次进城。这回是办正事,而铁塔正练功练得带劲,张宝便没有叫上铁塔,只带着一早就跑来想听故事的冬儿进了城。 张全是管家张福的儿子,也是张家下一任的管家,等到张福干不动的时候,张全就会顶上,所以对于张全的培养,张福也是不遗余力。张家人丁稀少,正值壮年的张全也就被锻炼成了一个多面手。有他陪着张宝进城,压根就不需要四处瞎转悠,直奔汴梁城的人市。 人市,就相当于后世的人才市场,只不过人市比起人才市场的业务要更广泛,至少买卖人口在人市是合法的业务。 按照张宝所提的要求,人市的工作人员很快就为张宝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一共六个人,四男二女,此时张宝就正在对眼前这六人进行面试。张宝手里的一百贯是暂时干不了大买卖的,只能从小做起,而若是想要由小做大,做饮食行业是不错的选择。 衣食住行,无论什么人都是离不开的。其中的食,更是重中之重。人可以不穿衣,没地方住,没交通工具,唯独不能不吃饭。民以食为天,而做饭这种事对上辈子独自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张宝来说,压根就不叫事。 张宝打算开包子铺,通过对汴梁城内各行各业的调查,虽然也有卖包子的,但张宝却自信自己的包子铺一定能在汴梁城的包子界打出一片天地。 一个包子铺,需要的人手并不是很多,一个负责包,一个负责蒸,一个负责收拾桌子,还有一个负责卖。负责卖包子收钱的人已经内定了,就是冬儿她娘。理由有三,一来冬儿她娘对张宝来说比较熟悉,与刚刚认识的人相比张宝更信任冬儿她娘一些,二来就是为了拯救张家的厨房,之前虽然安排冬儿她娘去厨房帮忙,结果却是越帮越忙,平白增加了主管张家厨房的张王氏的工作量。至于第三个理由,便是冬儿她娘会武,而且还不低,有她坐镇包子铺,不怕包子铺里的工作人员暗中捣鬼。 人伢子为张宝推荐了六人,张宝询问了六人一番后便决定把人全部留下。张全见状忍不住低声提醒张宝,“老爷,咱们来时不是说只找四个人吗?” “全叔,做事目光要长远一些,咱们的包子铺可不会只开一间,汴梁城这么大,只有一间如何满足汴梁百姓的需要。先开一间试试水,若是买卖好,咱们就会开第二间,第三间,而到那时,这次招的人就会变成一间间包子铺的掌柜。对了全叔,你知道哪有硝石卖吗?” “硝石?老爷要那玩意干什么?” “呵呵……回头我给你变个戏法看,你先告诉我哪有卖的?” “那东西一般只有道观里的炼丹士需要,老爷若是想要,那回头我就去买一些回来。” “嗯,那你去买一些回来吧,我带着冬儿在这城里转转。” “好,那两个时辰以后,老爷在东门等我,咱们一起回家。”张全也不反对,与张宝约定了汇合的时间以后便转身出去办事。张宝则又交代了一番与张家刚刚签下雇佣契约的六人,嘱咐他们明日记得来张家报到。 等忙完了招人的事情,暂时无事的张宝就被已经等不及的冬儿拖上了大街。为了防止跟冬儿走丢,张宝是一直拉着冬儿的手没松开。一大一小两个人边走边看,不大会的工夫,冬儿的小嘴里已经塞满了零食,一鼓一鼓的跟只仓鼠似的甚是可爱。 这次进城同样也骑着一头驴,不过张宝已经让去买硝石的张全骑走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半大少年牵着一个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小丫头逛街,想不惹人注意都难,而这一惹人注意,就容易招来麻烦。 这世上有好人,自然也就有坏人,张宝今日的运气不怎么好,叫坏人给盯上了。确切的说,是张宝身边的小丫头冬儿叫人盯上了。 “啪~”突然有人一巴掌拍在张宝的后脑勺上,张宝一开始还以为是熟人,结果回头一看这瘦高个自己不认识,便没好气的问道:“干嘛?” 张宝的反应似乎出乎瘦高个预料,眼神不由一愣,虽然时间很短,但还是叫张宝发觉了。一开始张宝以为眼前这瘦高个是认错了人,但瘦高个紧跟着说出话却让张宝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好人。 “你还带着你妹妹在这瞎转什么?赶紧跟我回去,你娘出事了。”瘦高个一脸着急的对张宝说道。 第六章 出手果断 男人出手一定要果断,只要觉得对方不怀好意,那就先打了再说,张宝就是如此。眼见瘦高个自说自话伸手过来拉自己胳膊,张宝二话不说,手一扬便将之前在街边买的没吃完的零食扔向了瘦高个。 瘦高个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一言不合就动手,按照他自己所设想的剧本,眼前的少年会先争辩,告诉自己是认错人了,然后自己就可以冒充眼前这少年的街坊,把这对肥羊拖到人少的地方再动手。 张宝的突然发难打了瘦高个一个措手不及,人在被人扔东西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躲闪,瘦高个也是这样,刚刚抬手护住了脸,紧跟着就感到自己的胯下受到了重击,那是只有男人才会体会到的痛楚。瘦高个本能的弯下了腰,而他的苦难还没结束,没等他从胯下的疼痛中缓过劲来,低下的脑袋也紧跟着遭到了袭击,顿时整个人不省人事的栽倒在地。 一切是发生的那么突然,周围看热闹的人几乎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瘦高个就被少年给放倒了。别看少年面目清秀,但出手却很是不凡,当得起稳准狠三字。先是扔东西转移瘦高个的注意,随即直击瘦高个的要害,然后乘胜追击,彻底将瘦高个击倒。 人的要害有多处,其中男子的要害主要是胯下,双眼,太阳穴等等,其中胯下这个部位实在是太明显,一旦那里受了重击,除非是专门练过铁裆功的,一般的壮汉只要那里遭到重击,短时间内根本就毫无反抗之力。 “打死人啦~”有人看到瘦高个倒地之后一动不动,当即唯恐天下不乱的鬼叫起来。张宝本想拉着冬儿迅速离开案发现场,只是却被一帮“正义感过剩”的闲人给拦住了不让走。 张宝能放倒瘦高个是占了出其不意兼瘦高个本身轻敌,可现在见识过了张宝厉害的闲人们自然不会轻易中招,张宝想要单凭个人的力量杀出重围几乎就是不可能,更何况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冬儿,张宝只得待在原地等待官差到来。 就跟后世许多影视作品里警察总是最后一个出场一样,开封府的官差也是这样,街上都闹腾了有一会了,夏虎才带着人姗姗来迟。 “夏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看到走过来的夏虎一瘸一拐,张宝好奇的问道。 “你少管我的事,你是怎么回事?当街行凶……” “慢着,我可不是当街行凶,我是正当防卫。”不等夏虎把话说完,张宝已经开口强调道。 “正当防卫?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小生本进城有事,事情办妥以后想要带着妹妹逛逛汴梁城,结果这人忽然蹦出来冒充熟人,说什么我娘出事了?夏大哥有所不知,小生的父母早在数年前就已双双亡故,哪里还会有什么娘亲。小生见此人来者不善,索性便先下手为强,将其先制服,若是有什么误会,大不了等把事情弄清楚了之后再说。” “……可你出手也太重了。” “夏大哥,小生尚未成年,身边还有幼妹需要照顾。万一这人真是个歹人,小生跟幼妹被他带到人少的地方岂不是就危险了。”张宝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唔……你的担心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此事老哥做不了主,还需要请大人定夺。张相公,你就随我一同去开封府衙走一趟吧。” “小生自然不会让夏大哥为难,只是还请夏大哥帮忙派个人去东门等候一会,小生已经与家人约定在东门汇合以后一同回家,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小生不想让家人着急。” “这事好办,四宝,你去东门跑一趟。”夏虎点点头,吩咐身边一个捕快道。 “这位捕快大哥且慢。”张宝见状叫住那名转身要走的捕快,上前递过一块散碎的银子说道:“小生与家人本约定是两个时辰以后在东门汇合,此时去捕快大哥还需多等待一会,还请捕快大哥告诉我那家人,不必为我担心,若是今晚来不及出城,我会在城里安歇,明日再回家。这点银子是给捕快大哥的茶水钱。” 叫四宝的捕快见状看了看自家的头,见夏虎微微点头,这才收了张宝递过来的碎银,保证道:“张相公放心,此事小的一定办妥,不知可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吩咐?” “唔……还有一事劳烦捕快大哥告知我家人,请他回家以后转告我那大哥大嫂,冬儿没事,我会照顾好的。”张宝想了想,又对四宝道。 夏虎见张宝已经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了,便让人抬着昏迷不醒的瘦高个,带着张宝去了开封府。 开封府府尹刘大人最近的心情很是不好。京官难当,这汴梁城是大宋的京畿,居住在此的权贵数不胜数,而刘大人虽是开封府尹,但能够压他一头的人实在是太多。刘大人整日里就跟个孙子似的,小心伺候着那些惹不起的大爷们。 可盼着别出事他偏偏就有事了,前阵子也不知哪来的那么有个性的飞贼,连续光顾了好几家权贵的内宅。你说这飞贼不偷珍宝改行想当画家,这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那些被光顾的权贵人家找不到罪魁祸首,不约而同的就找上了刘大人。 刘大人这些天着急上火,连夜生活都没兴致了,都是叫那个飞贼给闹得!夏虎那帮酒囊饭袋!白拿俸禄连个贼都拿不住!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刘大人惹不起那些权贵,在权贵那里受得气就撒到了夏虎这帮手下的身上。张宝与夏虎见面时见夏虎走路一瘸一拐,那就是被刘大人以办差不利给揍的,而且刘大人还说了,限期不能将飞贼捉拿归案,到时还要打。 一路上听着夏虎跟自己诉苦,张宝知道夏虎的意思,可自己也是真不想给自己招灾惹祸。官府那么多人都拿不住的飞贼,万一惹恼了他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到时怎么办?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是被人暗中盯着不知什么时候会遇到暗算,那岂不是睡觉都必须要睁只眼睛。 …… “威~武~”随着站班衙役的呼喊,张宝跪在堂前向上行礼道:“学生张宝,见过大人。” “嗯,抬起头来。”升堂的刘大人沉声吩咐道。 “是。”张宝依言抬头。 其实在刘大人升堂之前,夏虎就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禀报了刘大人,此时的刘大人心里有数,而且看张宝面目清秀,礼数周到,心里不由就有了一些好感。 “你有功名在身,起来答话。”刘大人温言对张宝道。 “谢大人。”张宝连忙道谢施礼,随后起身拉着冬儿站到一旁,又将事情的经过对刘大人说了一遍。 眼下事情的关键便是弄清楚那个被张宝打晕过去的瘦高个到底是谁。若只是单纯的认错了人,张宝无非是赔礼道歉顺带着给点汤药费,可若不是认错了人,那倒霉的恐怕就是那个瘦高个了。 相比起后世对人贩子的处罚,古代的处罚更得人心。人贩子行径可恶,他毁得不仅仅是被拐之人的一生,更包括被拐之人的亲眷,都会因此事而被牵连其中。对待人贩子,抓着以后先嘣后问,没有冤假错案。 想让瘦高个醒过来并不难,一盆凉水泼过去,瘦高个立马苏醒过来,眼神稍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等看到站在一旁的张宝,瘦高个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很显然是回想起了张宝狠辣的手段。 “呔!堂下所跪何人?”刘大人一拍惊堂木,官威十足的喝问道。 瘦高个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缩脖子,颤声答道:“回禀大人,小人贾六,本是河东人氏,来这汴梁谋生已有五年,今日邻居家中有事,小人出于好心替其寻找其子女,不想其子女贪图玩耍暗算了小人。”说到这瘦高个贾六眼神颇为怨毒的看了站在一旁的张宝一眼。 张宝没理睬贾六的威胁,看堂上刘大人看向自己,施礼说道:“刘大人容禀,学生带着舍妹在街上闲逛时突然遇到此人,当时此人大声对周遭言说学生母亲有事,要学生带舍妹迅速返家。如今当着大人的面,学生想要问问此人,你口口声声说与我为邻,那你可知我姓甚名谁?” “……你,你叫王三,你妹妹叫王丫。”贾六哪知道眼前的少年叫什么,之前他就是信嘴胡诌,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胡诌。 “哼,你方才说你来这汴梁已有五年,那你如今家住何处?”张宝冷哼一声,又问道。不等贾六回答,张宝又道:“别管我没事先提醒你,此处乃是开封府尹,想要查证你所说的真假并不是很难。” 贾六没话说了,从他发现自己此时身处开封府衙便知道事情不妙,但他依旧还心存侥幸,想要蒙混过关,努力想把今日之事定在认错人这个性质上。不料张宝压根就不怕他的眼神威胁,只是简单一个问题,便叫他露出了马脚。 自家人知自家事,贾六就是汴梁城内的一个泼皮无赖,今日在街上闲逛时见两个孩子身边无有大人相随,心里便生了歹念。他倒没有打算做人贩子的想法,但想要把两个孩子带到偏僻的地方抢些钱财的心思倒是有的。只是没想到他眼中的小肥羊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钱财没抢到不说还吃了大亏。 谎话编不下去了,贾六也就招了,在他想来自己所犯的事情不重,顶多也就是十板子,又不是没有挨过,就当是皮痒了找开封府帮着松松筋骨。贾六的想法倒是没错,以他的罪行,处罚的确没多重。可他忘了眼下的开封府自刘大人往下就没有一个气顺的,都已经快要叫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贼给逼疯了,贾六这时自己撞到枪口上,那合该他倒霉。 十板子板板见肉,打得贾六哭天喊地,而且这还不算完,刘大人还判他要戴枷示众一个月。所谓的戴枷示众,就跟后世的一种刑罚站笼一样,四五十斤的大枷带脖子上搁府衙门口站着示众。贾六倒是不在乎自己那张脸皮,可刚刚挨过板子就被拉到衙门口戴枷示众,身体有些吃不消啊。不过他是自作自受,活该!不值得同情。 教训完打劫不成反被打的贾六,刘大人命人将张宝带去了后院,就在后院的花园凉亭内摆下一桌酒宴说是要为张宝压惊。张宝受宠若惊,连连推辞表示无功不受禄。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宝又不是没看到夏虎在这刘大人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十有刘大人也是病急乱投医,想要让自己帮着抓贼。 刘大人错了,他本以为张宝这个小家伙好对付,却不想这家伙不仅溜滑的跟个泥鳅一样难以叫人抓住,就是酒量也不是自己可比。刘大人的酒量就不错,平日里就好喝上几杯,一顿一坛十斤的美酒不在话下。可今日刘大人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了,加上夏虎一起,两个人合力都没放倒张宝,反倒叫张宝给放倒了。 宿醉醒来以后,刘大人揉着有些头疼的脑袋,开口问旁边伺候的下人道:“昨日留宿府里的张秀才现在何处?” “回大人,张相公今日一早便带着妹妹离开了。” “今日一早?现在什么时辰了?”刘大人闻言一愣,赶忙问道。 “回大人,现在已是午后,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该吃晚饭了。” “……夏虎呢?” “夏捕头好像还未醒。” “还未醒?”刘大人一听顿时恼了,就是因为这个夏虎的馊主意,昨晚他才丢了人。从来没有在酒桌旁醉倒过的他昨晚是喝得出溜到桌子下面去了,而且更叫人不爽的是,人丢了事还没办成。 越想越气的刘大人穿上靴子就跑到了夏虎安歇的那屋,一看夏虎还在呼呼大睡,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桌上的花瓶,一花瓶水就泼了过去。 “唔?下雨啦?”被水泼醒的夏虎迷迷糊糊的伸手抹了把脸自言自语道,完全没注意床边站着的刘大人已经脸黑的快要赶上包公,唯一的差别就是刘大人的额头上少了个月牙儿。 第七章 画中玄机 “张秀才,我家大人有请。”夏虎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来到张家,对等候多时的张宝说道。 “好,还请夏大哥稍候,容小可交代家人一些事情。”张宝也不推辞,点头答道。 夏虎本以为这回张宝肯定也会找借口推脱,不想张宝却答应的十分爽快,一时间不由愣住,等张宝又重复了一遍这才赶忙答道:“张秀才请便。” 张宝要交代的事情其实还是自家开包子铺的那点事,人手已经找好,剩下的店面也是花钱就能办好,张宝需要操心的也就是自家包子铺所卖的包子到底要如何与众不同,说白了就是要怎么做才能比别人家的包子更好吃。 要想包子好吃,最重要的还是看馅,包子馅的味道好才是受欢迎的关键。汴梁城内的包子界中有名气的包子不下十种,张宝想要在汴梁城内打出张家包子的名气,还是要在包子馅上做文章。 好吃才是王道!说一千道一万,夸得跟朵花似的结果吃起来口味一般,那就是欺骗消费者。张宝可没有赚一笔就卷铺盖跑路的打算,他的目标那是要将张家包子经营成百年老店那种。 夏虎来张家之前张宝正在给张管家一家爷孙三辈人演示如何用硝石制冰。在张家,张宝最信得过的自然就是张管家一家,而在亲眼目睹了一盆水变成了冰以后,张管家的眼睛不由都瞪大了。他没见过啊,所以觉得神奇。不仅是他觉得神奇,张全跟张铁塔这对父子同样也觉得神奇,尤其是张全,他本以为自家这位老爷年纪还小,不想竟然会这种“神仙手段”。 “铁塔等下,这东西不能吃。”就在张福跟张全这对父子为自家老爷的本事感到震惊的时候,张铁塔已经忍不住好奇想要尝尝这冰是什么味道了,只不过还没等他动手,就被张宝给阻止了。 “铁塔,听老爷的,你要想吃冰,去外面吃。”张福拍拍孙子说道。 “福伯,那倒不必。我不让铁塔吃这个是因为这水里含硝,吃了对身体不好。要是想吃,我们可以拿两个盆,一大一小,大盆里的冰有硝,吃小盆里的就没事了。”张宝笑着对张福道。 “老爷,要是需要冰,外面不是有吗?”张全像是刚刚想到,提醒张宝道。 不等张宝开口解释,张福就瞪了张全一眼,“糊涂,这天冷是不愁冰,可要等到三伏天,你上哪弄冰去?老爷,单是这制冰一法,等到了夏天就能给咱们家添不少进项。” “呵呵,福伯,制冰这法子只是小手段,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不想瞒着你们,不过这事你们也别外传。”张宝笑笑,叮嘱张福道。 “老爷放心,谁要是把今天看到的说出去,老奴要他狗命。”张福说到最后已经瞪圆双眼目露凶光,看的张全跟张铁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对于张福的忠心,张宝心里自是高兴,正打算跟福伯商量一下开包子铺的事情,就有门房李富跑来禀报说门外有一自称夏虎的官差前来拜访。李富就是先前被朱四带回张家的那一家四口里的长子,少了一只胳膊,干不了农活,张宝便将李富留在家里当起了门房,也好让张全有时间去盯着开包子铺的事情。 夏虎见了张宝一说明来意,张宝便答应随他去汴梁城一趟。倒不是张宝被夏虎抓住了什么把柄,不得不对夏虎言听计从,而是从开封府回来以后,张宝就想清楚了,协助官府捉拿飞贼一事恐怕自己这回躲不过去。 做人最要紧是要有自知之明,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拒绝别人也不能一味的拒绝,除非已经做好了为自己树敌的心理准备。张宝第一回拒绝了夏虎,第二回不给开封府尹刘大人开口的机会,可若是刘大人或是夏虎依旧不肯“放过”张宝,那张宝就只能答应帮忙了。 张宝只是个秀才,夏虎是开封府的都头,那就相当于后世的市公安局局长,而刘大人更是相当于后世的直辖市市长。市长跟公安局长相继开口相求,再不答应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当然张宝答应归答应,他也有自己的条件要提,若是刘大人或是夏虎不同意,那错就不在张宝,而在别人的身上。 骑上自家的那头小毛驴,张宝随着夏虎去了汴梁城。张宝这一走,张福一家也开始忙碌起来。亲眼见识了张宝用硝石制冰的手段以后,张福忽然对张宝要开包子铺一事有了一些信心。 代替张宝将儿子张全以及前日从汴梁城雇来的六个人指挥的团团转的张福暂且不提,单说随着夏虎去了汴梁城的张宝。 既然张宝愿意帮忙,夏虎也就没有隐瞒,在去汴梁的路上便为张宝介绍了一下案情,只是张宝听后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张宝从一开始就没认为只要自己参与了这起案子便能立马解决。倒不是张宝妄自菲薄看轻自己,想想像夏虎这种平日里专门与这些案子打交道的人查到现在都没查出个头绪,怎么张宝一接手就迎刃而解了?这不现实! “怎么了?张秀才也觉得这案子棘手?”看到张宝皱眉,夏虎不无担心的问道。 “棘手是肯定的,毕竟像夏大哥这样常年跟案子打交道的人也没发现什么,不是吗?不过凡事需要循序渐进,等见过了大人,还要劳烦夏大哥陪我去案发现场走一遭。”张宝闻言答道。 夏虎听后暗暗点头,打从亲眼看到张宝略施小计便识破了屠户的谎话开始,夏虎就认准了张宝能替他解决眼前的难题。之后又听人说京中名士,太学教授闻焕章都称呼张宝为小友,在茶楼相谈甚欢,夏虎更是坚定了心里对张宝的看法。也正是因为夏虎的极力推荐,开封府尹刘大人才姑且一试,左右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刘大人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进了开封府,还是前日的那个后院凉亭,刘大人让人上茶,开口问端坐一旁的张宝道:“张秀才,本府今日有一事相托,不知你可愿答应?” “回禀大人,学生已从夏都头那里知晓事情的大概,学生愿意为大人分忧,只是还想请大人答应学生几点要求,学生方敢勉强一试。” 这话听着舒服,刘大人本还担心张宝跟自己打马虎眼,都准备好了说辞,不想张宝倒是识时务,没自己事先所想的那么矫情。 “你且道来。”刘大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大人想让学生协助破此飞贼一案,还望大人能够答应学生三点要求,只有大人答应,学生才能无有后顾之忧的办事。这一便是学生希望大人可以暂时让夏都头听命于学生,大人放心,学生不会利用此机会胡作非为,需要夏都头出面之事也必是与此案有关。” “……依你,这二呢?” “二则是学生希望大人可以保护学生家人的安全,那飞贼来去无踪,本事想必定是了得,学生担心家人会遭到飞贼的报复。” “唔……这个要求也依得,还有第三点要求呢?”刘大人考虑了片刻后点头答应,又问道。 “这第三……则是学生也不敢保证必能侦破此案,若是学生到头来也是没有查出个结果,还望大人到时莫要怪罪学生。” “这个……”刘大人听到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了,忍不住去看夏虎,夏虎见状劝道:“大人,左右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可想,不如就试试。” 刘大人听到这话微微点头,确实就如夏虎所说,如今开封府上下对飞贼一案已经属于无法可想,就是刘大人本人,也是叫遭贼的几家权贵给逼得没辙了,这才死马当作活马医,能破案最好,若是不能破案,情况反正也不会变得更糟糕。 “好,都依你。张秀才,不知你如今可有什么头绪?”刘大人咬咬牙,答应了张宝所提的三点要求,又迫不及待的问道。 “大人,学生眼下的确有些想法。” “哦?说来听听。” “是,大人。学生以为,要破此案,首要弄清的就是此案的嫌疑人究竟有何意图?飞贼入室盗窃,多是奔钱财而去,但学生听夏大哥说,报案人家的家中并没有钱财丢失,也就是说飞贼去权贵之家非为钱财。可若不是为财,那就是为仇,可凡是被飞贼光顾的人家也没有听说谁遭了飞贼的毒手,既不是为财也不是为仇,那飞贼图什么?仅仅只是为了排减寂寞所以跑到权贵人家作画留念?这似乎说不通。” 听着张宝的回答,刘大人是连连点头。本来他用张宝也是无奈之举,一方面是手下得力干将夏虎的推荐,另一方面他也是实在没了别的辙。但现在听过张宝的分析,刘大人忽然觉得别看张宝年纪小,但说话办事却很有些靠谱,搞不好这个叫自己头疼多日的破案子真就能破了。 “夏虎,好好听张秀才的吩咐,若是因为你的缘故而致使贼人逃脱,决不轻饶。”刘大人警告了夏虎一声后便将张宝、夏虎二人打发出了开封府。张宝也不在意刘大人的态度,随着夏虎便去了发生第一起飞贼案的潘家。 富贵不过三代!这话说得真有道理。潘家的祖上那可是十分有名,最辉煌的时候便是宋太祖时期,潘家的老祖宗潘美可说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名将,等到了宋太宗时期,潘美依旧是朝里的中流砥柱。只是到了潘美的晚年时期,因为一场大败,潘美晚节不保,最后病故。而随着潘美的病故,潘家便开始不断的走坡路,等传到潘美之孙潘衮这一代的时候,潘家在汴梁城里已经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潘家如今不比从前,可像招待夏虎这个都头还有张宝这个秀才依旧不需要年近七旬的家主潘衮亲自出面。接待夏虎跟张宝的是个年轻人,看年纪也就比张宝大个四五岁,中等身材,体型偏瘦,说话文绉绉的。 张宝不太喜欢眼前这个潘宁,倒不是对潘宁有什么偏见,只是很不喜欢潘宁看人时那种眼神,仿佛永远高高在上,带着那么一股意味不明的轻视。 你丫牛啥牛? 没兴趣跟潘宁套近乎的张宝跟着夏虎来到案发现场……难怪潘家气急败坏的要求开封府必须要拿住那个十分有个性的飞贼。要说起来这飞贼也是够缺德的,作画也该挑挑地方,要是寻常地方,潘家自己花钱找人抹了也就没事了,可偏偏飞贼选择在潘家的祠堂墙壁上留下了自己的墨宝。 打人不打脸呐,飞贼这么干就是在扇潘家人的脸,而且半点情面都不讲。潘家要是不抓住这飞贼,用潘衮的话来讲就是他死后都没脸去见潘家的列祖列宗。 “夏大哥,其他几家也是这样吗?”张宝一边看飞贼留在墙上的墨宝一边问身旁的夏虎道。 “嗯,要不大人能着急吗?秀才,你觉得这飞贼留下这河北东路的地图有什么意图?”夏虎一边回答一边问道。 “河北东路的地图?”张宝闻言一愣,他眼里这幅壁画可不是什么河北东路的地图。听到张宝的声音有异,夏虎不由纳闷的问道:“秀才,在你眼里看到的是什么?” “……夏大哥,你退后一些再看,记着不要光看局部,仔细看。”张宝没说答案,只是告诉了夏虎一些观看此画时所需要注意的要点。 夏虎依言退后了数步,按照张宝的提醒再此观看眼前这壁画,结果果然叫人哭笑不得。这飞贼简直就是个混蛋!这壁画乍一看像是大宋河北东路的地形图,但仔细一看,分明就是一副,正在搔首弄姿…… “秀才,那几户的壁画不会也是这个吧?”夏虎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忍不住问张宝道。 “是不是只有去看过才知道。夏大哥,咱们走吧。”张宝说完就往外走,可刚走到祠堂门口,就被留在门外的潘宁拦住了。 “不要问,我不会告诉你什么,你要是想知道那副壁画有什么意思,我只告诉你一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别叫你爷爷知道。”丢下这话后,张宝也不管潘宁能不能听懂,推开潘宁迈步就朝外走。 第八章 一头雾水 飞贼除了光顾了潘家,还光顾了杨家跟韩家。相比起已经没落的潘家,杨家的情况要相对好一点,至少家里还有一个节度使杨温在撑着杨家的脸面。不过为了杨温这个节度使,杨家也已经使尽了杨家这些年在朝中所剩的最后一点人情,杨家能不能重现昔日的辉煌,够呛! 杨家最辉煌的时候当属宋太宗赵光义那会,杨家就是评书里的那个杨家将,不过评书跟历史终归是不同的,杨令公战死沙场不假,但却并非是被潘美,即评书里的潘仁美蓄意陷害,将军难免阵上亡,评书里之所以会将潘美作为反派,那是因为杨家将这个故事里需要一个大反派。而潘美恰好就是杨令公战死的那场战役的主帅,所以这个锅不管潘美本人乐不乐意,都得他背。 将门想要门庭显赫,唯有立战功,而这打仗却不是将门想打就打,要看大宋皇帝的态度。宋太祖赵匡胤一心想要收复燕云之地,夺回汉人的北方屏障,怎奈时运不济,他死了,而且他的死还成了史上有名的烛影斧声。继位的赵光义虽然得位的过程遭人诟病,但成为皇帝以后赵光义与兄长赵匡胤一样也想要收复燕云,确保中原大地的安全。 为了达到收复燕云的目的,有着雄心壮志的赵光义自然是重用朝中武将,其中潘、杨两家为最。虽然同时期还有折、种等等将门人才辈出,只是那些驻守边关的将门在赵光义的眼里却不敢尽信。 大宋之初实力雄厚,可当时的大辽也不是吃素的,大宋兵卒虽强,但却多为步卒,往往只能看着辽国铁骑绝尘而去,而在接连遭受了几次北伐的失败以后,赵光义的胆子似乎也被辽人给打灭了。虽然没有惨到要送女人去北地和亲,但每年的“保护费”没有少给。 赵光义之后的大宋皇帝有几个还算有志向,想着通过变法富国强兵。只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那帮把持朝堂的文官,外斗外行,内斗内行,对付自己人下手猛如虎,被军中称为战神的狄青没有战死在沙场,反倒被一帮所谓的自己人给挤兑的最后惊惧而亡。而等到对付外人的时候,这帮文官又怂成草鸡了,就想着花钱消灾,买个平安。 张宝瞧不起北宋的文人,虽然后世多说宋代是读书人的天堂,可对张宝来说,一个连祖宗旧地都收不回来,还舔着脸大声叫唤这是个盛世的人除了说他不要脸,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了。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尤其是掌握了话语权的流氓,尤为可怕。流氓伤害的是人的,而有文化的流氓则在阉割人的血性。 张宝不想跟宋代的文人打交道,尤其是徽宗时期的文官,蔡京、童贯、杨戬、高俅等等大小奸臣围拢在宋徽宗身边,哄得宋徽宗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宋徽宗刚登基的时候还算勤政,可眼下已经过去八年多了,刚当皇帝的新鲜感估计已经不剩什么,而宋徽宗之所以此时还没有暴露本性,只是因为朝堂上支持自己的人声音太小,像蔡京、高俅、童贯这三个外廷三人组现在还没在朝廷中占据主要位置,原因就是三人没有立下什么功勋,难以服众,但随着朝廷与西夏的战事告一段落,这三人回到朝中也必会受到重用。 一朝天子一朝臣,宋徽宗怎么会不想要身边多几个“自己人”,对于那些一天到晚要求自己勤政爱民的官,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熟知在接下来的数十年内会发生些什么的张宝不打算往朝堂上掺和,等到金兵南下,大难临头各自飞,做了官反倒不好跑路,倒不如趁着还有时间多赚点钱,到时跑路也不至于被冻着饿着。 帮开封府查案也是无奈之举,和气生财,张宝既然打算做买卖,那就力求少得罪人。开封府尹在汴梁城的权贵眼中不算什么,可要是张宝得罪了那位刘大人,那刘大人想要给张宝穿穿小鞋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民不与官斗。别叫后世的电视剧给骗了,别以为告御状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这是以下犯上,到了官府别的先不问,先打你四十板子,打完之后才问你还告不告,你要不告,那四十板白挨了,可你要是坚持告,那还有滚钉板等着你,只有等你滚过了钉板,没死,官府才会把你的状子上报朝廷。然后朝廷才会走程序,受理你的状子。 张宝想要开买卖赚钱,像刘大人这种汴梁城中的地头蛇,他惹不起。但同时风险与回报往往是成正比的,若是能够得到刘大人的关照,张宝以后在汴梁城里的买卖就不用担心会遭到地痞无赖的骚扰。权贵子弟那是另说,张宝还需要继续想别的办法,但光是避免地痞无赖骚扰这一个好处,就足以让张宝选择帮刘大人这个忙。 不过帮归帮,能不能帮得上还是两说。至少目前为止,张宝对那个有个性的飞贼还是没什么头绪。潘家一行是发现了那副壁画里的“玄机”,可飞贼这么做的用意何在,好端端的他干嘛要跑到潘家去留下一副墨宝,是想要寻仇还是为了泄愤?这似乎都不挨着。寻仇的话找潘家的子弟下手不是更好,而若是为了泄愤,潘家的祠堂也不是可以随意让人进出的地方,若不是张宝看出了那副壁画的“内在”,潘家自己都没察觉到那副壁画的“与众不同”。 既不是为了寻仇也不是为了泄愤,那飞贼干这事图什么?带着这个疑问,张宝回到了开封府。刘大人早已等候多时,这段日子刘大人过得异常煎熬,潘、杨两家的施压刘大人还能顶住,一个已经没落,一个快要没落,得罪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可韩家以及刚刚前来报案的曹家却不是刘大人可以扛得住的。 韩家与杨家虽然都有一个子弟在做节度使,但韩家除了韩存保这个节度使外,在朝中的人脉远不是杨家可比。刘大人可以不在乎杨家的施压,但韩家的态度却直接影响到了他刘大人的仕途,由不得刘大人不重视。 至于曹家那更不是刘大人能够得罪的起的。曹家的老祖宗曹彬是开国大将,当然这已经是昨日黄花,不值一提,但曹家除了曹彬这个开国大将外,曹家还出过皇后,宋仁宗时的慈圣光献皇后,便是出自曹家,而且除了出过皇后外,曹家还与宗室多有联姻。若是单论在朝中的人脉,曹家可算是大宋第一。 “你先不要对我禀报,立刻前去曹家,方才曹家前来报案,说是在家中祠堂内发现了飞贼留下的一副壁画。”刘大人不等张宝把礼节行完,一把扶起张宝吩咐道。 “又有壁画?”张宝脱口问道。 “嗯,快去吧,等回来以后再向我回报今日的成果。” 刘大人发了话,充当小弟的张宝自然没话说,带着夏虎就出了开封府,直奔曹家。而曹家的门房在听明白张宝的来意以后,并没有急着进去通禀,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宝。没办法,张宝今年不过十二,老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在曹家门房的眼里,张宝就被归入那种办事不怎么靠谱的一类了。 “你是开封府派来的捕头?”门房狐疑的问张宝道。 张宝知道对方在怀疑什么,也懒得跟一个门房多费唇舌,直接将夏虎推到了前面。夏虎此时呃有些心情不爽,他们奉命前来办案,你一个门房问个什么?直接进去通禀就是,主家见不见是主家的事,用得着你一个门房替主家操心? “你也是开封府的捕头?” “我不是捕头,我是都头。速去禀报,耽误了事情唯你是问。”夏虎没好气的说道。结果真应了那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曹家门房估计是平日里接待的那些有事登门相求的人太多,以至于让他自以为自己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了。夏虎虽是开封府的都头,但却没被这门房瞧在眼里。 “嘿~我家主人累了,今日不见外客,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门房嘿笑一声,冲着夏虎说道。 夏虎闻言不由气得瞪大了眼睛,一旁的张宝赶忙拉住夏虎的胳膊劝道:“夏大哥别动怒,这里是曹家。既然曹家家主累了,那我们就改日再来。嘿,你这老儿,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回头你家家主怪罪下来,过错皆在你身上,与我等无干。”张宝说完不由门房分说,将夏虎生拉硬拽走了。而曹家门房也没把张宝所说当回事,不过等到曹家家主派人前来询问开封府为何还未派人来时,门房老头有点慌神了。 “老奴才,谁给你的狗胆,竟敢代我做主。”曹家家主曹纪怒声喝问跪在面前已经抖成了筛糠的老头道。不让开封府的捕快进府这是小事,还没被曹纪放在心上。但门房竟敢不做任何通禀就擅自替自己逐客,这性质很恶劣! …… 离开了曹家的张宝跟夏虎没着急回开封府,回去了也没什么好事,按照夏虎的说法,刘大人是个老鼠胆,要是知道自己二人没进曹家就离开,非逼着二人再去一趟曹家。可夏虎此时还真不愿再看到那个讨人厌的曹家门房。 “张秀才,你渴不渴?咱们去茶楼坐会。”夏虎向张宝提议道。 张宝无所谓,正好他也走得有点累,去茶楼坐坐喝杯茶,顺便理一理今日的收获。很巧,此时二人附近正好就有一座茶楼,而且那座茶楼张宝还不是头回来,当初带着铁塔逛汴梁时进的就是便是这座茶楼。 茶楼这地方多是给闲人准备的,张宝随着店伙计刚上了二楼,就看到了一个熟人,而这个熟人也一眼瞧见了张宝,不由笑着出声招呼道:“小友,我们还真是有缘,老夫这刚跟人提到你,你就来了。” 张宝闻言连忙往前紧走两步,施礼问候道:“闻先生好,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先生一向可好?” “呵呵……一切安好。反倒是小友你,看你面色似是有什么心事?”闻焕章关心的问道。 “有劳先生动问,学生确实在为一事烦心。”张宝边说边看向与闻焕章同桌的一位老者,闻焕章见状笑着为张宝介绍道:“小友,此乃老夫故交,姓周名侗,你称呼他一声周师傅就好。” “小可见过周师傅。周师傅可是在京中御拳馆授徒的那位周师傅?” “正是老夫,小子可是有意习武?”周侗笑着问道。 张宝一听二话不说,立马跪在了周侗面前,不给周侗反应的时间,邦邦邦先是三个响头磕了下去。作为一个男人,谁小时候没有一个大侠梦,只是想要做大侠那就必须要拜名师学艺,可这名师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找得到的,而且即便找到了,名师收不收还是个问题。 机会要抓住!不管抓住了以后会不会有用,先抓住了再说。张宝知道周侗问自己是否想学武可能只是一句玩笑,但周侗此时还没说是玩笑话,那张宝就当周侗是想要收自己为徒,不管你收不收,反正我头已经磕完了。你现在再反悔说是开玩笑那就要给我一个说法。 周侗目瞪口呆的瞧着跪在地上磕完头后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张宝,一时没了主意。而一旁的闻焕章则是哈哈大笑,奚落老友道:“老周啊,我看你这回怎么办?人家孩子这么心诚,我看你就答应了吧。” “……唉,小子,练武可是很苦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学真本事,不吃苦那成,弟子不怕吃苦。”张宝赶忙答道。 “……既然你愿拜老夫为师,那老夫也不矫情,只是日后吃苦你可不许叫苦。” “多谢师父。”张宝赶忙拜谢,不过等拜谢完了后又话锋一转,向周侗请求道:“师父,可不可以宽限些时日再教授弟子,弟子如今得先帮开封府尹把一桩案子给了结了。” “开封府会有案子需要你帮忙?”周侗、闻焕章都有些意外的看向张宝。 “怎么没有?师父若是不信,尽管问夏大哥就是。”张宝一指上楼以后就一直没说话的夏虎道。 第九章 大胆猜测 听完张宝对这起飞贼案的讲述,闻焕章跟周侗也是直皱眉头,没有半点头绪。而张宝也不是指望眼前这二位能给自己指点迷津,说出来图的只是一个精神放松,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久了就会憋出病来。 “小友对这起案子如何看?”闻焕章问张宝道。 “先生,学生眼下最烦恼的就是弄不清这飞贼如此作为的意图是什么?窃贼入室的目的无非两个,不是图财就是害命,可这个飞贼……”说到这张宝不由摇头苦笑。动机不明的犯罪是最难破获的,因为他是随机的,可能只是心血来潮临时起意,很少有蛛丝马迹可循。弄不清这飞贼的作案动机,查案就无从着手,更不要说将这飞贼捉拿归案。 人海茫茫,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便是搁到近现代,杀了人只要能跑出百里之外,那基本上就代表没事了。古代通讯手段落后,虽有画影图形这种手段,但想靠一张看不出是什么的画像拿住犯罪嫌疑人,那就跟买六合彩中大奖的概率一样低,完全靠运气。 “张秀才别想了,先吃饭,等吃饱了以后再想不迟。我跟你说,这老范家的酱驴肉可是汴梁一绝,很有名的,尝尝。”夏虎招呼张宝道。 听到夏虎的话,张宝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似是抓住了什么,赶忙摆手示意夏虎别出声,看到张宝像是想到了什么,夏虎以及同桌的闻焕章、周侗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张宝。等过了好一会,张宝才不确定的对夏虎说道:“夏大哥,你说这飞贼会不会是为了扬名,告诉世人有他这么一号胆大妄为的人物?” “扬名?” “嗯,夏大哥刚才说到老范家的酱驴肉很有名,这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飞贼连续入室留画既不为图财也不为害命,那他所图的,除了扬名似乎也没有其他可能了。若说他想要给潘杨等家添堵,这无仇无恨的,犯不上啊。”张宝边解释边夹起一片驴肉扔嘴里嚼起来。夏虎、闻焕章、周侗三人则坐在那里考虑张宝所推测的可能性。 等张宝快消灭掉半盘子驴肉了,夏虎这才点头道:“张秀才这个推测倒是的确有一定道理。不过这飞贼也是个新手,出了这档子破事,谁家不是遮着掩着,就是到了现在,被他光顾的潘杨韩曹四家,也没一家到开封府报案的。街坊间的传闻也都是老百姓自己的猜测,以讹传讹。” “……夏大哥,能查查那个有关飞贼的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张宝忽然问夏虎道。 “这事倒是不难。不过秀才,查出来了就能找到那个飞贼?” “不一定,但总归是个线索。就如你所说,这事并不露脸,潘杨韩曹四家不会自己去宣扬自家遭了贼,而这飞贼在四家祠堂留下墨宝的事情恐怕也不太可能是四家内部传扬出去的。无风不起浪,那飞贼若真是想要替自己扬名,那很有可能就是暗中散播这个流言的幕后主使者。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四家内部的人把家中闹贼的事情传出去这种可能,但先查查看,有了结果自有分晓。”张宝摇摇头答道。 总算是有了个调查的方向,要比之前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要强。夏虎答应了张宝的提议,承诺这事等他回了开封府就派人开始着手去办。 …… 吃完了饭,辞别了闻焕章跟周侗,张宝随着夏虎返回了开封府。不想曹家有人已经在开封府内等候多时。 “你二人跑哪去了?”刘大人一脸不高兴的问张宝道。 “回大人,学生与夏都头偶遇了闻焕章先生与周侗师父,就坐下聊了一会,得两位老先生提醒,学生对此起飞贼案有了一点头绪。”张宝赶忙答道。 “嗯,即是案情有了头绪,那我就不怪罪你等了。与我说说,你都想到了什么?”刘大人闻言点点头,又问道。 “是,大人容禀。”张宝当即便将自己与夏虎在茶楼时所想到的可能告诉了刘大人,一旁的曹家来人也不打扰,静静的听完了张宝的讲述。刘大人听后还有些怀疑,问张宝道:“张秀才,你有把握?” “大人,有没有把握总要先试试,破案就是这样,大胆猜想,耐心求证。除此之外,学生也想不到飞贼如此作为还会有什么可能。” “也罢,既然你坚持,那就先查查吧。夏都头,这事就交给你了,三日之内给本官结果。” “啊?”夏都头一愣,刘大人还真是会说轻巧话,三天就想把要查的事情查清楚。不等夏虎答应,一旁的张宝就开口道:“大人容禀,三日期限太短,这汴梁城内三教九流甚多,而且这飞贼也不见得就一定是汴梁人士,夏都头想要查清此事,没有一月的时间压根就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月太长,本官顶多给你……半个月如何?”刘大人想了想,问夏虎道。 “属下必尽全力。”夏虎赶忙答道。 夏虎开了口,还想给夏虎多争取点时间的张宝也只能住嘴,好在刘大人也没说到期要是没查出个结果会把夏虎怎么样,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等说完了正事,刘大人这才为张宝、夏虎介绍曹家来人。虽然被曹家拒之门外这事是曹家理亏,但事情也没严重到需要曹家家主亲自登门,派出家主之孙曹安就已经算是很给刘大人面子了。 曹安来开封府的目的有二,一是安抚张宝、夏虎那被“伤害”的自尊,二则是要封张宝跟夏虎的嘴,这件事传扬出去丢的是曹家的脸,一个驭下不严,就足以让曹家被人背后耻笑。权贵之家,最看重的就是那张面皮,或者说许多人都是为了那张脸活着。 张宝不是愣头青,这辈子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上辈子在社会那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了许久,都不用曹安说明,张宝就猜到了曹安的来意。光是道个歉的话,需要一人给五百贯吗?这五百贯里恐怕也包含了封口费在里面。 “大人,学生与夏都头这一整日都为了查案在街上走访,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还请大人允许我二人先行告退。”张宝对刘大人施礼过后请求道。 “嗯,你与夏都头先下去吧,飞贼一案就交给你们了。”刘大人点点头,允许张宝跟夏虎先行退下。 等到张宝走后,曹安这才饶有兴趣的问刘大人道:“刘大人,这张宝是何来历?” “呵呵……本官与这张宝相识也是得了夏虎的推荐……”刘大人闻言笑笑,跟曹安说起了张宝。而跟着张宝退出了后堂的夏虎则是忍不住问起了张宝,“张秀才,你说这曹家是什么意思?” “……夏大哥,你这都头干了多少年了?”张宝看了看夏虎,问道。 “啊?要问我这都头啊,我们家加上我已经算是第三代了。” “都干了这么久了,怎么连这点事都没看出来。五百贯是曹家拿来封我俩口的,不想让驭下不严这件事被传扬开。我跟大人说咱们在街上走访查案,也是暗示曹家那个曹安我们今日压根就没去过曹家,那样即便有什么风言风语,曹家也可以矢口否认。” “哦,那样这钱倒是能拿踏实。这么说咱俩还要感谢那个曹家门房,没有他咱俩怎么能发这笔横财。”夏虎看了看手里代表着五百贯的交子,忽然感慨的说道。 “嘁~夏大哥,不是小弟说你,你还真是有点想多了,那个曹家门房有什么值得可怜的,福祸本无门,庸人自扰之。他若不仗着曹家狐假虎威,又岂会落个凄惨收场。不必管他,他是咎由自取。夏大哥,小弟托你办件事。” “什么事?”夏虎问道。 “这钱麻烦你替小弟去钱庄取了,然后让人送回张家,顺便跟我家管家交代一声,就说我暂时不回家,家里开包子铺的事情就要他多费心了。” “哦,这事好办。张秀才你准备开包子铺?” “嗯,我连人手都选好了,结果却偏赶上大人交代事情。” “张秀才,你一读书人,好好的功名不去求,干嘛要行商贾那种贱业?”夏虎不解的问道。 “……夏大哥,你看小弟今年多大?” “十二三的样子。” “小弟今年十二,等过了明年六月才十三。就小弟这年岁,就算真的高榜得中,朝廷恐怕也不好安排吧。” “哎,张秀才你这么说可不对,古时秦国的那个甘罗不也是十二岁就被封相了嘛。” 张宝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夏大哥你可真会举例子,甘罗十二封相我当然知道,可我还知道那小子也是封相那一年被砍掉脑袋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椽子先烂,小弟又不傻,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做自寻烦恼的事情。” “……张秀才,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夏虎有点被惊着了,活这么大他还真没见过似张宝这样“深谋远虑”的主。一般像张宝这个年纪的人,正是爱表现的时候,哪像张宝,已经知道要藏拙了。 “呵呵……小弟可没有谎报年龄。夏大哥,等小弟的包子铺开张了,记得常去坐坐啊。” “一定一定。不过张秀才,你既然想经商,为何不做个大买卖,反倒要去开什么包子铺?这汴梁城里的包子铺好像也不少吧。” “夏大哥,大买卖我当然也想开,只是手上钱财有限,想开酒楼没那个本钱啊,更何况能在汴梁城里开起来的大买卖,谁背后没个靠山撑着。小弟贸然在城里开座酒楼,单是应付那些来捣乱的人就够小弟忙的了,哪还有闲工夫忙别的事情。”张宝有些无奈的向夏虎解释道。 作为一名汴梁城里的都头,对于城中黑白两道的事情夏虎并不陌生,听了张宝的解释以后内心不由再次感到震惊,这些话要是换个成年人来说夏虎并不会觉得奇怪,可眼前这个张宝只有十二岁,在大多数人里不过还是个少年,竟能说出如此现实的话,让夏虎不由得再次怀疑张宝的年纪。 “夏大哥别看了,小弟不是成了精的妖怪。”张宝没好气的白了夏虎一眼后解释道。夏虎讪讪的一笑,问张宝道:“张秀才现在去哪?你在汴梁城里有住处吗?” “啊……”被夏虎这么一提醒,张宝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汴梁城里没有落脚点,那个刘大人也没跟自己说要安排自己住哪,这时候回去问似乎也不适合,毕竟刘大人正在与那个曹安说话。 “呵呵……若是不嫌弃,不如就住我那吧。”夏虎见状笑着提议道。 “……方便吗?若是不方便,小弟住客栈也是没问题的。”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家中父母已经过世,只有妻女二人在家。” “夏大哥成亲了?”张宝闻言有些意外的说道。 “怎么?我看着不像是成过亲的人?” “那倒不是,小弟就是好奇,谁家姑娘那么幸运,嫁给了你。” “哼哼,张秀才,男人是不需要靠长相吃饭的。”夏虎哼哼了两声,没好气的对张宝强调道。 “是,是,夏大哥说的是,只有那些没骨气的才会想着靠长相傍女大款混饭吃。小弟虽然身体不如夏大哥壮实,但也从没想过将来要靠脸皮吃饭。”张宝赶忙附和道。 随着夏虎到了夏家,张宝受到了夏虎家人的热烈欢迎。没办法,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尤其是跟夏虎这么一个五大三粗,长相豪迈的真男人站在一起,就更加衬托的张宝长相清秀可人了。 “小弟张宝,见过嫂嫂。”张宝可不想被人当孩子看待,虽然他如今的确就是一个半大孩子,不等夏虎的媳妇开口就抢先行礼道。 夏虎媳妇闻言一愣,连忙看向自己的夫君,就见夏虎点头说道:“张秀才只是大人临时征用,你们娘俩不可失礼。” 第十章 拜师学艺 “清儿,是清儿,老天有眼,没让我儿死。”抱着张宝的一中年妇女喜极而泣的说道。而被“疯婆子袭击“”的张宝只能四下寻找自己的师父周侗前来给自己解围。 夏虎要忙着去查飞贼流言的出处,张宝暂时也就没了旁的事情,返回张家又担心刘大人临时召唤找不到人,张宝只得暂时在夏虎家暂住。不过张宝也是个闲不住的人,飞贼案需要等待夏虎的调查结果,趁着等待的这段时间无事,张宝上街买了些点心便兴冲冲的去拜访师门,没想到刚一进门,就被一中年妇女拦住了。 好在没让张宝不知所措多久,周侗就带着人过来将中年妇人跟张宝拉开并让人送去了后宅。 “你的案子查完了?”在周家正堂,周侗坐在主位问下首的张宝道。 “没,夏大哥还在查,弟子暂时无事,这不就前来拜访师父了嘛。师父,刚才那妇人是……” “……你师母。” “师父,师母这是怎么了?”张宝关心的问道。 “……我有一子名云清,不久之前阵亡于两军阵前,你师母受不了这个打击,故此时有神志恍惚认错人的时候。”周侗也没隐瞒,简单向张宝解释了一下。张宝这下就明白为何会觉得方才遇到的师母看上去跟个疯子似的了。 “……师父节哀,要不然弟子搬过来住几日?” “……方便吗?”周侗问道。他这些时日也是心烦,儿子没了让他很难过,但至少是为国捐躯,周侗还能用这个理由自我安慰一下。可老婆孟氏的神志变得时好时坏,却让周侗伤透了脑筋。神志清醒的时候孟氏和平常一样,可一旦神志出现恍惚,就会立马变得认不得人,只知道满处找儿子,而且这发病还没个规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弟子如今暂住在夏大哥家,搬来师父这里也能帮着照顾一下师母。师母这是心病,普通汤药并不见得有效,只能先顺着师母,期待她能自我痊愈。” “……委屈你了。”周侗面带歉意的对张宝道。 “师父这话说的可不对,师徒如父子,既然拜您为师,那自当要拿您当自己的父亲来尊敬孝顺,师母自然是弟子的母亲。如今母亲身体有恙,做弟子的能派上用场岂能推辞。”张宝摇头道。 不管张宝说这话是带着几分真心,但周侗听到这话心里很舒坦,忽然觉得收下张宝这个懂事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要说周侗这辈子也收了几个徒弟,但像张宝这么会说话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得知张宝要搬去周侗哪里,夏虎一家还有些舍不得,但张宝的理由很正当,你夏虎跟张宝只是朋友之交,可张宝跟周侗却有师徒的名分,如今弟子要搬到师父那里去住,一点毛病都没有。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张宝的年纪只有十二,但他的心智却是成年人,很清楚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对于吃苦,他并不在乎,学到真本事才是最主要的。自从答应刘大人帮忙侦破飞贼一案,习武就被张宝提上了日程。与周侗说是机缘巧合也可以,周侗心烦家事去茶楼散心,而张宝也正发愁拜谁为师。 虽然得了刘大人的承诺,代表官府答应会保护张宝一家老小的安全。可对于刘大人的承诺,张宝说实话并没往心里去。官府要真那么厉害,刘大人还会求助自己?那飞贼来无影去无踪,抓住了以后被砍掉脑袋那是一了百了,可万一叫他跑了,那到时张宝岂不就成了飞贼要报复的对象。只有千日拿贼,岂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求人不如靠己,把武艺练好了,就算飞贼上门报复,张宝也能自保。就算张宝打不过那个飞贼,这不是还有师父周侗在嘛,就不信那个飞贼的本事能高过周侗这位武学大家。 紧抱周侗的大腿,那就是张宝目前最需要注意的事情,而与其去拍周侗的马屁,倒不如去照顾周侗的媳妇,也就是张宝的师母孟氏。孟氏初闻爱子阵亡的消息后精神禁受不住打击,变得有些失常。而张宝的长相酷似周侗之子周云清少年之时,这也是孟氏会错把张宝误认为是自己的儿子的原因。 自打张宝搬进了周家以后,孟氏的精神就好转了许多,每日发病的次数也减少了。张宝接受周侗教导苦练基本功的时候,孟氏就坐在一旁观看,有时看到张宝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还会跟周侗争吵几句,十足便是护子心切的母亲模样。 对师父来讲,授徒最开心的便是自家的徒弟肯吃苦,不需要自己去监督也能不打折扣的完成自己的交代。眼下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张宝知道这时候的练功那是至关重要,所以半点马虎眼也不打,周侗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蹲马步说半个时辰那就是半个时辰,就是再累也不会少一分一秒。 练功是枯燥的,尤其是打基础的时候,整日里白天站桩蹲马步,晚上看香头练眼力,但张宝却并不觉得枯燥。说白了还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有着一颗成熟的心,自然不会像此时的同龄人一样贪玩。而张宝的用功也让周侗老怀大慰,原本还只是打算随便传授张宝点防身的武艺便可以,但现在却动了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张宝的心思。 张宝并不知道这些,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激动到哪里去,他拜周侗为师,一是为学点武艺强身健体,二则是想要拉周侗当靠山,对付那个现在还不知人在何处的飞贼。张宝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是个武学奇才,练半个月的功就能顶得上别人练了半辈子的。 “张秀才,查出来了,你的法子果然灵。”就在张宝正完成师父周侗交代的课业时,夏虎一脸兴奋的冲进了周家对张宝叫道。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民家。”不想张宝还没出声,这些时日天天看张宝练功的孟氏已经发怒了。 之前张宝还是小看了孟氏,以为孟氏只是个普通妇人,没想到这孟氏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一发怒,顿时就叫夏虎抱头鼠窜,连声告饶,大叫张宝救命。 “义母,义母,那是孩儿的熟人。”张宝当然不能见死不救,赶忙拦住孟氏说道。 “宝儿,此人甚是无礼,你且让开,为娘今日就要让他知道知道民家不可擅闯,就算是开封府的都头也不可以。”孟氏手持双刀对张宝道。 “义母息怒,念在他也是一时糊涂,饶他这一回。”张宝陪着笑对孟氏道。 张宝之所以会称呼孟氏为义母,当然是因为张宝已经在五日前拜周侗为义父。孟氏的病情也不是一直发作,头脑也有清醒的时候,而张宝就是趁着孟氏清醒的时候对其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孟氏虽然心疼亲生儿子没了这个事实,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除了偶尔发病时还会将张宝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周云清,头脑清醒的时候还是知道张宝是她最近收下的义子。 躲在廊柱后头的夏虎看到孟氏回了屋,这才敢走到张宝的跟前,心有余悸的说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真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不保。张秀才,你怎么称呼她义母?” “啊,小弟前几日已经拜师父为义父,师母自然也就变成了义母。”张宝随口解释了一句。 “……你可真行啊。”夏虎闻言忍不住夸道。 张宝没理夏虎这茬,问道:“夏大哥,你方才说已经查到那个飞贼的行踪了?” “是不是那个飞贼还不能确定,但这段时间有关飞贼的流言确是从那人嘴里传出来的。” “好,那就准备拿人吧,是不是先抓住再说。”张宝也有些高兴的说道。 “我这不是来找你一块去拿人嘛。你的心眼多,说说这回咱们拿人需要事先准备些什么。”夏虎同样也有些兴奋的说道。 …… 抓贼还需要准备什么?带着帮手,拿着镣铐一块去堵人呗。夏虎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开封府办案拿人那套他比张宝要熟,之所以找张宝,那也是因为他是得了张宝的提醒,觉得这时候撇下张宝独自去拿人有抢功的嫌疑。不过让夏虎意外的是,他只是客气客气,而张宝却真给他提了醒,自己还真忘准备了几样拿人的利器。 这不是一般的飞贼,权贵之家的门并不好进,权贵也怕死,家中多有护院之类的壮士,而那个飞贼能够不惊动那些壮士跑到权贵之家的祠堂里留下墨宝,这本身就说明了这飞贼的本事了得,至少轻功这一项,就不是寻常人可比。 为了安全起见,夏虎接受了张宝的提议。拿不住那个飞贼,回头顶头上司刘大人非剥了他们这些人的皮当鼓敲不可。个人颜面,那只是身外之物,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了。 准备齐了家伙,夏虎带着张宝及一众捕快赶到了飞贼的藏身处,一处位置偏离市中心的民宅。夏虎冲众人一点头,早有默契的捕快们立刻翻墙入院,各就各位。就见夏虎一声大喝,抬腿踹开了房门,站在两旁的捕快如狼似虎的冲进了屋,手里拿着的捕网、石灰等等能够限制人正常发挥的物件一股脑的就奔正在床上保持吃惊姿势还没反应过来的飞贼扔了过去。 等到尘埃落定,看着被捕快从床上揪下来拖到院中的两个“小白人”,张宝不由皱眉问道:“夏大哥,两个都是飞贼?” 夏虎也有些纳闷,问身边的人道:“怎么回事?” “都头,咱们冲进去的时候这二人正在床上办事,这不就全部拿住了嘛。” 夏虎闻言翻了个白眼,问张宝道:“秀才,你看这事……” 张宝的肚子有点疼,要说这飞贼也挺倒霉的,正跟人快活呢,一转眼就成了阶下囚,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见夏虎询问,张宝答道:“让小弟先问问他们……还是先让人给收拾一下吧,看着膈眼。” 要洗石灰不能拿水,得用油,好在这户人家的厨房还有大半罐菜油,正好拿来用。等两个飞贼的脸被擦干净以后,还好,总算是能看了,不似方才那么埋汰。 “不知我二人所犯何事?需要劳动开封府如此兴师动众?”没想到张宝还没开口,被拿住的飞贼中的一人反倒抢先开口质问起来了。 “呵呵……你先别急着喊冤,我问你一事,潘杨两家闹飞贼的流言是不是你传的?” “不是。”飞贼毫不犹豫的矢口否认。 “……夏大哥,这是你的事了。”张宝扭头对夏虎道。夏虎会意,当即让人拖着那胖飞贼进了屋,而张宝则看了一眼另一个飞贼,进屋拿了一床被出来盖在了那女飞贼的身上。 “奴家多谢小公子。”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女飞贼出声向张宝道谢道。 张宝不置可否,问道:“你是何人?” “奴家家住此处,孤身一人。” “……那你跟那个胖子是什么关系?”听对方自称孤身一人,张宝不由纳闷的问道。 “……奴家孤苦无依,为求生计有时会做些活计。”女子说到这说不下去了。不过也不用她说的太明了,张宝心里已经明白,这女子应该就是个做半掩门生意的。古代青楼那是合法生意,但青楼这个行业内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等的那自然就是花魁名妓,来往也多是社会名流,而像眼前这女子所从事的半掩门,在青楼行业中只能算是下等。 其实早在见到那个胖子的身材以后,张宝就已经意识到他们这回恐怕要无功而返。因为一般擅长轻功的人,对自身的重量都有严格的要求。这飞贼能够在权贵人家神出鬼没不叫人觉察,想必身材绝对不会臃肿。可被他们拿获的那个人却是个胖子,少说也有二百斤,这么个重量,上房还不把瓦踩破了? 而在看到夏虎一脸郁闷的从屋里走出来时,张宝已经料定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抓错人了。 第十一章 以身作饵 抓错人了。据被抓的范五交代,这死胖子也是混迹汴梁街头的一泼皮小头目,手底下有着十来个小弟。是有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把飞贼的事情当做流言在汴梁城里传开。 世上之所以会有流言,那是因为有人好传这个,有瘾。而且不光女人,男人同样也不是省油的灯。范五就是个泼皮,有人花钱找他办事他当然不会拒绝。不过有些钱好拿不好花,这不,手里头有了闲钱的范五跑来王寡妇这里潇洒,结果就叫夏虎等人给堵在被窝里了。 范五知道的并不多,让他办事的人很谨慎,在见范五时不仅蒙着面,就是听声音或者看身形都分辨不出男女,可以说夏虎这才抓捕是一无所获。 线索就这么断了。张宝有些失望,按照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分析,这飞贼的智商不低,虽然抓住了范五这个二传手,但能从范五那里得到的情报却少得可怜,飞贼案也由此陷入了僵局。 而对此事感到最失望的就是刘大人,他本以为可以在这次抓住那个给他搞事的飞贼,但没想到最后却是空欢喜了一场。好在刘大人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夏虎、张宝为此案已经是尽心尽力,倒也没有责罚二人,只是让二人继续努力寻找线索,争取早日破案。 刘大人的不怪罪,让夏虎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有时候被人骂一顿反倒会心里好受点。见到夏虎心情难过,张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要说捉拿飞贼的法子他倒还真有一个,可这法子一个操作不慎就容易惹祸上身。张宝跟刘大人的交情还没深厚到张宝愿意舍己为人的程度,反正那个飞贼也没做出伤人的事情,喜欢在权贵人家留下墨宝就留呗,只是辛苦了那些权贵人家要让人重新刷墙,可又不用张宝去刷。 做人要低调,闷声发大财,出风头的事情少干,如非必要,尽量少出。张宝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并不觉得自己在大宋有着什么过人之处。其实仔细想想,除了知道一点后世众所周知的科学小常识以及一些会发生的历史事件外,张宝没有丝毫的优势。 会答应协助破案,一来“盛情难却”,开封府尹亲自开口,再不答应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二则是张宝想要借此机会跟官面上扯上关系。不管是大买卖还是小买卖,有个靠山就是要比没靠山的要容易经营。夏虎虽不是汴梁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做一个包子铺的靠山已经是足够,有夏虎罩着,那街上的泼皮就不敢来张宝的包子铺找事,会省却张宝很多的麻烦。 眼下飞贼案陷入了僵局,张宝也只是表面上着急,其实心里他是一点都不急。事不关己,那个个性十足的飞贼又不是针对张宝,张宝着哪门子急?不过张宝不急却不代表夏虎不急,不代表刘大人不急。虽说破不了的案子千千万,可这起飞贼案牵扯到了权贵,那也就成了大案要案。破不了此案,严重点甚至会让刘大人丢官去职。 “秀才,就真没别的办法了吗?”夏虎找到了张宝,问道。 “……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但这个办法有风险,而且还不见得就一定能抓住那个飞贼。”看到这些日子因为抓不到飞贼有些着急上风的夏虎,张宝有些于心不忍,开口答道。 “什么办法?”夏虎赶忙问道。甭管张宝的办法灵不灵,至少是个办法,总比自己一点辙没有只能整日在街头瞎转碰运气要强。 “这法子就是弄假成真。刘大人需要的是尽快了结此案,而潘杨韩曹四家要的则是尽快平息此事,让汴梁城内的人不再议论此事。既然这样,那夏大哥不妨就弄个飞贼出来应付一下,好满足各方的需求。” “……秀才,你想让我诬陷别人?”夏虎皱眉看着张宝语带不满的说道。 “夏大哥,听我把话说完,找人冒充飞贼只是第一步,关键是第二步,那飞贼如此作为的目的是为了扬名,可若是开封府对外宣称飞贼已经被拿获,那真正的飞贼还扬个什么名?到时无非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那飞贼就此销声匿迹,一种则是那飞贼继续作案。所以在开封府宣称已经将飞贼拿获的时候务必强调这作案的飞贼不止一人,尚有案犯潜逃,开封府正在进行缉拿。那样一来,即便飞贼再次作案,开封府那里也有理由搪塞,不止于像现在这样陷于被动。” “可说来说去,真正的飞贼还是没抓住啊。”夏虎还是有些不满。 “夏大哥,我不是说了听我把话说完吗?”张宝有些无奈的对夏虎道:“接下来的就是赌运气了,就看那个飞贼是不是小心眼。他若是,那说不准在他的扬名计划被破坏以后他会报复破坏了他计划的人。而这人,就是拿住飞贼的关键,以这人为饵,引那飞贼上门报复,然后趁机拿下真正的飞贼。可若那飞贼不是个小心眼……那小弟也是真没辙了。” “……这事我也做不得主,不过我觉得秀才这法子可行,容我回去与我家大人商议。” “夏大哥尽管去商议。对了夏大哥,再过十日小店的包子铺就要开张,到时你可一定要来捧场,我还指着你替小弟我抵挡汴梁城里那些牛鬼蛇神呢。”张宝笑着对夏虎道。 “秀才放心,到时老夏一定到场。”夏虎爽快的答应道。 送走了夏虎,张宝继续练功,完成义父周侗交代下的每日功课。而夏虎则半点耽搁都没有的跑回了开封府,找到刘大人将张宝的主意一说,刘大人听了两眼不由一亮。他倒不在乎是不是真的能拿住那个该死的飞贼,只要能平息潘杨韩曹四家对他办事不利的不满那就足够。至于张宝后半段擒拿真正飞贼的主意,刘大人倒是也没反对夏虎的自告奋勇,只是在选择由谁负责拉飞贼的仇恨时,刘大人提议了张宝。 刘大人的提议倒是没错,夏虎是开封府的都头,一家三辈都是吃的这碗饭,由他破获了此起飞贼案,并不会叫人感到有多意外。但若是破了此案的是个年仅十二的少年,那所造成的轰动效应也是可想而知的,也可以更大限度的激起真飞贼的仇恨,促使其生出报复的念头乃至付诸切实行动。 夏虎一心想要拿住真正的飞贼,也就忽略了当事人张宝的意见,也或许是夏虎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充分自信的缘故,觉得自己只是因为没有碰上那个飞贼,若是叫自己碰上了,那必定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不过张宝却没有夏虎那样的自信,当张宝从夏虎口中得知如此大的一个“荣誉”就这么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真恨不得揍夏虎一顿出气。 “秀才,你怎么了?”看到张宝神色不对,夏虎不由纳闷的问道。 “……我若不是打不过你,我非揍你不可。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尽给我招祸。”张宝一脸郁闷的答道。 张宝想要低调,因为他在大宋是个没有根基的人,别看他此时认识了闻焕章,又认了周侗为义父,但真要是有祸事临头,张宝估计也就只有管家张福还有铁塔那个傻大个会陪着自己共渡难关。周侗虽有本事,但他在朝中的人缘不好,而且就周侗那性格,让他向人低头比杀了他都难,又怎么肯为了认识不过一个来月的义子张宝向人低头。 如今的张宝压根就不具备跟人斗的条件,他是无根飘萍,目前想要自保那就必须学会藏拙,韬光养晦,抛头露面的事要尽量少做。而刘大人跟夏虎的一番好心,却恰恰违背了张宝的初衷,将张宝推到了风口浪尖。 夏虎觉得张宝有点杞人忧天,就算那飞贼厉害,可张宝的义父周侗那也不是泥捏的呀,有周侗在身边保护,张宝又怎么可能会遇到危险。 “我的夏大哥啊,飞贼对付不了我,难道还对付不了我留在张家村的家人吗?我义父周侗又不会分身术。不行,我得赶紧去找义父,求他跟我搬家。”张宝说完也不理夏虎了,扭头就往后院走。不过刚走两步张宝又掉头回来,盯着夏虎问道:“夏大哥,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可千万别给我传出去。” “为什么,若是现在去跟大人说,说不定大人会回心转意,另找人选。”夏虎闻言不解的问道。 “那你就是在坑我。”张宝两眼一瞪,“刘大人对我的印象不错,我可不想让他认为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那你又不愿意……” “事已至此,我能不愿意吗?回头等我说服了我义父搬家,你再来找我,我们要好好合计合计,如何让那个飞贼自投罗网,绝对不能叫他跑了。”张宝白了夏虎一眼道。 说服周侗搬家不难,张宝没直接找周侗,而是找到了义母孟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自己的难处说给了义母听。当娘的都疼孩子,尤其是有情有义的孩子。孟氏一听张宝想要请他们搬家是为了方便保护他留在张家村的家人,当即便拍板决定,搬家。反正老周家在汴梁城里也没什么亲戚,周侗因为自身政见的原因在朝中也没几个谈得来的朋友。而且张家村离汴梁也不是很远,骑快马一个时辰都不需要就能到达。 孟氏拍了板,周侗也就不反对了。少时夫妻老来伴,周侗这辈子就一个儿子,如今还阵亡了,虽有了张宝这个义子,但要说感情,当然还是跟老伴最深。 趁着周侗搬家的工夫,张宝也找到了夏虎仔细琢磨了一下捉拿飞贼的细节。之前给夏虎出主意的时候张宝是打算置身事外,结果刘大人一番好意就把张宝给搁坑里了,张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由不得他不上心。 为了完善自己的计划,张宝甚至找到了闻焕章,求他替自己出主意,弥补自己计划中的不足。而闻焕章果然是个牛叉的人物,不仅替张宝拾遗补缺,更向张宝推荐了两个帮手。 张宝恰好此时缺少帮手,也就不客气的笑纳了。虽然只是暂时帮忙,但眼下就算是张宝的人。周侗的武艺是高,但飞贼最擅长的是身法,而这恰恰是周侗所不擅长的。闻焕章替张宝找来的两个帮手正好弥补了张宝计划中的不足。有周侗在,飞贼正面不太可能接近得了张宝,而有了闻焕章找来的草上飞跟一溜烟,只要那个飞贼敢露面,那他就是想脱身都难。 “秀才,需不需要我从开封府里给你调些人手?”心里觉得有点对不住张宝的夏虎找到张宝后询问道。 “别,千万别。那飞贼又不是瞎子,夏大哥手底下的那些人就算是脱了官服那也容易叫人看出来是干什么的。咱们既然准备设套,那就必须要放松飞贼的警惕,你让你的人去了我家,就算是打扮成我家的家丁也很容易叫飞贼瞧出破绽。” “可我什么都不做的话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啊。” “夏大哥你不必担心,有我义父周侗还有闻先生找来的两个帮手在,只要那个飞贼现身,那拿住他的把握就有八成。” “……为什么不是肯定能拿住?”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总会有个例外,万一那个飞贼侥幸走脱了呢。所以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免得失手了以后脸上不好看。” 对张宝的实话实话,夏虎有些无语,但也不能说张宝说的不对,心里觉得有点堵的夏虎只好转移话题的问道:“秀才,那你布局抓飞贼的时候需要我们做什么?” “咱们要放松飞贼的警惕所以等刘大人对外宣布已经拿住了飞贼以后,你们开封府的人平时怎么样,到时就还怎么样。还有这事尽量不要对外讲,飞贼还没拿住,这人多嘴杂,万一叫他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那我们可就白忙活了。”张宝又不放心的叮嘱夏虎道。 第十二章 守株待兔 得知家里过几日有可能来贼,老管家张福首先想到的就是报官,只是等听张宝说明了原委,张福慌神了。他就只是一个乡下小地主家的管家,平日里需要他处理的也就是地里那点事,像眼前这桩事张福压根就没有经历过,此时事到临头,他也就慌了神。 好在张宝是个能拿主意的,毕竟有着上辈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倒不至于因为被贼惦记上了而慌了手脚。安抚过管家张福以后,张宝便开始准备如何“招待”那位有可能不请自来的“贵客”。 眼下张宝能指望上的也就周侗以及闻焕章推荐过来的两个轻功高手。之前“赖”上张宝的公孙羽一家,张宝并没对其有多大指望。萍水相逢,这一家三口很显然也是有着麻烦在身,想要躲在张家暂避风头。对公孙羽一家来说,张家的好坏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张家发达了,他们就继续“赖”在张家不走,张家要是倒霉了,那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 只是让张宝意外的是,没被他指望的公孙羽一家这时候却表现的很仗义,主动找到张宝表示愿意帮张宝一点忙。 “为什么?”张宝不解的问公孙羽道。 “……冬儿挺喜欢你的,而且我也要还你一个人情。”公孙羽丝毫不奇怪张宝为何有此一问,沉吟片刻后答道。 “……多谢公孙大哥。既然公孙大哥愿意帮忙,那小弟就多嘴问一句,公孙大哥擅长什么?” “……暗器。” “那萧姐姐呢?” “……毒药。” “……你们两口子不会是杀手吧?”张宝沉默了片刻,试探的问道。 “我若说是,你打算怎么办?”公孙羽白了张宝一眼后问道。 “那就教教我呗,我正好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做人要堂堂正正,这些歪门邪道少沾。你如今既然拜了周侗为义父,那就好好跟你义父练……” “话不能这么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跟义父练武其实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可没打算将来真的上战场跟人搏杀。与其跟人面对面的硬碰硬,我更喜欢暗算这种手段,杀人于无形,让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帮忙了?”公孙羽打断张宝的话没好气的问道。 张宝闻言赶忙道:“要啊,不光光是要你帮忙,最要紧的还是需要萧姐姐的协助。” “……你找她帮什么忙?”公孙羽不解的问道。 “公孙大哥,这个飞贼我是想要活捉的,可人有失手啊,万一你们在与飞贼争斗的时候把飞贼给失手打死了,这可非我所愿。” “所以呢?” “你刚才不是说萧姐姐精通毒药嘛,我就想着请萧姐姐帮忙制作一点烟一类的东西,只要那个飞贼现身,我就把迷药一撒,等到飞贼中的药劲一上来,咱们就可以捡便宜去官府领赏了。”张宝笑嘻嘻的解释道。 “……看来我以后要让冬儿离你远点,省得被你带坏了。”公孙羽听完沉默了一会,悠悠的说道。 张宝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开口反驳道:“公孙大哥,不管是白猫还是黑猫,能抓到老鼠那就是好猫。功夫也是如此,功夫那就只是功夫,之所以会有好坏之分,那也只是因为所使用的人不同。坏人就是用着最正派的功夫,那也是个坏人。再说了,你的话冬儿也未必会听。” “我是他爹,她敢不听我的话?”公孙羽一听顿时不高兴的道。 “哼哼,萧姐姐还是她娘呢。公孙大哥,我萧姐姐说一,你敢说二吗?”张宝哼了两声,问公孙羽道。 公孙羽的脸顿时一黑,因为张宝的话恰好戳中了自己的软肋。人皆有一怕,萧梅恰好就是公孙羽的克星,萧梅说东,公孙羽绝不敢往西,萧梅说撵鸡,公孙羽绝对不敢去撵狗。要说拳脚功夫,公孙羽要比萧梅高那么一点点,可要说起用毒,那萧梅能甩公孙羽一条街。 “我为什么要说二?我偏不说二。”公孙羽梗着脖子跟张宝较劲道。 张宝也知道开玩笑要适可而止,要不然真把公孙羽给说急了,那接下来会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好好,你厉害,不说这个,咱们还是说说抓飞贼的事情。公孙大哥,那飞贼神出鬼没,就是到现在我也没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这次设局也是迫于无奈。除了你跟萧姐姐外,我还请了义父以及两位身法迅速的高手帮忙。公孙大哥擅长暗器,那就给我义父打打下手,限制飞贼行动自有草上飞跟一溜烟,而要拿住那个飞贼,就要看你跟我义父的本事了。” “……我们都有事干,那你呢?”公孙羽看着张宝问道。 “我?我是诱饵哎……好吧,我也有事干啊。萧姐姐做的那些迷药,等我看你们快搞不定那个飞贼了,我就把迷药一撒,跟他来个同归于尽。” “……你是想让我们跟他来个同归于尽吧?”公孙羽有些无语的瞪着张宝说道。 “公孙大哥你别怕呀,迷药是萧姐姐做的,那肯定会有解药,你们也就是难受一阵子……哎呀~公孙大哥你没事吧?脸咋白了咧。” …… 张家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在公孙羽的强烈反对之下,张宝原本打算让公孙羽等人难受一阵子的一网打尽计划只能搁置一旁。但迷药张宝还是缠着萧梅要到了一些,也没多少,就只有一包,那包的大小也就只有冬儿的小拳头大。至于迷药的药方,张宝刚开口讨要,就被他的萧姐姐用脚送出了房间。 有了这包杀手锏,张宝算是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张宝还是将自己的房间跟隔壁打通,每晚都睡在隔壁,至于自己原来睡觉的那张床,上面则是躺着一卷床单。 小心无大错!张宝的谨慎小心最终还是起了作用。就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飞贼真的来了。动作轻盈如同灵猫,穿房过屋如履平地,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的摸到了张宝所住的那间屋的屋顶。 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屋顶的房瓦被揭开了几片,紧跟着瘦小的身影如同一片落叶缓缓的落进了屋里。此时已是午夜,外面更无月光映照,张宝的屋子里乌漆嘛黑,飞贼也只能隐约看到床的位置。 蹑手蹑脚的向床边摸去,小心避过沿途的桌椅板凳,飞贼终于摸到了床边,伸手去掀床上的被单,不想却摸到了一物,就听“啪嗒”一声,飞贼顿时疼得两眼圆睁,张嘴差点喊出声,好在他的职业素养让他及时用手捂住了嘴。 等扔过了那阵痛劲,飞贼这才举起方才遇袭的手,等看清了凶手以后,飞贼差点把鼻子气歪。竟然是老鼠夹子!这个张宝不会是个神经病吧?谁睡觉的时候在床上放老鼠夹子?不怕夹到自己……不好! 飞贼反应过来,转身就想跑,只是他刚来的时候是加倍小心,这才避开了沿途的那些障碍,可等他发现事情不对,自己有可能中了计以后,心神不由有些发慌,这一慌也就容易出错,一脚就磕在了一个矮板凳上,发出的声响在静静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的响。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没必要再小心了,飞贼索性不再小心翼翼,凭着身法了得,干脆一纵身就奔着之前的来路而去。只是毕竟受了点伤,行动有些不便,在飞出屋顶那个洞口的时候有带下了几片瓦。 张家一阵鸡飞狗跳…… 果然是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在紧张了数日以后,张宝找来的那些帮手都有些精神松懈,以至于叫飞贼钻了空子。万幸张宝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了一点准备,而在被飞贼闹出的动静惊醒以后也没声张,只是静静的待着,手里攥着那包迷药只等飞贼找到自己就跟飞贼“同归于尽”。 飞贼走了,周侗等人也跟后世那些等到事件结束才会出现的警察一样出现了,张宝这才露面。 “飞贼这回吃了点小亏,恐怕还回来,还请诸位提高警惕,莫要再大意了。”面对众人不好意思的样子,张宝还能说什么?眼下还指着这些人帮忙,而且一个是义父,一个是好心帮忙,还有两个是受人之托才来的,这四个人张宝一个都不能说,只能自认倒霉。 “宝儿放心,若是那飞贼再来,老夫定叫他有来无回。”周侗态度坚决的向张宝保证道。 “义父,孩儿当然相信义父的本事,只是那飞贼今日吃了亏,下次来肯定会更加谨慎小心。所以孩儿觉得义父之前的安排需要做些调整。” “怎么调整?” “之前义父和其他人一起守夜等待飞贼自投罗网,现在咱们改一改,分成两组轮流守夜,一旦发现有飞贼的踪影,守夜的人就大声示警招呼众人一同前去拿贼。” “唔……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周侗想了想,同意了张宝的提议。 张宝身边有四个帮手,周侗、公孙羽、草上飞、一溜烟。其中草上飞跟一溜烟的轻功最好,所以张宝将这二人分开,分别跟周侗、公孙羽搭档。这样一来不管是正面对抗还是侧面牵制,也就都有了人。 可让张宝没想到的是,飞贼在吃了一次小亏以后竟然就销声匿迹了,一连过去了五天,依然没有再次登门,而张宝在汴梁城里开的包子铺也到了开张的时候了。 抓飞贼只是副业,开包子铺赚钱才是正事。眼下人员、铺面都已经准备齐全,不开张岂不是就要亏本。张宝不想亏本,于是拒绝了管家张福将包子铺开张延后的提议,带着公孙羽、萧梅夫妇来到了汴梁,包子铺准时开张。 包子铺也不是什么大买卖,开张也没那么多讲究,不过开张的头一天便能请来开封府的都头夏虎亲自登门道贺,立马便让那些想在张家包子铺占点便宜的泼皮们打消了念头。至于那些同行,也在看到夏虎以后偃旗息鼓,准备先观望一阵子再说。 看着等待拿包子的长长队伍,夏虎不由恭喜张宝发财,而跟夏虎已经称兄道弟的张宝却露出一丝苦笑,“哪会赚什么钱?今天的包子都是免费的。” “啊?白送啊?”夏虎一听顿时愣了,小心的看了看张宝,确定自己方才没听错。就见张宝微微点头道:“夏大哥,你没听错,不仅今天白送,明天跟后天都是白送。而且这两天你要是去巡街,听到有乞丐说唱咱家的包子好千万不要觉得奇怪,那都是我找的人,酬劳就是包子。” “……你没病吧?”夏虎试探的问道。 “我有什么病?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张宝闻言没好气的说道。 “嗯。”夏虎点点头,问道:“你图什么呀?” “我要的自然是个口碑,我要让人一提到包子二字就会自然联想到我张家的包子。夏大哥,你不要只看这两日的损失,只要把这口碑立起来,张家包子铺迟早会在这汴梁城的包子界占据一席之地。” “好吧,我是个粗人,不懂你说的这些,只要你自己觉得能行就成。对了,大人让我问问你,那飞贼一事可有什么眉目了?” “呃……来过一次,不过叫他跑了。” “啊?来过一次了?那飞贼是男是女,你可记住了他的长相?”夏虎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连声问张宝道。 “夏大哥,冷静,听我慢慢说。” “好,你说。” “呃……其实那飞贼来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不小心触动了一个小机关,结果把人给惊走了,等我们闻讯赶到的时候飞贼早已经没影。夏大哥,刘大人很关心那个飞贼的事情?” “嗯,毕竟咱们弄出来的那个飞贼是假货,大人还是想要把真正的飞贼拿住。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要是真让那飞贼跑了,估计大人也不会怪罪于你。秀才,你说那个飞贼还会不会来?” “……看吧。”张宝眨了眨眼,不确定的答道。 第十三章 买卖兴隆 一个月的光景,张宝的张家包子铺已经在汴梁城内小有名气,每天基本上都能有个五六百文的纯收入。别小看这五六百文,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那就是十五六贯。北宋一个七品的县令,每月的月俸也就是十五贯。 而且开一家包子铺所需要的成本并不高,在见到包子铺的收益如此之大后,管家张福终于对张宝的经商才能放心了。当初张福给张宝一百贯只是为了让张宝试试,若是赔了正好可以打消张宝经商的念头,从此专心攻读。但一个月的工夫就赚了十五六贯,这让张福再也找不到正当理由阻止张宝的经商大计。终归是主仆有别,张宝虽然一直拿张福当自己的亲爷爷看待,可张福心里明白自己只是张家的家奴,并且也谨守着自己的本分。 得了张福的大力支持,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张宝一口气在汴梁城中同时开了七家包子铺,对人口过百万的东京汴梁城来说,张宝的八家包子铺并不算什么,完全不可能影响到汴梁城内百姓的民生问题。而通过这八家包子铺,张宝的手头也逐渐变得宽裕,不过张宝并未就此满足,包子铺太小,努力一个月也就是一百二三十贯,而这与张宝给自己所定的目标相去甚远。做大买卖赚大钱,那才是张宝的愿望。而且还有一件事正在困扰着张宝,那个飞贼自来过一次吃亏而走以后便一直没有再露面,这件事若是没有个结果,张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可飞贼不肯露面,张宝也没有办法,只能一面小心提防着一面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包子铺的经营已经步上正轨,不需要张宝继续跟着。而除了头一家包子铺的掌柜是萧梅外,其余七家的包子铺掌柜都是与张家签下了死契的张家内院。张宝本想提拔头家包子铺的那些雇工担任掌柜,只是却遭到了管家张福的极力反对。 张宝有秀才的身份,也就有了家中使用奴仆的资格,对于通过人伢子购买家奴这件事,管家张福倒是没有不舍得花钱。一共买了十二个人,九男三女,统统被划为了张家外院,接受升任张家二管家的张全直接领导。而管家张福一家则变成了张家的内院,至于公孙羽一家,则是处于观察时期。 张宝也没管张福这些事,反正张福不会害自己,他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吧。通过人伢子,张宝也买了四个书童,别人有一个就成,而张宝却要四个。因为张宝压根就没打算将这四个被挑中的书童当做书童来培养,而是准备将他们培养成为自己的心腹,替自己去各地坐镇一方。当然最得张宝信任的,还是张铁塔,只是铁塔酷爱练武,当个保镖还凑活,指望他学会玩心眼就有些困难了。正好周侗如今成了张宝的义父,张宝便央求周侗同意在自己练功的时候可以带上铁塔,周侗倒是没反对,不过他并未收铁塔为徒,只是当做记名弟子,想看就看,想学就学,但别指望能得到指点。而即便这样,铁塔也感到很兴奋,那练功的劲头甚至比张宝都足。 至于被张宝买来的四个书童,原本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奴随主姓,张宝一个富贵荣华变成了这四人的新名字。都是吃过苦的人,都知道生活的不易,也就都知道个好歹。张宝并没有隐瞒对这四人的安排,也算是给这四人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卖身为奴,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做这种选择?而如今张宝给了四人一个奋斗的目标,四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该如何选择。 为了让这四人尽快达到自己的要求,张宝不仅将自己独有的拼音识字法交给了四人,更将四人分别下放到了包子铺里做见习。别看包子铺是小本经营,但所接触的人也是三教九流无一不包,与其闭门造车,不如让他们亲身实践。 也就在张宝为日后自己的“商业帝国”努力打基础的时候,夏虎上门了,刘大人有请。张宝本以为刘大人找自己是想要问问有关飞贼案的进展,不想夏虎却告诉张宝并非此事。 “夏大哥,不是飞贼案,刘大人找我作甚?”张宝不解的问道。 “是另一桩案子。” “啊?夏大哥,我又不属于开封府管,为什么出了案子就要找我?”张宝有些不满的问道。 “这不是你聪明嘛。别抱怨了,赶紧走吧,大人还等着呢。” “……那你总要跟我说说是什么案子吧?”张宝无奈的问道。 “案子等会再说,你先赶紧跟我去见大人。”性急的夏虎说着干脆一把将张宝提到了马上,催马就走。张宝心里那个气呀,这夏虎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自己好歹也快十三了,就这么被搁在马鞍桥上被带走? 等到了开封府门口,夏虎翻身下马,见张宝趴在马鞍桥上一动不动,不由有些紧张的问道:“秀才,你怎么了?” “少自尊了,不想活了。”趴在马鞍桥上不动弹的张宝没好气的答道。 “哈哈……秀才你可真爱说笑,赶紧下来。”夏虎哈哈一笑,伸手就把张宝从马鞍桥上抱了下来,让地上一墩。 “你等着,等我练好了武,我非叫你知道知道厉害。”张宝郁闷的瞪着夏虎赌咒发誓道。 “行,行,武你慢慢练着,先跟我进去。”夏虎一边敷衍着一边扯着张宝的胳膊进了开封府。等见到了刘大人,这才松开张宝对刘大人道:“大人,张宝被属下请来了?” “请?说绑更合适点。”张宝心里腹诽了一句,向刘大人行礼道:“学生张宝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召唤学生前来有何吩咐?” “呵呵……张秀才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刘大人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对张宝道。 看到刘大人的笑容,张宝不由加了小心,俗话说得好,没事笑眯眯,非奸即盗!自己跟这刘大人交情不深,他忽然对自己笑容满面,张宝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准备要坑自己的节奏。 “大人,学生来时听夏都头说大人有案子需要出力,不知是什么案子?”张宝不愿被动,索性主动询问。 刘大人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收,轻叹一声道:“唉~其实此案也并不复杂,只是所牵涉的人有些麻烦,若是由本府来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权衡利弊,让本府有些左右为难。” “牵涉到的人是朝中权贵?”张宝试探的问道。 “是啊。” 得到刘大人确切的答复,张宝心里想要骂娘,这刘大人还真是够狡猾的,不想得罪人就想把自己推出来顶缸。可问题是自己的脑袋也不大,刘大人怎么就认为自己可以顶住别人的压力呢? “张秀才对飞贼案的处理让本府甚是满意,此番找你来,也是想要问问你可有什么对策?”刘大人又说道。 话说到了这份上,张宝也不好说拒绝的话了。只得顺着刘大人的话问道:“大人,不知到底是什么案子让大人如此烦劳?” “唉~其实此案说起来不难,无非就是一桩调戏民女的案子……”刘大人又叹了口气,对张宝讲起了这桩案子。 高俅有个儿子名叫高强,自从徽宗赵佶登基称帝以后,作为潜邸之臣的高俅也就鸡犬升天,成了朝中的新贵。当初的高俅并不叫高俅,而是叫高二,汴梁城中的泼皮之一,后来做了王驸马身边的一个帮闲。机缘巧合,在奉命给端王送礼的时候在端王面前表现了一下自己的球技,从而得到了当时还是端王的赵佶赏识,由此也就成了端王身边的帮闲,也将名字从高二改成了高球。 再后来赵佶登基称帝,高球也跟着水涨船高,得到了赵佶的重用。这几年赵佶为了提拔高球,没少费心,赵佶也知道高球的出身不好,贸然重用容易惹来闲话,便经常把立功的机会交给高球,而高球自己也争气,每每都能圆满完成赵佶交代的任务,这官职也就跟坐火箭似的一路高升,而高球的名字此时也就从高球变成了高俅。 人一有了身份地位,那想法就多。当初还只是端王府的一个受宠帮闲的时候,高俅没敢多想,只是一心想着如何伺候的端王开心。但等如今他也可以人模狗样的坐在大堂被人尊称为大人了,高俅的心里也就有了一点想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高俅膝下无子,便将兄弟家的孩子高强过继到了自己的名下。倒不是高俅有什么隐疾,而是眼下的高俅需要一个儿子。 一般来说,奸臣都是聪明人,要不聪明也当不了奸臣。高俅就是一个聪明人,他混迹街头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那是一等一,要不然也不可能哄得当初的赵佶拿他当知己看待。要知道赵佶当时虽只是个端王,但那是王爷,想要讨好巴结的人有的是,但高俅却可以一枝独秀“霸占”赵佶的宠爱多年,不能不承认高俅的手段高明。 高俅如今是风光了,但高俅却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他很清楚他的唯一依仗便是当今皇帝,一旦失去了皇帝的信任,那高俅就会万劫不复。如何固宠,成了摆在高俅面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高俅知道,再想像过去那样讨好皇帝已经不现实。如今赵佶贵为皇帝,身边有的是蓄意奉承的小人,不缺他一个。他若是想要得到皇帝的重视,唯一的办法便是学习童贯,努力向赵佶表现出自己的利用价值。唯有如此,赵佶才不会喜新厌旧。 别人不了解赵佶,但高俅却了解。初登帝位时的新鲜感早已在这八年的时间里被消磨殆尽,贪图享乐才是赵佶的本性。而一个好皇帝,是不能贪图享乐的。想要成为不被赵佶“抛弃”的人,那就必须要跟赵佶站在一起,那想要当个忠臣就不现实了。昏君配奸臣,明君配忠臣,赵佶要当昏君,那高俅就只能当奸臣。可想要当奸臣的不止高俅一个,为了不让赵佶怀疑自己对他的忠心,高俅必须想办法让赵佶知道自己离开了他什么都不是这个信息,而他的儿子高强,也就成了高俅放在外面败坏自己名声的棋子。 高强并不清楚他爹高俅的真实意图,但仗着他爹高俅的名头在汴梁城里胡作非为,高强干得还是很开心的。只是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撞上鬼,高强平时欺负欺负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也就罢了,别人也惹不起,可高强这回却偏偏调戏了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 汴梁权贵多如狗!在老牌世家的眼里,高俅不过是一暴发户,只要没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懒得跟高俅一般见识。可这回不行了,高强当街调戏的民女来自曹家,那可就捅了马蜂窝了。结果这案子一送到开封府,刘大人就犯难了。两边他谁也得罪不起,高俅是朝中新贵,曹家是老牌世家,刘大人就跟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无奈之下,刘大人想到了为他出主意处理飞贼案平息潘杨韩曹四家怨气的张宝,期待这回张宝也能替他想出个两不得罪的万全之策。 张宝听完了刘大人的讲述以后也是头疼得很,有心不管,可刘大人眼巴巴看着,拒绝的话又不好说出口。毕竟自己开包子铺的时候刘大人也是让夏虎带去一份贺礼的。 “大人,学生多问一句,这案子送到开封府以后,原告被告可有什么私底下的动作?”张宝开口问道。 “曹家派人来递话了,说是必须严惩高强这个登徒子。” “那高俅呢?” “呃……他倒是没有派人前来。” “一般对登徒子有什么处罚?” “看情节的严重程度判。高强虽当街拦住了曹家的女子欲行无礼,但曹家女子非常了得,反将高强当街暴打一顿……” “等会,大人刚才说什么?”张宝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打断问道。 第十四章 飞贼现身 男人不像男人那叫娘娘腔,女人不像女人那就叫女汉子。女汉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女汉子会武术,那流氓遇上就要倒血霉了。高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仗着他爹高俅的名头在汴梁城里胡作非为。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柔弱的小娘子竟然是个练家子,三拳两脚便把自己带在身边的四五个帮闲放倒了,就剩他一个也没幸免,被人痛殴街头,此时正在家里挺尸。 张宝也没想到这故事竟然还有如此伏笔,合着曹家一点亏没吃不说,还占着理。难怪高俅不吱声,理亏啊,而且曹家也不是高俅能得罪得起的。虽说赵佶宠信高俅,可曹家跟皇室的关系更近,就算是赵佶要处理此事都会感到棘手。 “大人,请恕学生才疏学浅,此事学生也无能为力。”张宝一脸歉意的对刘大人道。好在刘大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找张宝来问计也只是一试,见张宝也没辙,便揭过此事不提,转而问起了张宝如今的情况。 “回大人,学生最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只是一直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我估计若是我一人落单,说不定那个飞贼就会现身。” “既然这样,那是否需要本府给你调些人手暗中保护?” “多谢大人关心,不过飞贼十分谨慎,大人所用之人官府的味道太浓,很容易叫飞贼察觉,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大人放心,学生身边自有人暗中跟随,只要飞贼露面,那就有抓住他的可能。”张宝闻言拒绝道。 …… 离开了开封府,不放心张宝安全的刘大人还是让夏虎带着几个捕快将张宝送回了张家。只是在出了城门以后,张宝拒绝了夏虎等人继续随行。飞贼一日不抓住,张宝就没一天的安生日子,这总让人“尾行”的感觉是很容易患上精神衰弱的。 “秀才,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 “夏大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逮不住流氓,那飞贼一日不除,我这心里总不踏实。你放心,我已经跟我义父打过招呼,请他们埋伏在这段回张家村的路上,只要那飞贼露面,就一定要抓住他。”张宝为了让夏虎安心,便告诉了夏虎自己引蛇出洞的计划。 夏虎听后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叮嘱张宝小心,随后便带着人返回了开封府。目送夏虎等人离去,张宝伸手摸了摸自己怀里揣着的那包迷药,这才是张宝最后的杀手锏,只要那个飞贼不是见面就要杀自己,张宝就有机会跟飞贼来个“同归于尽”,然后等待周侗等人来“捡尸”。 之所以要冒这个风险,张宝也是没办法。被飞贼盯上的是他,用别人压根就不可能引得出飞贼。而且张宝的年纪小,也容易叫飞贼放松警惕,从而轻敌大意。那种睡不安稳,总是疑神疑鬼的日子就不是人能过的,张宝不想将来养成一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的性格,只能硬着头皮冒一次险。 骑着他家的那头小毛驴,张宝一脸悠然的向着张家村而去,一路上行人不多,也没见到有看上去像飞贼的。眼瞅着就快要到张家村了,张宝都开始怀疑自己这回要白期待一场,一个迎面而来的人引起了张宝的注意。 这是个女子,骑着一匹枣红马,身穿一身红,看上去就像一团跃跃欲动的火。张宝虽是个少年,但心理成熟,看到美女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想就在一驴一马擦身而过的时候,毫无防备的张宝被人从身后揪住了脖领,张宝就觉得整个人一轻,被人搁到了马背上。 这是遇到绑票的了吗?张宝下意识的就想要大声呼救,可还没等他张嘴,就感到后脖颈被人一记手刀,张宝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张宝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树上,一旁有个火堆,火堆边上坐着一个人,正在翻烤一只野鸡,不过看那人的动作,明显是个生手。 张宝没吱声,此时他是一头雾水,自己跟眼前这女子素未蒙面,怎么就忽然把自己掳到这个地方了,也不知此地是什么地方,离自己的家有多远。 “哎~再不翻面就烤糊了。”张宝出声提醒那个明显有些走神的女子道。被张宝忽然出声吓了一跳的女子差点把手里的烤鸡掉进火堆里,拿稳之后才回头看着张宝问道:“醒了?” “嗯。” “知道本姑娘为什么要找你吗?” “……难道你是采花贼?看上了本少爷的美色?”张宝话音未落,一把飞刀就垛在了距离张宝头顶不过两公分的树干上。张宝咽了咽吐沫,终于不敢胡说八道了,老实的说道:“你我初次蒙面,姐姐为何如此对待小弟?” “哼,再敢跟本姑娘油腔滑调,下回飞刀就在你身上开个洞。”女子轻哼一声,“本姑娘找你,自是为了寻仇。” “……姐姐是不是找错人了?”张宝闻言想了想,自己自打重生到现在也没得罪什么人呐,开包子铺虽然抢了一些同行的生意,但也不至于遭人恨到请杀人来杀自己吧? “本姑娘会认错人?你叫张宝,家住张家村,有个秀才的功名……”女子如数家珍的对张宝说起了自己所掌握的情报。 “……姐姐对小弟的情况倒是调查的挺清楚哈,只是小弟实在不知哪里得罪过姐姐?” “你不知?你不是一直惦记着要抓我吗?”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提醒张宝道。 被这句话一提醒,张宝顿时醒悟过来,自己之前还是疏忽了,飞贼的性别不仅仅只限于男子,女子同样也可以做飞贼。想到这里,张宝下意识的去看女子的双手,看的女子有些恼羞成怒,“你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姑娘的手好了吗?”张宝赶忙答道。 张宝不提还罢,一提这事莫秋烟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凡是有些真本领的人都很自傲,莫秋烟打小便随师父习练武艺,如今一十八载,虽不敢说能排进天下十大高手榜,但百名之内已有莫秋烟的一席之地。 可让莫秋烟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样一个高手,竟然会栽在一个老鼠夹子之下。虽然是自己大意了,但小手被老鼠夹子给夹了也是事实。她本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张宝,叫他为破坏自己的扬名大计付出一点代价。但在吃了亏以后,原本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张宝的念头也就变了,要如何收拾张宝,莫秋烟暂时没想好,但现在人抓到再慢慢想不迟。 “你不过是侥幸算计了本姑娘一回,有什么值得骄傲了,想想你现如今的处境吧。”莫秋烟盯着张宝威胁道。 张宝一听顿时叫起了天屈,此时此刻,我哪敢骄傲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张宝行动受限,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周侗等人在发现不对以后能尽快找到这里。可这个指望也很渺茫,张宝自己连现在身处何地都不清楚,更何况周侗等人。 “姐姐误会了,小弟是心疼姐姐,这么一双嫩手竟然被老鼠夹子夹了,多疼啊,简直就是罪过啊。”张宝陪着笑跟莫秋烟解释道。 “哼,油嘴滑舌。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本姑娘就会放了你。还有,本姑娘跟你不熟,少套近乎叫什么姐姐。” “……那小弟该如何称呼姐姐?”张宝闻言问道。 “我姓莫……好狡猾的小贼,竟然套本姑娘的话。”莫秋烟话未说完忽然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瞪着张宝道。 张宝也急了,大声反驳道:“你还讲不讲理了?我又没让你说真名实姓。你自己要说凭啥还把错赖到我头上?” “哼,我说你错你就错,你敢不服?” “……我服。”张宝咬着牙道,随即小声嘀咕道:“老孔果然没说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说什么?有什么话就大声说,不要嘀嘀咕咕跟个娘们似的。”莫秋烟大声问道。 “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哼,你猜。” “……我猜你个鬼,赶紧放了我。” “不放。” “不放?那你一会可别后悔。”张宝龇牙咧嘴的威胁莫秋烟道。 “哼,你能怎么样?”莫秋烟不信就凭此时的张宝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不在意的问道。 “……我尿急,你要还不放我,我看你一会怎么碰我。赶紧松开我!” “嘁~骗谁呢?”莫秋烟不信。 “不信?那你可别后悔。” “有本事你就尿个我看看。” 张宝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莫秋烟话音未落,张宝就付诸了行动,他尿裤子了。莫秋烟见状不由惊叫,“你竟然来真的?” “我有跟你说假话的必要吗?”张宝咬着牙瞪着莫秋烟说道。张宝心里恨呐,从小到大,哪怕是上辈子,他都没有尿裤子的经历,没想到今日倒是破记录了。该死的臭娘们,别叫自己逮着机会,否则定要她好看! 莫秋烟有些心虚,不敢跟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张宝对视。她艺成下山之后其实在江湖上也没闯荡多久,闹出那起飞贼案也纯粹是受了她那个偶尔行事不着调的师父的性格影响。莫秋烟作案不为图财害命,只是觉得有趣,便干了那件荒唐事。但在被张宝破坏了自己的原定计划以后,张宝就像是一个新玩具一样摆在了莫秋烟的面前。只是眼下似乎有些玩大了,把人给得罪得不轻。 “……我放了你,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怎么样?”莫秋烟试探的问道。这就是涉世未深的表现,而张宝此时虽然心里恨急了莫秋烟,但毕竟还在人家手里,这时候说硬话纯属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唯有先脱困,然后再想报复的事情。 “成,一笔勾销,你先松开我。”张宝点点头对莫秋烟道。 “你先发誓,发誓说等我放开你以后你不会报复我害你尿裤子这事。”莫秋烟谨慎的提要求道。 “好,我发誓,若是我事后报复你,就让我……”誓发到一半张宝忽然住口,问莫秋烟道:“你说我要是违背了誓言会有什么报应?” “呃……你是个读书人,功名对你来说比较重要,你就拿自己的功名发誓,你要是反悔,那你以后就科考次次不中,一辈子都是个秀才。”莫秋烟想了想,对张宝道。 “好,我发誓,若是我事后报复莫姑娘,就让我张宝一辈子是个秀才。”张宝点头说道,心里却已经乐开花。他本来就对大宋的官场没什么兴趣,发财搬家躲避战祸才是他的主要计划,至于功名,有个秀才就可以了。 等见张宝郑重其事的发完了誓,莫秋烟这才放心,不过她是不会过去亲自为张宝松绑了,因为她有点洁癖。一飞刀割断捆住张宝的绳索,重获自由的张宝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伸手入怀,随即脸色不由一变。在莫秋烟感到纳闷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小心的打开以后随即愤怒的看向莫秋烟叫道:“你赔我的宝贝!” “宝贝?什么宝贝?”莫秋烟闻听此言不由纳闷的问道。 张宝双手捧着手里那个纸包,往莫秋烟眼前一递,莫秋烟还没反应过来,不想张宝趁莫秋烟注意力被手里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吸引的时候忽然鼓起腮帮用力吹了一口,白色粉末顿时扑了莫秋烟满脸。 莫秋烟遭了暗算,不由怒声叫道:“小贼你好大胆子!”而张宝在一击得手以后便立刻以袖掩鼻退到了一旁。 莫秋烟本想抓住张宝好生教训一番,但随即发现身体有些不对劲,感到绵软无力。莫秋烟心里不由一惊,知道自己恐怕中了迷药,当即也顾不得去抓张宝,转身就想跑。可张宝有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已经到嘴边的肥肉逃走,一见莫秋烟转身,也顾不得会有什么危险,猛地就扑向了莫秋烟,从身后一把抱住莫秋烟。 莫秋烟从小到大除了跟师父亲近一点外,就没跟什么异性有过亲密接触。此时虽然张宝这个异性的年纪小了点,但终归也是异性。被张宝从身后一记熊抱,顿时惊得莫秋烟惊叫一声,那音量,世界男高音听了都得甘拜下风。 第十五章 舍身拿贼 一般有本事的会载跟头,大多数原因都是出在自身轻敌这方面。莫秋烟是个本事大的,潘杨韩曹四家就跟她家后院似的被她转了一个遍都没被人发现踪迹,莫秋烟也由此有点小骄傲了。 至于张宝,他能偷袭成功则是占了年纪小的便宜。十二岁的少年,尤其还是个习武没多长日子的秀才,说句不客气的话,莫秋烟压根就没把张宝放在眼里,认为自己一只手就能捏死张宝。 可结果却是莫秋烟中了算计,想要抽身而退却又被张宝从身后抱住,脱身不得。此时的张宝就跟一只八爪鱼似的双腿盘住莫秋烟的腰,而双手则交叉抓住了莫秋烟胸前的白兔。生死关头,张宝哪还顾得上考虑自己的爪子该放在什么地方。 莫秋烟又羞又愤,想要甩拖背后的张宝但急怒之下迷药的作用反倒越发明显,手脚无力最后被张宝压在了地上。张宝此时的情况也有点不妙,为了阻止莫秋烟逃走,他是抱住了莫秋烟,但同时也吸进了一些迷药的残余。当莫秋烟倒地之时,张宝所中的迷药也开始发作,想爬起来是不可能了,意识也开始变得迷糊。 …… 当张宝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床头守着管家福伯还有义母孟氏。见到张宝醒来,福伯连忙问道:“老爷,你感觉如何?” “福伯?!”张宝张嘴刚想要说自己没事,猛地想起一事,急忙问道:“福伯,那个飞贼呢?” “什么飞贼?”张福纳闷的问道。 “就是……我是怎么回来的?” “周师父见毛驴回来你却不知所踪,就带着公孙教师沿途寻找,结果在小树林里找到了你。” “就找到我一个?” “……还有一位姑娘……老爷,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福犹豫了一下,问张宝道。 “有话待会再说,那个姑娘呢?” “……老爷,那位姑娘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 “哎呀福伯,那个姑娘就是飞贼,赶紧去通知我义父还有公孙羽,千万别让她给跑了,要不然我这回的罪算是白受了。”张宝急道。 “啊?!”管家闻言一惊,犹自不信的问道:“那姑娘是飞贼?” “也没谁规定女子就不能做飞贼。要不是飞贼,我又怎么会用迷药跟她‘同归于尽’。”张宝说着就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想要坐起来都难。 “老爷别担心,那姑娘跑不了。你现在这样是中了迷药的后遗症,萧姑娘说只要睡一晚上就好。老爷,那个姑娘真是飞贼?” “当然是。福伯你还不信我?” “呃……只是公孙羽回来说他们发现你跟那个姑娘时好像情况不太对,说老爷你似乎正在轻薄那个姑娘。” “啊?我轻薄她?我小命都差点丢了,我还轻薄她?福伯,你快去替我通知我义父,千万别叫他们被那个飞贼用花言巧语给骗了。”张宝一听连忙催促管家道。 等管家走后,孟氏这才过来手抚张宝的额头道:“我儿,不必担心,那飞贼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此时被绳捆索绑,料也逃不出你义父的手掌心。只是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个姑娘?” “……义母,这事我还没想好。按理说直接交给开封府处理最合适。但孩儿对官府的那点本事实在是不看好,飞贼给他们容易,可也容易叫他们给看丢了。而且真回要是真让飞贼跑了,那孩儿的麻烦可就大了。” “若不然,杀了她以绝后患?”孟氏开口提议道。 “不妥,她所作所为罪不至死,孩儿不能干这种草芥人命的事情。等孩儿跟她商量商量吧,她若是愿意不再来找孩儿的麻烦,那孩儿也不想给自己多个仇人。”张宝闻言摇头道。 看张宝神色有些疲惫,孟氏又安慰了张宝几句便让张宝休息。离开屋子的孟氏直接去了关押莫秋烟的后院。虽然周侗跟公孙羽找到张宝二人的时候那姿态有些不堪入目,但萧梅是个心细的人,张宝既然用了她给准备的迷药,那肯定不是像公孙羽说的“见色起意”。为了稳妥起见,莫秋烟被带回了张家,并且被绳捆索绑。 当孟氏来找丈夫周侗商量如何为张宝消灾解难的时候,莫秋烟也早已经醒了。有了管家及时送来的消息,周侗跟公孙羽这才没有听信莫秋烟的胡说八道。相比起相处日久的张宝,周侗跟公孙羽对张宝的人品还是有些放心的。眼前的莫秋烟虽是个美人,但也没到让张宝不择手段使用迷药的程度。 “夫人,宝儿可有什么话说?”见到自己的媳妇,周侗开口问道。 “夫君,妾身倒是提议直接把人杀了以绝后患,但宝儿却拒绝了,说不能草菅人命,想要先跟这位姑娘商量商量再说。” “唔……不杀人好,既然宝儿有意亲自解决此事,那我们就不要随意插手。还请二位暂时不要把抓住飞贼的消息外传。”周侗后半句话是对受闻焕章之托前来帮忙的草上飞跟一溜烟说的。 草上飞闻言双手一抱拳道:“周师父言重了,我兄弟二人往日曾受闻先生援手之恩,故此今日前来报恩。如今飞贼既然已经拿住,那我兄弟二人也就此告辞了。” “还请多留一日,至少要让我儿张宝知晓此事。”周侗一听连忙挽留道。 “有缘自会再见,周师父,公孙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草上飞带着一溜烟冲着周侗还有公孙羽双手一抱拳,随后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周侗见状连忙带着公孙羽将二人送出了张家。 周侗、公孙羽去送客,屋子里也就只剩下孟氏跟莫秋烟两人,莫秋烟出于女人的本能,总觉得眼前这个老妇人看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对劲,可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忍不住问道:“这位夫人,不知你总是上下打量本姑娘作甚?” “姑娘今年多大了?” “……” “不肯说?也罢,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听我说好了,这次我儿张宝有意放你一条生路,我希望你莫要不识好歹。若是将来还敢做出对我儿不利的事情,老妇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就算是你师父那个老不羞来了,也休想让我给他面子饶过你。”孟氏冷笑着警告莫秋烟道。 莫秋烟听后眉头不由一皱,“老妇人,你认识我师父?” “哼!莫以为我是在诓你。会在山水画中暗藏的,除了你师父那个不着调的,这天下就没有第二个人。”孟氏冷哼一声道。 “敢问夫人与我师父是什么关系?”莫秋烟试探的问道。 “……同门。”孟氏丢下两字转身就走,仿佛跟莫秋烟的师父是同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似的。 …… 次日,休息了一夜的张宝恢复了精神,手里拿着包子找到了莫秋烟,就见莫秋烟正被冬儿喂食。没办法,张宝有交代不能让莫秋烟跑了,所以捆着莫秋烟的绳子一直没松开。莫秋烟又不肯让男人喂自己吃东西,结果冬儿这个小丫头片子就派上用场了。不过张宝怎么看怎么觉得冬儿的动作跟后世动物园喂狗熊的动作差不多。 “忙着呢?”张宝进屋打了声招呼。 “哼!”莫秋烟冷哼一声,冬儿倒是很给面子,丢下莫秋烟不管扑过来抱住张宝的大腿,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张宝问道:“宝哥哥,后来白娘子怎么样了?她找到许仙了吗?” “一会,一会,先让哥哥跟你秋烟姐姐说会话。”张宝安抚冬儿道。小丫头倒是不胡搅蛮缠,乖乖的没有再缠着张宝,但她也没出去,仿佛生怕张宝跑了似的。 张宝也不在意冬儿这个小丫头在一旁旁听,开口对莫秋烟道:“秋烟姐姐,如今我为刀殂,你为鱼肉,有什么想说的?” “哼。”莫秋烟轻哼一声,没理张宝。 张宝见状眉头一皱,“看来姐姐对小弟的怨气颇深啊,之前若是有小弟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姐姐海涵。小弟以茶代酒,先给姐姐赔个不是。”张宝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自己先干为敬。 “……你先松开我。”莫秋烟说道。 “姐姐,不是小弟不肯放你,实在是小弟的迷药就只有一包,如今已经用了,这万一要是放开姐姐以后姐姐跟小弟翻脸,小弟到时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你想怎样?” “姐姐若是真肯原谅小弟,那就先喝了这杯茶。”张宝笑着把茶送到了莫秋烟的嘴边。 为了取信张宝,莫秋烟只得强忍羞意让张宝喂自己喝了一杯茶。可这头一开,张宝的第二杯、第三杯就跟着来了。一个两公升容量的茶壶,愣是让张宝给“灌”进了莫秋烟的肚子里。 水喝多了,那就要尿出来。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地位,屎急尿急的时候都是一个样。喝了一肚子茶水的莫秋烟此时就有些神态变得不自然,两腿紧闭不说,更是不安分的左右晃动。 “可以了吧?赶紧松开我。”莫秋烟咬牙切齿的问张宝道。 奸计得逞的张宝见状咧嘴一笑,“姐姐,为了证明小弟的赔罪之心,小弟给你唱首歌怎么样?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下着,淅沥沥下个不停……” “闭嘴!”莫秋烟吼道,这时候听不得跟水有关的。 “姐姐,别生气啊,嫌这首歌不好听?那我换一首。” “不用换了,姐姐知错了,再也不敢找你麻烦了,你就行行好,饶姐姐这一回行吗?”莫秋烟不得不对张宝说起了软话。 张宝也不是真的就想要看莫秋烟尿裤子,只是他被人家逼得尿过一回,不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心有不甘。见莫秋烟服软,张宝随即说道:“姐姐既然知错了,那小弟自然不会得理不饶人。萧姐姐,麻烦你来一下。” 早在门外等候多时的萧梅闻声走了进来,张宝拉着冬儿去外面讲故事,莫秋烟则躲在屋里解决个人问题。过了好一会,莫秋烟才一脸轻松的走了出来,看到张宝正跟冬儿讲故事讲得手舞足蹈,不由也生出好奇,凑近坐了下来。 张宝倒不在乎多一个听众,继续给冬儿说着白娘子水漫金山,听得小冬儿小拳头紧握,仿佛恨不得亲自出手去帮白娘子对付法海那个坏和尚。 “铛~铛铛~”的下课声提醒了张宝时间,正听得过瘾的莫秋烟忽然见张宝不说了,不由纳闷的问道:“怎么不说了?” “该吃午饭了,姐姐一起去吃点?”张宝试探的向莫秋烟提议道。 莫秋烟听后白了张宝一眼,问道:“……姐姐可是飞贼,你就不怕我暗害你?” “嗯……这是个问题,我要好好考虑一下。”张宝边说边拉着冬儿往前院走,看着张宝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眼前,莫秋烟忍不住摇头一笑。看了看四周,莫秋烟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准备离开。方才萧梅已经在屋里把事情跟自己说清楚,这回没人会难为她,她身上的东西也尽数还给她,只是希望她可以信守道义,莫要再来寻张宝的麻烦。 江湖人士,义气当先。张宝既然放莫秋烟一条生路,那莫秋烟自然也不会“恩将仇报”,反而加害张宝的性命。又看了张宝消失的方向一眼,莫秋烟翻墙而走。 “走了?”等到莫秋烟走后不久,正带着冬儿在吃饭的张宝听到了公孙羽的禀报。 “怎么?舍不得啊?要是舍不得,那就该把人留下。”公孙羽一边照顾闺女吃饭一边随口对张宝道。 “我哪会不舍得,我只是觉得她走的真是够干脆的,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公孙大哥,难道你们这些江湖人士都是这幅德性。” “嗯咳……也不全是,主要还是看人。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睡觉也能睡个踏实觉了。”公孙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的对张宝道。 张宝也知道公孙羽不愿意跟人谈论他以前的职业,便顺着公孙羽的话聊起了别的,只是等到了晚上,当张宝打算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公孙羽的判断下早了,也不知何时,白天离开的莫秋烟又来了,就站在窗外瞧着张宝。 第十六章 收留 “长夜漫漫,小生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姑娘……”张宝话没说完,就见莫秋烟已经鄙视的看了张宝一眼打断道:“小屁孩一个,还想学人家勾引良家妇女?” “……”张宝闻言扫了莫秋烟一眼,不得不承认,莫秋烟的身材还是很不错的,前凸后翘,对有着成年人心理的张宝来说有着不小的刺激。不过张宝也是一个不肯嘴上服输的,抓住莫秋烟话里的破绽,上下打量了莫秋烟一番道:“原来姐姐已经是妇女啦,不知是谁那么倒霉……我闪!” 张宝躲过莫秋烟扔过来的一物,两手抓着自己的裤腰带威胁莫秋烟道:“姐姐你要是再这样,可不要怪我害非礼。” “你喊呐,你不怕丢人就喊呐。”莫秋烟不信邪,满不在乎的冲张宝叫道。 “……”张宝真不好意思喊,虽然他知道自己喊了肯定会有人来,但他丢不起那个人呐。男人勾引女人叫调戏,女人勾引男人叫诱惑,男女对着勾引,那就是爱情。张宝有着一颗成年人的心,怎奈莫秋烟却并未把张宝当做一个成年男子来看,顶多也就是一个聪明的男孩子。就像许多女人并不在意小孩子做出袭胸这种动作是一个道理,因为不懂,所以不计较。可要换个成年男子,敢伸手那就不仅仅是剁手,甚至连脑袋都给你揪下来。 而张宝的年纪就有些尴尬了,正好处在对男女之事懵懂的年纪,至少在莫秋烟眼里,张宝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你厉害,我服了行不行?”被莫秋烟厚脸皮大败的张宝无奈的服软道。 “哼,算你识相。”莫秋烟得意的一笑,跳进了屋。 张宝见状微微皱眉,走到桌边替莫秋烟倒了杯茶,递过去问道:“姐姐啊,这大半夜的你不去忙着自己的事情,跑我这来做什么?你不知道扰人清梦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吗?” “这才什么时候你就要睡觉了。读书人不是都喜欢挑灯夜读的吗?” “小弟已经有功名在身,能不能科举得中对小弟来讲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小弟又不是姐姐这样晚上没事就喜欢去大户人家后院溜达溜达的人,天醒我醒,天睡我睡,如今天都已经睡,我不睡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 “……真能说,我一句勾出你这么多废话来。”莫秋烟小声嘀咕道。 “……姐姐到底来找小弟做什么?”有莫秋烟在,张宝也没法睡,只好问莫秋烟此来的目的,也好赶紧把人打发走。 “呃……我想问问你,关于白娘子被压在雷峰塔下以后的事情,她有没有脱困?”莫秋烟闻言有些犹豫,见张宝神色已经开始不耐烦,只好问出了自己来找张宝的目的。张宝听后不由哭笑不得,没想到竟然是来催更的。要说起来也怪自己白天嘴贱,为了让小丫头冬儿乖乖吃饭,张宝空口许诺只要冬儿听话就继续说白蛇传的故事,并且为了取信小丫头,随口说了一段后续里的情节。没想到这段故事不仅勾住了冬儿这个小丫头,顺带着也把莫秋烟这个大丫头给勾住了。 女人嘛,不管年纪大小,总是对情啊爱啊一类的故事很感兴趣。莫秋烟虽是个侠女,但同样也是个女人。 弄清楚了莫秋烟的目的,张宝心里暗松口气,之前看到莫秋烟的时候,张宝真有点害怕这女子是气不过反悔来报复自己的。既然不是来报复自己的,那聊一会倒是也无妨。 张宝现如今的年纪虽小,但上辈子却是个见多识广的人,那各地的风土人情,对初出茅庐没多久的莫女侠来说有着不小的吸引力。这一口气就说到了半夜,张宝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只好对莫秋烟下了逐客令,“姐姐啊,小弟实在是撑不住了,你且饶小弟一回行不行?” “啊?都这个时辰了……那我明晚再来。”莫秋烟听得正过瘾,忽然听到张宝这么说,不由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才惊觉此时已是午夜。 “姐姐这是要去哪?这大晚上的,姐姐有落脚的地方?”张宝叫住准备翻窗而走的莫秋烟道。 “……我自有去处。” “你有个鬼去处,这深更半夜的,你去哪投宿?”张宝白了莫秋烟一眼,起身打开衣柜取出两床被褥铺在了地上,一指自己的床对莫秋烟道:“今晚姐姐先将就一晚,明日再给姐姐专门安排休息的屋子。” “……我可没说要留在你家。” “那也等天亮了再走,这大晚上的,虽然姐姐本事大,可露宿野外总也没有住在屋子里舒服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姐姐这时候想起孤男寡女了?早干嘛去了?”张宝白了假惺惺的莫秋烟一眼,钻进被窝背对着莫秋烟道。 看着打地铺的张宝,莫秋烟倒也没再矫情。就如张宝所言,这大晚上的要是离开张家,那她就只能在野外露宿,而这个天气,露宿野外没个事先准备那还真是容易被冻出个病来。 “不过是个小孩子,没什么好怕的。”莫秋烟轻声嘀咕着安慰自己,脱了外衣钻进了被窝。 次日天明,正睡着的莫秋烟忽然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不由被吓了一跳,几乎想也不想的张嘴就是一声尖叫,右手也下意识的挥了过去。不过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早就料到莫秋烟会有这一手,在发现莫秋烟醒来以后便后退,所以莫秋烟的巴掌落了空。 “姐姐,你这可有点不合适了吧?我好心收留你一晚,你不仅不感激,反倒醒了就翻脸,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这叫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不对,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是你?我怎么会在这?”莫秋烟的头脑还有点迷糊,见是张宝,不由脱口问道。张宝闻言翻了个白眼,“姐姐,不是小弟不肯配合,实在是姐姐的演技有点烂,小弟要是配合的话平白拉低了小弟的智商。你为什么会在这?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其实在张宝说话埋怨莫秋烟的时候莫秋烟已经想起了昨晚的前因后果,等张宝把话说完,莫秋烟不由歉意的说道:“小秀才莫怪,姐姐睡迷糊了。昨晚睡得可好?” “不好,地面太凉,铺了一层棉被还是冷得慌。姐姐要是醒了那就起来吧,小弟让人跟你收拾一间屋子。” 莫秋烟闻言微微一皱眉,“小秀才,我可没说要住在你这。” “……姐姐有要去的地方?”张宝问道。 “暂时没有。” “那就暂时住下吧,省得你又跟我抢床……姐姐不用看了,小弟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姐姐的清白还在,不用担心。”张宝见莫秋烟在检查自己的衣服,忍不住调侃道。 莫秋烟闻言白了张宝一眼,伸手摸出了一柄飞刀,那意思不言而喻。张宝见势不妙,立马跟黄花鱼似的溜出了房间,暂离是非之地。 …… 对于张宝打算收留莫秋烟的决定,作为义父的周侗并没有意见,反倒是担任张家护院教师的公孙羽,对此事并不赞成。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秀才,你跟那个莫秋烟相识不过数面,难道就因为跟她在一个屋里睡了一晚就如此信任她?”公孙羽语重心长的劝说张宝道。 张宝听了却忍不住冲公孙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公孙大哥,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跟莫姐姐有什么奸情似的。我倒是想,可现在不是时机不够成熟嘛。再说了,你也好意思跟我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呃……”公孙羽被问住了。的确就如张宝所说,他自己好像的确没有立场对莫秋烟的事情说三道四。莫秋烟的来路不正,他们一家三口好像也有难言之隐。只是好在张宝从来不提,也让公孙羽忘了这茬。 “嗯咳……我的事是事出有因,我不想连累你才一直不说的。”公孙羽轻咳一声对张宝解释道。 张宝理解的点点头,“公孙大哥,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小秘密,所以我从来不过问这事,只要你没害我的心,那你想要在张家留多久都没问题。只是有一点,我希望当你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能够告诉我一声,也免得让我死了都做个糊涂鬼。” “……秀才,没那么严重,我跟梅儿、冬儿之所以流浪江湖,不是那个对头我们对付不了,而是我们不好对那个对头下手。” “那你不妨告诉我呗,你们不好下手,我就没那个顾虑了。公孙大哥,你们一家到底惹谁了?……难道你们夫妻俩是私奔?不对,若是私奔,现在早已生米煮成熟饭,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犯不上继续流浪的。”张宝说着说着自言自语起来。 “行啦,少说我的事情。既然你决定要收留莫秋烟,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你的事情。”公孙羽打断张宝的话道。 “没问题,就跟当初决定留下你们一家三口一样,有了事,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张宝十分痛快的答应道。 公孙羽:“……” 莫秋烟留在了张家,身份对外是张家的贴身丫鬟,但实际上却是小丫头冬儿的玩伴。张家最关心的也是冬儿,张宝忙,没工夫整天陪着小丫头,而现在多了莫秋烟这个闲人,冬儿也就找到组织了,成了莫秋烟的小尾巴。而莫秋烟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一大一小两个“疯子”就在张家内外疯玩。公孙羽夫妇也知道莫秋烟的工夫好,倒是不担心自己女儿跟着莫秋烟会吃亏。 可夫妇二人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莫秋烟就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料。这不,下雪了,一大一小两个疯女子开心坏了,雪一停就跑出去玩,结果玩出一身汗又忘记了预防感冒。莫秋烟身体素质好没事,可小丫头冬儿就撑不住了,万幸张宝发现的早,这才没让冬儿的病情恶化。 “你是大人,不是小孩子,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张宝虎着张脸训斥莫秋烟,理亏的莫秋烟低着个头不吱声。一旁的萧梅看莫秋烟叫张宝训得可怜,不忍的劝道:“秀才,算了,冬儿没事,喝几副汤药就会好,你就别说秋烟姑娘了。” “萧姐姐,你别替她求情,这次是我发现的早,不让她长点记性,万一下回再犯呢?小孩子的身体抵抗力不如大人,许多时候大人觉得没事,但小孩子就受不了了。你不能为了自己玩开心就忽略了旁人的感受……” “秀才,别说了,冬儿吵着要见你。”公孙羽从屋里走出来对张宝说完,又对害他女儿生病的莫秋烟道:“还有你,也跟着一起进去吧。” 带着莫秋烟进了屋,张宝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床头,看到冬儿乖乖的躺在床上,关心的问道:“冬儿,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宝哥哥别担心,冬儿没事。秋烟姐姐对不起,冬儿害你被骂了。”冬儿乖巧的说道。 “冬儿,这事是姐姐的不是,姐姐保证以后不会了。”莫秋烟闻言赶忙道。 “冬儿,下回出去玩记得要多穿一点,还有玩过以后身上要是出了汗记得要赶紧换衣服,别跟你秋烟姐姐一样,跟个缺心眼似的就知道傻玩。”张宝也叮嘱冬儿道。 莫秋烟心里那个恨呐,这事的确是自己的不是,可张宝这家伙逮着机会就说自己一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缺心眼?你丫才缺心眼呢。想到这里,站在张宝身后的莫秋烟看向张宝的眼神有些不善,琢磨着晚上要不要去跟张宝打个招呼。 “冬儿,想吃点什么?哥哥亲自下厨给你做。”不过在听到张宝这话以后,莫秋烟的口水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在张家住着的这段日子里,最吸引莫秋烟的不是别的,就是张宝的厨艺,那手做菜的本事,莫秋烟觉得已经可以跟自己最自信的轻功相提并论了。 第十七章 捉鬼 君子远庖厨,这是既不会做饭又懒得学的人找的借口。张宝虽然也懒,但为跟自己亲近的人下厨做点吃食还是愿意的。张家的厨房一向便是张全媳妇张婶的天下,尤其是在张婶得了张宝的“真传”以后,张家的一日三餐,都是张婶亲自负责。 以往张家人丁不旺,一家子的饭由张婶一人做也没什么负担。但自打张宝决定给佃户家的孩子提供午饭以后,张婶的工作量也就增加了许多,本指望萧梅的加入能减轻张婶的负担,不想萧梅可能上辈子跟厨房有仇,这辈子只要是锅碗瓢盆经过她的手,很少有不粉身碎骨的。当然,她自己吃饭的家伙那是例外。 为了减轻张婶的负担,张宝特意去汴梁城里一口气请了八个厨娘,而这八个厨娘也不是张宝单纯要留在自家厨房里干活的。包子铺的收益不错,也算是一个比较稳定的财源,看着家里钱库的钱逐渐增多,张宝闲不住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想要赚钱,从衣食住行这四个方面下手最好的。因为人这一辈子,基本上离不开这四样。而眼下张宝的主要着手的方面,还是食这一块。民以食为天,无论什么时候,人不吃东西就会被饿死。 汴梁是大宋的都城,说是整个大宋的精华所在也不为过,在这里做买卖,赚钱不是问题,只要上下打点好,没人刻意刁难,想把买卖做大做强并不是问题。张宝与开封府府尹刘大人认识,又跟开封府都头夏虎关系良好,有着这二人关照,张宝压根就不必担心自己的买卖会遇到敲诈勒索这一类的问题。至于得罪权贵……张宝的买卖终归只是个小买卖,就算是张宝想要得罪权贵,那也得罪不上啊。 张宝想要做大买卖,可一来本钱有限,二来他的人脉此时还是太薄弱了一些,与那些汴梁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家相比,张宝不过是个小虾米,压根就没被别人放在眼中。 开酒楼!就是张宝下一步要做的买卖。汴梁城里的大小酒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张宝相比起同行来,所占的优势就是张宝的那点厨艺以及他所知的后世的那些销售手段,关键就是后者,相比起朴实的宋人,张宝所知道的那些销售手段不要太超前。 八个厨娘不是白请,将来酒楼开起来以后那就是酒楼里的大厨。张宝早在请人之前就对这八个厨娘言明,而这八个厨娘在经过与“厨神”张婶的切磋以后,已经是心服口服,除了每日在张家厨房练手外,就等着盼着酒楼开张自己好正式上岗。 开酒楼是需要地方的,张宝这回进汴梁城的目的就是看看人伢子推荐的那栋楼是否合适被改建成酒楼。 “张公子请看,这就是小的跟你说的那栋楼。”人伢子范老六一脸热情的对张宝道。一回生,二回熟,张宝跟范老六打交道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也就不跟范老六客气。没着急去看楼,而是先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做买卖嘛,首先要看的就是地段,人流密集的地方才有更多做成买卖的计划,酒香不怕巷子深?那是已经过时的销售观念。东西好还要会吆喝才行,否则没人买,东西再好也是白扯。 这楼的位置虽然不是位于岔路口,人流不是很密集,但好在距离岔路口也不是很远,只要广告打得好,倒是也不愁客源。但让张宝感到纳闷的是,附近的几户人家正在悄悄冲自己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老六,那些人在说什么?”张宝不解的问范老六道。 “嗨~一帮闲人嚼舌头,公子不必往心里去。”范老六说着冲路边的闲人瞪了两眼。张宝见状摇摇头,“老六,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做你们这行,要是有意隐瞒买主,那回头闹起来你可别怪我。是不是这楼有问题?” “……”范老六犹豫了一下,或许是觉得自己的饭碗更重要,只得叹了口气,对张宝承认道:“公子说得没错,这楼的确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闹鬼。” “闹鬼?” 话既然已经说开了,范老六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点头说道:“确实闹鬼,这楼本来也是一座酒楼,除了卖饭外还提供住宿。结果坏事就坏在这提供住宿上。有那么一对夫妻住在这店里,结果却在半夜叫人杀了,脑袋不见了踪影。掌柜的第二天去叫门,看到屋子里两具无头尸体,当场就被吓疯了,后来听人说但凡是有住店的半夜都会被人叫醒问脑袋哪去了?再后来也就没人敢进这家店了,这楼也就荒废了下来。” “老六,咱们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吧?” “蒙公子关照,照顾老六的生意。” “既然关系不错,你干嘛要害我呢?我要开酒楼,你给我介绍个闹鬼的是几个意思?”张宝不满的瞪着范老六问道。 “哎哟公子,天地良心,我范老六要是有个歪的歹的心眼,叫我天打雷劈。公子之前不是说要找个便宜的嘛,这是最便宜的。这楼原来的主家说了,谁要谁拿去,三瓜两枣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白送。” “白送?还有这好事?” “公子,闹鬼啊,谁愿意住?” “哼,这可是你说的。” “……公子不会是真想要在这住一晚吧?”范老六试探的问道。 “哼哼,住一晚又如何?长这么大我还真没见过鬼长什么样?老六,你刚才可是说了,这楼的主家说过这楼谁要给谁,是不是?” “……是,只要公子能在这楼里住上一晚,那这楼就归公子。” “好……哎呀~姐姐你掐我做什么?”张宝刚想要跟范老六击掌是誓,就被一直站在一旁的莫秋烟掐了一把。 “……这里闹鬼。”当着范老六,莫秋烟不好说别的,只能提醒张宝眼前这楼不干净。 “我知道啊,要是不闹鬼,这楼能白给吗?” “闹鬼……” “我知道,闹鬼怎么了?” “你就不怕鬼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干嘛要怕?要怕也是该范老六这样的怕才对。”张宝一指旁边的范老六道。 “哎~哎~公子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啊。”范老六一听顿时不乐意的叫道。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急什么?”张宝白了范老六一眼,又对莫秋烟道:“姐姐要是也怕鬼,那就回去好了,我今晚就住在这里,等明天我再跟你说说鬼长什么样啊。” “……你要真见了鬼,你还能有命吗?” “好啦好啦,这事我心里有数,姐姐就不必担心了。老六,事情就这么定了,你明天上午来这找我,记得把契约什么的准备好。” “好咧,那公子你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回头要是有鬼问我你家住哪,我可一定会说。” “……我今晚就搬家。” 送走了范老六,张宝又对犹自生气的莫秋烟道:“姐姐别生气,我这也是没办法,咱们手头本钱不足,要是能白得这座楼,那可以省下不少钱……” “不就是钱嘛?你说个数,姐姐帮你去借点。”莫秋烟闻言说道。 张宝的脸色不由一黑,忘了眼前这位姐姐的职业是飞贼,而且还是那种专挑大户下手的。看到莫秋烟跃跃欲试,张宝赶忙阻止道:“不行,我宁愿一点一点赚也不想要那些不义之财。” “嘁~死脑筋,姐姐我这叫劫富济贫。” “……反正不许你去,你要是去,那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哦?你能把我怎么样?”莫秋烟闻言感兴趣的问道。 “……”张宝闻言一窒,他现在还真不能把莫秋烟怎么样,打是打不过,把人交给官府他又有点舍不得。 “反正,反正我就是不许你去做贼。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姐姐的本事明明可以有更大的作为的。” “好好好,姐姐不去做贼,那你也不要在这楼里住了,万一真要是碰到鬼……” “那我就发财了,咱把鬼抓起来然后供人观赏,姐姐到时就负责收门票。”张宝接口道。 “……好吧,姐姐服了,你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小财迷。”莫秋烟沉默了片刻,无奈的说道。 “嘿嘿……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世上的鬼啊不在这城里,也不在荒郊野外,而是住在人的心里,人常说心里有鬼,就是这个意思。这楼里有鬼,那也是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自己吓唬吓唬,我心里没鬼,自然不惧。” “这么说,我陪你住在这里也没事?” “姐姐可不能跟我待一块。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这楼里没鬼,有鬼的是人,我今晚住在这楼里不会遇见鬼,要遇见也只会遇到装神弄鬼的人。而要捉鬼,就要靠姐姐了。” “……我不会啊。” “不会没关心,我会。一会姐姐就出城,等天黑以后再回来,相信以姐姐的本事,城里巡夜的兵丁是发现不了姐姐的。等姐姐回来以后就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晚上听到了动静以后再出来。” “……那时候你就把鬼抓住了?” “姐姐还记得当初小弟是怎么暗算姐姐的吗?”张宝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位置,莫秋烟一见顿时想起了当初被张宝一包迷药放倒的经历,不由羞恼的问道:“你没事带着那东西做什么?” “防身啊,我不仅准备了迷药,我还随身带着板砖呢。”张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答道。 莫秋烟:“……” …… 天色逐渐黑了,在街上溜达了一会的张宝回到城东朱雀大街左巷第二家的酒楼前,这是今晚自己要过夜的地方。看了一眼街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张宝也懒得去理会,抱着自己方才从街上买的铺盖卷进了门。 张宝的准备挺充分,除了铺盖卷外,还有油灯、蜡烛以及一纸包熟食。这楼有三层,一层是大厅,供人吃饭歇脚,二、三层是客房,屋子的布局是左右上下各一间。掌柜的一家住在后院。听范老六说,出事的那间房就是这座楼的二层靠左上的那一间。 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张宝就已经进楼转了一圈,对于那间发生过命案的屋子更是看得仔细。这房子需要人来养,久不住人的房子会让人感觉房子安静,给人一种空旷感。但这种感觉张宝在观察这座楼的时候并没有,这也就是说,这座楼平时是有人住的,至少有人在这里过过夜,可是谁这么“胆大”呢? 人吓人,吓死人,却没听说过鬼吓人把人吓死的。张宝在观察了一遍整座楼的情况以后心里便有了些数,想到夏虎跟自己的保证,又想到暗中还有莫秋烟,张宝的心里也就更加踏实。 没有去后院过夜,张宝直接在发生命案的那间屋子住了下来。要说这张宝的胆子也的确是有点大,搁平常胆子小点的即便必须要住,估计也会尽量远离这间曾经发生过命案的屋子。可张宝没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梆~梆梆~”窗外传来的打更声让已经有些睏意的张宝打了个哈欠,放下手里的书,又整理了一下床铺,张宝吹灭了油灯,上床睡觉。也就在张宝刚躺下没过多一会,由一楼上二楼的楼梯里传来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蹬~蹬~蹬~”十分沉闷的脚步声,感觉脚步声的主人不是在走,而是在往前蹦。本就没有睡实的张宝顿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借着朦胧的月色,就看到门外头隐约有个人影。 张宝刚想要再仔细看看,就见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白裤,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的人。张宝见状不由一惊,嘴上说不怕鬼,但此情此景,心里还是有些发毛,不由得伸手把护身的匕首攥在了手里。 门外那“人”仿佛也发现了屋里有“活人”,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猛地跳进了屋,只是刚跳进屋,那“人”就惊叫一声,身体往前一趴,拿自己的脸跟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第十八章 好人 本来是恐怖片,结果进门这“鬼”没注意脚下一个马趴,顿时就让正左手拿刀右手拿板砖严阵以待的张宝笑场了,恐怖片也就成了喜剧片。 之所以人会感到害怕,要么是对未知事物与生俱来的恐惧,要么就是自己吓唬自己。一个恐怖的氛围,是由多方面共同营造出来,缺一不可。就比如看恐怖片的时候那配乐肯定也是那种压抑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音乐,可要是换成猪八戒娶媳妇的曲子,再恐怖的事情恐怕也恐怖不起来了。 张宝并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的存在,他承认这世上存在着科学所无法解释的现象,但要说这世上有鬼,张宝是不信的。之所以今晚他来这原本就是酒楼的鬼楼捉鬼,一是图便宜,正常一家三层酒楼想要买下来没有两千贯那是免开尊口,可因为闹鬼的缘故,酒楼的所有者出价五百贯,这前后就一下子省下了一千五百贯,对张宝有着值得一试的价值。 其次就是这座酒楼荒废了一年多,由于闹鬼一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周边住户的生活,开封府府尹刘大人作为汴梁城的父母官,必须想办法解决鬼楼这个隐患,为此他让夏虎找到了张宝,希望张宝想办法弄清楚鬼楼闹鬼的真相。 刘大人是张宝目前不能得罪的人物,县官不如现管,想要在汴梁城买卖兴隆,那就不能得罪开封府尹。当然要是张宝有什么王爷侯爷之类的靠山那就另当别论,可问题是眼下的张宝不是没那个门路嘛。 张宝本身不信有鬼,鬼楼出价又便宜,至于刘大人的托付也就成了张宝占大便宜的机会。至于捉了鬼以后卖家若是反悔出价过低,自有刘大人还有汴梁城的人伢子为张宝主持公道。 “哈哈哈~”看到“鬼”趴在地上,张宝忍不住大笑起来。摔倒的“鬼”似乎也觉得丢人,或者是恼羞成怒了,双手一撑地面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已经站在他对面的张宝已经动手了。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身手再好,一砖撂倒。张宝的功夫还没练到家,拿刀剁人张宝也不太愿意,所以他选择了经济又实用的板砖作为防身的武器。“鬼”没出现的时候张宝就已经在房里做了准备,“鬼”之所以会进门就摔倒,也是因为张宝之前在高过门槛三公分的地方栓了根绳子。这“鬼”熟悉地形,自然是知道这房屋的结构,他用跳过门槛的高度使劲,可不就被新增的那条绳子给绊倒了嘛。 眼见这“鬼”弹了起来,张宝右手拿着的板砖当即毫不犹豫的就奔“鬼”的面门拍了过去,“鬼”还准备吓唬张宝呢,没想到就见一物“呼”的一下拍了过来,正中面门,随后仰面倒在了地上,发出“蓬”的一声响。 一砖楔躺下了鬼,张宝点起了蜡烛,蹲到晕死过去的鬼跟前,伸手拨开鬼挡在脸上的头发。那一砖拍的有点狠,鬼的鼻子都拍破了,血流了满脸,张宝伸手摸了摸鬼的颈下动脉,还行,人没死,只是晕了过去。 既然抓住了鬼,张宝就打算先把这死鬼捆起来,要不然等他醒了还不跟自己玩命?可就在张宝伸手去解鬼的裤腰带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张宝一听立刻起身躲在了门后。 不多时,就见两个小鬼扒着门框往屋里观瞧,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死鬼,两个小鬼顿时一惊,几乎同时扑进了屋里,伸手推着躺在地上的死鬼喊道:“哥,哥,你怎么了?” 躲在门后的张宝听到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三个鬼是一家子,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住在一个传闻闹鬼的楼里?而且还要装神闹鬼的吓唬人? “啊~鬼啊~”就在张宝不解的时候,一个趴在大鬼身边的小鬼无意中看到了站在门后的张宝,不由尖声惊叫,吓了张宝一跳。 他是不怕鬼,可他也没想到人的声音竟然能达到如此高亢的程度。还没等他解释,之前得张宝拜托在暗中躲藏的莫秋烟这时候也蹦进来凑热闹,而两个小鬼看到又来了一个女鬼,更是尖叫不断,震得张宝感觉耳膜都有些疼。 “怎……怎么……”两个小鬼的尖叫声唤醒了方才被张宝一砖拍晕过去的大鬼,只是合该这大鬼倒霉,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宝已经冲上前又是一砖,大鬼当即再次躺在了地上。 方才尖叫不断的两个小鬼被张宝的“凶残”给镇住了,倒是不再尖叫,只是一脸惊惧的望着张宝还有他手里血淋淋的板砖。 “不要吵。”张宝冲两个小鬼说道。 “嗯。”小鬼连连点头。 在莫秋烟的帮助下,张宝先把晕过去的大鬼绑好丢到一边,然后把两个已经吓傻的小鬼叫到跟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住在这里?” 两小鬼对望一眼,谁也没吭声。张宝见状问道:“你们是不是一直住在这里?” “……嗯。”小鬼点点头应了一声。 “那你们的父母呢?”张宝又问道。 “……没了。” “……躺在地上的那人是你们的什么人?” “……哥哥。” “……为了不被人赶出去,你们就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嗯。” 问到这张宝就不打算问了,看眼前这两小鬼的穿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他们自己承认没有父母,与兄长相依为命,那十有就是汴梁城里的黑户,白天不敢出门,晚上就躲在鬼楼里栖身。 “现在这楼归我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等天一亮就离开,还求公子不要为难我们。”小鬼可怜兮兮的看着张宝说道。张宝闻言一皱眉,“想走?你们这样的能去哪?” “小秀才,算了,看他们的样子也挺可怜的,别难为他们了。”莫秋烟在一旁开口替小鬼求情道。 “姐姐啊,我什么时候说要难为他们了?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愿不愿意留下替我做事?”张宝有些哭笑不得,对莫秋烟解释道。 “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我们年纪小,不知道能帮到什么忙?”小鬼出声问张宝道。 “也没什么大忙需要你们帮,也就是等以后酒楼开起来,晚上你们需要住在这里帮着看店防贼。当然,在酒楼没有装修好之前,你们需要先跟我回张家暂住。” “小秀才,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好人。” “……少给我发好人卡,我不需要那东西。”张宝没好气的说道。莫秋烟一愣,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哪里惹得张宝不高兴了。张宝也不解释,又对两个小鬼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们姓陈,没有名字,哥哥平时都管我们叫大丫、小丫。” “……你们是女的?”张宝一愣,脱口问道。 “是的……我哥哥是男的。”大丫也是一愣,随即解释道。 “呵呵……那你哥叫什么?”张宝笑了笑,问道。 “我哥给自己起名叫大海。” “大海……陈大海?” “嗯。” …… 被张宝一砖撂倒的陈大海悠悠醒转,刚一恢复意识一股香味就直往自己的鼻子里钻,循着香味望去,就见自己的两个妹妹正跟“凶手”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陈大海愣了,有点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 “哟~醒了?过来一起吃点。”张宝冲陈大海打招呼道。 陈大海倒是还算镇静,见自己没被捆着,便走到了桌边坐下,接过妹妹递过来的包子吃了起来。张宝也不着急,皇帝都不差饿兵,想跟陈大海说话也不必急在一时。在陈大海没醒过来之前,张宝已经通过陈大海的两个妹妹了解了不少有关陈大海的事情。 这是个有情义的人。父母没了以后自己独立“抚养”两个妹妹。白天就将妹妹藏在鬼楼里,自己在街上找吃的,等晚上再回来跟妹妹汇合。有时候吃的东西没找到多少,他宁愿自己饿着也要让妹妹们先吃。总之三个孩子的日子挺苦,挨饿是常有的事情,可即便这样,陈大海也没想过扔下两个妹妹不管。 张宝喜欢跟有情义的人来往,估计这世上也没什么人喜欢跟无情无义的人做朋友。陈大海符合张宝交友的条件,而眼下张宝又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本事可以培养,不会学就是了,但性格一旦养成,那就很难进行纠正。陈大海是个讲情义,这样的人才是值得招揽重用的人。 “吃饱了?”张宝见陈大海住了嘴,开口问道。 “多谢张公子赠食。之前小人多有得罪,还请公子海涵。” “念过书吗?”张宝没理陈大海这茬,又问道。 “……念过两年,后来爹娘没了,也就没再念。”陈大海沉默了一下,这才开口答道。 “哦,念过书,好啊。大海,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公子言重了,有何吩咐?” “是这样,我见你们兄妹此时无处可去,有心帮你们一把。你们兄妹可以暂时住在我家,当然我也不是让你们兄妹白住,你需要替我做事。” “……不知公子有什么需要小人效劳的?” “你念过书,识得一些字……你计算没问题吧?” “没问题,公子若是不信可以考我。” “那倒不必,我相信你的为人。你既然计算没问题,那就留在酒楼负责对账。除此之外,你还要继续读书,等日后考取个功名,到那时我们再说你的将来。你意下如何?” “……不知公子为何要帮我?”陈大海很谨慎的问道。 “我之所以想要帮你一把,是因为看重了你的人品,你是个重情义的,否则也不会为了照顾两个妹妹落魄到需要装神弄鬼的地步。而我是要做大事的人,我需要你这种重情义的手下。” “……不知公子所谓的大事是指?” “做大买卖,赚大钱。” “……公子没想过要做官?” “做官干什么?大宋的朝廷马上就要奸臣当道了,我可不想跟那些奸臣同流合污。大海,你要是想当官,等你以后考取了功名我自然不会拦你。但事先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想拖我下水,我可不去。” 陈大海:“……” 不管张宝不愿做官这话是不是真的,但帮助陈大海却是真的。陈大海如今也是走投无路,他虽然识字也会计算,可问题是年纪不大,刚满十六。这俗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平时陈大海还能在城里找点零活赚点小钱,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陈大海也就找不到什么零活了。 张宝的雪中送炭,陈大海根本就无法拒绝。离开这座鬼楼,陈大海跟他两个妹妹的下场就会跟大多数汴梁城里的花子一样,在晚上被冻死,然后第二天被人拉到乱葬岗一埋。要是运气不好碰到吃死尸的野狗,那就连具全尸都别想留下。 带着陈大海兄妹三人回了张家,张宝把陈大海丢给了朱四,大小丫丢给了张婶,张家则叫上公孙羽拉着五百贯银子又回了汴梁。趁热要打铁,张宝可不管范老六有多么惊讶自己在鬼楼住了一夜还能安然无恙这件事,赶紧把买楼的字据拿到手才是最主要的。 有夏虎跟范老六帮忙,鬼楼的原主人也不敢反悔,而且他也是被那座鬼楼给闹得心力交瘁,张宝愿意接手,他是求之不得。虽然也好奇张宝为什么能平安无事的在鬼楼住上一晚,但张宝不肯说,他也没辙。 按照流程走了一遍,张宝在汴梁城的第一家价值五百贯的产业算是正式落户了。收好了契约,张宝笑着招呼夏虎道:“夏大哥,现在天色尚早,一起去喝一杯吧。” “不行啊,这快过年了,衙门里的事多,改日吧。”夏虎摇头拒绝道。 “哦,那就改日好了。”张宝闻言也不勉强,目送夏虎带人离开以后,扭头对公孙羽道:“公孙大哥,难得来一趟,咱们置办点年货再回去吧?” “……我身上没钱。” “我有。” 第十九章 做好事不留名 大宋百姓的生活那是丰富多彩,从清明上河图上就可见一斑。如今张宝切身体会,对大宋的繁华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但一想到如此繁华都市在十余年后将蒙受蛮人铁蹄的蹂躏,张宝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终归是汉人,同气连枝,让他眼看着同胞受苦而无动于衷,张宝还没有那么混蛋。可即便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张宝却又无力去改变。他只是北宋的一个小地主,社会地位低下,即便他有机会告诉别人朝廷需要防范北方正在崛起的女真人,可问题是此时的女真还没有公开反抗他的宗主国大辽。而且女真生活在黑山白水之间,在一贯有着天朝上国思想的大宋人眼里,那就是土包子中的土包子,根本就不值一提。这种明知将来会发生些什么却无力去阻止的郁闷心情,只有张宝自己知道。 或许会有人说张宝可以自己招兵买马,占山为王练出一支强兵,然后自己做皇帝。可造反哪有那么容易就成功的,此时是宋朝,儒家思想早已在人的心里根深蒂固,或许会有人跟着张宝占山为王,但让他们拥戴张宝称帝,却不见得会有多少人支持。 此时的宋徽宗赵佶刚刚才露出想要懈政的苗头,在那些对大宋王朝忠心耿耿的才智之士的帮助下,大宋此时内部还没有出现民不聊生的情况。或许等上过个十年八年,赵佶本性毕露,那时才有可能出现百姓造反的高峰期。 但在此时,张宝最好安分守己一些。别看大宋朝廷对外是个怂蛋,但对内却是铁血的很。以江南方腊造反为例,朝廷平定方腊以后,但凡是当时参加了摩尼教的人,无论大小老幼,那就是一个字,杀。宁杀错,不放过。据不完全统计,因方腊造反一事受牵连而丧命的百姓直接导致当时的江南人口骤减了一半。 要是能把这股对自己人的狠劲放到外敌的身上,估计没谁敢欺负大宋。可偏偏那些把持朝堂的君子们在对外的时候要讲究个礼仪之邦,那不就处处吃亏,而且这帮不要脸的还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明明都叫人给虐成狗了,还好意思对外说自己取得了局部的胜利……那管个蛋用!最后的结果还不是赔钱,破财消灾。看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那就是看战后谁割地赔款,这不是妙笔生花就能改变的事实。 “小秀才,怎么了?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开心啊?”陪着张宝逛街买年货的公孙羽忽然发现张宝的情绪有些不佳,不由纳闷的问道。 “没事,我没事。就是忽然想到咱们这回跟西夏的战争结果,让人觉得有些灰心丧气。”张宝摇摇头,随便说了个理由敷衍公孙羽。 “……秀才,那是朝廷的事,咱们平民百姓也管不了,过好咱自己的日子就得了。”公孙羽宽慰张宝道。 张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忽然问公孙羽道:“公孙大哥,你说万一有一天外族的铁蹄打到了这汴梁,这大宋的满朝文武会有几个坚持抵抗的?” “呃……这你可问错人了吧?”公孙羽挠了挠头,不明白张宝为什么会忽然有此一问。 张宝见状摇头苦笑,“公孙大哥说的是,我的确是问错了人。走吧,天色不早,咱们回去吧。” “嗯。”公孙羽答应一声,不过随即伸手将张宝拉到了路边。张宝顺着公孙羽所看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队官兵在前开道,似乎是有什么大官要从这里经过。 “这是谁呀?排场那么大?”张宝随口嘀咕了一句,旁边恰好有个喜欢说话的主,闻言接口道:“小兄弟不知道?这是蔡京回京了,看来跟对了人果然很重要啊。” 蔡京、童贯、杨戬、高俅……这帮在北宋让人耳熟能详的奸臣,张宝已经知道了两个,一个是高俅,前不久从西夏随军回来,还有一个就是现在遇到的蔡京。别人看不起奸臣,可张宝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能做奸臣的人,一般都是聪明人。要不然早就叫忠臣找机会给灭了,又怎么能混得风生水起,压制的忠臣有志难伸。就好比高俅,他的出身很低微,市井泼皮一个。有的人说高俅能发达是仗着当今天子的宠信,可张宝却不这么认为。 的确,天子的宠信很重要,可本身的才能更重要。天子又不傻,即便再宠信一个人,也不可能重用一个无能之辈,从而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宠信只是先决条件,同等情况下受宠信的人机会更多一些,而自身的能力才是关键。 高俅能够得到赵佶的重用,绝不单单只是赵佶还是端王那会留下的情分,更多的还是高俅自身的努力。从他处理与曹家的那次摩擦,就足以证明高俅办事的老练。虽然高强并非高俅亲生,但高俅一向视若己出。按理说高强挨了揍,当老子的高俅就算不跟曹家针锋相对,也会暗中派人向刘大人施压。但高俅没有这么做,一声不沉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这样一来曹家也就不好咄咄逼人。这件事高家是理亏,但挨揍的高强已经得了教训,要是曹家继续得理不饶人,反倒会让人觉得曹家有仗势欺人的嫌疑。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都认怂了,你还不依不饶,是不是有点过分? 虽然这件事让高俅叫人瞧不起了一阵,可在当今天子那里,高俅却得到了天子的安慰。曹家跟皇室关系密切,此次起了矛盾的曹高两家,天子是左右为难。帮曹家有些于心不忍,可帮高家……又容易惹来皇室的不满。高俅低调认怂,替天子分了忧,也让天子更加器重高俅。以高俅此番随军出征西夏为借口,天子重赏了高俅。表面上看是曹家赢了,但私底下高俅得到的好处更多。 而与高俅相比,蔡京对赵佶来讲要更加重要。高俅可以替赵佶办点差事涨涨脸,而蔡京却可以让赵佶的腰包迅速鼓起来。钱这东西,无论哪朝哪代,那都是很重要的一件东西。 等到蔡京的队伍过去,张宝正打算跟公孙羽继续往城外走,不想随手一摸怀里,脸色顿时变了,钱丢了!宋时的服装不像后世,而张宝也不想穿得太过特立独行,除了里面穿的内裤是现代的样式,外面穿的衣物还是大宋百姓常穿的那种。不过也有一点小小的区别,就是张宝在自己的外衣内侧缝了几个口袋用来放钱。但现在口袋还在,钱袋却不见了。 什么时候丢的?张宝感到很纳闷。在蔡京的队伍出现之前,张宝清楚的记得钱袋还好好的待在口袋里,怎么一会的工夫就没了呢? “小秀才,怎么了?” “……钱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 “就是刚才……刚才蔡京的队伍过来时有个人过来搭话,会不会是那人偷的?”张宝想了想,对公孙羽道。 “……那你记得那人长相吗?” “呃……没记。” “……那就走吧,没记住长相,那上哪找去?丢了多少?” “钱倒是不多,大概就二两的碎银子。走吧,回去,今天真晦气,就不该来这汴梁。”张宝郁闷的说道。公孙羽没说错,汴梁人口大概是百万之多,贼偷没有一千那也有八百,自己没记住方才跟自己搭话的人长什么样,那人海茫茫上哪找去?即便以后找到了,估计钱也被花完了。拢共就差不多二两的碎银,也犯不上动用关系找夏虎帮忙啊。 除了自认倒霉,张宝也没别的法子,带着公孙羽继续往城外走。可今天衰神似乎对张宝情有独钟,张宝带着公孙羽刚到城门口就遇到了一场热闹。张宝不想多事,正打算跟公孙羽靠边走过去出城,可事却偏偏找上了张宝。 打架斗殴的事情,不愿看的自然是要有多远躲多远。可打架的双方却不会考虑路人的安全,干挺对手才是他们最需要关心的。起冲突的双方看样子都是有点背景的,要不然也不敢在城门口闹事。 先是口角之争,随后便是上演全武行。好在动手的双方还有点理智,没有动刀,只是拿着棍棒之类的武器。但殃及池鱼这话就是给这时候准备的,张宝没招谁没惹谁,低着头往城门口走,却不想也不知是哪个没用的没把手里的武器攥牢,一根短棒打着旋的就奔张宝招呼了过来。 张宝听到有声音传来下意识的一抬头想要瞧清楚是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结果就叫那根短棒给砸中了额头。本就心情不佳的张宝终于暴走了,骂骂咧咧伸手往身后摸,在公孙羽目瞪口呆中摸出了一块板砖。 张宝也不废话,直接冲着正交战最激烈的地方把手里的板砖使劲扔了过去,砸一个够本,砸两个赚一个。刚才无缘无故挨了一棍,怎么着也要把这个亏给找回来。 就听“哎呦”一声惨叫,正在动手的双方都停手了,看来张宝这一砖砸到的还是个重要人物。张宝一低头,闷不吭声的往城外走。反正刚才所有人都只关注打架的那帮人,除了公孙羽外,也没几个看见张宝扔砖。 “谁?是谁?哪个王八羔子扔的砖?”一个手捂额头满脸怒色的年轻人愤怒的质问着,可这时候谁会承认? 张宝不吱声,公孙羽自然也不会出卖张宝,二人跟需要看热闹的人一样,此时作鸟兽散,该干嘛干嘛,也不理会那个倒霉蛋的质问。 “今天不把人找到,谁也别想走。”年轻人见没人承认,当即扬言道。 一般来说,犯众怒的事情尽量别做,因为那样容易吃亏,而且最后还要自认倒霉。年轻人刚要让人堵住城门打算一一查问,可围观的百姓们不干了。当即纷纷指责起那个年轻人,可让人意外的是,那个年轻人似乎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把眼前百姓的指责放在眼里,依旧我行我素。 也就在年轻人扭头吩咐手下去堵城门的时候,一个臭鸡蛋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年轻人的脑袋。这就像是一个信号,那些被年轻人的态度给激怒的百姓立刻纷纷扔出了手里不要的东西,鸡蛋、烂菜叶、地上的土疙瘩,跟下雨一样奔着以年轻人为首的那伙人砸了过去。 “哎呀~大胆的刁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不要命了吗?”年轻人在手下的保护下大骂不休,结果换来的就是更加激烈的“暴风骤雨”。最后年轻人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得在手下的保护下狼狈而逃。 打跑了年轻人,百姓们各归各家,颇有默契的只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扔出第一个臭鸡蛋的张宝也带着公孙羽往城外走。不想出城不久,公孙羽就告诉张宝,说是后面有人跟踪。 张宝一听不由纳闷,自己穿得也不是很像肥羊,怎么就叫人盯上了?公孙羽听了张宝的疑问不由摇头道:“应该不是想要劫咱们,估计是有什么话要跟咱们话。小秀才,要不要等等?” “唔……等等也好,省得把贼招家去了。”张宝想了想,点头同意道。而公孙羽听到张宝的话却是心里暗自腹诽,“这时候想起不能招贼进家了?当初是谁坚持要收留那个飞贼莫秋烟的?” 有公孙羽在身边,张宝也不怕对方会对自己不利。但等他看到公孙羽口中的跟踪者时,还是忍不住感慨,这年头跟踪人也这么明目张胆了,看到自己这头“肥羊”站在这里等,对方不仅没有掩饰,反倒加快了脚步。 “这位兄台请了,不知阁下跟随至此有何指教?”张宝不等对方说话就先发问道。 “小兄弟莫要误会,在下只是想要道声谢,多谢小兄弟方才援手。” “援手?兄台是不是误会了?你我素未相识,何来援手之说?”张宝装糊涂道。 “小兄弟,方才在城门口,若不是你的一个鸡蛋,又如何能叫……” “你认错人了。”张宝打断对方的话道。 “小兄弟,这是我亲眼所见……” “你认错人了。”张宝不给对方继续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第二十章 江湖无处不在 张宝不喜欢奸臣,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喜欢忠臣。奸臣固然可恨,可若没有利益方面的冲突,双方倒还可以相安无事。但忠臣就不一样了,要有随时被坑的觉悟,而且还要忍受对方那种为了大局,为了大义而不得不如此的高姿态,怎么想怎么觉得恶心。 张宝既不想做受人唾骂的奸臣,也不想做表面公正但背地里却干着坑队友这种勾当的“忠臣”。城门口的事情不过是适逢其会,张宝要“深藏功与名”,自然不承认扔了那个嚣张年轻人头一个鸡蛋的事情。就是现在,张宝也不知道起冲突的双方都是什么人,更不清楚那个嚣张的年轻人究竟是谁。 回到了张家以后,张宝继续过自己小地主的生活。此时已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张宝虽然在汴梁城里买下了一座三层小楼打算开酒楼,但装修改建这些事而只能等过完年以后再开始,此时的张宝每日里除了躲在屋里构想自家的酒楼该如何装修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带着莫秋烟、冬儿以及大丫、小丫四个小丫头在厨房里准备过年时要吃的零食。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张宝负责做,四个大小女子负责试吃,同时张婶和几个厨娘则负责观察记录学习。 对于吃,汉人若是认第二,这世上就没人配称第二,不管是什么食材,到了汉人的手里最终都能变成美食。后世的大吃货国那不是吹出来的,小龙虾在国外那是泛滥成灾,嚣张无比,但到了国内,那就是桌上的一盘菜。 张宝爱吃,也爱做。单身三十年的男人,有几个不会炒菜做饭,缝缝补补的?这辈子虽然手生了一点,但吃货的精神却是深刻在张宝的灵魂深处,只要有暇,张宝都喜欢自己下厨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今日的张家很热闹,凡是租种张家田地的佃户,每家都派了一个代表来。不为别的,就只为张家今日要给他们发“福利”。过年了,在张宝的坚持下,管家张福从附近买来五头大肥猪,准备杀猪分肉过个肥年。而每一家租种张家田地的佃户,都可以分到二十斤猪肉,十斤白面,三斤素油。 这是大手笔!张家的佃户们那是各个喜气洋洋,在那些没有机会领到张家福利的邻居们羡慕的目光上来到张家等待领东西。 五口大肥猪已经绑好,请来的屠户也已经把杀猪刀磨得快快的,就等管家张福点头,屠户们就准备开始工作。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些来领福利的佃户们自是欢喜,而本来有机会领但现在却没有了机会的人除了后悔懊恼就剩下嫉妒恨了。 人就是如此,总是习惯将自身的过错推卸给别人。原本是张家的佃户但在今年不再租种张家田地的三户人家此时正聚在一起唉声叹气。他们后悔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先不说张家给自家佃户所提供的福利,单是比邻村郑家要的更低的租子,就足以叫他们后悔当初鬼迷心窍听了郑家的“花言巧语”。 凡事就怕比较。若是更低的租子只是让人感到后悔,那让自家的孩子有机会读书识字那就会让人自责了。在古时,卖字也是一门谋生的技能,当然那字要写得好才成,要是写的跟甲骨文似的,那卖字的人能饿死。 物以稀为贵,古时读书人之所以会受人重视,那是因为周围很多人都是文盲。不像后世义务教育的普及,不识字的人已经很少很少。在古时,识字的人受到重用的机会更多一点,而且穷文富武,穷人想要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那就是读书参加科考,没有第二路可选。 张宝是存了收买人心的念头,这才让还没考取功名的朱四留在张家担任佃户家子弟的启蒙老师。也就是教会那些半大孩子读书识字,这点事已朱四的水平完全能够胜任。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落到佃户的眼里那就不一样了。这是张宝给了自家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但就是因为自己当初的一时糊涂,这个机会就眼睁睁的与自家擦身而过了。 后悔、自责、再加上周遭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时不时流露出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就足以折磨的那三户拒绝继续租种张家田地的佃户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由怨生恨的事情并不少见,张家分发自家佃户年货的事情也就成了压垮三户人家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过不好,谁也别想好过!”这种自私的心理在此时三户人家的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一般失去了理智了人,往往就会干出不合常理的事情。好在三户人家都怕死,不敢直接跑到张家闹事,但也正是因为不敢直接来闹事,所以三户人家的当家人就聚在一起考虑了一些歪门邪道的主意。 打小报告就是一种小人行径,也是许多想要暗中使坏的人最常用的一种手段。此时三户人家就站在远远的人群外面,时不时的望一望村口,从得到张家准备发年货的消息开始,三户人家中的一户人家的当家人就亲自赶路去了汴梁城。在这三户人家的眼里,乡老已经靠不住了,很有可能已经被张家收买,只有直接报官才有可能给张家添堵成功。而在三户人家的热切期盼中,官府的人终于姗姗来迟了。 “夏大哥?你怎么有空带人来小弟这里?”张宝看到不请自来的夏虎,不由纳闷的问道。眼看着年关将近,身为开封府都头的夏虎应该很忙,这时候来找自己,莫不是又有什么苦差事要丢给自己? “别苦着长脸,没事找你帮忙。”夏虎没好气的白了张宝一眼道。 “那夏大哥来干什么?不会是为了赶上这顿杀猪菜吧?”张宝心里一松,开玩笑的问道。 “你还别说,我来还真是为了这事。”不想夏虎却认真的点点头,对张宝道:“你叫人告了,说你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大人知道是你后便让我来看看,顺便给他带个猪头回去,他要吃冰糖炖猪头。” “猪头好办,五个呢,给他一个没事。就是谁告的我?我看佃户一年到头没什么油水,好心分他们点猪肉也犯王法了?是哪个王八……哈……看来就是你了。”张宝一看想往人群里缩却被人拦住的自家前佃户张易,冷笑着说道。 “秀才,他跟你有仇?”夏虎见状问道。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他本是我家的佃户,但今年秋收以后便表示不再继续租种我家的地。我家也没难为他,就换了一家佃户……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他。我说张易,明人不说暗话,你倒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个明白,我张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张宝说到最后直接质问张易道。 此时的张易早已没了一开始得意的神情,从看到从开封府请来的都头跟张宝有说有笑,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溜走却发现后路已经叫随夏虎一块来的捕快给堵上。想要向其他两家同伙求助,却发现那两家没义气的已经不见了人影。 “哎~问你话呢,你不是挺能说的嘛,继续说啊。”张宝很生气的质问着张易。而周围听明白事情原委的众人看向张易的眼神也带着鄙夷。小人不管到哪里都不会受待见,即便是搁到了小人堆里,同样也不会受到同是小人的人的待见。更何况张家村的人大多数还是很朴实的。虽然羡慕张家的佃户遇到了一个大方的主家,可也仅仅只是羡慕,没有由羡慕转变成期盼张家倒霉让他们高兴高兴的地步。 小人之所以不受人待见,就是因为小人行事没有底限。此时的张易已经暴露,但他的同伙却还没有为人所知。可张易明显是个有难同当的坚定支持者,面对张宝的逼问,张易毫无悬念的出卖了自己的“队友”,指望可以借此转移众人的目光,减轻自身的压力。 张宝很生气,但对于得了红眼病的张易等人却又无可奈何,除了在道义上谴责两声,其实张宝也没别的办法。说白了这就是诬陷,事情闹大了顶多就是让张易及其同伙被官府打板子,可眼下正是大家伙高兴的时候,张宝不想因为这几个小人而败了众人的兴致。痛骂了张易一顿后便不再理会,张易也没脸继续待在这里,灰溜溜的离开了现场。远远的就听到张宝正在大声向众人宣布,“诸位乡亲,除了我家佃户有年货外,大家同样也有礼物,请大家不要着急回家,等领过了年货再走也不迟。” 要说张易跑去告张宝收买人心也没错。五头猪都不下三百斤,张宝一家如今虽也有了二十多口人,但除了分给佃户的四百斤猪肉,剩下的千余斤猪肉张宝一家要吃到什么时候?张宝当初决定买猪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要分给村里每家每户一些,肉十斤,面五斤,油一斤。面、油都已经由管家张福买好放在了张家的库房里,就等着杀了猪就一并送给村民。张宝本想把这个惊喜留到最后,却不想出了张易这档子事。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张家的村民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张易陷害张宝。但现在手里拿了张家给的东西,这心里的那杆秤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往张宝那边偏。对张易也开始变得不待见起来,觉得张易做人不厚道。 而此时的张易却没工夫理会同村村名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他眼下需要面对的,就是两个同伙对他方才不义气的指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易为了减轻责任出卖同伙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见势不妙提前离开的两个同伙的耳中。但面对同伙的指责,张易却显得振振有词,反过来指责两个同伙不仗义,没有有难同当。 “张易,这事都怪你。”两个同伙之一的张球冲张易嚷道。 “怎么能都怪我?这事之前大家不是都商量好的吗?”张易不服气的反驳道。 “怎么不怪你,你看看你找来的是什么人?别的人不找,偏偏找个跟张宝认识的?开封府里是只有那个姓夏的一个都头吗?”另一个同伙张千紧跟着说道。 “我也没想到啊。再说了,那开封府要派谁来是我能做主的吗?还有,你们两个没义气的,刚才我被骂的时候你们跑哪去了?”张易说到后面不由有些生气的指责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个人倒霉不够,干嘛还要把我们两个给招出来。你要是不说,我们两家不就也能分到一些年货了吗?到时分你一些还不好?”张球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反过来指责张易不该出卖他跟张千。 可张易却不信张球的说辞,开口骂道:“少他娘的说漂亮话,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心里没数?我有数。”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球、张千异口同声的回骂道。 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张易与两个同伙越说越呛,到最后终于没忍住,动起了手来。张家村也由此出现了两个极端,一边是兴高采烈领着张家给的年货,一边是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而打的头破血流的张易三人。 还好开封府的都头夏虎在,在闹出人命之前出面阻止。这回夏虎倒是真没白来,不仅吃了张家的杀猪菜,混了一个猪头回去,顺带着还处理了一场民事纠纷。只是对张易等人来讲就不是那么愉快了,害人没害成不说,反倒因为败露而闹得无脸见人,又因为打架斗殴被官府给抓了,估计这个年张易三家是别想过痛快了。 张宝不是圣人,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看到想要陷害自己的张易倒霉,张宝心里暗爽。假惺惺的为张易等人求情的事情张宝是不会干的,那是只有伪君子才会干的事情。被人害了反倒同情害自己的人,这要多缺心眼才能干出这种事。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反正这事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张宝都不觉得张易浑身上下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他活该! 第二十一章 祸事来了 “卖面人哎~糖面人哎~”随着小贩一声声的吆喝,张家村的小孩子们就如同听到了召唤,很快就把小贩给“包围”了。 过年了,小孩子的兜里也有了一点压岁钱。当然这钱不多,顶多也就三五文,但这对小孩子来讲已经很满足了。此时有卖糖人的小贩出现,正好可以满足一下小孩子们的消费。 在人群里,就有被冬儿从家里拖出来买糖人的张宝。张宝虽然心理年纪成熟,但在认识的人眼里却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此时正是过年的时候,张宝要做的“大事”也找不到人手,也就是说,此时的张宝是个闲人。 “糖人怎么卖?”张宝拉着冬儿的手问小贩道。 “一文钱一个,现做要两文钱。”小贩一脸憨厚的答道。 “给我现做一个。”张宝对小贩说道。不过还没等小贩动手,张宝就阻止小贩道:“等会,换根竹管,让我妹子自己吹,让我看看你的手。” 小贩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和气生财,只好按照张宝的吩咐一一办到。张宝将冬儿推到前面说道:“冬儿,吹吧。” “哦。”冬儿答应一声,鼓起腮帮子使劲的吹,眼看着在小贩的巧手下一个糖人就被捏出来了。 等冬儿兴高采烈的拿着糖人玩,张宝将两文钱递给了小贩。小贩接过钱后才不解的问张宝道:“这位公子,小的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指教。” “想问我刚才为什么那么麻烦?”张宝闻言问道。 “……正是。” “小孩子都比较精贵,容易得病,所以有些事需要注意一点。这糖人是可以进口的东西,若是让你来吹,那这糖人只能玩却不能吃了。你也不要生气,我这是在教你一条生财之道。”张宝笑着对小贩解释道。 说实话,小贩起初听到张宝的解释时的确心里有些不爽,这不就是嫌弃自己脏,怕有什么病传染给小孩。可等听到张宝最后一句话,不由一愣。做买卖的人一般都比较精明,小贩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张宝话里的意思。做吃食不仅仅是要求口感,也要注意卫生。在口感相当的情况下,顾客肯定更愿意选择吃着能更放心的一家。 小贩刚想要开口道谢,张宝却已经带着冬儿回了家,而周围还在等待的小顾客们又不是小贩想要得罪了,只得耐下性子先做生意。 回了家的张宝打发冬儿拿着糖人去跟莫秋烟显摆,自己则跑去后院找到了公孙羽。公孙羽昨晚值夜,此时正睡得熟,被张宝叫醒以后满脸的不高兴,瞪着张宝威胁道:“你要是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今晚你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公孙大哥,你说这时候会有小贩出门做生意吗?” “啊?小贩走街串巷做生意不是很正常吗?” “可今天是大年初三,这时候不在家歇着,会出门做买卖?”张宝见公孙羽没听明白,只好强调道。 “也可能是小贩家里困难,没有隔夜粮……真有小贩?”公孙羽话说到一半终于回过味来,这事不经琢磨,一琢磨果然觉得有些可疑。 “哪还能有假?我刚才带着冬儿去买了个糖人,回来才觉得这事有问题,这不就找你来了吗?” “你想让我去盯着那小贩?”公孙羽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问道。 “嗯。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事实是如你所说,那个小贩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才会在大年初三出门做买卖。” 在没遇到张宝之前,公孙羽带着家人四处流浪,那警觉性比起普通人高出不止一筹。所以对于张宝的多疑,公孙羽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如今的张家在张家村也算是有了些人气,年关时的大手笔,更是让张家在张家村的人气暴涨。 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防范之心还是很必要的,毕竟眼下的张家“家大业大”,容易引来一些宵小的窥伺。 看到公孙羽翻墙而走,张宝这心里才稍微感到踏实一些。要是一般的宵小,张宝压根就不担心。别看张家人数不多,但高手却有五个,周侗夫妇,公孙羽夫妇,外加一个莫秋烟,有这五个人在,张宝不觉得一般的宵小来了张家能讨到什么便宜。 让公孙羽去跟踪小贩,只是张宝觉得这事有问题,图个安心。等公孙羽走后,张宝自然是回屋准备小睡片刻,等吃午饭的时候再起来。不想张宝刚躺下,大丫就跑来告诉张宝有客来访。 过年了,走亲访友这事很正常。就像暂住张家的朱四,今天一大早就被张宝打发出去拜访同窗,顺带着看看能不能为学堂找两个教书先生回来。在年关的时候张宝就对村民承诺等过完了年张家的学堂就会对村子里的孩子开放,只有朱四一个先生容易累到,而且若是光教书识字,也容易耽误朱四自己的学习。找两个朱四的同窗过来,可以分担朱四的压力,而张宝所需要付出的,也不过是一点钱财而已,对此时的张宝来说,这点钱不叫事。 张宝本以为是朱四带着同窗回来了,不想却从大丫的口中得知来拜访的人并不是朱四,而是卢俊义跟林冲。 “谁?”张宝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两个人的确自称一个卢俊义,一个林冲。”大丫被吓了一跳,赶忙重复道。 张宝见状连忙安慰了大丫一声,随即又吩咐道:“哦,大丫别紧张,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有些吃惊。你再辛苦一下,去禀报我义父,就说卢俊义跟林冲来了。” 卢俊义、林冲,水浒传中两个武艺高强但却命运悲催的人物。两个人的一生如果用一件物品来形容那就是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悲剧。林冲因为媳妇漂亮惹来高衙内的窥伺,从而被陷害发配沧州,最终被逼上了梁山。而这还不是结束,等到后来好不容易将仇人拿住,却又因为所谓的哥们义气而眼睁睁看着仇人扬长而去,那种有仇不能报的憋闷,没有亲身体会的人根本体会不了。 至于卢俊义,那就更是可怜,媳妇跟被自己搭救的管家通奸有染,合谋陷害自己打算致自己于死地,梁山虽最后救了卢俊义,但卢俊义会遇到这种糟心的事情的起因却是梁山想要拉他上山。这也是为何卢俊义空降梁山直接做第二把交椅却无人反对的原因,因为梁山众人对卢俊义心里有亏。 这两个将来会倒大霉的家伙突然登门拜访,张宝很是有些“受宠若惊”。张宝知道,这二人不是来找自己的,因为这二人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就是他义父周侗的门下弟子,要论关系,张宝也算是他们的师弟吧。 作为张家的主人,张宝自然要出面应酬,卢俊义长得仪表堂堂,一副翩翩美男子相貌,倒是对得起他日后“玉麒麟”的绰号。而林冲的长相就有些让张宝感到意外了,只见林冲面如润铁,黑中透亮,亮中透黑,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活脱脱就是一副猛张飞的形象。但只要一想到以后他在经历那些糟心事时的表现,张宝就觉得林冲他真对不起他的这副长相。 张飞脾气暴躁,性如烈火,要是换他的媳妇被人调戏,他不把调戏他媳妇的人脑浆子打出来那是绝对不肯罢手的。但反观林冲,当他得知媳妇被人调戏时那是气愤不已,而等他看到调戏自己媳妇的人是高衙内以后,他选择了忍,不仅自己忍了,还阻止想要替他打抱不平教训高衙内的鲁智深。可林冲的忍让并没有让高衙内有所收敛,林冲想要息事宁人,守着媳妇过安分日子,可没得手的高衙内却不肯就此罢休。先是央求其父高俅设套陷害林冲带刀误闯白虎堂,随后又派陆谦赶往沧州意图永绝后患。结果忍无可忍的林冲终于爆发了,只是此时的爆发却来得太晚,媳妇已经没了,家破人亡了,走投无路的林冲不得不投奔梁山。 “师弟,师弟?”卢俊义的轻唤让走神的张宝回过神来。张宝连忙问道:“卢师兄方才说了什么,小弟一时走神没听清。” “为兄是问师父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挺好的啊,师母的病已经有段时间没犯了,师父没有了烦心事,心情自然好。卢师兄为何有此一问?” “呃……”卢俊义被问住了,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旁的林冲接口说道:“师弟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想必你也知道,师父膝下曾有一子,你可知道?” “知道啊,是云清兄长,只是可惜已经战死沙场,无缘一见。” “那你可知云清是如何战死沙场的?”林冲又问道。 “这个,小弟不知。”张宝还真不知道这事,只知道周云清是在参加西夏战争时期战死,但具体是怎么死的,张宝就不知道了。他也不好过问此事,周侗夫妇老来丧子,这本就是大不幸的事情,张宝不能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就去干戳周侗夫妇心窝的事。 “……云清会战死,我们两个是有责任的。”林冲见张宝没追问,便自顾自的说道:“当时我们两个与云清一同投军,凭借着个人的武艺,一开始倒是也立下了一些功劳,但后来们骄傲了,中了西夏人的埋伏,我们三人突围,我二人冲了出来,而云清为了掩护我二人却……”说到这林冲没有继续说下去,一旁的卢俊义也是叹了口气,对张宝道:“我们二人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自觉愧对师父,所以一直没有去探望。后来听说师父收下你做了义子,这才厚颜前来。” “这样啊,两位兄长,你们的心情小弟也能理解,只是此事还要看师父的态度,小弟也无能为力。” “这是自然。只是万一师父要是不肯原谅我二人,还请师弟代我二人为师父尽孝。若是将来有什么难事,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卢俊义闻言答道。 “二位师兄言重了,师父是你我的师父,更是小弟的义父,小弟岂能不尽心。”张宝连忙说道。 就在张宝与卢俊义、林冲说话的工夫,大丫低着头走进来向张宝禀报道:“老爷,老太爷说他乏了,今日不想见客。” “哦,我知道了。”张宝应了一声,把大丫打发出去后安慰失望的卢俊义跟林冲道:“二位师兄不必失望,师父只是说乏了,并没有直接让你们离开,也就是说师父此时也有些犹豫,二位师兄今日不如且先回去,待我劝劝师父,等师父想通了就派人去通知你们可好?” “也只好如此,只是如此一来就要麻烦师弟你多费心了。”卢俊义点头道。 张宝见状笑了笑,问道:“卢师兄客气了,还请师兄告知小弟你二人此时在汴梁的住处……” “什么人!?”就在卢俊义准备告诉张宝自己此时在汴梁城的住处时,林冲忽然冲着房梁大喝一声。 “别动手,是自己人。”张宝一见房梁上的公孙羽,连忙对准备动手的卢俊义、林冲道。 “我的公孙大哥哎~你好端端的上房做什么?”看着从房梁上跳下来的公孙羽,张宝哭笑不得的问道。 “你吩咐我办的事有眉目了,那个小贩果然有问题。”公孙羽开口对张宝道。 张宝一听不由紧张了起来,连忙问道:“真有问题?那个小贩是一个人还是有同伙,此时在什么地方落脚?他的目标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难住公孙羽,就见公孙羽缓声答道:“小贩不是一个人,出村往南二十里有片树林,那伙人就藏在那里。秀才,你的麻烦来了,对方看上去不是善茬,应该是一股马贼。那个小贩不过是那伙马贼里负责打探消息的喽啰。” “马贼?那伙人有多少人?” “不少于三十人,我看了,都是练家子,胯下的马也没有一匹是凡品。而且在那伙人里我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会是张易吧?”张宝随口问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是之前想要陷害你收买人心图谋不轨的三人中的一人张球。” “啧~看来咱们的麻烦是真来了?”张宝嘬着牙花子说道。 第二十二章 马贼来袭 强人里是好人的不多。得知自己十有被马贼盯上,张宝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公孙羽不会在这时候骗自己,所以他带回来的情报应该是真的,说有四十马贼,那就是有四十马贼。 “师弟不必惊慌,有我二人在此,定叫那宵小有来无回。”卢俊义开口安慰张宝道,一旁的林冲也是赞同的点点头。卢俊义、林冲那都是周侗的高徒,属于可以以一敌千的猛将。前不久才出征西夏归来,厮杀对他们来说不叫事,就如卢俊义所言,那四十马贼在卢俊义、林冲的眼里,其实真的不够看。 “多谢二位师兄援手,只是此事小弟另有计较,还请二位师兄容小弟思量思量。”张宝连忙对卢、林二人道谢道。 “师弟,马贼而已,有什么好思量的,待为兄与你林师兄一同出马,直接将其杀尽也就是了。”卢俊义闻言不解的问道。 “不妥,不妥。二位师兄的武艺小弟自是信得过,区区马贼肯定奈何不了师兄。可问题是那些是马贼,各个有马不说,而且那些马估计也都不是凡品。一旦发现二位师兄不可力敌,那些马贼四散而逃,师兄如何追赶?除恶务尽,那些马贼为祸一方,而二位师兄也不可能天天守在小弟这里,所以小弟要考虑一个能将这伙马贼一网打尽的主意,以绝后患。”张宝摇了摇头对卢俊义解释道。 “说得好。”门外传来周侗的一声称赞。 卢俊义、林冲一见周侗连忙起身上前,双膝跪地请安道:“弟子卢俊义(林冲),拜见师父。” “嗯。”周侗应了一声,点点头径自坐到了张宝的上首位置,开口问张宝道:“我儿可有计策?” “义父放心,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们这边,而那伙马贼尚不知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以有心算无心,若是这样还能叫那些马贼跑了,孩儿还不如买块豆腐直接撞死,省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张宝自信的对周侗道。 “师弟已经想到主意了吗?”卢俊义闻言问道。 “做好布置,守株待兔即可。”张宝微笑着答道。 当晚,张家村的村正被请到了张家,得知有一伙马贼会在近日洗劫张家村,年仅六旬的老村正不由有些慌神,但见张宝神情镇定,仿佛成竹在胸,又好奇的问道:“小宝啊,难道你不怕?” “范伯,若是害怕就能让那些马贼离开,我自然会害怕,可眼下的情况却是无论我们怕不怕,那伙马贼都会来洗劫咱们张家村,既然这样,怕又有什么用?”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要么破财消灾,要么奋力一搏。范伯,小子不想破财,所以准备奋力一搏。” “可马贼凶悍,官府都不见得能奈何得了他们,就凭你……”村正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张宝。 “范伯,若是就凭小子一个人,那自然不敢夸下海口,可现在咱们张家有我义父,还有前来探望义父的二位师兄在,咱们就有叫那些马贼有来无回的底气。”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就凭那三个人……” “范伯,咱们又不是要主动出击,若是按照小子的办法来,咱们张家村不仅不会有什么损失,说不准还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还有好处?”范伯纳闷的问道。 “范伯,那是马贼,所骑乘的马肯定不会是驽马,若是咱们剿灭了那伙马贼,那些马不就成了我们的缴获,到时是交公还是自己留下,还不是我们自己拿主意。” “但那是马贼啊……” “范伯若是不打算帮忙,那小子也不怪你,只是之后分配战利品的时候,范伯可不要怪小子自私。” “呃……你有把握?” “没有十成十,也有九成九。”张宝自信的答道。 “……好,那我这把老骨头就信你一回,小宝,你想让老朽怎么配合你?”一想到那些战利品,范伯的眼珠子就有些发红,咬咬牙答应了张宝的提议。 “范伯在咱们张家村德高望重,要对付马贼,自然需要范伯出面组织人手。那些马贼虽然有马,但咱们占了地利,这张家村是咱们的地盘,只要马贼进了张家村,那能不能活着离开就不是他们说了算。” “你不准备跟那些马贼正面硬碰?” “那当然,正面对抗虽也有胜利的把握,可那样难免就会出现死伤,咱们张家村的人谁不是爹娘生的,哪能轻易有闪失。范伯,一会还请你辛苦一下,连夜去挑选二十个青壮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他们。切记要胆子大的,胆小怕事的不仅不会帮上忙反倒容易坏事。” “好,此事就交给我来办,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范伯答应一声,转身就离开了张家。等张范离开以后,一旁坐着的卢俊义这才开口问张宝道:“师弟,你到底打算如何对付那些马贼?” “卢师兄,其实收拾那些马贼并不难,若是在开阔地带,那些马贼来去如风不好对付。可他们若是进了张家村,那他们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这里是张家村,熟悉地形的是我们,只要我们布下一些陷阱,想要袭杀那些马贼后全身而退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我跟你林师兄要做什么?”卢俊义又问道。 “还要烦请二位师兄各守住一个村口,防止那些马贼见势不妙逃走。” …… 在张宝的指挥下,张家村上下动员起来,当然张球、张千、张易这三家有嫌疑的人家也被看押了起来,以免他们去向马贼通风报信。等到两日过后,负责监视马贼动向的公孙羽回来了,告诉张宝马贼已经决定今晚行动,张宝当即请来村正范伯,做好迎战的准备。 古时的业余生活很好,城里还有个青楼妓馆可供有钱人前去消费,而像张宝所在的张家村,人们还是遵循着天睡我睡,天醒我醒的传统。只不过今晚有所不同,村子里的老弱妇孺此时都已经集中在了张家的后院,青壮们也各个打起精神,手里拿着鱼叉、锄头等武器凝神等待。 “来了,来了。”负责在村西南望风的张富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不要慌,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大家伙各就各位。”张宝大声吩咐道,得令的众人当即纷纷离开张家进入战斗位置。 村外西南方向,看着在月色笼罩下静悄悄的张家村,负责给马贼带路的张球点头哈腰的冲马贼首领说道:“大王,那里就是张家村,村里最富的张宝家就在村子的北头。” 马贼首领马蜂子听了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举目看了看张家村,问道:“那张宝家里真的金银堆成了山?” “肯定的呀,那张宝家里要是没钱,怎么会出钱给村里人发什么年货,那可是每家每户十斤肥猪肉、五斤白面啊,还有一斤素油。”张球当即答道。 马蜂子没兴趣听张球给自己描述那些年货都有哪些,他是马贼,平日里就靠打劫过日子,所以杀人越货对他来讲不叫事。但他不希望自己白忙一场,所以才特意询问张球一声。 “大王,你看现在天已经黑了,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见马蜂子迟迟不下令马贼攻入张家村,张球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你说的对,的确该动手了。”马蜂子闻言看了张球一眼,淡淡的说道。张球见状不由一愣,可还没等他想明白这马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感到脖子一凉,整个人浑身的力气仿佛就在一瞬间被抽走,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 看着被人从后面拿刀割断喉管的张球死不瞑目的双眼,马蜂子淡淡的说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内奸,你今日能出卖你的族人,明日就能出卖我。你的两个同伙已经在路上等着你了,你就放心的上路吧。” 说完了这话,马蜂子没再看躺在地上的张球半眼,抽刀在手大声冲四周的马贼喝道:“弟兄们,发财的时候到了,跟我冲!” 马蜂子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其余马贼一见首领已经冲了,他们哪里还敢迟疑,在他们的眼里,张家村就是一块搁在了嘴边的肥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没有遭遇丝毫阻拦变冲进了张家村的马蜂子一口气冲到了村北的张宝家大门前,看到大门紧闭,马蜂子控制着胯下马退后几步,随后催马上前,一马蹄狠狠踹在大门上。要搁以前,大门一下子就会被踹开,但今日却邪门了,张家的大门只是晃了晃,却并没有出现马蜂子希望看到的轰然倒地。 “咦?”马蜂子不由纳闷的咦了一声,几乎就是在他感到纳闷的同时,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救了他一命,几乎就是下意识的,马蜂子猛地一提缰绳,胯下马人立而起,结果一支利箭就射中了战马。 就听中箭的战马惨嘶一声,轰然倒地,骑在马上的马蜂子也跟着摔落马下,滚了几圈后翻身而起,由于事先有了防备,马蜂子并没有受伤。 “大当家的,怎么了?”随后赶到的马贼一见首领落马,连忙赶过来问道。 “小心埋伏!散开!”马蜂子一见手下打算围拢过来,急忙出声示警。但还是迟了一步,就在马蜂子开口提醒手下小心戒备的同时,就见数不清的鞭炮从路两旁的屋子里扔了出来。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准备了鞭炮用来驱赶年兽,大年初一要点,正月十五也要点,不过现在马贼来了,那准备用来赶走年兽的鞭炮就只好先照顾马贼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鞭炮的声音响个不停,马贼也顾不得躲避,因为他们此时已经无暇他顾,光是安抚受惊的胯下马就已经够他们忙的了。 趁你病!要你命!张宝可不会好心的等马贼们安抚好了胯下马再出手,趁着马贼没空管别的时候,他准备的下一步行动也就此展开。那些早已准备好的渔网,铺天盖地的就奔着马贼们罩了过去,只要罩住了一个,就会被几个严阵以待的村民拖到角落一阵群殴,不一会的功夫,四十个马贼就有一半叫村民给抓住了。 马蜂子一见情况不妙,这明显是张家早有防备,就等着自己带人自投罗网。曾经多次与官兵周旋的马蜂子毫不犹豫,当即扯住一匹无主的战马翻身上去,大声招呼还在手忙脚乱的手下道:“风紧,扯呼!” 早在进村之前,马蜂子就事先调查过张家村周边的地形,知道张家村的东头是条小溪。他们自西南方向进村,此时中了埋伏,想要掉头往回走恐怕也会落进张家的陷阱,倒不如往东走,只要过了那条小溪,凭着胯下马手中刀,料那些村民也奈何不了自己。 不得不说,马蜂子的选择是没错的。村南、村西二口已经让张宝拜托卢俊义、林冲把守,此路不通。而村北张家又有周侗夫妇坐镇,马蜂子想要突围也就只有村东那个方向要相对容易一些。 是相对容易,却不是绝对安全。就在马蜂子带着剩余的十几名马贼冲出去大概二十余步的时候,就看到前方不远有一根毛竹横拦在路上。马蜂子见状不由冷笑,催动胯下马猛地一跃,跳过了那根横栏,不想还没等马蜂子得意,又一根毛竹横栏横在了面前,与前面一根相距不到五米。 不管是人还是马,想要跨栏都需要助跑,马蜂子的战马刚刚才跳过一道跨栏,这时候又遇到一根,可问题是两根横栏相距不足五米,这点距离对身长近两米的战马来讲太短,根本就助跑不起来。 不过这点困难还难不住马蜂子,手起刀落,一刀便劈开了挡路的毛竹横栏,催马继续逃命。但等马蜂子逃到村东口小溪边的时候,却发现跟着自己一起冲出来的手下喽啰只剩下四个。 “那些人呢?”马蜂子忍不住问道。 “没注意,大当家的,这村子邪门得很,咱们快走吧。”一名喽啰惊魂未定的冲马蜂子嚷道。 “走?张家村岂是你们这些马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小溪的对面,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马蜂子循声望去,就见小溪边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却被人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第二十三章 挖坑等人来 马蜂子本是大宋军户,因为受不了上司的欺压而聚众造反,这两年在大宋境内四处流窜,仗着胯下的快马躲过官兵多次围剿。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栽在一伙没被他放在眼里的村民手里。 眼下马蜂子身边仅剩四个同伙,剩余的估计已是凶多吉少,唯一的出路就在小溪对面,但此时却又有人拦路。 “哼,尔等休要得意,待我大军杀到,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张家村鸡犬不留。”马蜂子大声威胁小溪对面道。马蜂子是在赌,赌对面的人相信自己的鬼话,从而发生慌乱不敢阻拦自己等人通过。 只是可惜马蜂子遇到的是张宝,公孙羽早已将马蜂子的虚实打探清楚,就四十个马贼,多一个都没有,有个鬼的大军。张宝对马蜂子的虚张声势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马蜂子,少吓唬人,你的大军就四十个人,如今早已溃不成军,你身后那四个就是你最后的人马。” “哼,你若不信,那也由你,但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尔等,若是尔等一意孤行,到时后果自负,死了也莫怨我没有事先提醒尔等。”马蜂子同样不屑的冷哼一声,继续死撑到底。、 张宝是不信马蜂子的海口,但人群里有人信了,悄悄打起了退堂鼓。张宝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嘀咕,心里一惊,连忙大声说道:“诸位乡亲,贼人的话岂能轻信?而且即便此时我等放他们离开,你们认为他们就会不记仇,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说到这张宝冲着小溪对面的马蜂子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慢悠悠的说道:“这个马蜂子说他还有大军未到,那我们如果不想让那所谓的大军前来报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那大军知道这个马蜂子在这里遭遇了不测,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马蜂子听到这话不由暗暗叫苦,弄巧成拙了,在死亡的威胁下,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就如那个少年所说,只要把自己这伙人杀光,那自然也就不会有所谓的大军前来复仇。相反若是放自己带人离去,却难保自己不会带人回来报复。 看到对面人心逐渐稳定,马蜂子知道自己逃生无望,但他也不想要坐以待毙。一般能做贼寇的都是亡命徒,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想法,马蜂子打算拼命,临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可还没等马蜂子催马过溪,左右两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就见一片火把通明,两伙人快速靠近,马蜂子见势不妙,刚想要带着人退回村子,不想身后也有人赶了过来。 “马蜂子,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听你废话了吗?就是要让你没工夫想到杀过来逃命。”小溪对面的张宝略显得意的冲马蜂子叫道。方才若是马蜂子真的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张宝还真没办法拦住对方,即便真的拦住了,也必会有死伤出现。而现在,周侗、卢俊义、林冲三员猛将都已经赶到,悍匪马蜂子对上普通百姓那是悍,可对上这三位那就不够看了。 “缴械不杀!”张宝带头冲着慌了神的马蜂子五人喊道,紧跟着村民们也跟着喊了起来,马蜂子手下四个喽啰受不了心理的压力,纷纷扔掉手里的兵器,下马跪地投降,唯有马蜂子依然坐在马上,打算顽抗到底。 马蜂子知道,投不投降对他来说结果一样,他是匪首,即便此时不死,到了官府以后依旧躲不掉那一刀,倒不如拼死一搏。此时已经顾不得去管手下喽啰的“背叛”,心知今日难逃一死的马蜂子把心一横,催马过溪准备先杀了坏了自己大事的那个少年。当然马蜂子也是心存侥幸,若是能够生擒那个讨人厌的少年,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 小溪水浅,并不能够阻挡马蜂子,眼看着马蜂子快要冲到近前,对岸的张宝似乎也有些慌张,连连后退,而原先站在他两侧的人也纷纷退避。眼看着就要能把那个少年手到擒来,马蜂子心里不由一阵窃喜,但这股喜悦还未过去,马蜂子就感到身子一沉,眼前一黑,掉坑里了……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有备无患没错吧?”耳边听着上方传来少年兴奋的叫喊,马蜂子恨得快要吐血了。 天晓得这该死的陷马坑是什么时候挖好的?那个少年之前一直站在坑前跟自己说话,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而更可气的是,自己偏偏还真的就上当掉坑里了。 “别探头,小心伤着。”坑外的一声提醒叫正准备暗算人的马蜂子感到郁闷,而紧跟着少年的话更让马蜂子感到绝望,“那就直接埋了吧,只是可惜了一匹好马。” 当看到一锹一锹的泥土从头顶上方落下,马蜂子真的急了,慌忙叫道:“别埋,别埋,我,我降了。” …… 战后清点,四十个马贼被村民打死了四个,剩下的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也大都是受伤不轻。没办法,村民不是官兵,下手不知道个轻重,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群殴马贼的时候那都是下了死力气。战马缴获了四十匹,但让张宝郁闷的是其中受伤的竟然超过一半,而且这一半都是没办法继续当做军马来用的,有一些更是只能杀掉吃肉。唯一让张宝感到安慰的就是村民除了几个由于过度紧张自己扭伤之外,并没有出现死伤。 解决了马贼,接下来要考虑的自然就是如何处置这伙马贼。作为村正,张范第一时间想到了张宝。趁着村民兴高采烈去分马肉的工夫,张范找到了张宝。 “啊?范伯,这还用考虑吗?当然是把马贼交给官府,这些马咱们自己留着,给我留两匹好马就成,剩下的范伯你负责分配就是。” “小宝,这次能消灭这些马贼你家出力最大,自然应该多分些,可把马贼交给官府妥当吗?真不会因此惹来马贼的报复?”张范有些担忧的问道。 “范伯,你还真信那个马蜂子的话呀?他这一伙就这四十个人,哪有什么大军?你别信他的。至于把马贼交给官府处置,范伯,不交给官府咱们要怎么处置这些马贼?全都杀了?那到时官府就要来找咱们的麻烦了。”张宝笑着对张范道。 “那什么人负责押送这些马贼呢?” “唔……这样,我两位师兄明日要去汴梁,让村里挑选二十个青壮跟着,请他们负责押送如何?”张宝闻言想了想,向张范提议道。 “……那你不去?” “呃……我要是去的话,那范伯你也跟着去吧,说不定官府还会有奖赏给咱们呢。毕竟这也算是剿匪有功吧。” “成,那我这把老骨头就辛苦一下。”张范一脸勉为其难的说道。 张宝见了心里难免腹诽,“这个老不要脸的,分明是自己想要去官府领功讨赏,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非要自己主动提出来。” 达到目的的张范告辞离去,离开的时候更是请周侗随他一同前去挑选马匹。他倒是也知道礼尚往来,打算让张宝家先挑缴获的战马,而且做主将二十匹好马中的十匹分给了张宝家。 对于相马之术,张宝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让他去挑那就跟买彩票一样,纯粹是碰运气。而让周侗出马那就不一样了,周侗是武人,而武人最爱的两样东西,一是神兵,二是宝马,有周侗那双火眼金睛在,挑的马肯定差不了。 次日清晨,一夜没睡的张宝就在卢俊义、林冲的陪同下骑着刚刚缴获到手的战马,押着垂头丧气的马贼去了汴梁城。随行的除了张家村的二十名青壮外,还有“勉为其难”跟来的张家村村正张范。 六十个人的队伍一到城门口就引起了围观,守城的兵丁不认识张宝,但却认识张宝身边的卢俊义跟林冲,得知张家村剿灭了一伙在大宋境内流窜了两年之久的马贼,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卢俊义跟林冲的功劳,至于真正的功臣张宝,则被忽略成了路人甲。 招摇过市,一路押着马贼到了开封府府衙前,提前得到消息的刘大人带着夏虎等人已经等候在门外,见到张宝等人过来,夏虎把手一招,立刻便有差人上前接手了那些只剩一口气的马贼,而刘大人则拉着卢俊义、林冲的手直夸二人侠义心肠,为民除害。听得卢俊义跟林冲尴尬不已,好不容易等刘大人停嘴喘气的时候才赶紧言明此番剿灭这伙马贼的最大功臣是张宝,而他二人不过是打个下手而已。 刘大人有些尴尬,夸人夸错了,这时候再夸正主一遍?好像有点不合适。好在张宝善解人意,笑着说道:“大人,学生一路辛苦,到这里不会连碗茶水都喝不上吧?” “哦,对对,是本府怠慢了,张秀才请随本府进府一叙。”刘大人一脸恍然,赶忙说道。 张宝随着刘大人进了开封府,村正张范则带着二十个青壮等在府外。原本张范想来汴梁献俘还存着跟开封府府尹套套近乎的念头,可在看到张宝跟刘大人似乎是旧识以后,张范心里是即震惊又侥幸。震惊的是张宝竟然认识开封府府尹,侥幸的是自己平时没有仗着村正的身份为难过张宝。他一点都不觉得刘大人没请自己进府一叙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也不觉得张宝进府没叫上自己是不厚道的表现,老实乖乖的待在府外等候张宝出来。 而进了开封府的张宝此时则正在跟刘大人讲述此番剿匪的前因后果,刘大人听得连连点头,等张宝讲完,刘大人这才开口夸道:“好啊,张秀才你还真是我的福将,我正愁不知今年该如何向朝廷表功,你这就送功劳来了。” “大人不担心朝中会有人说大人治理地方不利?”张宝故意问道。 “呵呵……张秀才说笑了,这是流贼,又不是出自汴梁周边,此番剿匪有功无过。来人,把赏银拿来。”刘大人闻言笑道。 不一会便有人托着一盘子白花花的银锭进来,刘大人笑着对张宝道:“这些银子是赏给你们的,而且我还告诉你,若是这事让龙颜大悦,说不准还会有封赏下来。” “多谢大人关照。”张宝连忙谢道。 “呵呵……这是你应得的。对了,这些贼人是马贼,那他们所乘的马匹现在何处?”刘大人笑笑,随口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射人先射马,为了对付这伙马贼,村民们首先对付的就是这伙马贼所乘的战马,别看马贼死得不多,但缴获的战马却没有几匹是完好的,大概只有十匹可以交给官府处置,剩下的伤残即便治好了也只能当做驽马来用。” “哦,是这样啊。无妨,本府也只是随口一问。” “大人若是喜欢,回头学生让人挑两匹最好的给大人送来?” “不可不可,这是贼赃,本府岂能据为己有。”刘大人连忙摆手拒绝道。 “大人高风亮节,学生佩服。”张宝闻言会意,高声赞道。 …… 等到快近正午,守在开封府门外半天的张范等人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张范才看到张宝托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径自来到张范的面前,示意张范接过盘子才说道:“范伯,这是官府给的赏银,你先带着大家伙回去吧。” “哦,那你呢?” “刘大人要留我吃饭,所以我下午再回去。不必担心我的安全,有我两位师兄陪着,没事的。哦,对了,还要麻烦范伯回去以后跟我家人捎个口信,让他们不必等我吃饭。” “……小宝,你是怎么认识刘大人的?”张范点点头,又好奇的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在进汴梁的时候管了个闲事认识了夏都头,然后蒙他引荐又认识了刘大人。范伯,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这些赏银可不少,有二百贯呢。” “放心,有咱们村的二十个青壮在,回去的时候我看谁敢抢。”张范高兴的答道。 第二十四章 天降鸿运 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在古时,最厉害的人就是皇帝,当然这是指国家国泰民安的时候,要是换成战乱之时,皇帝的日子就混得不如狗了。此时的大宋还算是国泰民安,皇帝的权利还是最大。龙颜大悦之下,剿贼有功的张宝也从一个小秀才变成了朝廷正九品的保义郎。 当然,这个保义郎跟后世的荣誉称号差不多,好处就是张宝每月能领到一份国家给的俸禄,他这也算是吃上皇粮了。而且更令人羡慕的是,他有机会得见天颜。十二岁的少年,带着村民干掉来袭的四十个马贼,而且己方还是零伤亡,这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几乎就是个奇迹。宋徽宗赵佶也是出于好奇,才想要看看张宝是个怎么样的“少年英杰”。 赵佶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奇,但这件事落到张宝身边的人眼里,那就是天大的事了。管家张福激动的差点上房,老张家什么时候得到过这种荣誉,面圣呐,那是只有高榜得中的学子才会有的待遇。哪怕是在汴梁威名赫赫的周侗,恐怕也没有与当今管家如此接近的机会。 “福伯,别忙活了。只是去见个面,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宝有些看不下去管家张福上下折腾的张家众人鸡飞狗跳,忍不住开口劝道。 “老爷,这是面圣呐。”张福激动的说道。 “对啊,就是去见个面,当今官家要见我只是出于一时好奇,就算是去见了面,也不会有什么的。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张宝神色平静的说道。 “说得好,荣辱不惊,小友果然没令老夫失望。”门外传来一声称赞,张宝一见来人,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上前说道:“闻先生怎么有暇来学生这里?” “呵呵……小友的事迹如今在汴梁传遍大街小巷,老夫自然要来沾沾光。”闻焕章笑着说道。 张宝闻言立刻谦虚道:“闻先生也来笑话学生,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实在当不得如此称赞。” 闻焕章是真拿张宝当自家的子弟在看待,他并不羡慕张宝有面圣的机会,反而担心张宝会在面圣时无意中犯了什么忌讳惹来大祸,故此一大早就出城赶来张家村。闻焕章并不是头一回来张家,负责守门的李富见到闻焕章后也没通报就直接放闻焕章进门,因为张宝事先有过交代,若是闻焕章来了,不必通禀。 本来闻焕章还担心张宝少年会心性发作,变得目中无人,听不得别人的劝,但等他听到张宝跟管家张福所说的话以后,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跟张宝交代了一些面圣时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后,闻焕章便跟着张宝在张家村转悠了起来。 张家村不大,除去张宝家拢共只有一百户,官府给的赏钱张宝没要,正好一家两贯。别小看这两贯钱,要全用来买粮食的话,那就是二百四十斤的粮食,一个四口之家若是省着点吃能吃上小半年呢。 不过引起闻焕章兴趣的是正在修建的一处建筑。没出正月都在年里,闻焕章很好奇张家村的村民为什么年都不过了集体出工干活,看那些村民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一个是不高兴的。 “小友,村民们修的是什么地方?” “学堂。过年前学生曾经跟村民们承诺会在年后开放张家学堂让村里的小孩子有书可念。但张家学堂终归还是小了点,所以学生就出钱请村民出力,一同盖了这间学堂,等学堂完工以后就可以让孩子们上学念书了。”张宝闻言答道。 “哦,这倒是桩善事,只是教书的先生你找好了吗?”闻焕章又问道。 “教小孩子读书识字又不需要有多大的学问,人品才是关键。学问不好可以学,可人品要是不好上哪学去?小孩子单纯,容易有样学样,学生可不想将来教出一帮有才无德的混账东西。闻先生放心,学生已经拜托朱四帮忙去找他的同窗来帮忙了。朱四虽然学问不算出众,但本性敦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他做朋友的估计品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呵呵……那若是老夫也来这里教书,你可愿收留?”闻焕章笑问道。 “闻先生要是愿意来,那不光光是村里孩子的福气,更是学生我的福气。只是以闻先生的才华,教授这帮村中顽童,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学生真担心会有人看不过去而堵着家门骂人。” “呵呵……那就这样说定了,等这学堂建成以后,老夫就来这里教书。”闻焕章笑着说道。 “啊?先生真要来啊?”张宝一愣,他原先以为闻焕章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所以也跟着凑趣说笑,但见此时闻焕章一脸认真,不由惊讶的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莫非小友不愿意老夫来?”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学生只是有些受宠若惊,还有点不明白。”张宝赶忙答道。 “呵呵……不明白老夫为何放着太学教谕不做,偏偏跑来你这做个教书先生?其实老夫的理由跟你义父一样,你要是不懂,回头去问问你义父就是。” 张宝不用去找义父周侗询问,他懂,肯定是闻焕章上的奏折又是石沉大海的结果,导致老头心灰意冷,决定远离朝堂,说白了就是生不起那个气,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张宝的义父周侗属于朝廷中的主战派,但如今的大宋朝廷是主和派占上风,而当今的官家也没有上几代皇帝收复燕云的雄心壮志,周侗这个主战派在朝堂上自然也就不受人待见。老头喊了一辈子大宋要对外强硬,可奈何大宋满朝堂都是外怂内狠的主,宁愿破财消灾也不肯把用来向外族买平安的钱财用在强军上。 大宋禁军百万,可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也就那么几支,而且还大多被布置在了西北,用以跟西夏掐架。至于拱卫京畿汴梁的几支禁军,那就是摆设,跟杂技演员差不多,每逢庆典的时候出来娱乐一下大众还凑合,可真要上战场与敌厮杀,估计还没开打人就跑得差不多了。 大宋主张强干弱枝的策略,这本没错,可以很好的遏制地方势力的做大。但凡事皆有度,地方驻军要是连饭都不给吃饱,又怎么会去认真训练,保一方平安。为了填饱肚子,一个个都是自寻门路,干起了副业。而地方驻军的不管不问,也就导致了占山为王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出现了四大寇。说实话,若不是有宋江带着梁山接受朝廷的诏安,北宋说不定都撑不到金兵南下就会四分五裂。 为什么要讲道理?因为打不过人家。朝廷诏安也是同理,因为没有力量去平息叛乱,这才不得不选择苟且,以毒攻毒。而等到叛乱平息了,卸磨杀驴的事情自然也就紧跟着出现了。梁山好汉得了善终的没几个,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死走逃亡,即便是自称天魁星的宋江,到头来也是一杯毒酒了账。估计面对那杯“御酒”时的宋江内心是后悔的,但那时的梁山人心已经散尽了,宋江就算是想要反抗也是有心无力,为了保住自己那点忠心为国的美名,更是先毒死了自己的死忠李逵,免得叫铁牛坏了自己的身后名。 张宝不想做假仁假义的宋江,也不想等到金兵南下的时候做那任人宰割的羔羊。惹不起躲得起!对于大宋的君臣,张宝打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那就是一帮外怂内狠的货,指望他们发奋图强,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 既然没想过要死抱朝中哪一个权贵的大腿,张宝对待面圣这件事自然也就显得平和,没有那种祖坟冒青烟,祖宗保佑的激动。而这种表现落到周侗、闻焕章的眼里,自然也就成了宠辱不惊的表现。 …… 人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但也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正确摆正自己的位置,那是非常有必要的。张宝这一点做的很好,他知道当今官家之所以会召见自己,不过是一时新鲜,自己去了顶多也就是得点赏赐而已,不必指望还会有什么大的收获。所以在拜见过当今官家,答对了几句以后便退到了角落,等到宴会结束以后便回家。 朝中有身份的官员此时都忙着跟赵佶套近乎,当然不会跑来跟个九品的保义郎说话。张宝也乐得清闲,独自坐在池塘边看着围拢过来吃食的锦鲤,心里盼着这官宴能早点结束,太无聊了。 上天可能听到了张宝的心声,就在张宝觉得无聊得快要打瞌睡的时候,忽然就听不远处有人大声,“快来人啦~二殿下掉水里了~” 张宝听到这话一个激灵,连忙循声望去,果然就见在距离自己不过五十米的湖中有个小孩正在挣扎,看上去快要溺水了。张宝顾不得多想,当即便从自己所在的凉亭跳进了水中,冒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与那个小孩的距离,拼命游了过去。 等张宝游到小孩位置的时候小孩已经沉进了水里,张宝只得潜到水下把小孩捞出来往岸边游。等好不容易上了岸,自有人过来将小孩接过去,只是还没等张宝把气喘匀,就听有人向赶过来的官家禀报道:“官家节哀,二殿下溺毙了。” 张宝一听就急了,落水之人会出现窒息的现象是很正常的,这时候进行施救也有很大可能把进入假死状态的人给重新救回来。这小孩落水窒息的时间并不长,怎么能不做施救就宣布人已经死了。 救人如救火,顾不得多想的张宝挤进人群,一把推开正趴在男孩身边痛哭的一个女孩,对已经被人宣布死亡的男孩展开施救。控水、检查口腔、按压心脏、人口呼吸,在一类列的施救手段施展过后,本已经被宣布死亡的男孩奇迹般的大咳起来,让本来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张宝松了口气。 周围的人已经惊呆了!刚刚太医才宣布二殿下溺毙,没想到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在“非礼”了二殿下一遍后,竟然又让二殿下活过来了。 这是神仙手段! “哎~你发什么愣?还不过来给这孩子瞧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行注目礼的张宝见周围半天没有动静,不由有些恼的冲旁边一个太医叫道。 被点名的太医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过来替男孩把了把脉,这才回头向官家禀报道:“恭喜官家,二殿下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落水时可能受到些惊吓,只要安心调养几日便可。” 赵佶闻言微微点头,吩咐人将二儿子送回去修养,又把闲杂人等全都赶走,这才迫不及待的问被他单独留下的张宝道:“爱卿方才让我儿起死回生的手段可是仙家手段?” “啊?不是不是,那只是一种救人的手段,并不是什么所谓的仙家手段。”张宝立刻摇头矢口否认。他可没兴趣冒充神棍,虽然在大宋徽宗一朝冒充神棍好处多多,但这是个高风险的职位,张宝还是想要踏踏实实的赚钱。 “啊?不是?爱卿莫不是在诓我?太医明明都宣布说柽儿溺毙了,可朕亲眼看到你让柽儿起死回生。”赵佶不信,认为张宝是故意不承认。 张宝见状头有些疼,这世上皇帝是最不能得罪,为了让赵佶相信自己没骗他,只好普及了一下知识,“官家明鉴,似殿下今日所遇到的情况,医学上称之为假死状态,即身体虽停止了运动,但大脑尚未死亡。在这时候进行施救,是有可能将人救活的。殿下也是命大,若是再迟一会进行施救,也未见得就能救活过来,所以这并非什么仙家手段。” “哦?当真?”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朕就不问了。张爱卿,你勇救我儿,可有什么想要的?”赵佶见张宝态度坚决,只好放下此事不提,转而问张宝道。 “草民……” “哎~张爱卿,你已是我大宋九品保义郎,可以自称为臣了。”赵佶打断张宝的话道。 “是,微臣刚刚当官,还不太习惯。”张宝从善如流,当即改口道。 “呵呵……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封赏?” “呃……微臣救人并非为了官家的封赏,只要殿下无恙便心满意足,官家不必封赏。而且说实话,微臣也不知该要些什么。”张宝说着习惯性的挠了挠头。 赵佶见状不由笑了,“既然你不知该要些什么,那朕就直接给你,张宝上前听封。” “微臣在。”张宝赶忙跪下接旨。 “张宝勇救衮王有功,官升一级,晋升秉义郎,钦此。”赵佶微笑着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金口玉言,张宝赶忙领旨谢恩,“微臣谢恩,万岁万万岁。” 不想张宝话音刚落,就听赵佶又说道:“另赠张宝进宫腰牌一面,可随时进宫面圣。” 第二十五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保义郎跟秉义郎的差别并不大,都是散官,最大的区别也就是秉义郎每月能领到的俸禄要高那么一点点。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张宝得到的那面入宫腰牌,随时可以入宫面圣,那就意味着张宝成了天子近臣,随时可以向天子打小报告。 原本满朝文武并没有把张宝这个小人物当回事,天子之所以想要见见,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但没想到会出衮王落水这件事,而那个张宝也是鸿运当头,救了衮王不说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已经被太医宣布死亡的衮王又给救活了。 衮王的身份可不简单,虽然如今的太子并不是衮王,可当今的皇后却是衮王的生母,而太子的生母却已经香消玉殒。以后的事谁也不敢保证,但不能不承认的是,衮王成为天子的可能要比现在的太子要更大一些。 功高莫过救驾,罪极莫过谋朝。两个极端,这世上最大的功劳和最大的罪过,张宝占了一个,已经站在了许多人的前头。救命之恩啊,将来若是衮王真的登基坐殿,那张宝就是拥有从龙之功最大的那一位。 有人羡慕张宝,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提前跟张宝打打交道,搞好彼此的关系,也有人暗中恼恨张宝多管闲事,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张宝找点麻烦。而张宝本人,在出宫以后才猛然想起自己今日救起的那个男孩是谁? 他不是应该早死了吗?宋徽宗赵佶是名副其实的种马皇帝,一生光是登记在册的妃嫔及女官就有143人,而无封号的宫女更是多达504人。赵佶一生共有66个儿女,其中儿子32人,活到成年的有25人,但衮王赵柽却并不在这25人之内。据史料记载,衮王赵柽出生不久便夭折,死因并没交代。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的翅膀呼扇了两下的缘故?”张宝自言自语道,可又觉得解释不通,如今是大观三年,自己是去年秋到的这边,而这个时候距离历史上的衮王挂掉已经过去六七年了吧,用蝴蝶效应来解释似乎解释不通。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现在人没死,爱咋咋地吧。”想不明白的张宝索性不再去想这件让他感到深奥到无法解释的事情。其实赵柽死不死的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至于别人羡慕的救驾之功,张宝也没往心里去,等到金兵南下的,可不仅仅只是掠走了徽、钦二宗,皇室成员也几乎被一网打尽。不是金人早有蓄谋,而是那些卖国贼实在是太卖力,仗着熟悉情况,皇室成员被一个不留的孝敬给了他们的新主子。 …… 人怕出名猪怕壮!张宝没把救人的事情当回事,可没想到从皇宫回到家的第二天,张家门口就变得门庭若市,先前大多跟张宝连面都没见过一面的权贵人家派人前来邀请张宝过府一叙。 张宝小门小户,谁也不敢得罪,只得答应,这三天张宝累得跟狗似的,小心伺候着那帮惹不起的“爷爷们”。直到最后张宝实在忍不下去,拿着腰牌进宫找郑皇后诉苦。为什么不直接找赵佶?赵佶虽然是给张宝进宫腰牌的人,但让他亲自下旨,容易给张宝拉仇恨,远不如找郑皇后要划算。 郑皇后是衮王赵柽的生母,对于张宝救了自己亲生儿子一事自然是感激不尽,尤其是在得知张宝父母双亡以后,更是对张宝生出一股怜爱。看到张宝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不由轻笑着说道:“你这孩子真是不识好歹,有多少人盼着能让那些权贵高看自己一眼,而你竟然嫌烦。” “娘娘,若是那些人真的是看重了我这个人,那我自然不会来找娘娘诉苦。可不是啊,那些人只是想要利用我。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一件可以被利用的工具,因为我无意中救了衮王殿下,被官家赏赐了一块进宫腰牌,所以他们便将我当做可以通过我的嘴把他们的想法转达给官家的工具。” “呵呵……只是传几句话而已,你又烦恼什么?”郑皇后轻笑两声问道。 “我烦那帮人明明是在利用我却还要我作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我又不欠他们的。我虽然年纪小,可好歹也是凭本事考上的秀才,但他们却把我当三岁孩童在哄。”张宝一脸恼火的答道。 “这么说,你并不是烦恼那些人利用你?” “呃……这要看怎么被利用?你利用我没关系,那你总要付出让我心甘情愿被利用的代价吧。可那帮人光想着空手套白狼了,我又不傻,几句好话再给个空口的承诺,真把我当傻小子在糊弄啊。他们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张宝冲郑皇后抱怨道。 郑皇后耐心的听着,就仿佛是在听自己的儿子跟自己抱怨周围人对自己的无礼。直到张宝说得口渴,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喝茶,郑皇后这才开口问道:“那你想要本宫如何帮你?劝官家收回赠你的进宫腰牌?” “那倒也是个办法,反正我也没打算要进宫,我自己要忙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呢。” “你小小年纪,有什么要忙的?”郑皇后轻笑着问道。 “娘娘少瞧不起人,有志不在年高,我虽然年纪小,但却也是张家的家主,张家上下几十张嘴需要我去养活呢。”张宝闻言不服气的反驳道。 “我记得你张家有良田百亩,应该足够你衣食无忧了吧?” “张家虽有百亩良田,但也仅仅是够日常开销,一旦要是遇到了灾年,张家虽然可以依靠往年的积蓄度日,但同村的村民却未必人人都能渡过难关。而且张家要想过上好日子,那就必须要有钱,仅靠土里刨食那怎么可能够用。” “这么说你有意经商?” “娘娘,不是有意,而是已经行动了。如今我在汴梁城里开了八家包子铺,一个月下来多了不敢说,一百二三十贯总是有的。” “这么多?”郑皇后有些惊讶。而张宝则面露得色的说道:“这也是仗着官家的福,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有钱照顾我的包子铺。娘娘,等过完了年,我就要开始装修酒楼,顶多三个月以后,我在汴梁城的第一家酒楼就会开张,娘娘要是有空不妨去坐坐。” “……怎么?还想着让本宫去替你撑门面啊。”郑皇后听到这话不由打趣道。 张宝一听赶忙否认道:“娘娘这可是冤枉我了,有开封府的都头夏虎替我打发街头的泼皮无赖,还有我义父周侗跟太学教谕闻焕章先生在背后替我撑腰。这杀鸡焉用牛刀?当然娘娘就好比是观世音菩萨,真要是替我撑腰,我估计汴梁城的一切牛鬼蛇神见到我的酒楼都会选择绕道走。” “嘁~马屁精~”就在张宝拐着弯的夸郑皇后的时候,身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不屑。张宝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年纪不过岁的小丫头片子连正眼都不带看自己的牵着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孩儿见过母后。”小丫头片子向郑皇后行礼问安道。 “玉盘,怎么又带着你弟弟出来乱跑?”郑皇后责备小丫头道。 “母后,弟弟嫌待在屋里闷得慌,我这才带他出来转转的,没想到一到母后这就看到一个马屁精。”赵玉盘一指坐在一旁的张宝道。 郑皇后听到这话顿时呵斥女儿,又连忙向张宝解释,“放肆,不得无礼。小宝,别介意,这孩子被本宫宠坏了。” 张宝虽然纳闷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但既然惹不起的郑皇后都开口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连忙答道:“娘娘多虑了,我是不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的。”没想到这话一出口顿时又踩到了赵玉盘的尾巴,当即龇牙叫道:“你才是孩子,你全家都是孩子。” “玉盘!”郑皇后生气了。她当然知道自己闺女为什么会不待见张宝,之前张宝救人时曾经将当时伤心欲绝正趴在弟弟身上痛哭的赵玉盘二话不说推到一边。郑皇后是大人,知道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耽误时间,所以对于赵玉盘因为张宝这一推而擦伤了小手的事情并没怪罪,连提都没提。可赵玉盘是个孩子,受到了伤害还没得到应有的道歉,这心里也就恨上了张宝,处处看张宝不顺眼。 “娘娘,这屋里有些闷,我出去转转。”张宝见赵玉盘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也懒得跟她计较,当即向郑皇后说道。 “嗯,柽儿,你带你小宝哥哥去御花园走走,一会再带他回来。” “孩儿遵命。”赵柽起身答道。 “玉盘,你留下。”见弟弟带着那个讨厌的人往外走,赵玉盘也想跟着溜出去,可惜还没迈步,就被郑皇后留下了。赵玉盘郁闷的看向自家的弟弟,希望自家的弟弟能开口替她求情,不想正好看到张宝“幸灾乐祸”的眼神,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了张宝一眼,咬牙切齿的。 不提赵玉盘如何被郑皇后教育,单说带着张宝游览御花园的赵柽。对于这个历史记载早夭的衮王,张宝的第一印象不错。从这孩子跟她那个不讲理的姐姐相处时的情况来看,这是个性情温和,有容人之量的皇子。 张宝的性格,向来便是别人进我一尺,我还你一丈。除非是碰到惹不起的才会忍气吞声,要是斗得过的,张宝绝不肯白白吃亏。跟赵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张宝就开始有意识的向赵柽套话,想要弄清楚那个姓赵的丫头片子为什么要如此针对自己,老子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小宝哥哥,你有什么话想问就直接问吧,不用拐弯抹角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除了一些皇家秘闻,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柽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宝说道。 张宝尴尬的一笑,抹了把脸道:“那太好了,我也挺不习惯说话绕圈的,我就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你姐干嘛老是要针对我?我好像没得罪她吧?” “……你不知道?” “这是我第二次进宫,以前都不认识你姐是谁?上哪得罪她去?”张宝叫屈道。 “呵呵……其实这事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先前你救我的时候曾经推了她一把,害她把手蹭破了,她这才对你不满。” “……就这点事?”张宝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自己对那个小丫头片子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呢,合着就这点小事。 “……你姐的心眼可真小啊。”张宝郁闷的对赵柽道。不想赵柽却没说话,只是拿眼神示意张宝注意身后。张宝见状纳闷的回头一看,就见赵玉盘正小手叉腰,就差鼻孔冒火的瞪着自己,见自己看到了她,便开口骂道:“你不仅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混蛋,还是个马屁精,更是个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 张宝不乐意了。虽然你爹是当今官家,虽然你娘是当今皇后,可你也不能随便给人扣帽子。当即还嘴道:“如果实话实说也算是小人的话,那我宁愿是个小人。你不仅人小,心眼更小。” “谁心眼小了?” “谁搭话谁心虚。” “你,你敢说我心眼小,信不信我让我父皇砍你脑袋,诛你九族。” “你不仅心眼小,而且还刁蛮任性,将来谁娶了你谁就是家门不幸。” “你,你……弟弟,你就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欺负,揍他!”赵玉盘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遇到过像张宝这样敢跟她顶嘴的主,一时没了说辞,干脆冲站在一旁不知该帮谁的赵柽嚷道。 “……姐,他可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小弟岂能做忘恩负义的事。”赵柽一脸为难的说道。 “哎~看来衮王殿下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啊。你说这都是一个父母生的,怎么差别那么大咧?”张宝故意气赵玉盘,大声感慨道。 第二十六章 酒楼开张 站队,是每个人都必定会经历的事情,因为人有本能将自身周围的人进行划分的习惯。内外有别,对待自己人跟外人的态度,那是截然不同的。 站队有风险,考虑需谨慎。虽然张宝的本意并不想要在这时混迹朝堂,但形势所迫,想要保持中立那是不现实的。没人喜欢骑墙派,因为中立就意味着不确定,当冲突爆发的时候,中立就有可能成为左右胜负的关键,所以一旦对立的双方开战,首先被收拾的必定是骑墙派。 此时的官家宋徽宗赵佶已经开始出现了懈怠的苗头,那就意味着在未来的十年之内,朝堂上的忠奸两派会爆发激烈的冲突。虽然此时的忠奸两派都在试着将张宝拉到他们所在的阵营当中,但张宝却不愿做个炮灰。 张宝来找郑皇后“诉苦”,其实也是想要得到郑皇后的庇护,从而避开朝堂上忠奸两派的骚扰。而郑皇后能够统御后宫,那脑子自然也不是摆设,自是也看出了张宝的意图。虽然郑皇后一向严于律己,不愿干涉朝堂上的事情,但出于对张宝的感激以及对张宝身世的怜悯,郑皇后还是决定庇护张宝,不让外人再去骚扰这个没娘亲的可怜孩子。 一篇王安石的伤仲永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张宝也由此落个耳根清净,不必再过整日被人呼来唤去的小厮生活。除了偶尔进宫陪衮王说说话,讲讲宫外的奇人异事,张宝忙得最多的还是装修自家的酒楼准备开张。 装修的事情不需要张宝时刻在现场盯着,大宋的能工巧匠完全有能力完美的实现张宝对自家酒楼的构想,此时的张宝正在张家村忙着开酒楼所必须要具备的一个条件。做买卖想要成功,最关键的就是要拥有自己的特色,物以稀为贵,酒楼想要客似云来,那首先就要有好酒。 自然发酵酿制的酒其实度数并不高,只有经过蒸馏这道工序而制成的酒才能被称之为烈酒。像水浒传里武松过景阳冈时所饮的“三碗不过岗”牌烈酒,那度数估计也就跟后世的啤酒度数差不多。要是真换成红星二锅头那个度数,武松连喝十八碗后上景阳冈,就算是老虎遇上了武松也不会吃他,味太大不好下口。 张宝知道蒸馏制酒的土法子,此时就正指挥着张家的人上下忙活实验,准备品尝首次蒸馏成功所得的烈酒。看着清澈见底的酒浆,闻着在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味,原本认为张宝是在胡闹的公孙羽耸动着鼻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公孙大哥,不如你先尝尝?不过可说好,不许吐啊。”张宝笑着对公孙羽道。公孙羽不知有诈,当即拿起一酒盅一饮而尽,没想到这酒看着跟水似的,但进了喉咙却是如此激烈,公孙羽当即就想要喷出来,却被张宝一句不许吐给憋了回去。 闭目感受了一会,公孙羽这才睁眼对张宝道:“你真是个小心眼。” “嘻嘻……谁叫你当初不信我的?公孙大哥,酒怎么样?” “好酒,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以前那些所谓的烈酒都他娘的是水。”公孙羽毫不犹豫,爆粗口的答道。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张宝这才招呼在一旁等了半天的周侗等人道:“义父,你们也尝尝,记得不要喝得太急,要不然就会跟刚才公孙大哥那样惨。” 习武之人大多都好酒,周侗也不例外,有公孙羽前车之鉴,有了心理准备的周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闭目享受了片刻酒的浓烈后睁眼问张宝道:“小宝,此酒可有名?” “暂时还没有,义父想到什么好名字了?”张宝摇头问道。 “此酒甚烈,非英雄不可饮,不如就叫英雄醉如何?”周侗闻言说道。其实酒叫什么名字张宝是无所谓的,看周侗对自己其的酒名很是得意,张宝立刻从善如流,而且这英雄醉听起来也的确不错。 “好名字,义父果然是个懂酒的人。”张宝立刻马屁送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拍马屁也是个技术活,一旦拍不好惹得被拍的人尥蹶子,那只能说拍马屁的人学艺不精,没个眼力价。当然张宝也不是对什么人都拍马屁,像张富、张贵这类被自己买来跟自家签下死契的家奴就不必太客气了。 “张富,可记住了这蒸馏酒的全过程?”张宝问张富道。 “回老爷,小的都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回头家里酿酒这一块就交给你负责,不要忙着扩大生产,先培训一批熟练工出来,等以后这英雄醉的名头打响了,咱们再放手大干。”张宝不放心的叮嘱张富道。 张富很激动,他没想到天大的好处就这么砸到了自己的头上。要知道他是跟张家签下死契的人,他的生死就完全掌握在张宝的手里。说句不好听的,张宝就算弄死了他,顶多也就是向官府交一笔罚款,偿命这种事根本是想都不用想。 当初张富走投无路,不得不到张家卖身为奴,但张宝却从未苛待过他们四个,给他们四个吃饱穿暖不说,更是让他们进学堂读书识字,现在更是把这桩天大的买卖交给他们负责,这让张富等人对张宝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老爷放心,小的就是死,也不会把咱家酿酒的法子告诉别人。”张富跪在地上指天发誓道。旁边的张贵、张荣、张华也是跪在地上一同发誓,他们并不羡慕张富,张富的今日便是他们的明日,既然自家老爷张宝能重用张富,那对他们肯定也不会厚此薄彼。 “瞎说,我拿你们当自家人,这方子要多少有多少,所以一旦你们的性命受到威胁,我允许你们拿方子换命,记住了没有?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张宝不悦的呵斥道。 “老爷……”张富听到这话不由两眼含泪,泣不成声。 “起来,起来,别哭了,大老爷们哭个什么劲?以后把事情办好才是真的。”张宝伸手搀起跪在地上的张富四人道。 “啊~”就在张宝准备再交代张富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时,忽然就听小丫头冬儿惨叫一声。张宝连忙回头去看,就见小丫头张着小嘴吐着舌头,两只小手不住的往嘴里扇风,旁边的莫秋烟却是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快要不行了。 “怎么回事?”张宝纳闷的问道。 “……冬儿听了秋烟的话,尝了一口新酿的酒。”萧梅此时一点做母亲的自觉都没有,看到闺女受苦也不知道心疼,反倒强忍着笑跟张宝解释道。 张宝哭笑不得的瞪了笑得眼泪花都冒出来的莫秋烟一眼,安慰被酒辣得掉眼泪的冬儿道:“冬儿不哭啊,回头哥哥给你做冰糖葫芦吃。” “姐姐骗人,她说好喝的。”冬儿一脸委屈的说道。 “嗯,咱不理这个大骗子。走,哥哥给你做糖葫芦吃去,咱不带她玩。”张宝哄着冬儿道。 “嗯,不带她玩。”冬儿认真的点头道。 冰糖葫芦的制作并不复杂,山楂果洗净去核,讲究点的会塞点豆沙馅进去,用竹签串好抹上白糖熬制的糖浆,等冷却以后就可以吃了。现在的天气还不算温暖,张宝拿着扇子扇乎了一会后冰糖葫芦便做好了。冬儿小心翼翼的尝了一个以后,大大的眼睛顿时笑成了弯月牙,小嘴不停一个接一个的吃起来,至于方才被莫秋烟骗喝酒辣到的事情已经被抛到了脑后。 “冬儿,糖葫芦好吃吗?”张宝笑着问道。 “好吃。”冬儿开心的答道。 “那就你一个人吃呀?”张宝又问道。 冬儿闻言想了想,伸手抓起桌上剩下的糖葫芦,迈步跑回了后院,等张宝也回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冬儿正一脸认真的警告莫秋烟,“下回姐姐要是再骗冬儿,冬儿就什么好吃的都不给姐姐。” “好,好,冬儿真好,姐姐知错了。”莫秋烟笑眯眯的向冬儿保证道。不过张宝却知道莫秋烟心口不一,下回要是还有这事,她肯定还会以骗冬儿上当为乐。 …… 两个月后,张宝的酒楼终于装修完毕,开业的时候也终于到了。张宝事先准备充分,厨娘、美酒都已备好,就等着黄道吉日便开张大吉。为了营造神秘气氛,张宝早在酒楼装修之前便让人把酒楼四周给围上,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负责装修的人也得了张宝的嘱咐,守口如瓶,所以直到现在,汴梁城里的人除了知道这是座酒楼外,别的一概不知。 张家酒楼的前身是座闹鬼的酒楼,这本身就让汴梁百姓对这座酒楼充满了好奇,而现在张宝的一番做作,更是勾引的周围的人对新开的酒楼有一睹真容的。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人对某件事物产生关注,大部分的缘由便是好奇二字,因为不明白,所以想要弄清楚。 张家的酒楼还没开张,便已经成为了多数人茶余饭后议论的谈资,等到张宝的食为仙正式张开的那一天,到场的人真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当然今天来的人里吃饭的不多,看热闹的占了大半。 “诸位乡亲,本店今日开业大酬宾,任何菜式皆半价出售,欢迎诸位前来品尝。”张宝笑眯眯的大声宣布后便让开了道路,当即便有人鱼贯而入,纷纷找地方坐下。立刻便有店伙计上前殷勤的介绍起酒楼都有哪些吃食。 “哎~为什么不让我们上楼?”就在众人对酒楼一层的装饰小声议论的时候,二楼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还请这位客官海涵,本酒楼的第三层并非人人都可上的。除非符合我家主人提出的三个条件中的任何一个,方有资格上去。”负责酒楼的张富笑眯眯的向一脸怒容的几个读书人解释道。 “哦?还有这个讲究?不知需要符合什么条件?”其中一个读书人开口问道。 “我家主人吩咐,酒楼三层,官居三品以上者可上,家资万贯者可上,才学过人者可上。”张贵不慌不忙的说出了张宝开出的条件。 “这倒是有点意思,官居三品,家资万贯都好证明,只是这才学过人如何判定?”方才开口的读书人又问道。 “只要能对的上我家主人所出的上联,便可算是才学过人。” “呵呵……据我所知,你家主人不过一秀才,他也敢出联考人?”站在为首读书人身后的一个读书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出声讽刺道。 张贵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怒,不过随即想到张宝事先的叮嘱,努力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怒气,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家主人曾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年。既然这位相公如此自信,不妨前来一试如何?” “好啊,那就让本公子来领教领教你家主人的高明。” “这位相公请稍候。”张贵说完对身边的店伙计点头示意,店伙计当即上三楼把之前悬挂在大堂上方的布条展开。张贵手指悬挂在大堂之上的三幅对联对读书人们说道:“诸位相公,这三幅对联便是我家主人所出,只要诸位中有一位能够对出一副,今日便可上楼饮酒,而且今日开销一律由本店承担。” 酒楼三层不让什么人都可以上,这不过是张宝玩的一个噱头,目的自然还是为了吸引人的眼球。当然出的对子也不是张宝自己想出来的,拿来主义嘛。比如现在张宝出的三幅绝对,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对的出来的。 “烟锁池塘柳……” “烟沿艳檐烟燕眼……” “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陈东看完酒楼东家给出的三幅对联,与大多数同窗一样,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第三幅对联。 这世上好事的闲人总是很多,唯恐天下不乱。二楼所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酒楼外面,有那自恃有才华的在知道了以后三幅对联的内容也开始考虑要如何对出让那个狂妄的张宝心服口服的下联。但他们不知道,张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张家的食为仙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汴梁城的百姓们印象深刻。 不过此时的张宝却并没有为自己的“诡计”得逞而高兴,他正头疼的看着今日开业前来道贺的不速之客。 “殿下,你怎么私自出宫了?”张宝郁闷的问衮王赵柽道。 “呵呵……你今日酒楼开张,本王特来为你站脚助威……好吧,我承认,我是被我姐给骗出来的。”面对张宝一脸的鄙视,赵柽识相的老实交代道。 “看什么看?本公主要来这里还需要你的允许?”赵玉盘先瞪了弟弟赵柽一眼,随后蛮横的瞪着张宝问道。 第二十七章 噱头 本来酒楼开业大吉,买卖兴隆,这是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可作为酒楼主人的张宝此时心情却不是很美丽,究其原因就是身边多了一个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烦人精,而且这烦人精张宝还惹不起,不能得罪。 七八岁的小丫头,正是伶牙俐齿对什么都好奇,惹人嫌的时候。而赵玉盘仿佛也是认准了张宝,对待别人都是一副端庄的公主范,唯独对上张宝,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只要找到一点机会就毫不留情的嘲笑打击张宝。 张宝有时真恨不得拿针线把赵玉盘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封起来,太烦人了,哪那么多为什么。可张宝又不敢真那么干,赵玉盘她爹是当今官家,她娘还是张宝现在的靠山,得罪不起啊。 “哎,张秀才,那对联是你自己想的吗?不会是找人代笔吧?”坐在三楼的赵玉盘探头看一眼楼下正在议论纷纷的学子们,问坐在她左侧的张宝道。张宝正跟赵柽小声说着话,听到赵玉盘的问题不由嗤笑一声,“对不上来只能说明自己笨,找什么借口啊?” “你敢说我笨?”赵玉盘两眼一瞪,怒视张宝道。 张宝好整以暇的拿起茶壶替赵柽往茶杯里续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不笨倒是对上来啊。” “你,你,我就不信你对得上来。” “对子是我出的,我当然对得上来,可我就是不告诉你。哼,想骗我说出下联然后你好下去显摆?你给我消停点吧,学学你弟,衮王殿下就知道在这时候不给我添乱。” “你,你给我等着,等着。”赵玉盘气得想掀桌子,指着张宝说了好几声等着,可见张宝一脸无所谓,干脆拉着跟来看热闹的冬儿跑去了别处。张宝见状连忙示意莫秋烟跟萧梅跟了过去,闹归闹,但赵玉盘要真是有个什么好歹,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张宝,不容有任何闪失。 等气跑了赵玉盘,赵柽这才不解的问张宝道:“小宝哥哥,你干嘛总是要跟我姐姐吵闹啊?” “殿下,这哪是我要跟她吵啊,分明是她总找我麻烦好不好?”张宝一听顿时叫屈道。 “可好男不跟女斗,你让让她呗。” “让让她?我这不让都叫她欺负成这样,这要是还让她,那我还有活路吗?殿下,你跟你姐姐朝夕相处,你不会不了解你姐姐是个什么脾气吧?” “呃……我姐平时待人还是挺温柔的。”赵柽违心的对张宝道。 “殿下,说话要讲良心,刚才那话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吗?”张宝白了赵柽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好吧,不说我姐姐的事情,咱们换个话题吧。”赵柽转移话题道。 赵柽是个好孩子,睁眼说瞎话的事情他是不干的。而张宝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没必要非逼着赵柽承认他的姐姐赵玉盘是个刁蛮任性的公主。 别看赵柽的年纪小,但出身皇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如果把赵柽比作皇家教育成功的典范,那赵玉盘就是教育失败的典型。对于赵柽这种安静懂事的小正太,张宝还是很有好感的,也愿意跟赵柽讲讲市井之事。而自小生活在皇宫内的赵柽虽是锦衣玉食,但由于身份的关系,他并没有朋友。碰到张宝这样不把他亲王身份当回事的还是头一回,所以赵柽也愿意跟张宝亲近,说说自己的烦恼。 可就在张宝跟赵柽相处融洽说着家常话的时候,之前被气走的赵玉盘又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冲着张宝叫道:“怎么办?我爹来了。” “你爹来就来呗,干嘛跟见了鬼似的?”张宝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嘴说道。话一出口才想起面前这二人的身份不一般,赶忙咳嗽一声,向赵玉盘确认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怎么可能会看错。张秀才,赶忙想办法,我跟弟弟可是偷溜出来的,要是被我爹看到那就糟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张宝皱了皱眉,安慰赵玉盘道:“别怕,虎毒还不食子呢,就算叫你爹看到,他也不会要你小命的。” “可我娘会被人笑话的。”赵玉盘着急的说道。 “呃……这样啊,那倒是的确需要动动脑筋。”张宝一听这事有可能会让郑皇后为难,不由认真起来。赵玉盘见状气道:“姓张的,你也太势利了吧?我要是不提我娘,你是不是就打算袖手旁观?” “闭嘴,学学你弟,整天跟个泼妇似的咋呼,像什么样子。”张宝瞪了赵玉盘一眼数落道。 要不是还指着张宝想主意,赵玉盘真会扑上来挠张宝一顿,敢叫她泼妇?好在赵柽及时将赵玉盘拉到一旁,算是给了赵玉盘一个台阶。 “……你爹刚才看到你了吗?”张宝问赵玉盘道。 “唔……不知道。”赵玉盘想了想,不确定的答道。 张宝听后翻了个白眼,说道:“……好吧,那就当做是被看到的了。”等让人查清楚此时的官家人在哪里以后,张宝对赵柽说道:“你那个糊涂姐姐给不出准确的情报,所以咱们也只能从最坏的方面考虑。官家已经发现了你们,而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主动去见面,承认自己私自出宫一事,要么现在就回宫去找你们母后说情。你们选择哪一条?” “第一条。”赵玉盘抢先答道,在她眼里,亲娘要比亲爹严厉。可张宝没理她,只是看着赵柽等待答案。赵柽想了一会,才开口对张宝道:“小宝哥哥,我选第一条。” “好,一会我会去请官家上楼,等过一会你们姐弟再过来拜见。切记你们的错误只有一个,那就是私自出宫,其他的事要坚持没错。” “嗯,我记住了。” “尤其是你,最好消停一会,装装淑女。”张宝又不放心的叮嘱赵玉盘,可惜赵玉盘只是回了一声哼就不再理张宝。 赵佶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皇帝这个位置本来跟他无缘,他的兄长才是皇帝的第一人选,所以在很小的时候,赵佶就出宫过上了逍遥王爷的生活。只是让赵佶没想到的是,他的兄长命短,死的时候又没有留下子嗣,皇帝这个宝座这才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从小到大就是被当做混吃等死的王爷来培养,就算是当了皇帝,在那阵新鲜劲过去以后,赵佶也对皇帝的生活产生了厌倦。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是个爱玩闹的纨绔子弟,再加上身边那帮“谗臣”的撺掇,私自出宫对赵佶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张宝今日酒楼开业本就吸引了许多好热闹的人眼球,而随着那三幅绝对的出现,更是让好事者将此事传遍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也就传到了好热闹的赵佶耳中。要说赵佶这个人,说是天才也丝毫不为过。想想他所涉猎的那些事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论是做什么,都能做到出类拔萃,唯独这当皇帝不是他所擅长,可老天爷就是这么膈应人,把皇帝的宝座给了最不会当皇帝的赵佶。 得知张宝出了三幅绝对,赵佶身上的文学细胞顿时了,带着他的好基友蔡攸兴冲冲的就跑来了。一看酒楼内人山人海,那三幅被悬挂在正堂的绝对下聚集了不少人,赵佶不由也起了兴致,站在人群里抬头看那三幅绝对。 赵玉盘做贼心虚,她是在三楼看到了他爹赵佶,但赵佶此时正忙着看三幅绝对,其实并没有发现她。 “这位贵人,我家主人有请。”张贵挤到赵佶的身边低声说道。 “唔?你家主人是谁?”赵佶随口问道。 “我家主人正是这家酒楼的店主,这位贵人请随小人来。” “……好,头前带路。”赵佶闻言点点头,吩咐张贵道。 随着张贵上了三楼,赵佶看了看三楼的布置,不由点头夸道:“不错不错,小宝别看年纪不大,但爱好却很雅致。” “承蒙贵人吉言,请这边来。” 眼看着赵佶被张贵带进了雅间,张宝等了一会才走进去,先吩咐张贵下楼照顾生意,然后才对赵佶行礼道:“微臣张宝拜见官家。” “哎~小宝不必多礼,此番朕是微服出宫,守些寻常礼节便可,朝堂上那一套就免了吧。”赵佶见状摆摆手道。 “微臣遵旨。”张宝自然不愿跪在地上跟人说话,立刻从善如流的站起身问赵佶道:“官家今日怎么有暇来微臣这里游玩?” “呵呵……听人说你出了三幅绝对,号称天下无人能对得出来,朕一时好奇过来瞧瞧,那三幅绝对果然难对,不过那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嘿嘿……官家慧眼如炬,三幅绝对的确不是微臣想出来的,不过微臣本意也就是想搞个噱头,吸引人注意,这不过分吧?”张宝挠了挠头承认道。 “呵呵……你倒是会做买卖。那你告诉我,这三幅绝对是何人所作?”赵佶笑了笑,问道。 “呃……这三幅绝对本就是微臣过去在一本残书上看到的,如今连那本残书都不知道丢哪去了,这原作者是谁,微臣也不知道。”张宝一推六二五,来个死无对证。 赵佶有些不高兴,他本来还对三幅绝对的作者感到好奇,想跟对方来个以文会友的雅事,没想到张宝给出这么个答案。旁边的蔡攸察言观色,当即便呵斥张宝道:“张宝,你可知欺君之罪?” “啊?”张宝一愣,连忙去看赵佶,却见赵佶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蔡攸,不明白蔡攸为什么忽然说张宝欺君。 “哼,张宝,你既然说这三幅绝对的作者你也不知道,那你是如何知道这是三幅绝对的?”蔡攸得意的质问张宝道。 “哦,原来你是说这个啊。很简单啊,因为这三幅绝对里我只想出了一幅,剩下的两幅就想不出来了呗。”张宝一脸恍然的答道。 “你想出来了?”赵佶、蔡攸异口同声的叫道。 “嗯,想出了一副,就是东西当铺那副。”张宝点点头答道。 “你说来听听。” “哦,微臣想出的对联是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赵佶闻言沉思了片刻,点头说道:“对的倒是工整,其他两幅呢?” “微臣才疏学浅,没想出来。”张宝摇头答道。 “……张宝,你今年多大?”蔡攸忽然问道。 “唔……过了今年六月就十三了。”张宝闻言答道。 “……这对联真是你想出来的?难道不是找别人代劳?” “……这位……呃……怎么称呼?”张宝迟疑了一下才问道。 “本官蔡攸。” “哦,蔡大人,看大人的意思,似乎是不相信这对联是下官想出来的?”张宝语气不善的问道。 “对,本官就是这么认为的。你不过一少年,怎会想出如此对仗工整的下联。” “有志不在年高,蔡大人要非要这么想,下官也无能为力。不过看蔡大人也快三十的年纪了吧,不知可想出什么能胜过下官的下联来?” “本官想没想出来与你何干?” “本来没关系,不过蔡大人既然质疑下官的人品,那下官自要与你争执一番。蔡大人若是也想出什么绝对,那下官自是无话可说。可若蔡大人自己想不出来还不许别人想出来,这好像就有点嫉贤妒能的意思了吧?” “你,大胆!”蔡攸闻言怒道。 “你嚷什么?有理不在声高,你大声也只能说明你现在心虚。”张宝伸手掏掏耳朵,慢条斯理的说道。 赵佶饶有兴趣的看着,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蔡攸恼怒的瞪着张宝道:“你若是现在能想出一副对仗工整的下联,那我就信你没有找人代劳。” “嘁~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写我就写?你当你是官家啊?”张宝不屑的说道。 “官家,下官绝没有那个意思。”蔡攸闻言一惊,吓得当即跪在赵佶面前赌咒发誓。赵佶白了蔡攸一眼,开口对张宝道:“小宝,你要是还想出了什么下联不妨说说,朕也想听。” “哦,官家既然想听那微臣就说,一共还有两幅下联,一联是左侍卫、右侍卫,左右侍卫侍左右。还有一联……就算是蔡大人做的吧,男学生,女学生,男女学生生男女。” 第二十八章 顺风顺水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至少蔡攸此时被张宝奚落了赵佶不仅没帮着好基友出气,反倒劝蔡攸不要跟张宝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蔡攸是有气难出,只能硬生生的忍了。没办法,他的富贵前程都落在赵佶的身上,他就是跟他亲爹翻脸也不愿逆了赵佶的意。 而张宝也是见好就收,没再搭理摆出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蔡攸,陪着小心说着让赵佶开心的话,等估摸着差不多了,张宝这才借口茶凉了让人给换壶热茶进来。这是张宝跟赵柽事先约好的暗号。 人的心态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会产生微妙的差别。赵佶若是带着满肚子火的来到张宝这里,张宝那是说什么也不会让赵柽跟赵玉盘来见赵佶承认错误。因为这时候大人的心里有邪火,赵柽、赵玉盘这时候来承认错误无异于火上浇油,小错也会被当成大过来责罚。而反过来说,赵佶若是心情愉快,那赵柽、赵玉盘私自出宫的错误也会被轻松揭过,可能只是责备两句也就没事了。 张宝事先并不知道赵佶的心情如何,这才跟赵柽约定以送茶为暗号,若是只让送热茶,那就说明赵柽、赵玉盘可以进,可若是让人换壶茶水没吩咐冷热,那就是告诉赵柽、赵玉盘赶紧回宫找皇后认错去。 看到送茶进来的是自己的一对儿女,心情愉快的赵佶不由一愣,纳闷的问道:“玉盘,你们姐弟怎么会在这里?” “父皇容禀,孩儿与张秉义为友,今日张秉义酒楼开张,孩儿特来道贺,只是事先未得宫内许可便私自出宫,还请父皇降罪。”赵柽抢在姐姐开口之前向他爹请罪道。赵柽口中的张秉义就是张宝,因为此时张宝尚未成年,所以无字。直呼其名显得生分,但按平时叫张宝小宝哥哥又担心会给张宝惹来麻烦,赵柽便称呼张宝此时的官职秉义郎。 “呵呵……私自出宫虽然不妥,但事出有因,此次就算了,但下不为例。”赵佶笑着对赵柽说道。 “孩儿谨记父皇教诲。”赵柽赶忙说道。 …… 张宝的第一家酒楼食为仙开业大吉,连着一个月,天天爆满,张宝赚钱赚得眉开眼笑。除了三幅绝对直今无人对得出来外,英雄醉的大名也开始在汴梁城内传开。张宝再一次感慨自己当初的先见之明,找郑皇后做自己的靠山。 古代不似现代那样饮品种类多如牛毛。一般古代男子如果不喝酒,那就只能喝水。换句话说,古人是拿度数不高的酒当做饮料来喝。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培养出了一大帮子酒鬼,平日里无酒不欢。 而且英雄醉这个名起的好,但凡是男子,恐怕没几个在少时没做过英雄梦的。“喝一回英雄醉,做一回真英雄。”这广告词说的,很有蛊惑力。当然这也就导致了英雄醉的脱销。 扩大产能也就成了当务之急。但凡是有点商业头脑的人都能看出这英雄醉的商业价值,可有郑皇后这尊大神罩着,坑蒙拐骗,威逼利诱这些有效手段也就派不上用场了。说句不好听的,打狗需看主人,张宝不过是个秉义郎,这对权贵人家来说不值一提。但张宝身后站着郑皇后,欺负张宝没事,可要因此而得罪了郑皇后,那可就要在心里掂量掂量是否值得了。 郑皇后一向有贤名,深得徽宗赵佶敬爱,郑皇后之子衮王赵柽更是赵佶的心头肉。宫里传言当今官家一直有废长立幼的心思并不是空穴来风,单从此时赵佶迟迟不立太子一事就可见一斑。而张宝对赵柽有救命之恩,赵柽也由此与张宝的私交甚厚,一旦将来赵柽被立为太子,那为了一时之利而影响了家族的长远利益,得不偿失。 出于这种考虑,有意想要在英雄醉这件事上分杯羹的人选择了与张宝合作,而不是巧取豪夺。张宝也知道对方对自己客气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是看在身后郑皇后的面上,所以这发财的事情,张宝说什么也要拉上郑家。 “娘娘,咱一不偷,二不抢,凭本事赚钱,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宝面带不解的问郑皇后道。 “小宝,这是与民争利的事情。本宫身为后宫之首,自要以身作则,免得遭人诟病。”郑皇后一脸温和的向张宝解释道。 “娘娘多虑了,这几日前来找我商量合作的人里就有不少是跟宫里有联系的,所以娘娘不必担心会被人说。相反娘娘若是不参与,反倒容易让人孤立疏远。”张宝闻言笑道。 “有这等事?都是谁想要与你合作?” “娘娘……你不会是想要借此机会整顿后宫吧?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其实娘娘,钱是个好东西,只要来路正,赚多少都不嫌多啊。” “……你如今好歹也是朝廷的秉义郎,不要一心钻在钱眼里。难道朝廷的俸禄还不够你养家?” “不够啊娘娘,张家如今虽然可以吃饱穿暖,但居安思危,止步不前就等于是在后退,张家若是想要将来立足于世,那就唯有向前。我年纪虽小,但也希望张家可以在我的手里由小门小户变成世家大族,而这钱就是必不可少的。” “呵呵……你的心气倒是挺高。”郑皇后笑了,夸张宝道。 “谢娘娘夸奖。”张宝老实不客气的接受了郑皇后的夸奖,噎得郑皇后想要打人,没好气的说道:“再说个理由,若是合情合理,那本宫就答应让郑家帮你一回忙。” “呃……”张宝闻言挠了挠头,先看看周围没外人,这才小声说道:“我之所以想要拉着郑家一起做买卖,其实也有为小柽将来做打算的考虑。娘娘,小柽现在年纪小,但终会长大,而随着他的年纪增长,这太子之位的争夺也会越来越激烈。到那时,笼络人心是需要钱的,可我到时即便有钱也不好直接给小柽。但郑家就没问题了,舅舅贴补外甥,难道别人还能说出个不是来?” 张宝点到即止,以郑皇后的智慧,她不可能不明白张宝话里的意思。能够在后宫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并牢牢的抓住赵佶那颗不怎么安分的心,若说郑皇后仅仅是凭着她的温柔善良那是不现实的,宫斗的戏码郑皇后同样也是佼佼者。 当娘的就没有几个是不心疼自己儿子的。郑皇后此时之所以不争,那是因为赵柽年纪尚小,而且当今官家还是春秋鼎盛之时,此时闹着立太子,容易让赵佶心生反感,反倒容易得不偿失。但此时不争却不代表就不能为将来的争而事先做准备。 钱财的确是必不可少的。 这世上虽然的确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存在,但终归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人还是爱财的,只不过每个人对取财之道有不同的看法。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来路干净的钱财即便是君子也不会轻易拒绝。只有那些来路不正的钱财,才会被那些“好胃口”的人来者不拒的接受。 将来的赵柽想要赢得支持者,花钱必不可少。身为皇子,若是没个产业作为支持,想要花钱那就只能做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但那样一来也就容易遭人诟病,失去最不想要失去的东西。 张宝的提议恰好可以解决赵柽将来有可能需要面对的艰难选择。赵柽手里有钱,那自然就不需要去做歪门邪道的事情,而这人品自然也就不会遭人诟病。而通过做买卖提前聚拢人心,为赵柽赢得第一批支持者,这才是郑皇后最看重的。 有着这么多的好处,郑皇后也就不反对的。而且为了张宝可以买卖兴隆,郑皇后更是亲自召见其父当面提醒,避免郑家作出反客为主的糊涂事来。有了郑皇后的提醒,郑家自然不敢怠慢张宝,除了派了郑家的三子郑醒作为郑家代表挂个名外,对于生产经营方面的事情郑家概不过问。 张宝很满意郑家的态度,他拉上郑家一起发财,除了跟郑皇后所说的原因外,最大的原因还是想要扯虎皮做大旗。张家在汴梁城的权贵当中微不足道,但有了郑家作为表率,其他参股的人家也就不敢对张家的经营指手画脚了。换句话说,他们只管先期投入,然后就是坐等分钱,按照先期投入的多少分享后期利润的多寡。至于其他方面,则是张家全权负责。 张宝得到了一大笔投资,还保住了英雄醉的酿造秘密,成了最大的赢家。权贵虽然眼馋英雄醉的制造工艺,但问题是有郑皇后罩着张宝,这事也只得作罢,而后期会得到的利润回报,也让权贵们心满意足。 这是双赢,皆大欢喜。 一座张家主控的酿酒厂开业了,不仅满足了汴梁城对英雄醉的需求,更开始向着周边地区扩散,属于张家的商队也应运而生,开始携带着英雄醉走遍大江南北,张宝的商业帝国也终于开始起步。 但人手不足也因此成了困扰张宝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叫人感到尴尬的问题,原本张宝打算在张家村挑一些人顶上,但与张家签下死契这个条件却让许多人望而却步。签死契就是卖身为奴,有“骨气”的张家村村民不愿意在日子还将将过得下去的情况下给张家做奴才。 好在张宝对此倒也不强求,在张家村找不到人,他便把目光投向了汴梁城。其实说实话,老实巴交的张家村村民并不是张宝心目中合格的买卖人。之所以会先从张家村招人,也只是为了满足老管家张福那套亲不亲,老乡人的情怀,只是结果让老管家感到很郁闷就是了。 在商言商,通常一个企业最难管的就是那些老乡,熟不讲礼,仗着关系近,不把规章制度当回事的大有人在。若是让张宝来选择,他宁愿用那些没有交情的外人也不想用熟人。通过汴梁城的人伢子,张宝很轻松的便找到了四个“区域经理人”。这四人过去也都是经商的行家里手,只不过商场如战场,这四人都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落败了,此时的张宝给了他们一个重整旗鼓的机会。有死契在手,张宝并不担心这四人敢做出反主的事情,之后只要真心相待,相信迟早可以收获他们四个对张家的忠心。 除了负责酒厂的张富以及负责酒楼的张贵外,张荣、张华也被安排成了分别负责南北的“区域经理人”的副手开始了行商生活。 英雄醉是张家的主打产品,相信喝过英雄醉的人都会成为英雄醉的忠实粉丝。但张宝却不打算单靠一条腿走路,四个经理人除了一路卖酒之外,还要负责替张家寻找新的商机。张宝给四人的权利极大,拥有“先斩后奏”之权,只要事后评估通过,那就不算错误。 四人一开始会跟张家签下死契,那是因为生活所迫,商场上的失败者,一般是不会有人愿意雇佣的,因为你是失败者,别人害怕你会再次失败令自己蒙受损失。而三十不学艺,这四人的平均年纪都快四十了,除了做买卖,这四人也不会干别的。张宝的出现可以算是雪中送炭,让这四人终于不用再为家人的衣食无着,再加上张宝的放权,更是让这四人铆足了劲想要回报张宝。 张家的商业发展张宝算是暂时不必操心,四个经理人都是商场的老麻雀,对于商机他们甚至比张宝更擅于去发掘,张宝没必要去卖弄他那点可怜的商业知识。而在不必操心张家做买卖这件事以后,张宝开始为保护自己的“胜利果实”费神。 张家不算是什么大户人家,上下全部归到一起也没过百,但张家的财富却是与日俱增,有目可睹。树大招风,钱多招贼,虽然张家如今有周侗、公孙羽这两个高手坐镇,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他二人出头吧?内院有孟氏、萧梅、莫秋烟这三个女子在,张宝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但外院只有周侗跟公孙羽两个大男人顶着,还是显得单薄了一些,招护院也就成了张家必须要提上日程的一件事。 第二十九章 绑票 张宝悠悠醒转,后脑勺的疼痛感还没消失,被反绑的手脚以及此时身处的环境,无不提醒着张宝,他被人绑票了。 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己还没来得及找护院增强身边的防卫力量,就被铤而走险的亡命徒给绑架了。也合该张宝有此一劫啊,就晚了那么一会,叫绑匪打了个时间差。公孙羽去了城里寻找人品好的武人准备招揽为张家的护院,而周侗则留在张家坐镇,张宝前往汴梁去见那些已经被公孙羽看好的护院人选,结果这路上就出了事。 张宝直到此时还不知道绑了自己的人是谁?只是初步认为对方是为求财。若只是求财,张宝倒是还不在乎,他不是舍命不舍财的守财奴,若绑匪只是要钱,给了就是。怕就怕绑匪是打着图财害命的主意,那样一来,张宝可就人财两失,连个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传来,张宝赶紧闭眼,情况不明的时候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指不定就能听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张宝本是仰面躺着,进屋的人在发现张宝没有动静以后便武断的认为张宝并没有醒。 “三妹,你这一棒子敲得太重了,你看到现在人都没醒。” “二哥,这也不能怨我啊,咱们头回干这种事,我也不好把握力道不是。再说了,大哥这回干啥要接这个活呀?如今汴梁城内外都快要被闹翻天了,跟姓蔡的当初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呵呵……你当大哥现在不后悔啊。可事情已经干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也怪大哥这回大意了,以往咱们帮着那个姓蔡的暗中教训一些他看不顺眼的人,官府顶多也就是闹腾两天也就差不多了。可谁想到这回这个张宝的后台会那么硬,竟然连禁军都调动起来找人。如今咱们是骑虎难下,事后就算不死也可能会掉层皮。” “要不……咱跑吧?反正那个张宝也不知道是谁绑了他,咱们趁他还没醒把他松开,然后等他醒了自己回去,咱们也已经离开汴梁了。” “跑不了啊,那个姓蔡的知道是咱们做了这件事,咱们有把柄在他手上,一旦咱们跑了,他就可以把所有罪过全都推到咱们头上,咱们到时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难道那姓蔡的敢去官府告密?” “那个姓蔡的他爹是当官的。自古以来便是官官相护,像咱们这样的不就是替罪羊嘛。” “……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先等等,大哥已经进城找那个姓蔡的谈判去了,等大哥回来,咱们再商量怎么办。” 张宝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两个绑匪在闲聊,脑子却在飞速旋转。两个绑匪提供的信息量不小,首先是幕后指使绑匪绑架张宝的人姓蔡,而且这个姓蔡的他爹是官。张宝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得罪过的姓蔡的人,好像除了一个蔡攸外也就没别人了。只是蔡攸有那么大的胆子? 呃……可能还真是蔡攸指使的,一来蔡攸曾经叫张宝奚落过,虽然当着赵佶的面蔡攸要显得为人大度,但背后会不会使坏却不能保证,而且那两个绑匪也说了,他们不是头一回替姓蔡的办事,暗中替姓蔡的教训过不少姓蔡的瞧不顺眼的人。二来蔡攸是赵佶的好基友,他是有恃无恐。这个好基友可不是后世戏称同性之间感情深厚的意思,而是赵佶跟蔡攸真的干过一些不可描述之事。蔡攸可能真的没有意识到在他眼里只是有点小聪明的张宝其实已经牵动着汴梁城内许多人的心。 财帛动人心!张宝失踪,最担心的是张家的人,其次就是怜惜张宝父母早亡的郑皇后,然后便是与张宝有着商业合作关系的诸多权贵人家。张宝在这些权贵人家的眼中那就是一棵摇钱树,他们已经入股张家的英雄醉买卖,一旦张宝有个什么不测,他们可是会血本无归的。 张宝一失踪,最紧张的就是这帮人,一个个上蹿下跳的向赵佶请命。本来就被郑皇后难得请求一次而决定帮忙找人的赵佶当即便顺水推舟,下令禁军参与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张宝,绝不收兵。汴梁城的动静会闹得这么大,就是因为连禁军都出动了,再加上管家张福开出了巨额的悬赏,汴梁城里的闲人的积极性也由此被调动了起来。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寻找张宝下落的人,通往汴梁的主次要道上,也有官府设卡盘查。见绑了张宝以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无论是姓蔡的还是绑匪三兄妹,此时都有些麻爪了,他们知道,这回恐怕是真的捅了马蜂窝,想收手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等到唉声叹气的两绑匪离开,张宝开始考虑如何脱身。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绑匪恐怕已经没了求财的念头,而如今动静闹得这么大,张宝不得不担心这伙绑匪会为了保守秘密而选择杀人灭口。 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张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捆绑自己手脚的绳索绑得很牢,单凭张宝自己的力气恐怕很难挣脱。此时屋里没人,张宝借着月光看了看四周,不由郁闷的想大叫。什么叫家徒四壁?眼前就是。这破屋子里除了一张破床外就只有一张三条腿的桌案以及三个充当凳子的圆木桩,别的什么都没有。这让张宝想要找个尖锐的东西来割断绳子都找不到目标。 “的,这帮穷鬼!”张宝忿忿的骂道。 无奈之下,张宝只能选择铤而走险,双手双脚得不到自由,那就根本别指望能找机会逃走。 “来人啊,有喘气的没有?”张宝扯着嗓子冲屋外吼道。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三个人出现在张宝面前。不等对方开口,张宝先声夺人,怒声喝道:“你们胆子不小啊,竟然敢绑我?知道我是谁吗?” “呦呵小家伙挺横呐。”为首的绑匪有些惊讶的说道。 “哼,等你被我义父找到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横了。还不赶快把我松开!”张宝冷哼一声道。 “你义父是谁?” “……你连我义父是谁都不知道?刚来汴梁没多久吧?” “少废话,你义父是谁?” “哼,我的义父,人称铁臂膀周侗,听说过吗?” “……小子,你义父很牛,可你没听说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吗?”匪首盯着张宝冷声问道。 张宝丝毫不惧,反瞪回去问道:“那你知道被人追杀是种什么滋味吗?不要以为你们杀人灭口就能保守秘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你们绑我要么为了图财,要么就是受人指使。不过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只要你们敢加害我,那我的家人会为了替我报仇动用一切手段。到那时,你们有信心保证你们的幕后指使不会为了自保而把你们供出来吗?” 这话真是戳中了匪首的软肋。匪首马三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也不是汴梁城内消息灵通的街头混混,他是蔡府的家奴,更确切的说,他是蔡京长子蔡攸身边的奴仆。偶尔会替蔡攸教训教训那些不长眼惹到蔡攸的人,但像这回闹得动静如此之大不好收场,马三是头一回。 今日白天马三进城寻找蔡攸想要询问下一步他们要怎么办?汴梁城里找人的动静闹得太大,马三已经六神无主。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主子蔡攸此时也怂了,不知所措。而没从蔡攸那里得到一条明路的马三只好回到自己此时藏身的地方继续发愁。 张宝这一醒来就态度嚣张,让马三心情的更加糟糕。可真要让他对张宝做什么,他又没那个胆子。杀人灭口?单是看如今汴梁城里找人那架势,若是叫人知道张宝糟了他们的毒手,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这个赌……马三不敢打。因为他实在是没信心保证他们的主子蔡攸会守口如的替他们保密。一旦蔡攸守不住秘密,那这天下之大,可能真就没有他们兄妹的容身之所了。为了找到张宝,连禁军都调动了,一旦张宝被害,当今官家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会下旨要将此事彻查到底,而到那时,蔡攸会不会为了撇清关系而出卖自己等人,这还真难说。 “喂,发什么愣?我问你们,想死想活?”张宝见匪首不出声,心知自己这一赌可能赌对了,当即趁热打铁的问道。 “你能决定我们的生死?”绑匪二闻言问张宝道。 “哼,一看你们现在那样,我就知道外面在找我的人不少。没想到关心我的人那么多吧?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吧?骑虎难下了吧?六神无主了吧?指使你们干这事的人也没主意了吧?” “……你信不信我揍你?”绑匪二受不了张宝的嚣张态度,忍不住威胁道。 “你来啊,你信不信你揍我一拳,日后我就让人砍你一只手?一帮子蠢货,被人当枪使了还他娘的想帮人数钱?我就问问你们,你们如今有活路吗?”张宝冷笑着问道。 “我……”绑匪二气不过,准备上前教训张宝,但却被他的同伙给拦住了。 “老二,冷静,咱们现在需要冷静。”马三抓着兄弟的双肩沉声说道。 “老大,这小子太嚣张了。” “老子嚣张是有本钱,而你嚣张不起来是因为你们三的性命都快要不保了。”张宝接口叫嚣道。 “你给老子闭嘴!别把老子逼急了,到那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马三冲着张宝怒吼道。 “嘁少吓唬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如今的现状?惹了大祸,幕后主使又不打算替你们出头,你们现如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了。既想要活命,又害怕被人报复,是不是?” “……那你有什么主意?”马三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认,张宝说的没错,他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先把我松开,然后去准备吃的。”张宝不慌不忙的吩咐道。 …… 手脚重获自由,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张宝也顾不得客气,一手抓着馒头一手拿着筷子,狼吞虎咽的先吃了个半饱,这才对眼巴巴瞅着自己的马三说道:“现在有条活路指给你们,你们什么也不要说,立刻离开这里。我不知道你们叫什么,等天亮以后,我会回家。至于报复,我没兴趣找你们这些无名小卒,要找就找你们的幕后主使。” “……这就是你给我们出的主意?”绑匪二问张宝道。 “那你想怎么样?”张宝闻言反问道:“杀了我?你认为你们做得到?提醒你们一声,老子的义父可是铁臂膀,你们认为老子手脚得了自由以后会怕你们三个?”张宝冷笑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周侗武学大家的名头很响。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张宝既然是周侗的义子,那周侗在传授的时候恐怕更不会藏私。那样一想,马三不由后悔方才给张宝松绑,看现在张宝刚刚吃过东西有了力气,万一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得了周侗的传授,那自己三人搞不好还真弄不过他。 猛虎离了囚笼,再想要收拾那就不容易了。心里没把握的马三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他们不晓得,此时的张宝只不过是一个纸老虎,他是跟着周侗在习武,可毕竟时间不长,还处于打地基的阶段。要是马三三人真的一哄而上,张宝也只有束手待毙的命。 可马三三人被周侗的威名给镇住了,误以为眼前虚张声势的张宝是已经得了周侗的真传,要收拾自己三人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局面一下子就僵持了起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就在张宝寻思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人喊马嘶。 “就是这里!冲进去!” “哈哈你们完了,看来你们的幕后主使为了自保已经把你们给卖了!”张宝一脸幸灾乐祸的大叫道。 第三十章 交易 张宝顺利脱险,但这并不代表这起突如其来的绑架案就此结束。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了蔡攸,而蔡攸则是当今官家赵佶“心爱”的人。 赵佶是个很念旧的人。原本皇帝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当他的哥哥登基称帝的时候,年仅十六的赵佶便被封为端王搬出了皇宫,做他的闲散王爷去了。人是势利的,当时的赵佶只是端王,而当时的官家也是正值春秋鼎盛之时。没人把赵佶这个端王当回事,也就不存在刻意去讨好这种事。而当时的蔡攸,不过是翰林院的一编修,但每次遇到赵佶,都会注意礼数周到,这也就让习惯了周围人对自己冷漠的赵佶赶到了与众不同,一来二去,赵佶与蔡攸便成了好友。 等到赵佶登基坐殿,似蔡攸、高俅这类在赵佶身边的近人也就水涨船高,得到了重用。而相比起高俅,蔡攸的命要苦那么一点。高俅父母双亡,赵佶提拔高俅不需要有什么顾虑。而蔡攸的老子蔡京,却是赵佶离不开的一个搂钱高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蔡攸才只能暂时被放到一边,当然赵佶也对蔡攸承诺了,等他老子蔡京告老,就是蔡攸接替他老子蔡京位置之时。而为了不让赵佶改变心意,蔡攸只得继续挖空心思的守在赵佶的身边,为此甚至不惜献身侍主。 由于整日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讨好赵佶,结果就忽略了去打探清楚张宝底细这件事,马三三人是蔡攸身边的家奴,主子发话,他们就执行,也没去在意张宝是什么样的人。等到篓子捅过了,蔡攸跟马三等人才发现这回的目标张宝人脉极广,不仅惊动了一向不怎么关心宫外之事的郑皇后,就连汴梁城中的多家老牌权贵,也都上蹿下跳的派人寻找张宝。 蔡攸麻爪了,害怕了,顶不住压力找到赵佶承认自己的错误。而赵佶在得知造成现如今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是蔡攸以后,也是感到头疼不已。不管蔡攸的死活?念旧的赵佶不舍得。可偏袒蔡攸?赵佶又有点担心会难以服众。 张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招进了宫。其实在被夏虎带着开封府的衙役解救出来的时候,张宝就已经肯定这起绑架案的幕后主使者就是蔡攸。而宫里的两天平静,更是让张宝意识到当今的官家恐怕是动了保全蔡攸的念头。否则凭着马三三人的供词,开封府不可能不传讯蔡攸前来答对。 蔡攸没被叫去开封府,反倒是张宝被当今官家招进了宫。明面上是为张宝压惊,但实际上张宝却知道,这是官家想要出面替蔡攸说情。只要自己这个苦主不反对,马三三人那就是这起绑架案的主犯,与蔡攸毫不相干。 赵佶是官家,胳膊拧不过大腿,张宝不会为了一时之气而去得罪这世上目前来说可以决定他命运的人。但就这么忍气吞声却又不是张宝的性格,气能忍,但好处,也不能少,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秉义郎可知此番你被歹人绑走是受何人指使?”酒席宴上,赵佶试探的问张宝道。 “禀官家,匪首马三曾当堂供认,言说此事乃是受了他家公子蔡攸的指使。微臣虽觉得与蔡大人往日也无过节,蔡大人应该不会对微臣不利,但见马三言之凿凿,又让微臣不知该不该相信其言?” “张秉义,贼人所言岂能当真?”蔡攸开口说道。 “蔡大人,我是在与官家说话,官家没开口,你最好这时候闭嘴。”张宝脸色一冷,不满的警告蔡攸道。 “秉义郎,蔡攸也是一时心急,你不要在意。”赵佶打圆场的说道。 “官家,若说先前微臣还只是怀疑此事与蔡攸有关,但现在看了蔡攸的表现,让微臣更加愿意相信那马三所言非虚。” “此话怎讲?”赵佶闻言好奇的问道。 “若不是心虚,何以急着辩解?官家,您是天下之主,您的意愿无人能够违背,若官家说此事到此为止,微臣毫无怨言。”张宝看着官家缓声说道。 “呃……”赵佶让张宝突然的直白弄得有些尴尬,沉吟了片刻后吩咐蔡攸道:“蔡攸你先退下,朕要与秉义郎说些贴己话。” 赶走了蔡攸,赵佶这才对张宝道:“看来秉义郎已经认定此番被人绑架的幕后主使就是蔡攸。” “官家,明人不说暗话。微臣虽年幼,但不傻。种种迹象都表明此事是蔡攸指使马三等人所为。只是由于官家的原因,开封府才不敢拿人,而微臣也不想因为蔡攸一事而惹得龙颜不悦。” “好,那你倒是说说,要如何才能平息你心中的那点怨气?”赵佶微笑着问道。张宝的识时务让赵佶很满意,既然张宝已经把话说开,所要的无非就是一些补偿,而这对坐拥天下的赵佶来说,这不叫事。 “微臣所要并不多,只有一点要求,为了保证微臣将来的安全,还请官家日后若是有人向官家打小报告说微臣私自招揽人马图谋不轨的时候不要偏听偏信。” “呃……这是什么意思?”赵佶愣住了,不解的问道。 “官家,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而眼下微臣就是得罪了小人。此番微臣命大,躲过了一劫,但却难保日后那些小人就会善罢甘休啊。为了保证微臣的安全,微臣是肯定要招揽人做看家护院的,这虽然是大户人家都会干的事,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一旦让那些小人抓到了机会,那微臣到时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此事还望官家一定要答应。” “……你打算招多少人做看家护院?”赵佶没有马上答应,反倒是一脸慎重的问道。 “唔……微臣曾经计划过,将来的张家肯定会家大业大,需要的看家护院不能少了,少数也得有个四五十吧。” “……就这点人?” “当然看家护院所用的武器可能会有所不同。” “呵呵……只要你张家负责看家护院的人数不过五十,就算是人人手持神臂弓,朕也不算你张家图谋不轨。”赵佶笑了,五十个人想造反,天大的笑话,当即向张宝承诺道。 得到赵佶承诺的张宝也笑了,他的目的达到了。看家护院的人手上限是五十,但想要训练忠于张家的私兵却并不在这看家护院之内。尤其是赵佶所说的最后那句人人手持神臂弓,神臂弓那东西可是军中利器,轻易弄不出军营。但有了赵佶那句话,将来张宝就算是让人批量生产神臂弓都有借口,当今官家允许的。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张宝可以通过聚拢人才研制新式武器而不必担心会遭人诟病。 一次绑架,让张宝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若是自己足够强大,似蔡攸之流就不会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对自己下手。求人不如靠己,与其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倒不如想办法让自身变得强大,无人敢再小觑。 宾主尽“欢”过后,张宝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随着宫中内侍去了郑皇后那里。虽然此时的张宝已经有了自立自强的决心,但对于此次绑架案中郑皇后的爱护,张宝还是感动不已。很少开口求人的郑皇后这次为了张宝而向赵佶开了口,不似赵佶是为了偏袒蔡攸才对张宝好,郑皇后的这份人情张宝必须领。因为两辈子都是父母早亡的张宝此时从郑皇后的身上感受到了叫做母爱的东西。 由于有赵柽跟赵玉盘在,张宝并没有告诉郑皇后此起绑架案的幕后主使是蔡攸这件事。面对郑皇后的询问,张宝正色道:“娘娘,我已经跟官家谈妥,此次绑架案的主犯就是马三三人,他们见财起意,绑架了我。” 一句多余的已经跟官家谈妥,就让郑皇后知道此案另有隐情,只是张宝不愿说,郑皇后也不想当着自己儿女的面逼问张宝,便将此事揭过,安抚了张宝几句便让人将其送出了宫。等到张宝走后,赵柽才轻声对郑皇后道:“母后,孩儿觉得此案另有主谋。” “柽儿,你方才没听清吗?张秉义已经说了他与你父皇已经说好,此案到此打住,不要再提了。”郑皇后略带欣慰的看着儿子说道。 “……可惜了。”赵柽略带失望的说道。 “不可惜,张秉义识时务,知进退,更难得的是与你颇为亲善。你莫要因为为娘的事情与他生分了。”郑皇后意有所指的对赵柽说道。 “孩儿一定谨记母后的教诲。”赵柽立刻答道。 …… 出了被绑架这档子事后,张家对张宝的安全彻底重视起来,要么是公孙羽,要么就是周侗,总之会有一个人跟在张宝的身边。而这次张宝进宫,跟着张宝一起来的就是公孙羽。公孙羽进宫不仅仅是保护张宝这一件事,之前得了吩咐替张家招揽护院的任务,趁着张宝进宫这段时间,公孙羽又把自己看中的人选给召集了起来,一起等着张宝从宫中出来。 张宝一见站在公孙羽身后的十几个壮汉,笑着说道:“大家头回见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自家酒楼坐下来慢慢谈。公孙大哥,以后你就是这些人的头,如何安排他们由你做主。” “那周老爷子那里……” “那是我义父,之前人手不足只好请他老人家辛苦一下,现在有了这些人加入,难道我还不能让他老人家歇歇,享享清福?”张宝闻言白了公孙羽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到了食为仙,公孙羽等人随着张宝上了三楼雅间,一行十五人分宾主坐定,作为主人的张宝这才开口对众人道:“大家伙既然能被公孙大哥选中,那就说明人品、本事都是数一数二的,对你们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一句话,大家日后就是一家人,你们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能帮的帮,不能帮的想办法也要帮。不过事先我丑话说前头,要是一些丢人的忙,倒是可别埋怨我袖手旁观。” “小相公言重了,我等得了这份差事自会尽心尽力,谁要是干了丢主家脸面的事,不用主家开口,我们弟兄也饶不了他。”其中一人开口代表众人向张宝保证道。 “说得好,掌柜的,让人上酒,我要与诸位共饮一杯。”张宝点点头,吩咐守在门口的张贵道。 不多时,一坛子英雄醉被送到了雅间,拍掉酒封,之前开口代表众人向张宝保证的李柏使劲吸了吸鼻子夸道:“好酒。” “当然是好酒,可惜以前咱们哥几个喝不起。”旁边的程胜瓮声瓮气的说道。 “呵呵……自家酿造的酒,只要别误了事,以后想喝多少都行。”张宝笑着对众人道。就见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喜色,又是李柏开口对众人道:“方才小相公说了,别误事,咱哥几个可千万别忘了这句,光顾着过酒瘾了。” 有了李柏这句话,众人并没有谁喝醉,只是解了解馋便停下了。而趁着吃饭的工夫,张宝也对如今已经是张家护院的十三人进行了初步的了解。这是除了为首的李柏有个媳妇外的光棍军团,十二个光棍,虽都身怀绝技,可就因为穷,所以一直说不上媳妇。这次公孙羽来招人,十三个人因为需要跟张家签下死契这一条而在一开始并不是十分乐意,但在公孙羽“亲切”的劝说之后,一个个不得不低头答应了这个条件。 但当了解了张家的情况以后,众人对张家要求签下死契这个条件也就有些理解了。而在知道张家给他们开出的每月例钱的具体数目以后,十三个人的态度更是变得积极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十三个人都是穷怕了的,张家每月给出的例钱足足顶的上他们累死累活干半年的,签死契就签死契好了。 张宝事先已经从公孙羽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在与李柏等人相处的时候自然也就显得镇定自若,游刃有余,这样一来,更是让李柏等人高看一眼,暗道这回没看走眼,跟错人。 第三十一章 买地买人 人总是善忘的,两个月前汴梁城的百姓还在“全民参与”的寻找张宝的下落,但两个月后,已经没有再谈论张宝被绑架这件事了,人们又有了新的话题。而作为被人遗忘的张宝,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好失望的,又不是后世那些想红没红的小明星需要炒作来维持自己的关注度,闷声发财才是张宝想要的。 如今张家的买卖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而张宝也开始有意识的控制自家买卖的扩张速度。之前的扩张就已经将张家的弱点暴露无遗,关键时刻缺乏可用之人。若是可以选择,张宝自然希望可以用信得过的人,但正是由于无人可用,张宝才不得不选择从人伢子那里找人来解张家的燃眉之急。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饭吃急了也容易被噎着。张宝很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张家此时的短板,趁着现在自己还比较有时间的时候,张宝准备努力为自己填补这块短板,首先要干的,就是买地。 原本张宝是想要通过拉拢张家村的人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但在张宝被绑架以后,张家村村民的反应却让事后获救的张宝感到失望。虽然张宝知道收买人心不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办到,张家过去对村民们的关心也远远不够,但大部分村民们只是说两句便宜话后便各忙各的做法,还是让张宝感到有些心寒。 终归不是自己人。张家村的村民大部分都有自己的田地,并不指望靠着张家养家糊口,张宝的死活,远没有他们自家柴米油盐酱醋茶重要。看着邻里街坊的面上说两句宽心的话在他们看来已经够了,但他们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失去了一个发家致富的机会。 官府有人好办事!张宝想要买地,自然不需要像寻常人一样托关系走后门,带着一大笔钱找到开封府,上午进去,下午手续就办妥了。张家村北边靠近河流的五百亩无主的荒地就成了张宝名下的私有土地。 有地就要有人,而在大宋,无地的穷苦人数不胜数,而且这些人还有一个统称,大宋厢军。据不完全统计,大宋厢军的总人数在鼎盛期曾经达到百万之众。而这百万人,全部都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的无产阶级。 大宋的官员有个很有意思的习惯,就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玩些文字游戏。但对于实际情况,他们又习惯性的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大宋建立之初,人口不足,所以大宋朝廷基本可以做到人人有田耕这个承诺,但随着和平年代的到来,人口不断地增长,但大宋的国土却始终不见涨,而权贵人家的土地兼并也在日趋严重。面对那些失去土地成为流民的百姓,大宋朝廷想出了一个奇招,就是把流民编成了厢军,而且只要是成了流民,那就会被编入厢军。 厢军说的好听是军,但实际上就跟难民集中营差不多,朝廷虽然会按时拨付钱粮来养着这些流民,但问题是这点钱粮经过层层吃拿卡要以后,真正能落到流民手里的粮食也就不剩几粒了。 为了生存,流民不得不干出偷鸡摸狗的事情。但反过来大宋的官员对此不仅不寻找自身的问题,反倒把过错全都推到了流民的头上。试想朝廷若是让流民有地可耕,有饭可食,又有几个会真心把偷鸡摸狗当成事业来干? 困扰大宋的三大问题,厢军就是其中之一。而对于张宝想要从厢军中挑五十户人家作为自家佃户的想法,刘大人是举双手赞成,并且觉得张宝这个想法很有创意,说不定还可以解决一直困扰朝廷的一大问题。 对待第一个客户,官府的办事效率很高。或者说也有怕张宝反悔的可能,反正张宝第一天进官府办地买好,第二天官府就派人来通知张宝去挑人。而张宝在得知这事以后,当即便安排家里的二管家张全去找施工队,争取早日帮自家的佃户盖好房子。 收买佃户要比收买村民要容易一些,佃户除了自家那条命外一无所有,所以只要一点小恩小惠就足以令其感恩戴德,而有着自家田地的村民就相对要难一些,正所谓无欲则刚,我对你无所求,那你倒霉的时候我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相比起一无所有的佃户,收买村民所要付出的成本似乎要更高一些。 张宝买地又买人,目的就是打造属于自己的庄子。这也是无奈之举,现如今又不是灾年,村民们的日子过得好好地,不可能会犯病跑来张家卖身为奴,更不可能把自家赖以生存的土地卖给张家。张宝为什么要买村北靠右的荒地山林,也是为了避免日后跟村民在谁家土地这个问题上起不必要的争执。河东边是张宝家的,河西边是村民家的。而可能在日后跟张宝家的田地有交集的,恐怕只有跟张家村以河为界的郑家村。 过去张家村跟郑家村是“楚河汉界”,而现在又加上了张宝的张家庄子,过去两村相邻的格局也就变成了“三足鼎立”的态势。 张宝才不在乎跟谁做邻居这个问题,只要别碍自己的事,爱谁谁。但跟张宝的庄子挨着的郑家村却感到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郑家村的富户老郑家,那更是眼珠子泛红,得起了红眼病。 在过去,张家村的张家跟郑家村的郑家就一直有些不对付,两家相互之间经常闹些别扭。但由于两家的财力相当,谁也不敢大打出手。张宝刚来的时候从管家张福那里得知有三户往年的佃户打算改租邻村郑家的田地,这其实就是郑家对张家的一次试探,结果让郑家感到有些棘手,往常张家若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主动减租外并没有别的办法,但这回张家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再后来张家年幼的家主频频动作,郑家眼看着原本跟自家平起平坐的张家日渐水涨船高,把自家远远的甩在了后头,心里不由暗自着急。说句不好听的,那时的郑家真是恨不得天降一道神雷把张家那个妖孽劈死,那样郑家就省心了。 可让郑家失望的是,张宝不仅两次化险为夷,更从中获利巨大,眼瞅着就要可以把郑家踩在脚底下了。一般做了亏心事的人往往总是会疑神疑鬼,张宝从未想过要报复郑家,但就是一个买地建庄子的举动,就让郑家的人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郑家怎么慌张张宝是不在乎的,眼下的他正由公孙羽跟李柏护着去了位于汴梁城西北四十里外的一处厢军大营,准备与自己日后需要朝夕相处的佃户们见面。 大宋厢军百万,不可能全都集中在一个地方,虽然集中在一处便于管理,但也十分容易出事。分散安置是正确的,如今被安置在此处的厢军就有五千余人。而张宝今日要做的,就是从这五千余人里挑出五十户作为自家的佃户。 有了上头的关照,负责管理此处的官员并没有故意为难张宝,而在张宝送上自己的“心意”以后,管事的人更是表现的尽心尽力,按照张宝的要求,为张家挑出了五十户人家。而这五十户人家都是一个个完整的家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面对自己日后的家主,这些人显得有些紧张。 “我叫张宝,是你们以后的家主,我会为你们提供食宿,保证你们吃饱穿暖,而你们要为做的就是用心做事,不要偷懒。好啦,大家都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就跟我回家。”说得多,不如做得好,张宝也不想跟眼前这帮心情紧张的人谈什么将来,大手一挥,直接吩咐道。 还别说,这五十户人家在听了吩咐后也没多说什么,纷纷回家收拾自己的那点家当,而当张宝看到这帮人提着的家当以后,不由摇头说道:“算了,别拿那些破烂了,都扔了吧。等到了庄子以后按照每户发放一批生活用品。” 众人听了张宝的话后犹豫不定,张宝见状说道:“你们既然舍不得就留着好了,不过一会咱们回去的时候要绕一下道,我在来之前就已经让管家进城采购,正好你们可以帮着把东西一起运回去。” “这位相公,你真的能做主?”一个离张宝最近的五旬老汉壮着胆子问张宝道。 “老伯,张家是我说了算,这点你们不用担心。实话跟你们说,我在原来的村子旁边买下了五百亩地,但这些地我一个人种不过来,这才想要招一些人做家中的佃户。哦,对了,将来的张家庄子现在才开工,所以你们大家要暂时委屈一下,住一阵子帐篷。” “老爷家中很有钱?” “唔……李柏,拿出来,我知道你随身带了。”张宝想了想,冲身边的李柏伸手道。李柏一边把藏在身上的酒葫芦拿出来一边嘀咕道:“老爷你是咋知道我身上藏着酒的?” “很简单,下回偷喝的时候记得躲远点,酒味那么浓,你当别人闻不到啊?”张宝白了李柏一眼道。随后又和颜悦色的对方才询问自己问题的老丈道:“老伯,这是我自家酿的美酒,我张家在汴梁城内有酒楼,而这酒更是与多家权贵合作卖往各地。哦,对了,老伯小口喝,这酒烈得很。” 多亏有张宝的提醒,葛老汉这才没有当众出丑,但看他那副意犹未尽的享受模样,张宝知道眼前这老头肯定也是个好酒之人。 “多谢老爷赠酒。”葛老汉把酒壶还给了张宝,开口道谢道。 “老伯要是喜欢就留下吧,自家酿的,想要多少都有。”张宝笑着说道。 原本这些人还担心所投非人,但葛老汉在这帮人里的威望明显很高,张宝十句承诺可能都不如这老头的一声吩咐。而对于张宝此时想要把人领走的想法,在喝过英雄醉以后葛老汉明显胆子壮了一些,反对张宝道:“老爷,老汉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伯言重了,有什么话还请直言。” 对于张宝的回答,葛老汉有些意外,但随即又说起了正事,“老爷,如今虽然已经入春,但晚上还是很冷。老爷方才说庄子刚刚动工,大家伙只能暂时住在帐篷里,可大人还能忍,就怕把孩子给冻着。” “唔……老伯贵姓?” “老汉姓葛。” “葛老伯的提醒很及时,是我之前考虑不周。那这样吧,青壮随我回去盖庄子,老弱妇孺就暂时先留在这里,他们的吃食不用担心,回头我就让人给他们送来。等庄子盖好以后,咱们再来把留在这的人一并接回庄子如何?” “这个,光留下妇孺的话老汉担心会出事。”葛老汉又道。 “那就留一部分青壮负责保护他们。”张宝从善如流的答道。 “老爷恕罪,方才是老汉多心了。” “葛老伯,咱们初识,不了解对方,多一些防备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希望不要再这样。” “是,老爷放心,日后谁要是敢不把自己当成张家庄子的人,那老汉就把他全家给赶出去。”葛老汉赌咒发誓道。 以诚相待,方能收获人心。张宝要打造属于自己的张家庄子,那这忠心就必须要进行培养,不是说提供个吃穿就可以让人死心塌地的。将心比心,只有真的拿对方当自己人看待,对方才会拿你当自己人。 张宝并不觉得葛老汉反对自己的意见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有过则改,无则加勉,葛老汉的建议正确,张宝又为什么非要坚持自己错误的决定呢。而这件在张宝看来很正常的事情,却让日后会成为张家佃户的这五十户人家放下了大半颗悬着的心,因为从张宝对待葛老汉的态度可以看出,自己这些人日后的主家不是个蛮横无礼的人。 第三十二章 老友重逢 张家庄子正在热火朝天的修建当中,看着正在上下忙碌着盖新房的人们,张家村的村民心里忽然感到有些不是滋味。按理说他们才是跟张宝关系最近的人,这有好处的事情应该先想到他们,但现在却偏偏叫这些穷鬼给赶上了。什么都还没干呢就先住上了青砖大瓦房,而他们自己还住着半砖半土的破屋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张宝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举动就伤害了那些同村的玻璃心,即便知道,张宝也不会在乎。我又不是你爹,什么好事都要先紧着你来?对于自己的庄子,张宝这些天也没闲着,加上自家原来的百亩良田,张宝准备对自己的六百亩地盘进行重新的规划。除了用作耕种的四百亩地外,剩下的二百亩地方除了居民区外,张宝还准备用来建造制作工坊。比如酿酒作坊,打铁作坊,加工作坊等等等等。虽然现在只有酿酒作坊会用得上,但日后却不代表其余的作坊派不上用场,事先预留出场地,免得将来要用上的时候再重新规划。 除了家里五十户佃户的新房外,张宝的新宅也同时开始动工,还是一样位于庄子的北头,大门冲南。而且比起现在所住的张家,新建的张家要比原先大了一倍不止。原来的张家不过是一进的院子,乡下地主老财能住多大的房子。而现在张家有钱了,在张宝的坚持下,张家这回盖得宅子是三进,带后花园池塘的那种。 眼下房子还在盖,张宝还继续住在老宅子里,只等新宅子盖好以后就会搬过去。不过在搬过去以后,张宝要先把自家这五十户佃户安顿好。五十户佃户,大人小孩加一块得有二百二十七人,而这五十户佃户与先前租种张家田地的佃户不同,在亲眼看到主家承诺的新房子正在建造以后,五十户佃户毫不犹豫的跟张家签下了死契。不想之前租种张家田地的那二十户佃户,都还有着自由身。当然对于这二十户佃户,张宝已经打算等租期到了以后就不会再续约了。 如今的张家已经不再是过去仅靠土里刨食的张家,种田虽然还需要继续,但却不再是张家主要的经济收入来源。而且有了这五十户佃户,难道还怕好地找不到人种? “老爷,我爹有事求见。”张宝正在跟葛老汉交代其日后的工作。张宝是张家庄子的庄主,这点是不容置疑的。但张宝不可能亲自去管理这五十户佃户,葛老汉在这帮人里的威望挺高,张宝便任命葛老汉做了这五十户佃户的头,平时有什么事就交代给葛老汉,然后由葛老汉去具体实施。 听到门房李富的禀报,张宝停下话头,纳闷的问道:“你爹有事找我?” “嗯,他老人家的确有事。” “哦,什么事?” “他没说。” “……那就请他进来吧。”张宝也不再问,吩咐李富一声。但等张宝准备继续跟葛老汉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葛老汉正盯着李富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葛老伯,你想什么呢?”张宝见状纳闷的问道。 “……老爷莫怪,老汉就是瞅着这个后生的背影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葛老汉闻言赶忙答道。 “哦。”张宝应了一声,也没细问。可等李富他爹李胜进了屋,葛老汉上下瞅了瞅,试探的问了一句,“李大脑袋?” 而李胜在听到李大脑袋四个字后不由神情一怔,仔细瞅了瞅葛老汉,也试探的问道:“葛大鼻子?” “李大脑袋!” “葛大鼻子!” “哎呀~真是你个王八蛋啊。你怎么还没死呐?”李胜、葛利两老汉异口同声的冲对方大叫道。 “这到底是有仇还是感情好?”一旁的张宝听了不由纳闷的想道。 老友重逢,心情是激动的。葛、李两老汉激动的抱着对方,大手不住的拍打对方的后背。看的陪他爹进来的李富一愣一愣的,打小开始,他就没见过他老子有这么心情激动的时候。 “别愣着了,去吩咐厨房准备一桌酒菜,一会你爹跟他老友可能想要喝两杯。”张宝笑着吩咐李富道。 “哎呀~东家,这不合适吧?”李胜一听这话连忙松开葛老汉,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葛老伯是我张家的人,而你也不算是外人,一顿酒菜也不费什么事。看你们久别重逢,肯定有许多话要说。要是觉得在我家喝不习惯,那就带着酒菜回自己家喝去,估计你在自己家应该会更自在一些。” “多谢东家善解人意。”李胜这下不反对,道了声谢就准备带葛老汉离开,临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正事,又转身回来对张宝道:“东家,老汉我差点忘了这回来找东家的正事了。” “嗯,你说。” “……东家,老汉这回来就是想要问件事,等明年秋收以后,东家这地还往外租吗?” “租当然是要租,不过以后要租地就要跟张家签下死契。李老伯,这事我也不瞒着你,我张家如今已经不是靠收租过活了,日后张家的买卖会越做越大,那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也会越来越多,签死契也是为了防止秘密泄露的手段。而且这么跟你说,张家日后的田租是二八分账,主家占二,佃户占八,但前提就是佃户必须要和主家签下死契。”张宝没有隐瞒,将自己的打算完整的告诉了李胜。 李胜听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去。张宝也不怕消息会走漏出去,在李胜领着葛老汉回家叙旧以后,自己便叫上李柏、关云两个护院一同去工地看看。 花开两朵,先不提张宝去工地临时视察,单说久别重逢的李胜跟葛利二人。两老汉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回忆过去,讲述当年的种种经历,说的高兴处开怀大笑,但等说到难过处,二人却又痛哭失声…… “兄弟,我是真没想到你我还有重逢之时啊。”李老汉一脸感慨的对葛老汉道。 “呵呵……我也没想到咱们俩个到头来竟然还会在一个主家的手底下做事。大脑袋,主家今日说的事,你有什么打算?”葛老汉笑笑,放下酒杯问李老汉道。 “啊?你想说什么?” “……主家是个好人,跟着这样的人不会吃亏。我就想劝劝你,改改脾气,不就是一张死契嘛,一起签了呗,那样你我兄弟也就不需要再分开了。” “……我也没说不签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儿子都有两个了,还折腾个什么劲?但我不想连累到我的两个儿子。” “我的哥啊,我那两大侄儿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啊?什么叫连累。你现在的日子就过得很好吗?” “话不能那么说啊,我那大儿子是不用指望了,可我二儿子还是不错的,我的一身本事,他学去了八成,将来要是遇到了机会,出人头地还是有可能的。” “有个屁的机会?哥啊,你忘了咱俩当年离开村子去投军时想的是什么了?但等咱俩投了军,遇到的那些糟心的事,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 “你忘了!要不然你怎么会想着让我那二侄儿也去走你的老路?你以为如今大宋的官军已经变了?对,没错,别的比以前更烂了。你当年因为上官贪墨了咱们兄弟的军功而选择了退出,而兄弟我当时留了下来,还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两年。可那又怎样呢?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之前那日子过得连狗都不如啊。家里本来还有二亩的水田,结果一场大水过后,老子他妈就被编入了厢军。那是人待的地方吗?要不是老子在军营里待过,把同一个村子里的人聚拢了起来,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兄弟,别说了,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赶上好人家了嘛。这张宝别看年岁不大,但人聪明啊,而且做事挺厚道。”李老汉安慰被勾起了伤心事的葛老汉道。 葛老汉闻言白了李老汉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用你说?你见过哪个主家还没让佃户干活就先给佃户分房的?而且你想想,二八分账啊,抛去要交给朝廷的,佃户家能得到大半的收成,这样的主家上哪找去?” “呵呵……我签,我明儿就去找主家说签死契的事还不成嘛。”李老汉不跟葛老汉争,顺着葛老汉的话道。 “这就对了。哎~我说大脑袋啊,你别看你脑袋大,但这看人呐,你还真不如我。咱们兄弟分开这么些年了,你的那身本事没落下吧?” “你问这干嘛?想跟兄弟我比划比划?”李老汉闻言问道。 “我跟你比划个球!我是想要保护好咱们难得遇上的这个好主家。我不瞒你,当年你走的干脆,可咱们这帮老伙计除了死了的,如今还都在一块。” “还有几个活着的?” “孙大眼,方二姑娘……”葛老汉闻言掰着手指头跟李老汉算,加上他跟李老汉,当年的老伙计一共有十个还活着。 “他们几个现在在哪呢?” “还在厢军的大营里待着呢,我不在,他们要是还不在,那我们留在大营里的人非得被人欺负死。不过再过些天就好,等新房子盖好,我就把他们一块接过来。”葛老汉笑着说道。 “到时候弟兄们一定要好好聚聚。” “……大脑袋,我刚刚说的你到底听没听?” “听了啊,可你也不要剃头挑子一头热呀,主家未见得就需要你来保护啊。周侗你知道吧?那是主家认的义父。主家宅子的护院头子公孙羽,那也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人。你想要出力,可主家未见得就需要啊。” “怎么不需要?我还跟你大脑袋说,主家已经跟我说过了,让我以后平时没事的时候负责调教调教庄子里的青壮,让他们有点自保的能力,省得被外面来庄子捣乱的人给欺负了。你当年就比我强,所以我才琢磨着这事让你来更合适,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你可少给我找事,主家可不知道我当年也在军中混过。” “那你也要为你两个儿子考虑考虑啊。我大侄儿身体有毛病,可二侄儿没事啊,你不是方才还说他已经把你的本事学去八成了嘛……你不会是惦记着让我那二侄儿去攀附权贵吧?那可有的等了。” “你放屁!老子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李老汉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道。 “你不是,那你好端端的教你儿子一身本事又不许他去买,你图个什么?” “……管着吗?那是我儿子。” “那还是我侄儿呢,我这个当叔伯还不许说两句公道话啊?”葛老汉也喝高了,拍着桌子冲李老汉叫道。 喝酒真的没好处!酒喝多了,这大脑就容易犯浑,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就会发生。两老汉久别重逢,心情那个激动啊,坐一块喝酒就没个够,结果喝到最后,两醉老汉由于意见不合,打起来了。 万幸两个人都喝高了,原来的本事都忘得差不多,不约而同的使出了王八拳,在把对方狠捶的一顿的同时也被对方狠捶了一顿。 张宝得知此事后差点没乐死,连称后悔没去看直播,实在太有意思了。但作为当事人,两老汉等到酒醒以后,都觉得有点没脸见人,还是张宝主动找到二人,这才缓解了二人的尴尬。当然张宝也没安好心,他纯粹就是来看笑话的。 “两位老伯,这叙旧叙得挺深刻啊。”张宝笑眯眯的对两老汉道。 “东家,你今天来是专门来看我们兄弟俩笑话的吗?”李老汉黑着一张脸问道,只不过昨天的战果还未消散,看到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张宝实在是严肃不起来。 “李老伯,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我想问问李老伯,你家愿意跟张家签死契吗?若是愿意,那咱们就签,正好家里在给佃户盖房,多加你一家也不是难事。” “就只有我一家?”李老汉问道。 “当然不是,等问过了你家,我就准备再去问问其他家,要是有人愿意,这次分新房就有他家的份。”张宝闻言答道。 第三十三章 结拜 一年之计在于春!张宝很清楚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的道理。在新房盖了一半以后,张宝便让李胜带着一部分人手开始进行春耕,剩下的另一部分人则交给葛利继续盖房。 先前留在厢军大营的老幼已经被接回了庄子,暂时安置在已经盖好的新房里。先挤挤,相比起之前住在厢军大营里的条件,此时在张家庄子已经可算是天差地别。因为跟张家签下了死契的缘故,加上先前租种张家田地的二十户佃户,他们这一年的口粮是张家管了。 如今张家也不是没钱哪回,存粮不够就去买,打着这个借口,张宝从附近的村子里收购囤积了大批的粮食,有新有陈,新粮给人吃,陈粮则另外放着准备用来酿酒,制作酒曲。 眼下的张家庄子就如同是个大工地,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有人在盖房,有人在种地,还有人则在修路挖掘池塘。这是张宝的主意,种地离不开水,但这老天爷的脾气怪,不可能年年都给你风调雨顺,张宝打算未雨绸缪,挖个池塘存点水,天旱不愁无水浇灌,天若不旱……养点鱼虾,种点荷花,总不会没有半点用处。 张家庄子不算主家张宝家一共七十户,总人口二百二十八人,其中男子一百一十人,女子一百一十八人,年纪二十以下的男子十八人,年纪二十以上四十以下的男子七十人,四十以上的男子则有二十二人。 正在大兴土木的张家庄子,生力军就是年纪二十以上四十以下的这七十人,被张宝分成了两拨,一拨跟着张家请来的施工队帮忙盖房,另一拨则负责修路挖池塘。四十往上的那些男子则忙着种地,有张宝提供的耕牛和新式农具作为助力,二十二个种田老汉想要把用作农田的这三百五十亩地耕上一遍并不是太费劲。 张宝眼下关心的是被自己召集起来的那年纪没到二十的十八个男丁。这十八个人里有十五个还是年纪不过十岁的娃娃,全被张宝打发进了学堂,剩下的三个已经过了十六,让这三个人跟着一帮娃娃在学堂里学习之乎者也,似乎有些难为他们,张宝便把他们三个留在身边,跟着陈大海一起随自己读书。 培植亲信很重要!张宝的身边虽有张铁塔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在,但张铁塔明显是个武痴,自从周侗搬进了张家以后,张铁塔就成天跟在周侗的屁股后头,把张宝这个原主人扔在一边不管不问,而且张宝也不想打扰张铁塔的上进之路。张铁塔的身体素质很好,但这脑子却有点憨,而张宝如今要办的事情则大都是需要头脑灵活的人才能办的,张铁塔即便跟在边上也帮不上忙,反倒耽误了他自己的“学业”。 李贵、葛三思、孙志远、陈大海,这四个就是张宝目前重点培养的亲枝近派。陈大海不用说,是张宝之前酒楼捉鬼的那个鬼,如今两个妹妹被安排去照顾冬儿,平时的吃穿用度跟富人家的大小姐一般无二,而陈大海出于感激,对张宝也是死心塌地,总希望可以为张宝做些什么好报答张宝。 至于李贵、葛三思跟孙志远这三个则分别是李胜跟葛利以及与他们同样是老战友的孙小眼的儿子。张宝是他们的主家,三人又有来自父亲的叮嘱,丝毫不敢小瞧眼前这个比他们年纪要小的未成年家主。 “哥几个都不要拘束,放开吃喝。”张宝一边啃着骨头一边招呼陈大海四人。陈大海跟对张宝最为了解,听到张宝也就不再客气,凑上前从锅里捞出一根大骨头啃了起来,而李贵三人虽还记得上下尊卑,但肚里的馋虫却没经受住美食的诱惑,小心的上前也捞根肉骨头啃下来。 几杯酒下肚,年岁都不是很大的几人那胆子也就放开了,李贵便啃骨头便问张宝道:“东家,你找我们来肯定不是就为了请我们吃肉喝酒吧?” “那是当然。咱们家是什么情况想必你们几个心里也有点数,我请你们吃肉喝酒,当然不是只为了认识你们。” “东家有事请吩咐。”李贵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肉骨头,一脸严肃的对张宝道。 张宝见状笑了笑,提起酒坛先给李贵跟前的酒碗满上酒,这才说道:“呵呵……别那么严肃,我没打算带着你们去造反。”其余几人闻言不由都乐了,李贵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张宝笑容不变的继续道:“我那你们当我日后的左膀右臂,所以有些事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们。我没打算造反,但我又不想将来任人摆布。我想发财,可钱这东西一多,就容易招来贼人的惦记。我想要自保,可惜张家村的村民不太配合,不愿意上我这条‘贼船’,所以我只好亲手来打造能够保护我们的力量。而你们四个,说实话,你们走运了。我需要对我忠心的手下,所以看上了你们,只是你们四个愿意对我忠心不二吗?” “东家,我们都是跟你签下了死契的人,东家说什么……”葛三思闻言道,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张宝打断道:“签死契只是为了保守咱们庄秘密的一种预防手段,却不是用来逼迫你们为我做事的。你们谁若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死契还给你,并且给你们租种的田地也可以赠送给你,但你要发誓今日咱们所说的……” “东家!你说这话就过分了!我们虽然是粗人,但知恩图报这点道理还是懂的。”陈大海有些不高兴的冲张宝叫道。 “呵呵……你闭嘴!不许你代表别人的意愿。”张宝说了陈大海一句,随后对李贵、葛三思、孙志远三人道:“别听大海的,你们只需要遵循自己的本心就好。” “……东家,在小的来东家这里听差的时候我爹就告诉过我,东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要是敢不听东家的话,我爹他是会打算小的的腿的。”李贵沉思片刻,微笑着说道。 “嗯,我爹也这么交代过。”一旁的葛三思随身附和道。 “……东家,小的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孙小眼的儿子孙志远忽然问道。 孙志远由于身体瘦小,一直被认识的人称作皮猴,但这人别看卖相不好,但心眼确多。张宝见他发问,点头道:“你说来听听。” “东家刚才说想要自保,那我爹还有李贵、葛三思他们的爹都曾是军中的悍卒,东家为何不把他们组织起来?” “皮猴,我听人说你猴精猴精的,怎么这时候糊涂了?我刚才还说不想造反呢,那我私练乡勇做什么?这里是大宋腹地,不是在边关,轻易不会受到外族的侵扰。而那些流寇土匪也有当地的官军负责,虽然那官军不怎么顶用,可人家名正言顺。我要是真的让你爹他们训练乡勇,你信不信不等流寇土匪找上门来,清剿我们的官军就要上门了。到时候我的这颗脑袋就会被挂在汴梁城头等风干,而你们这些同伙,一个二个也都别想落好。”张宝没好气的数落孙志远道。 被其他哥几个瞪着的孙志远吐了吐舌头,“东家,小的说错话了。那依东家的意思,咱们要怎么干?” “还是那句话,我信得过你们吗?”张宝没有回答,反问道。 这回还是孙志远机灵,听到张宝这话当即指天立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孙志远将来若是干了对不起东家的事情,让我孙志远天打五雷轰,家人也个个不得好死。” 孙志远带了头,陈大海、李贵、葛三思三人也反应了过来,紧跟着发下了毒誓。张宝并没有阻止,古代人对誓言还是很重视的,不像后世的人发誓跟放屁,说过就忘。见孙志远四人发下毒誓,张宝对四人说了真话,“好,你们既然发下了毒誓,那我就信了你们。”说着张宝举起自己的酒碗,对四人道:“来,咱们哥几个干一个,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大哥,而你们,就是我张宝的兄弟。” 虽然张宝的年纪是五个人里最小的,但无论是见识还是手段,张宝却又是最高的。他要当老大,陈大海四人并没有反对。等到共饮了这杯结拜酒,张宝这才对其他四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要想活得自在,这钱财是必不可少,所以咱们目前要做的事情,一是赚钱,二就是如何保住自己赚到的钱。” “大哥,咱们家的英雄醉销路很好,汴梁城里还有酒楼,应该不愁钱吧?”葛三思闻言问道。 “四弟,做事眼光要放长远一些,眼下咱们家是赚了一点钱,但发财这事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单是抱着英雄醉这棵摇钱树,不太稳当。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这酿酒的方法不会被别人琢磨出来,万一到时出现了跟英雄醉差不多的美酒,那咱们英雄醉的销路势必会受影响。”张宝没有丝毫的不悦,耐心对葛三思解释道。方才拜了把子,张宝占了老大的位置,而陈大海、李贵四人则以年纪的大小论的排序,李贵排行老二,陈大海老三,葛三思、孙志远分别是老四、老五。 “那大哥需要我们做什么?”孙志远出声问道。 “呵呵……老五这话问到点子上了。对你们四个的将来我是各有安排,但眼下需要你们做的却只有一件事。” “什么?”李贵四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学习。” 见李贵四人面露不解,张宝解释道:“眼下的你们虽然有心做事,但说实话,在我看来,除了老三那还可以帮上点忙外,剩下的三个也就是一身蛮力。” “大哥,我们的功夫还是不错的。”李贵闻言有些不服的反驳道。 “你们的功夫再高,能高过我义父?”张宝白了李贵一眼,反问道。 李贵顿时不吱声,葛三思见状说道:“我们当然比不了周老英雄,但还有别人呢?” “别人什么?你们几个真是没明白我的意思。看家护院有公孙羽、李柏他们,而我是想要让你们仅仅做我的看家护院吗?我们是结拜兄弟,我希望将来你们都可以为我独当一面。你们三个大字不认识一个,扁担不知道是个一,让我将来怎么让你们独当一面?”张宝瞪了葛三思一眼道。 “大哥,真要念书啊?”李贵有些头疼的问道。 “废话,不读书不识字,将来万一有个不能叫外人知道的私信要写给你们,你们打算找谁念给你们听?从明天开始,你们一个个都必须给我跟着老三去读书识字,一个月后我会检查你们的学业,谁也是还没把千字文跟百家姓背下来,我不打你们也不骂你们,我会直接请你们的爹来谈谈有关你们不长进的问题。” 请家长,一向便是老师对付学生的不二法宝,李贵三人不识字,一来是受生活环境所致,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闲工夫去读书识字。二来则是三人真不是爱学习的人,所以一听到张宝祭出了法宝,李贵当即叫苦道:“大哥,我们学就是了,你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哼,不绝不行啊。你们只要好好学,那回头我请义父在闲暇时指点你们一二,那也不是不可以的。”打一棒子喂个甜枣,张宝对这套玩得挺溜。 “大哥,小弟明白你让我们读书识字是为我们好。可我们若是都去读书识字了,你方才说想要自保的事情,又打算交给谁来做?”孙志远出声问道。 “我又没打算让你们去参加科举考个状元回来,把字认全,会读会写以后自然就会安排你们做别的事情。不过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就算让你们去做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读书识字只是第一步,而接下来就是对你们个人能力的锻炼。老三,知道我为什么先前开酒楼的时候不让你负责做掌柜吗?” “……因为小弟年轻?” “这只是一方面,不让你做掌柜,是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准备教给你办。让你跟着张贵在酒楼帮忙,不是想要把你培养成酒楼掌柜,而是希望你可以从中学习到迎来送往的学问,为将来做准备。” “那大哥究竟是想要将来让小弟做什么?”陈大海纳闷的问道。 “情报啊,我希望将来的你可以担负起咱们张家情报网总头目这个位置。能够担负起这个位置的人,一是忠心,二就是可以通过蛛丝马迹得到对我们有用的情报。我们是结拜兄弟,你的忠心那是不用怀疑的,而第二个要求,那就需要你自己去多看,多想,多学。酒楼迎来送往,每日的食客形形色色,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我就是希望你可以通过观察这些人,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合格的情报头子。” 第三十四章 未雨绸缪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曾经在现代社会那种大染缸中摸爬滚打过的张宝其实是很难去完全相信人的。一个从职场最底层慢慢爬上来的人,光靠自身的努力根本不可能,踩着别人往上爬那是一定的。不想踩别人?那就只能被别人当做垫脚石。 别看张宝的外表只是个再有两月就要十三的少年,但他的那颗心,却还是前世那颗已经被背叛和被背叛磨砺的几乎变得冷血的功利心。少年该有的纯真幼稚,理想抱负,在张宝的眼里甚至是有点可笑。 张宝是个悲观主义者,或者说他做事总是习惯未算胜前先算败,他不喜欢把凡事都想的太过完美,也从不觉得事情的发展会完全按照预想的那样进行。这种上辈子留下的职业习惯让张宝可以及时应对突发状况,但同样也会让张宝失去童年的乐趣。 无论是结拜还是给陈大海等人画饼,张宝其实都是存了私心。他不希望以后有人会背叛自己,所以他要未雨绸缪。与其将来悔不当初,倒不如先小人后君子。古代人讲究个天地君亲师,张宝与陈大海等人结拜坚持要做兄长,为的就是占一个亲字,长兄如父。张宝成了五人之长,那将来若是陈大海四人中的任何一个心生背叛之意,所需要顾虑的就多了一层, 人的本能就是求生,其实争论人性本善亦或是本恶并没有意义。当人降生成为活生生的人的那一刻起,所遵循的不过是本能而已。至于之后是成为好人亦或是坏人,那也不过是与其所接受的教育以及生活环境的影响有关,和人性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杀人犯的儿子未必就都是杀人犯,大善人的儿子也未必就都是大善人。 张宝重生一回,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他对于人性的理解更有深刻的认识。他从不指望背叛他的人会有突然良心发现的时候,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做好防范的措施,那样即便在将来的某一天有人背叛,也不至于慌了手脚,一败涂地。 没人喜欢失败,虽然失败是成功之母,但相信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可以一次就见到媳妇,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见到丈母娘,除非是这人其实看上的是丈母娘。 张宝不喜欢失败,虽然不清楚详细的历史,但能被记载在史书上的那些历史事件,张宝还是知道的。远的不说,但是靖康之耻,那离张宝就不是很遥远。张宝没有做民族英雄的打算,他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偏偏就是这个愿望,此时却正在受到重大的威胁。 后世是五十六个民族的大家庭,而如今那些人却真的是外族,杀你不会有丝毫的犹豫。除非你甘愿当狗,可好好的人不做却偏要去做狗,那是不是有点太贱了?张宝不想做狗,更不想当汉奸,但问题是如今大宋的掌权者却不会去听张宝这个毛头小子的劝告。即便张宝说自己来自未来,熟知历史,那恐怕结果也是被人当成是疯子吧。 人是很固执的生物,在大难临头之前轻易不会去听别人的劝告。而等到大难临头了,那时候想听也晚了,所以才会有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一说。 张宝没指望大宋的君臣会相信自己的话,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别人。别人不信,那就自己干。赚钱是第一步,而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则是第二步。至于十六年以后金兵南下的时候要如何选择……先把前两步做好了再考虑吧,没有前两步的顺利,那后面的都是痴心妄想。 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这话虽没错,但此时无兵无权的张宝说话还没个屁声大,更何况早已被天朝上国四个字给蒙蔽了双眼的宋人更是打死也不相信一个出自黑山白山之间,建国时间还没大宋建国零头多的女真人能有覆灭大宋的实力。哪怕是张宝的义父周侗,他所认为的大宋头号敌人,也是占据幽云多年的辽国,而不是现如今还在被辽国欺压的连条狗都不如的那些女真人。 找不到志同道合之人的张宝如今只能选择单干。单干也有单干的好处,好坏都是自己的不说。即便将来会与人产生争执的时候,身后也有一批自己的铁杆在支持自己。所以打造属于自己的班底,也就成了张宝眼下的当务之急。 张宝也曾想过利用自己所知道的后世历史抢先把一些历史名人招揽到麾下,比如岳飞、韩世忠等等,但问题是这帮名人在成名之前都有着各自的机遇,张宝把这些人抢先找到自己的身边,也就意味着让这些人错过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机遇,那将来还会不会成为历史上众所周知的人物,那就是未知数了。要是这些人的成就更大,那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变得还不如原先,那岂不就成了张宝的罪过。 不想因为强行更改历史而导致自己失去最大优势的张宝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转而开始培养自己身边的人作为日后的骨干。先前所收的张富、张贵属于张家明面上的,日后主要负责为张宝赚钱,而这回陈大海四人则是属于张宝的亲枝近派,除了一些明面上的事情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则是大多要交给这四人来管。 张宝将陈大海四人分成了两组,陈大海、孙志远这两个眼光活络,头脑机灵的要当好张宝的眼跟耳,而李贵、葛三思则要充当张宝手里的刀。 大宋不许地方私练乡勇,但却并不阻止习好练武之人结社探讨。张宝要钻的也就是这个空子。陈大海与孙志远被张宝打发去了汴梁城的食为仙学习锻炼,而李贵、葛三思则成了张家庄子忠武社的社头,至于周侗,则成了忠武社的名誉顾问,平时负责指点忠武社的社员习武练阵。 周侗并不知道张宝的打算,但张宝是他的义子,老头也担心张宝在日后会遇到危险。他们老两口的年岁都已经不小,不可能保得了张宝一辈子。而忠武社的建立,也就为周侗想要保护张宝提供了条件。 周侗是干过禁军教头的,只不过在得知亲子战死沙场以后,周侗便辞去了这个职务,由之后回到汴梁的林冲顶替了他的位置。至于另一个徒弟卢俊义,在见到周侗了却了心愿以后便返回了大名府,开始了他地主老财的生活。 如今周侗视张宝为亲子,自然也就不希望张宝有个意外。在教授忠武社那些毛头小子的闲暇之时,就会来训练张宝,希望张宝也能练些自保的本事。而张宝对此也是毫无怨言,不仅每日勤练武艺,更是主动要求周侗对自己要严格要求。 这不是张宝犯贱!而是张宝清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眼下的张宝年纪未到十三,而他又不准备考什么状元。在把需要办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办以后,他就有了大把的时间,不趁着这个时候强身健体,干什么去?他才十二,难道学着那些不要脸的风流客去逛青楼?就算他真去了,那不也是有那个心,没那个力嘛。 人不能闲,一闲就想生事。这世上有多少事不都是因为闲着难受才搞出来的事嘛。张宝很闲,为了不让自己闲着,那就只能自己找事做。可有些时候,不是你不想惹事,那事就不来找你的。这不,找事的人就来了。 看着笑眯眯坐着喝茶的赵柽,还有那屁股底下跟装了弹簧,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感到新鲜的赵玉盘,张宝有些无语。 “你们怎么又跑出来了?娘娘知道吗?”张宝问赵柽道。 “小宝哥哥放心,这回我跟姐姐出宫是得到母后允许的。”赵柽闻言答道。 “哦,什么理由?” “踏青。”赵柽笑眯眯的答道。 张宝:“……” 来者都是客!人都已经来了,张宝也不可能把人往外赶,不过要让他小心伺候着也挺难。跟赵柽不算陌生,一声小宝哥哥就拉近了二人的距离。至于赵玉盘,那是一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不能太客气。 “看着你姐一点,别让她咬着人。”张宝不放心的叮嘱道。 “姓张的,你什么意思?”赵玉盘原本挺开心的,难得能光明正大的出来放风一回,却没想到张宝会这么说话。什么叫别咬着人?难道本公主是疯狗吗? “公主别误会,我是担心乡下人粗鄙不懂礼数,万一冲撞了贤淑端庄,美丽大方的公主殿下就不好了。” “真的吗?我在你眼里真的是贤淑端庄,美丽大方?”赵玉盘听到张宝夸她,不禁有些害羞的问道。 “你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傻,别人说什么她都信。”张宝一脸遗憾的对赵柽道。 “……本公主跟你拼了!难得见一面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赵玉盘抓狂了,作势就要伤人,张宝赶忙拿赵柽做挡箭牌,“小柽,赶紧劝劝你姐。” “你俩是不是上辈子的冤家对头?怎么每回见面都要吵上几句?”赵柽有些头疼的问道。 “这不是觉得你姐张牙舞爪的样子挺有意思嘛。”张宝笑着解释道,却没看到一旁的赵玉盘已经黑了脸,咬牙切齿的瞪着张宝。 “小宝哥哥,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万一真把我姐惹急了,有你的苦头吃。姐,你也消消气,你不是对张家庄子有点好奇吗?不如现在就找人带你去参观参观?” 见到赵柽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张宝当即会意,让人叫来家里的几个丫头,拉着赵玉盘去了后院。一帮小丫头片子叽叽喳喳的走了,会客厅里就剩下赵柽跟张宝。 “小柽,是不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张宝收起了笑容问赵柽道。 “小宝哥哥不必这么严肃,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娘的寿辰快要到了,可我一直还没想好该送个什么礼物,所以过来找你商量一下,看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哦,是这样啊,你不早说,害我瞎紧张。”张宝心里暗松口气,埋怨赵柽道。 “嘿嘿……小宝哥哥认为我母后会让你去办什么事?” “我要知道还会问你?行了,别说这个了,咱们还是说说你关心的问题吧。”张宝岔开话题道。 “嗯,那小宝哥哥有什么建议?”赵柽闻言顺着张宝的话问道。 “唔……娘娘贵为皇后,这世上的奇珍异宝恐怕见过不少,而且就你一个未成年的皇子,能够得到奇珍异宝的可能也很低。” “不能送奇珍异宝,我母后一向提倡节俭,当初被封为皇后的时候为了节省用度,就连皇后的礼服都是用贵妃的那一套改的。她要是知道我送她什么奇珍异宝,说不定不会高兴反倒会生气。”赵柽点头道。 “既然不能花大钱,那就只能在稀有这方面考虑了。物以稀为贵……” “可一般物以稀为贵的东西都不便宜。”赵柽接口道。 “从别人那里拿当然代价不菲,但要是本来就是咱们自己的呢?那还能要花多少钱?”张宝白了赵柽一眼道。 “难道小宝哥哥有什么稀有之物?” “……你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我的保密工作做的挺好的,不应该泄露啊。”张宝盯着赵柽上下打量着问道。 “啊?真有啊。”赵柽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算了,就算你运气好吧。娘娘的寿辰,我本来送一件礼物,但既然你如今登门求教,那就送两件好了。你也是运气好,要是早来些天,我估计那东西还没有完成……”张宝话音刚落,就见赵玉盘满脸泪痕的冲了进来,一把保住张宝哭嚎道:“小宝哥哥,救救我。” “啊?这是怎么会了?谁欺负你了?”张宝惊讶的问道,而且也知道赵玉盘是真的被吓到了,往常哪会喊自己什么小宝哥哥,心情好就是哎或者你,心情不好就是姓张的。 “我,我的魂没了。”赵玉盘哭丧着脸对张宝道。 第三十五章 小玩意 “你姐过去没什么病吧?”被赵玉盘搂着不撒手的张宝扭头问一旁坐着已经看傻眼的赵柽道。 “没啊,以前挺正常的。”赵柽傻傻的答道。 “你俩什么意思?我都这样了,你们还说风凉话!”赵玉盘不乐意了,推开张宝怒视二人道。 “你哪样了?我看你精神挺足的呀,声音洪亮,二目放光,一副想咬人的架势,哪有半点像丢了魂的样子?你魂丢哪了?”张宝一脸纳闷的问道。 “……刚才我跟冬儿去了你的屋子,结果不小心被你屋里的摄魂镜把魂给摄去了。小宝哥哥,你行行好,我知道错了,你把我的魂还给我吧。”赵玉盘哭丧着脸向张宝求饶道。 “噗嗤呵呵哈哈哈”张宝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一个劲的揉。不行了不行了,之前用来糊弄冬儿的那些鬼话,没想到冬儿活学活用,拿来糊弄赵玉盘,竟然还让她糊弄住了。 “死冬儿,我跟你没完!”得知真相的赵玉盘又羞又愤,恼羞成怒的叫道。 “得了,你多大了,冬儿才多大,怎么还跟个小孩子斤斤计较。小柽,你干什么呢?”张宝闻言说了赵玉盘一句,随后又问正拿着两只胳膊在一人多高的大镜子前比划计算怎么样才能把这面“宝物”拿走的赵柽道。 “小宝哥哥,把这个送给我好不好?我想把它送给我母后。”在发现单凭自己一个人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眼前这宝物给弄走以后,赵柽开口向张宝讨要道。 “不成,这东西是我准备献给娘娘的礼物,将来还会成为我张家的一项主要收入,给了你让我一家老小全喝西北风去啊?”张宝毫不犹豫的拒绝道。玻璃的烧制成功纯属偶然,张家庄子要修建,需要大量的砖石。要按照张宝的想法,从附近直接购买,省时又省力。但却遭到已经习惯精打细算的老管家张福反对,强烈要求自家建一个窑厂烧砖。张宝一想反正眼下家里的劳动力充足,便同意了老管家的意见。结果在烧砖的过程中,由于是头回烧制,火候掌握的不好,结果等到烧出符合要求的方砖时,也生产出了几样副产品。其中在张宝看来最有用处的,一是玻璃,二就是水泥。有了玻璃,那就有了镜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此时的人所用的基本还是铜镜,所不同的只是打磨光滑的程度不同。但再是打磨光滑的铜镜,那也比不上用玻璃制成的镜子啊。经过张宝的不断试验,先期成功制成的三面巴掌大的镜子已经被张家的孟氏、萧梅以及莫秋烟给瓜分了。此时赵柽、赵玉盘所看到的那面一人多高的镜子,则是张家的人在失败了无数次后的成平。当然边角料是不会被浪费的,可以制成小镜子来卖。至于这面一人多高的镜子,张宝打算用来一鸣惊人,为之后的张家镜子打开销路。 “那我该送母后什么?”赵柽这回不是跟张宝商量了,直接打定主意赖上了张宝,在他看来,张家的好东西不少,自己不能白来一趟。而在知道这只是人工制作的镜子而不是什么摄魂镜的赵玉盘,正站在镜前扭腰摆头,做出各种姿势。 “放心,有东西让你送给娘娘。正好这东西本来也是准备用来作为张家的拳头产品的。借你之手送给娘娘,也算是替我张家打广告了。”张宝说着打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玻璃小递给赵柽。 “这是什么?”赵柽有些不满,在他看来,眼前的小明显不能跟那面大镜子比。张宝也不解释,只是打开了塞,轻轻在空中挥动了两下,顿时一股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原本正在镜子前摆各种造型的赵玉盘顿时就看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也不说话,伸手就想要抢。 好在张宝早有防备,一见赵玉盘过来,立刻把子塞好重新揣进了怀里。赵玉盘只能干瞪眼,堂堂大宋公主,就算再刁蛮任性也不好意思直接伸手在别人的怀里的乱摸。 “哎那是什么?”赵玉盘眼见强抢不成,只得耐下性子问道。 “……刚才小宝哥哥叫的不是挺顺的嘛,怎么又改口了?”张宝闻言调侃赵玉盘道。 “闭嘴!不许再提刚才的事,要不然以后要你好看。”赵玉盘红着脸冲张宝龇牙道。 张宝才不怕赵玉盘的威胁,对同样好奇的赵柽道:“刚才给你看的就是要给你用来送给娘娘的礼物。回头我再把使用方法写下来交给你,你自己找个精美的礼盒装上,等娘娘寿辰的时候送上。” “小宝哥哥,那东西有名字吗?” “有啊,这东西我管它叫香水,是从花中提炼的精华,而且我告诉你哦,这东西所用的花的品种不同,所产生的香气也各有不同。” “那刚才你给我闻的是什么花香?” “月季。这花还有一个名字,叫花中皇后。娘娘是我大宋的皇后,用这种月季香水正好符合她的身份。”张宝笑着解释道。 “我相信我母后一定会喜欢。”赵柽十分肯定的说道。 “当然,没有那个女子会不喜欢香水,所不同的只不过是喜欢的香味不同。还有,你是不是该帮我劝劝你姐?别在我屋里翻箱倒柜,我怀里揣着的这香水就是这屋里的唯一一。” “呃……这个,我姐不是我能管得住的。”赵柽有些为难的答道。 …… 一通搜索无果以后,赵玉盘为了得到香水,只好又来纠缠张宝。只是张宝已经言明那月季花香的香水是送给母后的,赵玉盘只得问张宝要其他味道的香水,她就不信张宝只做了这么一。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身上自带香气,用什么香水啊?”张宝被缠得没辙,而赵柽这个见死不救又一副吃瓜群众的态度,只好信嘴说道。 不想这话一出口,赵玉盘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原本她离得张宝就近,但此时却跳开了两步,冲着张宝喊了一声,“下流,登徒子。”骂完以后捂着脸就跑出了屋子。 张宝被骂的莫名其妙,纳闷的问赵柽道:“你姐以前真的没毛病?” “小宝哥哥,你真行,我还是头回看见我姐脸红哎。”赵柽答非所问,一脸佩服的夸张宝道。 张宝:“……” 张家大门口,张宝作为张家的主人,自然要出来送客。而看到有皇子皇女登门拜访张家,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由得又高看了张家一眼。当然张家村的村正张范此时除了惊讶外还有点后悔。之前张宝从张家村招人,由于要签死契这一条,张家村的村民没人愿意进张家为奴,可现在一看,或许进了张家为奴说不定比做个苦哈哈要日子过得更好。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张家如今有了自己的庄子,有什么好事自然是先紧着自家庄子里的庄户来,至于张家村的村民,那就只能对不住了,等有空余位置的时候再说吧。后悔的情绪在张家村的村民中蔓延,但他们又怪不得旁人,因为是他们自己放弃的机会。如今张家庄子正在兴建当中,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青砖大瓦房,再看看那些虽然忙碌但却面带笑容的庄户,村民们说不羡慕嫉妒那是不可能的。这些本来都应该是我们的,结果现在却全都便宜了这帮外人。 有心想要请村正张范去跟张家说说,希望张家可以照顾照顾老乡,但张范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冲着前来商量的几个村民破口大骂,“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不要找我!当初人家是先找的咱们,可你们一个个的不愿意,人家这才找了外人。结果现在你们看到了好处,眼红了,又想要了……你们怎么不想想?人家张家是欠咱的还是该咱的?” “可当初马贼来袭的时候,咱们不是帮忙了吗?”有人不服气的嘀咕道。 “张老三,你还有脸提这事?那是帮忙吗?你以为人家没了你帮忙就收拾不了那些马贼了?张家跟官府里的人有交情,只要打声招呼,你以为官府的人不会派官军来?再说了,即便咱们帮了忙,人张家事后难道没给你好处?你家那匹马还有后来官府给的赏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张范怒声喝问道。 张老三也就是心里有些不服,此时被村正数落的低头不吭声,而其他人也觉得有些没理,一个个不吱声老实的挨着张范的骂,心里却在不住埋怨撺掇他们来的张老三。 “做人要讲良心,不能见到有好处的事就伸手。”张范语重心长的教育面前的众人道。正在这时,张范的小孙子跑了进来,冲着张范说道:“爷爷,张家的福伯来了。” 张范一听赶忙起身相迎,别看张范是张家村的村正,但他却丝毫不敢在张福面前摆谱。两个人也是打小便认识的发小,彼此之间也熟悉,那套俗礼二人也不在意。 “老哥哥,你亲自来找小弟肯定是有事吧?”张范比张福小几岁,请张福进了屋以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呵呵……我这回来找你还真是有事。这不是家里的砖窑缺人嘛,我就想着先从村子里招些人去,要是招不够人再去别的地方找人。”张福笑呵呵的对张范道。 “真的?那敢情好,不知道老哥哥需要多少人?” “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家家都要人,我要的人也不多,二十个就差不多了,不能为了赚钱就耽误了大事。” “二十人?老哥哥,这事你能做得了主?” “这点小事我当然能做主。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帮我找的人一定要听话,而且必须要嘴巴严。” “这个老哥哥放心,回头我让我家老二也去,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吩咐他办。”张范笑着说道。 “嗯,张忠这孩子倒是的确合适,就让他做砖窑厂的头好了。”张福点点头对张范道。 一听张福答应了,张范不由大喜,连忙叫来小孙子让他去打酒,张福见状连忙叫住小孩子吩咐道:“别去外面打酒,直接去张家找你张奶奶说一声,就说我跟你爷爷要喝两杯,让她准备一些酒菜给你带回来。” 打发走了张范的孙子,张福这才笑道:“兄弟,不是当哥哥的不给你面子,而是老哥哥我这嘴变刁了,以前喝得那些酒已经喝不惯了,现在就喝咱自家酿的英雄醉。”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小弟早就听说这英雄醉好,可惜就是没机会喝,这回算是沾了老哥哥的光,一定要尝尝。”张范毫不夸张的说道。 “呵呵……你要是也爱喝,回头我让你嫂子准备一些送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张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张家的英雄醉是好酒,但好酒也意味着一个贵,张范虽是个村正,但让他顿顿都喝英雄醉,他也喝不起。 “乡里乡亲的,以后还要你帮忙的事情多着呢,你就安心收着吧。”张福笑道。 一壶英雄醉,一盘猪耳朵,再加上几个凉菜,有这些就可以喝了。张范光是闻到了酒香就大声叫好道:“好酒,光闻这味就知道是好酒。老哥哥,小弟问句不该问的,这酒现在在外面买多少钱?” “呵呵……一般的也就二百文一,精装的价格不等,最便宜的也是五贯起步。” “那最贵的呢?”张范好奇的问道。 “一百贯一。”张福竖起一根手指答道。 张范被吓得吐了吐舌头,一百贯,他这个村正干一年也赚不到这个数,没想到张家往外卖一酒就抵得上自己干一年都不止的收入了。 酒过三巡…… “老哥哥,看来张家这回是真的发财了。” “呵呵……发财不敢说,你别看这酒卖得贵,但卖的钱却不是都归张家,还要分给那些参股的权贵。” “难道不能单干?”张范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单干?没有那些权贵在背后撑腰,你以为张家去各地卖酒的时候能那么顺利吗?按照主家的说法,这叫互相帮助。”张福白了张范一眼道。 第三十六章 献宝 皇后的生日,虽比不得皇帝,但那规模同样也是不小。郑皇后深受当今官家敬爱,文武百官在这种时候自然不会不识趣的蹦出来给人添堵,纷纷准备了礼物前来道贺。 还是在皇宫内设宴,大家伙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除了歌舞外,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众人送上的礼物。但当衮王赵柽送上一香水的时候,离得皇后近的女眷们不由得都是双目放光,一副恨不得动手把东西抢过来的样子。 “柽儿,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郑皇后很开心,儿子露脸了,一看就连平时跟自己不怎么对付的几个女人都是一副羡慕嫉妒的样子,郑皇后就说不出的高兴。我儿子! “母后,这东西名叫香水,取自花中精华。这香水取自月季,而月季又称花中皇后,不知母后可喜欢?”赵柽笑着问道。 “呵呵……你还未说此物从何而来呢?”郑皇后笑着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问出了在场大多数女人的心声。 “孩儿是从张秉义那里得来的,听张秉义说这香水的炼制很是麻烦,所以得之不易,而且张秉义还说,用不同的花可以得到不同的香味呢。” “……没想到还真是出自这孩子的手笔。只是柽儿,你拿了人家的东西,那你可知张秉义准备送母后什么?”郑皇后好奇的问道。 “知道啊,张秉义准备送母后……哎呀孩儿差点忘了,不能说,张秉义说要给母后一个惊喜。”赵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住嘴不说了。气得正想要知道答案的众人不由心中暗骂:“这倒霉孩子,说话说一半就不说了,真是欠打!” “我儿,那张秉义今日可来了?”与郑皇后坐在一起的官家赵佶开口问赵柽道。 “父皇,张秉义不过只是从八品,没有恩旨他哪有资格出席今日的宴会。不过张秉义已经跟儿臣说了,明日他会来拜见母后,到时会把礼物一并带来。”面对老子的询问,当儿子的赵柽自然不敢隐瞒。 “那你告诉父皇,张秉义准备送你母后什么礼物?” “……父皇,孩儿已经答应张秉义不说了,岂能言而无信。父皇若是想要知道,明日亲自去看便是。”赵柽咬死口不肯说。 赵佶也不可能真把儿子怎么样,他这个皇帝当得虽然不怎么样,但当老子倒是挺称职。见赵柽就是不说,也就不问了。而他都不问了,别人也不好再追问,也算是替赵柽免掉了不少烦恼。 张宝的礼物现在没人知道是什么,虽然很令人好奇,但毕竟还没见到实物,谈论几句也就没人再提。但香水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那种凝而不散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听可以从什么地方得到。对于这点,赵柽倒是没有隐瞒。 等到张宝第二天带着自己的礼物来到皇宫的时候,他没去成郑皇后那里,而是被人领到了当今官家那里,而跟赵佶在一起的,除了郑皇后外,那些王公贵族也是几乎一个都没少。 还是香水的锅!皇后过生日,那不可能请的都是老爷们,凡是家中有女眷的,昨晚也基本到场。而对于香水,除了皇后得到一外,当时在场的女子也是恨不得迅速拥有一。也不是没人想过连夜去张家讨要,只是这个想法刚一提出就被郑皇后给否决了。但没有得到香水的女子也没死心,回家一阵枕头风呼扇的家中的老爷们半宿没合眼,都很好奇张宝做出的那个叫什么香水的东西怎么就让家里的老娘们跟疯了似的非要弄一不可。 “张卿,你身后的东西就是今日你准备送给皇后的礼物吗?”赵佶开口问张宝道。 “回禀官家,是的。微臣的庄子初建,需要大量的砖石,但从外面买材料不太合算,就自己起了一个砖窑烧制。只是没想到头回烧没掌握好火候,结果就得到了一点意外之喜。微臣觉得这东西不错,所以就想要作为礼物送给娘娘。”张宝闻言答道。 “把红绸拿了让朕与诸位卿家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赵佶笑着吩咐道。 “是,官家请看。”张宝答应一声,伸手扯下了覆盖在大镜子上的红绸布。物以稀为贵,张宝让人做的这面镜子要是放在后世一点都不稀奇,可此时是大宋,别说镜子,就是个塑料盆那都是宝物,因为从来没有过。 镜子正对着赵佶,所以当红绸布被张宝拿掉的时候,赵佶一眼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赵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发出“咦”的一声,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都站起来了,镜子里的赵佶自然也就站了起来。 信步走到镜子的面前,赵佶伸手摸了摸,镜面光滑冰凉,一旁的张宝趁机解释道:“官家,就是这个东西。微臣还准备了一些小礼物送给宫中的诸位娘娘,算是微臣的一点心意。” “小礼物?也是这东西吗?” “是的,只是小了些,跟眼前这个没法比。” “呵呵……好东西,这真是好东西。小宝啊,你就知道送娘娘礼物,可想过送朕什么吗?”赵佶笑着问张宝道。 “……官家乃是天下之主,微臣怕送的东西官家瞧不上眼,所以就不打算献丑了。” “哎朕怎么会看不上眼呢?……这种镜子还有吗?”赵佶摆摆手,眼神热切的问张宝道。 “呃……官家恕罪,这东西制作比较困难,所以现在只有这一面。但若官家喜欢,微臣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再做一面出来献给官家。” “呵呵……你有这心就好,不必倾家荡产,实在不行,朕也可以去娘娘的寝宫嘛。”赵佶笑着说道。赵佶并不在乎张宝是不是真会为了制造这镜子而倾家荡产,他又不是笨人,单是昨晚出现的香水,就足够让张家富甲一方。他在乎的是张宝的态度,这孩子会说话呀,句句说到自己的心坎上。 在赵佶与张宝说话的时候,今天跑来看热闹的王公贵族也是不住的啧啧称奇,同时不由偷眼去看郑皇后,心里是不住的羡慕。下手晚了啊,要是早知道张宝是棵摇钱树,那说什么也要抢先跟他搞好关系。可如今张宝已经靠上了郑皇后这棵大树,他们想要再挖那就需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了。 “你说什么?还有这种事?”就在王公贵族羡慕郑皇后运气逆天的时候,跟张宝说话的赵佶忽然提高了音量,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不知道官家是听到了什么才会如此吃惊。 “官家,微臣不敢欺瞒官家,此事千真万确。无意中得到了玻璃以后,微臣就想着能不能得到别的东西,就让人按照不同的温度时辰开窑,结果就得到了一件东西。这东西微臣管叫水泥,活上水跟沙子搅拌过后再晒干跟石头一样硬。如今张家庄子盖得房子就是用的这种水泥。” “你可带了实物来?”赵佶问道。 “带来了,得到这东西以后微臣就琢磨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好像除了建筑可以用到外别的地方也用不上。咱们大宋边境漫长,若是都用这种东西修建,那就是坚不可摧。可这样一来微臣就不敢把着这东西不放了。事关国防大事,这东西也唯有交给官家才能让人放心。”张宝点头答道。 “呵呵……你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赵佶伸手摸了摸张宝的脑袋夸道。 群臣听了半天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张宝这小子用一种叫水泥的东西讨了官家的欢心。而当赵佶看到张宝让人送上的实物以后,不由皱眉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水泥?” “官家,别看这东西其貌不扬,但真的是好东西。微臣也担心官家怀疑,所以特意让人带来了实物,而且这东西也可以当着官家的面来使用,只需要半天的工夫,就可以让官家看到此物的好处。”张宝不慌不忙的对赵佶说道。 “好,那就让朕看看。若是这东西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结实,那朕向你保证,你家的香水还有玻璃的生意,谁也不许抢,谁抢朕就要他好看。” “还请官家拭目以待。”张宝信心满满的答道。 …… “官家,那水泥到底有什么用?”趁着张宝出去忙活的时候,跟赵佶关系最好的王驸马开口问道。 “呵呵……小宝……嗯咳张秉义告诉我那水泥也是偶然得之,干透之后更是坚如磐石,朕不信,张秉义就跟朕打赌,说若是这水泥不像他所说的那样,那他情愿把香水和这镜子的制法送给朕。”赵佶笑着向王驸马解释道。 “那若果如张秉义所言呢?”王驸马又问道。 “那这水泥的方子就是朝廷的,而朕则保证这香水还有玻璃是张家的。方才你们不是也听到了。” 听到赵佶这话,大臣中有人不由面露失望,香水昨天已经引起了轰动,要不然昨晚他们也不会那么难过,而今天看到的镜子,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也不为过。有头脑灵活的已经开始琢磨如何跟张家联合发财,可现在赵佶这一发话,之前所想的法子算是白想了。 “瞧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你们就那么缺钱吗?”赵佶没好气的数落群臣道:“这水泥若是真的如张秉义所说的那样,那对边关要塞有多大的作用?你们一个个都是朝中重臣,可结果却连一个孩子都不如。人家一发现这水泥的妙用就想到了献给国家,可你们呢?要是被你们发现,恐怕首先想到的就是能给自家带来多少钱吧?” “臣等不敢。”一见赵佶发了怒,群臣赶忙收起心里的小九九,齐声对赵佶道。 “哼。”赵佶哼了一声,不再理睬眼前的群臣。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郑皇后已经带着属于她的礼物回后宫了,而赵佶则一边等待水泥干透一边跟群臣商议起了国家大事。张宝是个从八品的秉义郎,他是没资格站班的,而且他也懒得往那里面凑,打着等待水泥干透的借口躲在宫外晒太阳。 反正没人管,张宝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找个小太监要来一张躺椅放在房檐下,张宝往上一躺,闭目养神,结果养着养着就睡着了,直到被人推醒。 “你谁啊?不知道扰人清梦是很不道德的事吗?”被吵醒的张宝心情不爽,也不管对方究竟是谁,先埋怨再说。 “……你是何人?难道不知此处乃是皇宫?竟敢在此呼呼大睡?”对方很明显没料到张宝不仅不怕他,反而还敢责怪他不道德的扰人清梦。 “我管你是谁?我又没见过你。而且我在这睡觉又没碍着谁,你管着吗?”张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答道。 “大胆!这是皇长子殿下。”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被张宝翻白眼的那位还不急眼,跟在他身后的人倒是急了,怒声呵斥张宝道。 “我跟你主子说话,你主子还没急,你急什么?”张宝斜了对方一眼问道。 “不得无礼,这是朝中的户部员外郎耿大人。”赵桓开口为张宝解释道。 “……你倒是个好脾气。不知皇长子殿下准备去哪?” 还没等赵桓回答,耿南仲已经先跳起来了,“大胆狂徒!见到皇长子殿下也不知行礼,来人呐将此狂徒给本官拿下!” “没事,没事,哥几个忙自己的事去,这里交给我处理。”见宫中侍卫面露难色,张宝笑着说道。打发完了侍卫,张宝又对赵桓道:“殿下,微臣张宝生性粗野,失礼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不妨事,看你年少无知,我不会跟你计较。只是你为何在此,所为何事?”赵桓倒是好说话,好奇的问张宝道。 “回殿下,微臣跟官家打了个赌,现在在这里等待实物成型,估摸着再有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这是何物?” “此物关系我朝国防大事,还望殿下莫怪微臣不告诉殿下。” “哼,一个破石头疙瘩还关系国防大事,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耿南仲阴阳怪气的说道。 “……无知的人看什么都是一样,我不跟傻子一般见识。” “大胆!你敢骂本官?”耿南仲怒道。 “我指名道姓了吗?谁搭茬谁承认自己是傻子。”张宝翻了个白眼说道。 第三十七章 宫中斗殴 张宝不喜欢赵桓。一是因为他此时的立场,作为得到郑皇后庇护的张宝,即便将来要选择支持者,那也应该是郑皇后亲生的衮王赵柽,而不是与郑皇后只有名义上母子关系的赵桓。张宝又不打算玩什么无间道,自然不需要去跟赵桓虚以委蛇,只要场面上过得去也就行了。 第二个让张宝不愿意跟赵桓亲近的原因则是张宝有些瞧不起赵桓。想想金兵围城时赵桓的表现,为了自保不仅把自己的兄弟送到金营为质,更把自己的姐妹送给金人糟蹋……这他妈还是人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恶,张宝如今已经抱上了皇后的大腿,自然也就不需要去刻意讨好在宫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势力的赵桓。当然张宝也没必要去得罪赵桓,对于赵桓有问有答,不失礼数也就可以了。 赵桓年纪小,并不觉得张宝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可偏偏就有人觉得张宝是个大胆狂徒,坚持认定张宝这是仗着皇后的宠信轻视赵桓。 喜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而讨厌一个人同样也不需要理由。同样的事情,由于自身的观感不同,也会出现不同的评价。耿南仲此时就十分讨厌张宝,一个小屁孩见到自己这样的朝中大臣竟然连个礼都不知道行还口出不逊,真是没家教。 耿南仲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可老话说得好,祸从口出!张宝虽没见过这辈子的父母长什么样,但这世上有几人能在自己的父母被人辱骂的时候无动于衷?张宝有个好习惯,就是随身会带着一块板砖,尤其是在烧制成功水泥以后,张宝更是特意让人订制了一块随身携带。板砖好啊,在张宝看来那是可以在兵器谱上与折凳相提并论的大杀器。 功夫再高,一砖撂倒,若是不倒,接着再拍。耿南仲就是一个读书人,别看他比张宝年纪大,但那身体素质还真比不过张宝。而且这里是皇宫,在耿南仲看来张宝就算是胆大包天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这才放心大胆的对张宝出口不逊。 可他失算了!张宝并未如他所想的忍耐,而是当场报复。跳起来一砖拍在耿南仲的面门上,没想到张宝会突然发难的耿南仲当场就被拍得昏死过去。而一击得手的张宝还没善罢甘休,一脚踩住耿南仲的胸口,手里的板砖照着耿南仲那张臭嘴又是一下,不过等到他还想要再来一下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拦腰给抱住了,手里的板砖也被人迅速给夺走,而张宝则是不甘心的挣扎,一边挣扎一边怒吼道:“放开我!让我拍死这个丫挺的。” …… “怎么回事?”赵佶很是不高兴的喝问道。方才他还在跟朝中大臣商量国事,忽然就有人来禀报说张宝把户部员外郎耿南仲给打了。这让赵佶下意识的认为是张宝仗着自己的宠信恣意妄为。 不过等看到抬头看向自己的张宝满脸的泪痕,赵佶忽然又觉得事情可能跟自己所想的有所出入。张宝又不傻,殴打朝廷命官的后果他自然也考虑到了,打人痛快了,善后也必须要做好。而现在张宝占着理,所要做的就是尽量让人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秉义郎,为何如此伤心,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朕为你作主。” “官家,微臣……微臣……”张宝一脸的委屈,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桓儿,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耿南仲与秉义郎因何事起了纠纷?”见张宝就知道哭,赵佶当即问站在张宝旁边的赵桓道。 赵桓是个傻孩子,他本就被张宝突然动手给惊着了,此时被他老子一问,也顾不得多想,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等听赵桓说完,赵佶以及文武群臣不由一边倒的站在了张宝这边。 此时在场的众人里就没有几个是不清楚张宝身世的。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凭着自己的本事努力支撑着张家。而你耿南仲这么大个人了,岂能以此为借口来戳一个小孩子的伤心事。此非君子所为!同情弱者,这是大多数人的通病,虽然此时耿南仲叫张宝一砖拍得满脸桃花开,但在场众人却没一个同情耿南仲的。 “秉义郎莫要难过了,此事不怪你。”赵佶安慰了张宝一声,转移话题的问道:“秉义郎,先前你与朕打赌的事情此时应该可以见到结果了吧?” 张宝就等着赵佶主动开口将此事揭过,闻听此言连忙伸手擦了擦眼睛,“回禀官家,差不多可以了,还请官家移步,去验证水泥的坚固。” “好,头前带路。”赵佶笑着点头道。张宝殴打耿南仲一事,赵佶不提,朝中群臣不提,这事也就跟没发生过一样,而此时正在接受太医救治的耿南仲还没苏醒过来,自然没办法提反对意见。唯一一个有可能替耿南仲鸣不平的赵桓又是个老鼠胆,看到他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说话都不怎么利索……耿南仲这顿揍算是白挨了。 …… 实验的效果是显著的,现做的水泥疙瘩任凭刀砍斧剁也只是留下一道道白印,让百官惊讶的同时也生出了好奇,“秉义郎,为何这水泥如此坚固?” “……因为它的本质还是石头啊。”张宝随口答道。 “石头我见多了,可这样坚固的石头我却是头回见。秉义郎,此物确实与我大宋国防有利,只是这制法……” “献给官家啊,这种好东西我不敢独享,当然是交由官家处置。嘿嘿,我唯一的一点要求就是希望官家可以允许让我张家以后继续有使用这水泥的使用权。”张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呵呵……这是你发现的好东西,当然可以继续用。但这东西只能由你张家自用,而且不得对外售卖。”赵佶闻言笑了,叮嘱张宝道。 “微臣遵旨,还请官家尽快安排人去我家学习。还有,请官家下道旨意,提醒去学习的官员他们去张家是学习,而不是去做先生,别到了张家瞎指挥,惹人烦。” “呵呵……小家伙年纪不大心眼倒挺多。既然如此,朕就给你一道旨意,若是去你家学习水泥制法的官员惹你不高兴,你大可将他赶走,回头等朕收拾他。” “微臣谢官家隆恩。”张宝闻言一脸高兴的叫道。 “呵呵……爱卿免礼。” 看到张宝与官家的互动的群臣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要是官家选上自己手底下的人去张家学习,去之前自己一定要提醒那人,到了张家以后切记不可做出失礼的举动。此时的张宝身负恩宠,能不得罪尽量别得罪,毕竟人家还是个小孩子,真惹到了他被报复了,估计下场也就跟耿南仲是一样的。 忙完了正事的张宝准备离开,可还没等他离开,就被宫中的内侍接去了后宫郑皇后那里。张宝殴打耿南仲的事情此时早已在后宫传开,郑皇后作为张宝的靠山,此时当然要关心安慰一下被耿南仲“伤了心”的张宝。 “小宝哥哥……”张宝一进郑皇后的寝宫,赵柽姐弟就一脸关心的跑了过来。张宝知道这姐弟俩是什么意思。对待别人的善意,需要认真对待,哪怕自己并不需要。 “别担心,刚开始的确有点难过,不过报完仇就没事了。”张宝微笑着说道。 等见过了郑皇后,张宝不得郑皇后安慰的话出口就抢先请求道:“娘娘,微臣有一事想要请娘娘帮忙。” “不知是何事?” “是这样,之前微臣为给娘娘做礼物剩下了不少材料,为了不浪费,微臣将那些剩余的边角料都制作成了镜盒,大概有百十个左右,此次进宫也一并带来了。但微臣与宫里的人不熟,所以想要请娘娘代劳转送给她们。” “这是小事,本宫应下了……小宝,你真的没事?” 张宝知道郑皇后的意思,笑着说道:“娘娘放心,微臣一点事都没有。有事的是那个耿南仲,谁叫他出口不逊的,活该挨揍。这回官家跟朝中大臣都站在微臣这边,微臣才不怕耿南仲的事后报复,而且就算官家跟朝中群臣不管微臣,微臣还有娘娘这座大靠山可以依靠呢。” “呵呵……小家伙嘴倒是挺甜。你放心,此事你占着理,若是有人想要借此事为难你,本宫自不会袖手旁观。” “微臣谢娘娘关心之恩。”张宝连忙大声道。 “……马屁精!就知道拍我母后马屁!”一旁坐着的赵玉盘小声嘀咕道。 张宝听到了,但却只当没听见,继续跟郑皇后说着讨喜的话,气得感觉被无视的赵玉盘有些牙痒痒,可当着郑皇后的面,她又不敢对张宝怎么样。而且就算没有郑皇后在场,论斗嘴赵玉盘也不是张宝的对手,每回被气跑的都是赵玉盘,而赵玉盘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被气跑了没过多久就又不知死活的跑回来继续跟张宝斗。 “吃过饭再回去吧。”郑皇后挽留张宝道。 “多谢娘娘挽留,只是天色不早,微臣也还有事需要回去安排,这吃饭的事情只能改日了。”张宝婉拒道。 “好吧,既然你有事要忙,那就等你有暇时再说。小宝,关于香水一事……” “娘娘若是想要香水的配方,微臣这就写出来。”张宝 “这孩子,本宫是那种喜欢巧取豪夺的人吗?本宫是想告诉你,官家已经答应本宫的请求,准备将南山那片原来属于皇室的花园赏赐给你。你改日若是有空,记得带人前去接收。” “微臣多谢娘娘爱护之意。”张宝惊喜的谢恩道。要说香水,这东西用土法子制作并不难,唯一可能难一些的就是在制作的过程中需要烈酒,而张宝在利用蒸馏法得到烈酒以后,这香水也就可以制作了。只是香水的原材料是花,但张宝却没有大量的原材料,要是单靠购买或是个人采集,实在是有点累人。而皇后娘娘的赏赐恰好解了张宝的燃眉之急,有了皇室的南山花园作为张家香水的原材料供应商,张家的香水也就可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大量订单了。 对于香水的售卖,张宝早就做好了打算,物以稀为贵。越是稀有的东西要价就会越高,而越是普遍的东西那价格也不会太高。为了防止香水被卖成白菜价,张宝打算一个月对外只售卖十,而且采取竞买的方式,价高者得。 “小宝哥哥,为何要将香水的价格订得如此之高?”在送张宝出宫的时候,赵柽忍不住问道。 “香水这东西属于奢侈品,而不属于生活必需品,所以订多高的价格也没关系。若是这东西关系到民生,我也就不会留下自用,而是跟水泥一样交给官家处理了。”张宝随口答道。 “小宝哥哥,什么是奢侈品?什么又是生活必需品?”赵柽又问道。 “所谓的生活必需品,就是指百姓生活离不开的东西。比如食盐还有各种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而奢侈品则是指那些能够彰显自己身份的稀有物,比如香水。百姓不在乎奢侈品的价格有多高,就算用不起顶多也就是羡慕羡慕,可要是生活必需品得不到满足,那百姓是会造反的。” “小宝哥哥说这话倒是有道理,不管是盐价还是粮食的价格,若是太高的话的确会引起天下的动荡。可香水的价格订得这么高,会有人买吗?” “怎么会没有呢?小柽,不要小看咱们大宋的那些有钱人,他们所掌握的财富数量那是完全超乎你想象了。等下个月张家把香水委托给牙行拍卖的时候,你要是有办法出宫,到时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好,一言为定。”赵柽举起右手要跟张宝击掌为誓,张宝也没多想,可等和赵柽击完了掌,张宝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赵柽给套路了。要知道赵柽想要出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上回去自己家还是求了郑皇后好久才得到允许,可郑皇后要是知道赵柽是要找自己,说不定就会答应。 “啧这年头的小孩子也个个都是鬼精鬼精的,还知道拿自己做挡箭牌了。”张宝心情有些不爽的想道。 第三十八章 年少无知 封建社会,许多秘密都掌握在皇帝的手中,许多事情也是属于皇家的专利,别人干了就要杀头!张宝烧出了玻璃,这在后世并不叫什么,但搁到了宋代,那就是杀头的罪过了。当然张宝让人制作的镜子一开始并没有让赵佶意识到这就是琉璃。 可老话讲得好,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有个耿南仲在这里面上蹿下跳,张宝就不得不面对牢狱之灾了。 耿南仲恨透了张宝,白挨顿打没人“主持公道”不是,周围的同僚也在疏远着自己。在官场上,若是成了被人敬而远之的对象,那就意味着自己仕途的终止。而造成一切的元凶张宝,自然也就成了耿南仲仇恨,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对象。 耿南仲是个小人!他才不管张宝的年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为了报复张宝,耿南仲不顾辛苦,几乎可以用废寝忘食四个字来形容他寻找张宝麻烦的态度。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耿南仲找到了对付张宝的借口。 私造琉璃!这个罪名其实可大可小,关键还是看当权者的想法。但还是那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有耿南仲这根搅屎棍在里面搅和,小事也能让他给搅和大了。耿南仲也知道如今的张宝深受帝宠,想要看张宝倒霉仅仅只是把这事捅出去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为了达到置张宝于死地的目的,耿南仲联络自己的几个朋友这几日都在城中四处散布流言,试图借助民意让当家不得不处置张宝。 但耿南仲不知道,在流言开始的第二天,住在张家庄子的张宝就得到了消息。消息流通最广泛的地方,一个是酒楼,另一个则是风月场所。张宝年纪小,开青楼是不可能,他的消息来源,就是来自自家所开的食为仙酒楼。来自天南海北的食客边吃边谈,无意中也就泄露了大量的秘密。 对于小人耿南仲的恶意中伤,张宝只是冷笑了几声便不再理会。与其急着去找赵佶辩解,倒不如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有了玻璃,那望远镜这东西也就可以有了。只不过镜片的打磨很是麻烦,只能一点一点进行校对,哪有闲工夫去搭理耿南仲那帮小人。 只要当今官家赵佶不想处置自己,耿南仲就是造谣说张宝想要造反都没用。更何况朝中众臣大多都知道耿南仲跟张宝之间的过节,耿南仲越是蹦得欢实,越会被人视为是对张宝的蓄意报复。 张宝不着急,但赵佶却有点急了,耿南仲的想法没错,借助民意逼迫当今官家不能继续装聋作哑。琉璃这东西只能是皇室制作,属于专营的一种。虽然赵佶并不在意张宝制作玻璃做买卖一事,但为了确保不会有别人有样学样,赵佶必须要张宝给个说法。 对于前来接自己去宫中答对的宫中侍卫,张宝不慌不忙,先是安慰关心自己的家人无事,随后带着这几日的制作成果去了皇宫。 “张大人,看你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负责保护张宝的侍卫头子开口问张宝道。 “呵呵……当今官家英明神武,岂会听信一群小人的谗言。”张宝并不清楚对方的来路,回答很是谨慎,打了个哈哈答道。 “……在下徐宁,乃是八十万禁军金枪班教头,与林冲林教头关系不错。”徐宁冷不丁对张宝自我介绍道。 “徐宁?人称金枪手?”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哎呀徐大哥,小弟方才失礼了。”张宝的态度立马是一百八十度急转,面带笑容的说道。“听说徐大哥家有一副祖传宝甲赛唐猊,不知什么时候能让小弟开开眼界?” “随时欢迎啊。只是张大人……” “哎徐大哥年长,叫我一声兄弟即可。徐大哥是担心小弟这次会受到官家责罚?”张宝一摆手打断徐宁的话道。 “……总听林教头夸他的小师弟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看来张……呵呵……兄弟,对今日之事是胸有成竹的。”徐宁笑着改口道。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有这东西在手,相信官家是不会为难我的。”张宝笑着拿起自己让人制作的望远镜,面带自信的说道。 “望远镜?” “徐大哥要看看吗?” “不了,此物既然能助你渡过难关,还是不看为好,免得看坏了误了正事。” “呵呵……这就是让人看的东西,哪能看坏了。”张宝闻言笑了笑,将手里的望远镜塞给了徐宁,随后又指点徐宁该如何使用。 掌握了用法后的徐宁忍不住啧啧称奇,对张宝更是高看一眼,同时心里也对张宝能安然无恙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 皇宫大内 “秉义郎,你可知错?”赵佶温言问张宝道。 “回禀官家,微臣知错,还请官家念在微臣年少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张宝大声答道。 按照赵佶的想法,把张宝叫来当着群臣面的责怪张宝几句便可以将私自琉璃一事轻轻揭过,毕竟张宝年纪小,有许多规矩并不知道,就算是无意中犯了也情有可原,承认错误,自己再口头责备几句也就可以了。 这一点从赵佶问张宝可知错而不是问可知罪就能看出赵佶的真实想法。但朝臣中的耿南仲却不愿意看到张宝如此轻松的过关。眼见这事就要被赵佶糊弄过去,耿南仲忍不住跳出来反对道:“官家且慢,张宝罪大恶极,岂能轻饶。” 一般来说,凡是违背皇帝意愿的人基本都不会有好下场。能够位列三班的朝臣,没几个会看不出此时的官家并不想要处罚张宝。没谁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就跟赵佶对着干!而耿南仲此时会这么做,也是骑虎难下的缘故。 他发动关系要置张宝于死地,结果张宝只是被当众斥责了几句便没事了,那自己先前的举动岂不是说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当然他之前的确表现的就跟个跳梁小丑似的,但问题是受他所邀跟他一块散播流言的几个人,那几个人那里不好交代啊,甚至会影响到了耿南仲日后在那个小团体中的地位。 报复张宝在此时已经变成了次要目的,保住自己在小团体中的发言权才是主要。为了这个目的,耿南仲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而对于不识趣的耿南仲,赵佶自然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官家,张宝私造琉璃一事影响恶劣,还请官家严惩张宝以平息民怨。”耿南仲硬着头皮向赵佶上奏道。 “哼。”赵佶哼了一声,不作回答。 “官家,微臣今日前来一为认错,二则是想要献给官家一件好玩的东西。”张宝说着双手将带来的望远镜奉上。 “哼,小小年纪不勤读窗前,整日里搞这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将来难成大器。”耿南仲见状小声嘀咕道。 张宝闻言斜了耿南仲一眼,没搭理他。而他这一无视,让耿南仲的心里更怒,有什么一个不屑的眼神所造成的杀伤力甚至比来自的伤害要更大。耿南仲是把张宝当做对手在看待,而张宝却对耿南仲不屑一顾。什么意思?是说老子连当你的对手都不配吗? 耿南仲想发飙,但好在他还知道这里是什么场所,只能暗自忍耐,同时心里发誓绝对不放过张宝。 “秉义郎,这是何物?”赵佶拿着望远镜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问张宝道。 “回禀官家,此物微臣称之为望远镜,是受了玻璃的启发。微臣发现玻璃表面若并不是平直而是呈一定的弯曲角度,可以将远处的景物拉近,让人看得更加清楚。”张宝尽量用能让人听懂的话向赵佶解释道。 “哦?此物如何使用?”赵佶来了兴趣,问道。 “还请官家打开望远镜两头的盖子,大头冲外进行观瞧。” 按照张宝所说,赵佶拿着望远镜往殿外一看,不由“咦”了一声,随即放下望远镜往殿外看了看,又拿起望远镜往殿外看。这一番重复的举动,顿时就吸引了群臣的好奇,纷纷纳闷张宝送上的这个名叫望远镜究竟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好东西,秉义郎,这就是你明知有人想要找你麻烦也不来宫里找朕辩解的原因?”赵佶摸着手里的望远镜就仿佛在摸自己的情人,头也不抬的问张宝道。 一听赵佶这话,张宝还没怎么样,耿南仲的心里已经是咯噔一下,他本以为自己私底下干的事情除了几个同谋外无人知晓,但看此时官家的态度,仿佛他早就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 “嘿嘿……微臣觉得当今官家英明神武,一些小人的恶意中伤,官家是不会轻信的。与其来跟官家认错,倒不如等做出了实物以后再来也不迟。”张宝习惯性的挠了挠头答道。 “你如今好歹也是朝廷的秉义郎,从八品,没事不要老挠头,没个官样。”赵佶笑着提醒张宝道。 “是,微臣一定谨记官家教诲。” 赵佶对张宝的态度很满意,觉得这孩子别看年纪小,但懂事啊,比起年纪一把还想跟自己胡搅蛮缠的耿南仲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越看张宝越觉得顺眼的赵佶随口问道:“呵呵……这东西不错,朕很喜欢。秉义郎,可有什么想要的封赏?” “微臣如今有官家和娘娘关心爱护,已经是心满意足,实在没什么还想要的。唯一的心愿就是官家和娘娘能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听到张宝的话,群臣不由暗自点头,心中暗道:“这孩子真是太会说话了。”扭头再看看脸色尴尬的耿南仲,群臣心里又道:“这耿南仲过去真是把日子活到狗身上了。” “呵呵……小嘴倒是挺甜。这样吧,你既然喜欢研究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那朕就命你担任朝廷的将作监丞,同样也是从八品,省得以后再有人说你不务正业。” “微臣谢主隆恩。”张宝立刻跪地领旨谢恩。而站在一旁的耿南仲则是傻眼了,他没想到当今官家袒护张宝会袒护到这个份上。别看将作监丞跟秉义郎都是朝廷的从八品,但秉义郎属于闲官,单领一份俸禄。而将作监丞却是有实权的,虽然官不大,但油水足啊。 这哪里是什么平调,分明就是对张宝的嘉奖。而且更要命的是,张宝受到了嘉奖,那就意味着自己要倒霉了。虽然早在站出来要求官家严惩张宝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会遭到官家的不满,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还是让耿南仲有些难以接受。 “秉义郎,你难得来皇宫一趟,去后宫拜见一下皇后,这几日她也甚是想念你。”赵佶笑着对张宝道。 “是,微臣告退。”张宝领旨下殿。对于耿南仲会有什么遭遇,张宝一点都不关心,反正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得罪了当今的官家,还想落到好? 果不其然,就在张宝在后宫与郑皇后讲述今日在殿上的事情经过时,赵玉盘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迫不及待的进门就嚷道:“母后,母后,耿南仲那个讨厌鬼这回可是真倒霉了,叫父皇给贬黜了汴梁,出知衢州……你怎么还没走?” “玉盘,姑娘家家的,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郑皇后有点不高兴的呵斥道。 赵玉盘一听立马缩头吐吐舌头,跑到郑皇后的身边抱着郑皇后的胳膊撒娇道:“母后孩儿是高兴嘛,那个讨人厌的耿南仲总算是倒霉了。” “住口!不得非议大臣,叫你父皇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被说。”郑皇后宠溺的拍拍赵玉盘的小脑袋说道。 “嘿嘿……母后不说,谁又会知道,除非是他告密。”赵玉盘说着说着就盯着张宝说道。 “不许胡说。你刚刚是不是有偷偷溜到前殿去了?” “没有,没有,我是听人说的。”赵玉盘连忙矢口否认道。 “娘娘,还请给微臣一道手令,微臣明日好去南山接收花园。”张宝开口向郑皇后道。 第三十九章 人生目标 只要带上皇家二字,那就意味着不一般。当张宝带着郑皇后的懿旨前往汴梁城南四十里外接收的时候,他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马上就要姓张的花园肯定小不了,但等知道自己放眼望去都是属于的范畴时,心里还是被惊着了。 两千四百亩,这面积是张家现在所拥有的土地的四倍,而现在,这两千四百亩山地姓张了。而张宝所要付出的,就是宫中娘娘们每年都可以得到张家各种类型香水各一。漫山遍野的鲜花争相竞放,有许多甚至是张宝连名都叫不上来的。张宝一路走来,看得是眼花缭乱,心旷神怡。 “张大人,这几位就是这里的管事。”听到身边人的提醒,张宝收回心神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六个人,三男三女,看年纪最大六十往上,最小也有四十出头。 “我等见过张大人。”六人齐声向张宝行礼道。而眼尖的张宝还是发现其中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向自己行礼时的那种心不甘,情不愿。张宝理解对方的心理,好好地国家公务员一转眼就变成了私营企业的部门小主管,这身份的差距有点大,老头一时接受不了情有可原。 不过同情归同情,理解归理解,但这不代表张宝就会惯着这帮人的臭毛病。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从今起就改姓张了,活这么大岁数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活该被当做用来吓唬群猴的那只鸡。 “黄中官。”张宝扭头问奉皇后懿旨陪同张宝前来接收花园的黄公公道。 “张大人有何吩咐?”能够在皇宫大内里面出人头地的,那眼力都是非比寻常。黄经臣是宫中老人,虽与宫里的杨戟、梁师成争权失败,但幸得郑皇后收留,黄经臣比谁都清楚张宝在郑皇后心中的位置,那是仅次于皇子皇女的存在。 “黄中官言重了,我就是想问一句,官家将这里赏赐给了我,那我是不是有权处置这里的人?”张宝笑着问道。 “张大人多虑了,这里的人自然是由大人随意处置。” “好,那我心里就有底了。这位管事贵姓?”张宝笑着点点头,问之前得知张宝将会是花园新主人时面露不忿的老头道。 “老朽姓白。” “哦,白管事是吧。很抱歉,从今开始这里改姓张了,我这庙小容不得您这尊大神,还请您另谋高就。你姓什么?”张宝说完又一指站在白管事旁边的中年男子道。 “小人姓来,主家有何吩咐?”被张宝点名的中年人赶忙答道。 “来管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里的总管事,回头给白老先生二十贯钱,也算是对他这些年为这里付出心血的酬劳。至于其他管事,以后都听你的,而你以后只需要听我的,明白了吗?”张宝温言对来管事道。 之前看到张宝一上来就赶走了白管事,其他管事的心里不由都是打鼓,来管事被点名的时候也是心里哀叹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但等听张宝把话说完,那精神顿时就来了,立马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主家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张宝满意的点点头,邀请黄经臣一同继续游览南山花园。至于那个被张宝当众辞退的白老头,此时也看出了这人在这里的人缘实在是不咋地。不仅没有一个人出言安慰,反倒有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看着白老头收拾行囊,拿着来大管事给他的二十贯遣散费灰溜溜的离开。 “不知张大人日后准备如何打理这南山花园?”黄经臣随口问道。 “以前该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这里就是香水的原料产地。唔,或许可以在山里的溪涧中放些虾蟹,等到秋高气爽的时候收获尝尝鲜。”张宝也随口回答着黄经臣。 “……张大人,方才被你赶走的那个白老头是王贵妃的老家人。”黄经臣见张宝跟自己打马虎,冷不丁吓唬张宝道。 “王贵妃?谁呀?不认识。宫里算我长辈的我就认识官家跟皇后娘娘。” “……王贵妃是三殿下楷的生母。楷殿下生性聪慧,颇得当今官家喜爱。那白老头是王贵妃的老家人,大人今日无故将其赶走,只恐王贵妃不会善罢甘休……”黄经臣解释道。 “黄中官,请问你是谁的人?”张宝也冷不丁问黄经臣道。 黄经臣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冲张宝笑笑不说话了,而张宝则回之一笑,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 对于张宝来说,面对郑皇后并不需要藏着掖着。当初为了说服郑皇后担当张家买卖的大靠山,张宝用的借口是为赵柽的将来做准备。要不是为了儿子,以郑皇后的性格未必会答应张宝。但这样一来,张宝也就成了郑皇后眼中一个眼光长远的谋士型人才。换句话说,张宝表现的越是出色,能够得到郑皇后的重视也就越多。当然想要得到郑皇后帮助的出发点,是张宝愿意辅佐赵柽,张宝也清楚这一点,并为证明这一点主动自断后路。 赶走白老头这事张宝并不后悔,看白老头走时无人挽留,就知道这老头平日里肯定仗着王贵妃的名头欺负过不少人。对于这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东西,若是还有用处自会有人为其出头,可白老头已经快六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张宝相信但凡王贵妃有一点脑子,都不会为了一个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老不死与自己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交恶。 黄经臣的提醒,可能是黄经臣自己的想法,也可能是受人指使故意如此。张宝对此不愿深究,反问黄经臣,其实也是在警告黄经臣,莫把自己当傻小子看待。 对于宦官,张宝并不歧视,倒不是说张宝有什么圣母属性,而是这跟张宝没什么关系。与人交往,看得是人品,而不是看对方的下面有没有那一根。人的好坏也不是依靠下面有没有那一根来区别的。 好与坏的界定,立足点不同,区分的结果也会截然相反。就好比一个杀人犯在逃跑的过程中救了一个溺水的小孩。对被杀人犯杀害的家属来说杀人犯是坏人,可对被杀人犯救上岸的小孩的父母来讲,那杀人犯就是好人。 在判断一件事的利与弊时,首先是以自身的立场而言,对自己有利就是好事,对自己不利那则是坏事。之后才是扩大范围,更换立场,从国家民族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若这件事对国家有利而对自己有害,这时就需要有个取舍,但这个取舍却不是依靠别人来定,而是由自己来决定。 人,总是贪心的。张宝刚开始的念头的确是赚钱跑路,躲到南方逃避将来金人铁蹄的迫害。但随着这个目的的逐渐达成,张宝想要的也就随之产生了变化。仓禀实而知礼仪,这句话并不单纯是说人吃饱喝足了就会明白礼义廉耻,而是指当人的一个人生目标达成的时候,新的人生目标就会出现。 张宝起初为自己定下的目标是赚钱搬家,趁着金兵还没南下,给自己多安排几条后路。而如今随着张家买卖的红火,张家早已不是当初抱着百亩良田过活的乡下土财主,想要达到自己当初所定下的目标随时都可以,张宝也由此产生了自己的第二个人生目标。 这一次的目标定的有些大,张宝想要改变大宋原本的命运,即十六年后金人南下,靖康之耻。 丢人呐。不光光是丢老赵一家的人,更是把汉人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汉人的历史里出过不少丢人的事,但要论最丢人的,那就是靖康之耻。二帝被俘,皇室成员几乎被一网打尽,而造成这种后果的却不是因为敌人,而是汉人中的那些汉奸,为了卖主求荣而努力讨好外敌所致。 如果说张宝起初为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是保命,那此时张宝为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则是争取不做亡国奴。相比起前一个人生目标,张宝此时的人生目标明显要高那么一些,也要困难上许多。与上一个人生目标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而造成这种困难的最大原因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 张宝来自后世,他当然知道灭亡大宋的刽子手是以后的金人,也就是女真人。可别人不知道啊,那位被后世某些砖家叫兽吹捧成一代神人的完颜阿骨打此时正带着族人钻山沟跟辽人的清剿大军打游击,换谁听说就这么一个人的后代会灭亡大宋,那都会笑掉大牙。 当然要是真想让别人相信张宝的话也不是不可能,装神弄鬼呗。古人信奉鬼神之说,即便是到了现代,不依旧有许多人相信。但这样做却不好收场啊。张宝想要赵佶相信自己的“预言”,那就必须要装神弄鬼,也就是说张宝要装神棍,但神棍这个职业的下场一般都很凄惨,别看一开始有多风光,到最后基本上都是悲剧收场。 张宝只是想要努力尝试一下,而不是打算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义而牺牲自我。在自己的小命无碍的前提下进行一次努力,要是实在不行,张宝也会选择放弃。也就是说,张宝没打算为了这次定下的人生目标而舍生取义,能救就救,不能救就先顾自己。有了这种心态,张宝自然不愿去装神棍,到最后闹得不可收拾只能一死了之。 没办法让别人相信自己的“预言”,那张宝就只能选择单干。不过说是单干,张宝也不会傻到准备蛮干。实现第二目标的前提是在不影响第一目标实现的前提下进行,若是会影响到第一目标的实现,张宝会毫不犹豫的放弃第二目标。 在大宋,想要合法拥有私人武装那纯粹是痴心妄想。大宋以文抑武,文官全面压制武将,双方压根就不存在平等相处的可能。大将军狄青又如何,在外面把敌人虐成狗,回到大宋叫大宋那帮文官给虐成狗。狄青最后是惊惧而死,一个纵横沙场的大将,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能不让人寒心吗?若说岳飞是因莫须有的罪名而死,那狄青又何尝不是呢? 在大宋,做武将是没有前途的。除非愿意给文官做狗,否则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可文官里又有几个是真正文武双全的?这外行领导内行,大宋对外战争屡屡失利也就不难解释了。张宝想要拥有武装,无非两个途径,一是做官,合理合法二就是学梁山好汉占山为王。不过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去做土匪,张宝的脑子又没抽,怎么可能会选这个。 自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后,大宋的武将就开始被文官压了一头,而随着宋真宗劝学诗一出,更是让天下有志青年一股脑的涌上了参加科考的那条不归路上。等到宋神宗支持的王安石变法失败,反扑的旧党势力为了彻底推翻王安石变法所带来的影响,甚至不许百姓私下习武。不过这条禁令实在不得人心,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直当没这回事。 等到宋徽宗这一代,大宋的武将已经完全成了文官的附庸,武将想要得到重用,那就必须要依附文官,否则就会遭到排挤。像周侗、宗泽这些性格耿直的人,遭人排挤那就成了必然。周侗还好些,他如今已经是年过六旬,说难听点也没几天活头了,所以他看开了。自打收张宝为义子以后,他连御拳馆都不去了,只是留在张家庄子养老,等着张宝给他送终。 可宗泽不一样,他如今才四十出头,让他现在就放弃他一生的抱负,他不甘心啊。想想他的结局,也是让人不禁唏嘘。 人生难得一知己!宗泽虽然比周侗小了二十岁,但每当心情苦闷的时候,宗泽都会想找周侗这位老大哥倒倒苦水。只不过以前周侗住城里,宗泽每回找周侗都是在城里的酒楼喝闷酒,而现在周侗搬到了城外,宗泽也就换了喝闷酒的地方。 “李富,今日家里有客人来吗?”回到家的张宝随口问家里的门房李富道。 “回老爷,宗大人今日来拜访周老爷子。” “哦,知道了。”张宝本打算去给义父周侗问安,但一听宗泽来了,立马打消了原来的念头,不因为别的,只是为了躲着宗泽。 第四十章 好人好事 张宝躲着宗泽倒不是因为宗泽的人品不好,而是宗泽的酒品实在是不咋地。没有酒量还爱喝两口,喝多了就好为人师。平时的宗泽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可一喝多了就立马变成话痨。要是每回说的内容不一样张宝还能忍,可宗泽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忠君爱国的那些屁话,听一回两回还行,可听多了,张宝都能背下来了,自然也就要躲着宗泽给自己上“大课”了。 “对了老爷,宗大人来的时候还专门问你在不在家呢。”就在张宝一腿迈进门里,另一条腿还在门外的时候,李富又说了一句。张宝一愣,立马把迈进门的腿给收了回来,盯着李富说道:“我还没回来,你也没见过我,记住了没?” “是老爷,小的记住了。” “……很好。”张宝夸了一句,扭头就要走。看来今天还是别在家待着为好,免得宗泽又给自己上政治课。 “小秀才,都到家了为什么不进去?难道你想要去干什么坏事?”身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询问,吓了张宝一跳。回头一看,就见莫秋烟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旁边还有冬儿、大丫小丫三个丫头。 “瞎说什么?我是良民,怎么会去干坏事。”张宝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干嘛不进去?还让李富帮你圆谎?” “……你耳朵倒是挺尖,这不是宗大叔来了嘛。” “嘿嘿……”莫秋烟闻言不由笑了,作为张宝身边亲近的人之一,对于张宝不愿跟宗泽见面的缘由她倒是一清二楚。 “姑娘家家的别嘿嘿。对了,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咱们……出去找个地方说。”张宝本想招呼莫秋烟进家,但一想到家里有宗泽,临时改口道。 “行啊,你要找我商量什么?”莫秋烟也不难为张宝,随着张宝边往外走边问道。 “我今天不是去接收了南山的了嘛,你猜那地方有多大?” “我上哪知道去?” “嘿嘿……说出来吓你一跳,有两千四百亩,整座山都是。” “这么说,你之前跟我提的卖香水这事有着落了?” “嗯,所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担任我家香水作坊的管事。” “行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要是做差了,你可别怨我。”莫秋烟痛快的答应道。莫秋烟是侠女,一身轻功了得,飞檐走壁无人可比。但除此之外,她就一无是处了。留在张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除了每日陪着冬儿,她就没有什么事干。 而张宝会想到制作香水,起因也是见到莫秋烟无所事事担心她会憋出病来,这才做点香水哄哄她。不过等香水做出来以后,张宝终于意识到这也是一条生财之道。 制作香水的过程莫秋烟全程参与,不需要张宝继续指点。而通过香水,张宝发现了莫秋烟的另一个特长,这女子的嗅觉十分灵敏,可以准确分辨不同种的香味,这对一个调香师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条件。 物以稀为贵,张宝没打算将香水量产化,那样一来负责生产香水的人就不需要太多,也不用外人,那样就不必担心秘密的泄露。以莫秋烟、萧梅以及张全的媳妇张王氏为首的张家香水小作坊就此正式挂牌开张。 …… 张宝本以为在外面待到晚上再回家就可以躲过宗泽,没想到回家一看,宗泽正笑眯眯的等着自己。张宝心里不由哀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也不知这回宗泽准备唠叨到什么时候? 要知道宗泽有没有喝醉,其实很简单,只要看他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平时的宗泽不苟言笑,整天板着长脸跟谁欠他钱不还似的。可只要一喝多,他就立马跟换了个人似的,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而且笑容越是灿烂,说明醉得越厉害,话也特别多。 “别瞅了,你义父已经休息了。”宗泽笑着对偷偷四下张望想要找救兵的张宝道。 “……这个义父不厚道啊,竟然见死不救。”张宝闻言心里不由腹诽道。 “宗大叔,你好像是在专门等我?”张宝满脸堆笑的问宗泽道。 “嗯,小宝你如今是个大忙人,你宗大叔我今天有事相求,再晚也要等呀。”宗泽笑着答道。 “嘿嘿……宗大叔言重了,何必说个求字,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只要能办到,小宝一定不推辞。”张宝可不想在没弄清楚是什么事情之前就大包大揽,笑着问道。 “呵呵……大叔我就喜欢小宝你这一点。”宗泽笑笑说道。 “嘿嘿……宗大叔你到底有什么事啊?”张宝陪着笑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小忙需要你帮。” “……那到底是什么事啊?宗大叔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说,那就告诉我义父好了,让我义父转告我。” “别,别,那个,不用麻烦你义父。”宗泽一听连忙阻止,同时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张宝见状心里不由纳闷,到底是什么事啊?竟然能让一个半辈子没跟人低过头的硬汉脸红,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宗大叔,你与我义父是故交,也算是我的长辈,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为难不好开口?” 宗泽:“……” ……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宗泽是来找张宝借钱的。宗泽不愿意跟他眼里的那些误国小人同流合污,那些误国小人自然不会带着宗泽发财。虽说大宋官员的福利待遇不错,但对于宗泽想要救助的那批人来说,宗泽的俸禄就显得有点杯水车薪了。 宗泽之所以会感到为难不好张口,那是因为他自己知道还不起这笔钱,但他有不得不借这笔钱。年前宋军自西夏凯旋,宗泽也是宋军中的一员。打仗就不可能没有死伤,而大宋对于那些阵亡或是因伤退役的将士并不重视,发放的遣散费也顶多就是买一匹驴子的钱,而这钱经过层层刮油,落到退役将士手里也就所剩无几。 宗泽是个厚道人,不忍见曾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日后衣食无着,但朝廷对于他请求重赏退役将士的奏折视而不见,宗泽只得自己想办法。可他能想什么办法?就凭他那点俸禄? 宗泽认识的有钱人不多,其中最有钱的,那就是张宝了。可宗泽同样也清楚平白让人拿钱出来做这事有些说不过去,这才感到难以启齿。不过让宗泽的意外是,张宝并没有因为他所说的这件事而掀案而起。 “宗大叔,你打算资助多少因伤退役的将士啊?” “唔……之前随我出战而回来的人大概有一百来人,而这些人拖家带口,总人数差不多有五百人吧。”宗泽想了想后答道。 “五百人……” “小宝,你要是觉得为难,大可当做我什么都没说。” “宗大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今天去干什么了?” “听周老哥说你去接收娘娘赏赐给你的南山花园去了。” “那你知道南山花园有多大?二千四百亩山地,我想若是用来安置这五百……不对,不止这五百,我两个师兄这次从西夏回来肯定也带回来了一些伤兵,他们忘记了我得替他们把这个错误给补上。唔……宗大叔,能麻烦你件事吗?” “小宝,你不会是想要把那些人都安置在南山花园吧?那里可是属于皇家。”宗泽不得不提醒道。 “宗大叔你糊涂了,那里以前是皇家的,但现在是张家的。我原先还在考虑是不是要继续雇佣一些佃户,但现在不必了,就用来安置那些人吧。正好他们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用来充当南山花园的守卫应该不成问题吧?” “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不是运气过人就是本事过人。那些人虽然身体有些伤残,但对付鼠道蟊贼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小宝,他们可不会变成你张家的佃户。” “那是当然。宗大叔放心,我又不傻,不会给人落下口实的。唔……明日就请宗大叔辛苦一下,去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还有顺便帮我找找我那两个师兄留下的旧部,看看他们愿不愿意一起搬过去。” “那你呢?” “我当然是进宫找官家说这事,提前报备,省得日后有小人拿这事做文章。” “小宝,我替那些人先谢你一声。” “宗大叔言重了。一定要自愿啊,要是有人想要回乡,千万不要强留。”张宝不放心的叮嘱道。 “这点小事我心里有数。” …… 次日清晨,张宝与宗泽分头行动,宗泽去询问那些退役老卒的意愿,而张宝则带着李柏等人去了皇宫。有进宫腰牌在手,守卫宫门的官兵自然不会阻拦张宝。当然张宝也没有直接去找官家,而是先去找了郑皇后。 赶走白老头一事张宝还想要跟郑皇后禀报一声,谁知道黄经臣回宫后有没有跟郑皇后提这件事,还是问问让心里有个数比较好。 得知张宝求见,郑皇后马上命人领张宝进了宫,一见面就责怪张宝行事莽撞了些,看来黄经臣昨天已经把张宝赶走白老头的事情禀报了郑皇后。 “娘娘,微臣也没想到那个姓白的是有来头的。当时微臣刚刚接手南山花园,正是立威的时候,可那个姓白的不识时务,一副准备跟我捣蛋的样子,微臣不拿他做人样子找谁?” “你还有理了?” “呃……微臣错了,还请娘娘念在微臣年少无知的份上原谅微臣这一回。”张宝立刻认错道,只是那双眼睛却在滴溜溜的乱转,也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看到张宝这样,郑皇后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死孩子嘴上说着认错,但看那副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就知道这孩子没把这事往心里去。 “你呀,还是谨慎点好,本宫已经将那香水送给了王贵妃,算是替你将这事揭了过去。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做事不计后果了。”郑皇后宠溺的看着张宝叮嘱道。 “张宝多谢娘娘关心爱护,下回……下下回吧,张宝一定考虑周密以后再行事。”张宝临时改口道。 “……你又干什么了?”郑皇后一听就知道又有事了,有些无奈的问道。 “嘿嘿……” “你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员,平时也要注意一点自己的言行,笑的时候不要嘿嘿的。”郑皇后没好气的纠正张宝道。 “哦,微臣记住了。娘娘,微臣昨日回家以后遇到了宗泽,你猜宗泽找微臣干嘛?”张宝应了一声,卖关子的问郑皇后道。 “本宫昨日又不在,哪里知道。” “嘿……嗯咳……娘娘绝对想不到,宗泽是想跟微臣借钱。” “借钱?听人说宗泽此人一向刚正,他找你借钱应该不是想要走门路为自己买官吧?” “娘娘英明,宗泽找微臣借钱的确不是为了自己,他年前不是刚随朝廷大军从西夏回来嘛,随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批在西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这些人因为伤残的缘故退出了军伍,而宗泽担心这些人日后的生活无以为继,这才想要借钱资助那些人。”张宝拍了郑皇后一记马屁,随后解释道。 “那你是想要资助那些人?” “唔……娘娘,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微臣不想对此做什么评价。但那些人是为了大宋才出生入死,要是落个衣食无着的下场,难免叫人心寒。正好南山的花园因为已经是微臣的产业也撤走了朝廷的守卫,微臣想要将那些人安置在南山,他们虽然伤残了,但干点农活却不成问题,顺便也可以充当南山的守卫替微臣保护那座花园不被人恶意破坏。” “这也不是坏事,你为何要跑来本宫这里?”郑皇后不解的问道。 “微臣这不是担心被小人借此事造谣说微臣图谋不轨嘛,所以打算提前征得官家还有娘娘的同意,省得将来有小人进谗言的时候引起官家跟娘娘的误会。”张宝笑着解释道。 “这点小事你不必担心,官家那里自有本宫会替你去说。黄中官……” “老奴在。”黄经臣应声答道。 “你辛苦一下,带小宝去将作监认认门。好歹如今也是朝廷的将作监丞,连将作监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这可有点说不过去。” 第四十一章 名人之后 做名人难,做名人之后更难,做站错队的名人之后那就是难上加难。以沈平的本事,即便是做从四品的工曹侍郎都绰绰有余,但就是因为他姓沈,所以如今的他也只是朝廷将作监里的一个工匠头,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 所谓的工曹,其实就是三省六部里的工部,工曹的主要负责即是尚书,侍郎属于尚书的副手,即工部二把手。隋朝建立五省六曹制,其中的尚书省下设吏、度支、礼、兵、都官、工六曹,这六曹中度支后改称户,都官改称刑,也就是后来的六部,到唐代以后,五省被改成了三省,六部却得到了完全保留。等到了宋代,为了区别中央与地方的差别,朝廷中央的六曹成了六部,而地方上则继续称为六曹,其实二者的职能是一样的。 沈平的祖父,就是史上有名的大发明家沈括,但也正是因为沈括的关系,沈平即便本事再大,也只能在将作监里待着,没有出头之日。原因就是他是沈括的孙子。 人总有把反对自己的人当做敌人的习惯。沈括当年站错了队,王安石变法的时候沈括是支持者,为此不惜诽谤苏轼,制作乌台诗案。其实打击政敌不择手段这本无可厚非,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到最后王安石变法失败了,这也就意味着沈括最大的靠山倒了,当初被打压的旧党一个个又回到了朝廷中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得势的时候欺负人,那等被你欺负的人得势了反过来欺负你那也是该的。 沈括的儿子沈冲就是受了他老子的连累,一辈子受人打压,没有出头之日。但到了沈平这一代,打压沈家的已经不再是过去那帮人,而是换成了宫中的大太监梁师成。要说起来也是沈括当年造的孽,他当初为了支持变法打压旧党曾经利用苏轼作的诗词诽谤过苏轼,而梁师成却对外宣称自己是苏轼的流落在外的儿子,并且以此为借口大肆收购苏轼的诗词画作。 父债子偿,有梁师成这个苏轼的私生子在,即便有人想要提拔一下沈平,也会先考虑一下宫里那位梁姥姥的态度。 沈平也认命了,才二十多岁的人却没有丝毫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跟活力,整日里沉默寡言,死气沉沉。今日也同往日一样,沈平完成了自己今天的工作量便准备回自己的独立工作间干自己的事情。但没想到很少跟自己说话的管事却在这时叫住了自己。 “沈平,你等会再去捣鼓你的那些‘发明’,新来的监丞大人指名要见你,随我来。”管事毫不客气的对沈平道。 沈平也习惯了管事的态度,毫不在意的点点头,随着管事去了偏厅等候。管事此时已经去了大门口迎接新来的监丞,而无所事事的沈平则坐在椅子上低头考虑这自己的那些实验。 “你就是沈平?”一个声音在沈平的头顶响起。沈平抬头一看,不由脱口问道:“你是哪家的娃娃,怎么跑这来了?” “大胆!这是新来的监丞张大人。”一旁的管事当即呵斥道。 沈平闻言一愣,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心中感到一阵悲愤。自己这样的大才朝廷不用,却让个毛孩子来做监丞,不用问都能猜到,眼前这毛孩子准是某个王公大臣家的子弟。 “沈平见过大人。”沈平十分敷衍的向张宝行礼道。 “沈平,不得无礼。”一旁的管事又喝道。 沈平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大不了不干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张宝拦住准备继续呵斥沈平的管事,微笑着说道:“黄管事,这里事多,你去忙吧。” 顶头上司发了话,黄管事不敢多言,当即离开偏厅。这样一来偏厅里也就剩下张宝跟沈平两个。看着一副我不服表情的沈平,张宝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不服?” “……我为什么要服?想我沈平乃是沈梦溪的后人,但如今却只能做个将作监的工匠头,而你年不及弱冠,却已经是朝廷从八品的将作监丞……” “哦,我明白了,你是在嫉妒,嫉妒我有个老爹?”张宝打断沈平的话道。 “……我没有。”沈平一愣,当即否认道。 “嘁~你若不是嫉妒,那你不平什么?愤怒什么?”张宝毫不留情面的继续问道。不等沈平想好说辞,张宝又道:“你以为我是仰仗父辈余萌才得了这个监丞,可我要告诉你,我能得到这个监丞,那是因为我自己的本事。你是沈梦溪的后人就了不起了?了不起的是你祖父,而不是你。一天到晚把你祖父挂在嘴边,认为自己如今的遭遇是别人对你沈家的报复,可你怎么不想想?直至今日,你做出什么值得朝廷封赏你的东西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抱怨,朝廷要是因为你的抱怨而封赏你,我都替你沈家感到脸红。” “……那你又做出什么值得朝廷封赏你的东西了?”沈平被说得血气上涌,咬牙切齿的瞪着张宝道。 “哼,我做过什么?知道什么是水泥吗?知道什么是望远镜吗?知道什么是镜子吗?知道什么是香水吗?”张宝冷哼一声,连问沈平四个知道吗。沈平被问得一愣一愣,总觉得不公平的沈平对于外界的任何事情都显得漠不关心,他是真不知道张宝所说的那些东西。 “你啊,现在就是个井底之蛙,你的祖父是留下了梦溪笔谈这部巨著,可这也不是你骄傲自满的资本啊。整日抱怨这个,埋怨那个,你怎么不想想你自身的原因?认为别人故意打压你,所以你就认命了?你怎么就没想过要抗争呢?” “……我没有。”沈平嘴硬的反驳道。 “没有才怪!那你倒是说说方才刚见到我时那是什么态度?我该你还是欠你的?牛的是你的祖父,又不是你,你牛什么牛?” 沈平:“……” …… “大人这是要出去?”看到张宝带着沈平要出门,黄管事关心的问道。 “哦,黄管事,拜托你一件事,回头你把沈平的档案整理出来交给本官,他从今天开始不再是将作监里的一员。” “呃……大人,沈平年轻气盛,若是言语有什么对大人不敬的地方,还望大人看在他祖父的面上担待一二。”黄管事闻言一愣,随即硬着头皮向张宝替沈平求情道。 “黄管事想哪去了?本官与沈平打了个赌,他不相信水泥还有望远镜这些东西是本官做的,本官这不正打算带他去亲眼见识见识,免得跟个井底的蛤蟆似的坐井观天,目空一切。” “可这跟将他赶出将作监有什么关系?” “他说了,若本官所言非虚,甘愿到本官府上为奴。他输定了,所以本官提前跟你说一声。” “……大人,沈平的祖上可是那位沈梦溪,你让他到大人家为奴,只怕会给大人带来麻烦啊。”黄管事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张宝道。 张宝玩味的看了黄管事一眼,笑着说道:“若是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才是屈才,你不必担心后果,有谁对此不满让他尽管来找我就是。”说着附身在黄管事的耳边说道:“你的关心想必沈平也感到很意外。” 丢下心中感到惊骇的黄管事,张宝带着沈平回到了张家庄子。此时的张家庄子大致已经完成了建设,但由于多了南山花园这个二期工程,张家原先建好的砖厂此时还在开工。紧挨着砖厂的就是水泥厂,而在紧挨着水泥厂的就是玻璃厂。 沈平对砖厂没兴趣,一头就钻进了水泥厂…… 而等沈平从玻璃厂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水泥、镜子、望远镜这三件实物自己都已经亲眼见到,而这个赌,自己明显是输了。 “哎,看看,这是我让人准备的契约,你要是觉得没有问题,那就签吧。”张宝递过来一张纸,对沈平道。 古代人讲究言出必行,沈平虽然内心十分不愿卖身为奴,但自己毕竟是亲口跟张宝打了赌,而且还是用他最尊敬的祖父的名誉为赌注,他不能也不敢在这时候毁约。接过张宝递过来的卖身契约,沈平只看了一眼就不由愣了。 卖身契约是卖身契约,但契约的内容却出人意料,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外,在张家为奴的待遇比起自己在将作监时要高出好几倍。而且最让沈平感到心动的便是契约中有一条是说张家会无条件的支持沈平的个人研究。当然沈平的研究成果归主家所有,但这却不是沈平在意的。沈平喜欢研究,至于研究出来的东西被如何利用,沈平并不关心。当做在将作监的时候,用什么材料都要得到上官的允许,这也就限制了沈平的发挥,但张家如今却做出无条件支持的姿态…… “张家很有钱吗?”沈平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呀,以后闲暇的时候要也多跟外界接触接触。不是我跟你夸口,如今的张家在汴梁一带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你不必担心张家的财力是否充足,张家有买卖,而且这买卖会越做越大。钱对张家来说,不是问题。但问题是你沈平是否值得我张家来培养。虽然你的祖父是沈梦溪,但沈梦溪是沈梦溪,沈平是沈平,我当然希望你日后的成就能够超过你祖父,就是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这个心?” “超过我祖父?”沈平被张宝替他定下的人生目标惊了一跳,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没错。你觉得当别人介绍你时是说这是沈梦溪的嫡孙好听,还是这是沈平,他的祖父是沈梦溪好听呢?” “呃……当然是后者顺耳些。”沈平想了想,老实的答道。 “那就努力吧。对了,你在将作监待的时间也不短,有没有被你看得上眼的人?告诉我,趁着我如今是将作监丞,正好把人一块挖过来。” “难道你就不怕被人报复?”沈平皱眉问道。 “报复?呵呵……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张宝闻言一笑,老实不客气的打击沈平道:“几个工匠而已,难道还会有人会为了几个工匠找我麻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怕梁师成找你麻烦吗?他对外可是声称自己是苏轼的儿子。” “呵呵……梁姥姥啊。沈平,你不会真的认为梁姥姥是苏轼的儿子吧?” “难道不是吗?苏轼的后人都承认的。” “那梁姥姥是官家身边的红人,圣眷正隆,苏轼的后人招惹得起吗?” “那他为何要坚称自己是苏轼的后人?”沈平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现如今苏轼遗留在外的诗词画作值多少钱吗?如今苏轼的那些诗词画作还属于禁品,不允许私下交易买卖。但梁师成是苏轼的儿子的话,那当儿子的收集老子的东西,谁能说出个不是来?” “……就为了这个?可万一梁师成真的是拿苏轼当亲爹呢?”沈平有些不信。 张宝见状说道:“沈平,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说句你不爱听的,梁师成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之所以在将作监混得不如意,与其说是梁师成暗中指使,倒不如说是下面的人为了避免得罪梁师成而做的自发行为。” “……你为什么说的那么肯定?” “因为我亲自找过梁师成啊。为了让他不找你的麻烦,我专门送上了一瓶价值千金的香水作为礼物。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压根就不知道你的存在,还是我专门提醒了一下他才知道。” “……我跟将作监里的人不熟,平时也是一个人研究,你让我推荐几个人我也不知道该推荐谁。”沈平愣了一会,声音郁闷的对张宝道。 “呵呵……既然你不知道,那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会留意的。不过你也要努力,光靠一个祖宗的名头可镇不住有真本事的人。关键还是要自己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你要尽早拿出一点成果,向人证明自身的价值,知道吗?” “是,沈平记住了。” 第四十二章 自作孽 嫉妒是原罪。眼瞅着原本跟自家差不多的张家如今混得风生水起,以前有事没事总想跟张家别别苗头的郑家这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郑家家主郑泰只要一想到以前他曾经派人暗中拉拢张家的佃户改换门庭一事,心里就有点忐忑,害怕如今得势的张家会寻机报复。 要说当初的郑家,还比张家要强上那么一点,无论是财富还是拥有的土地,都占了上风。可如今的张家早已今非昔比,不到半年的光景,张家的实力就已经是郑家的十倍不止,而且看那发展的势头,张家只会越来越强。 郑泰不是没想过寻机找张家的麻烦,但问题是张家如今人多势众,单是一个庄子的青壮就有一百多人,而且这一百多人可不是张家的佃户,而是跟张家签下死契的外院,就听张宝的吩咐。张宝只要说一声,这帮人就能毫不犹豫的打上郑家的门。而到时真正愿意为郑家卖命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张家的零头多。 郑家村不是郑家,郑家同样也不代表郑家村。郑家村的情况与张家村类似,郑家只是郑家村里的一户富户,仅此而已。而张家如今已经是拥有自己庄子的张家,也就是说,以后要是碰上需要人手的事情,张家可以独自承担,而郑家则要找人帮忙。 不敢明着来,那就唯有背地里使坏。可让郑泰郁闷的是,流经如今这一庄二村的那条小河,张家庄子占了上游。当初两村为了争夺这条小河的使用权没少争吵,后来为了公平起见,两村这才议定谁也不占便宜,小河上游谁也不许占,结果现在就便宜了张宝。 民不与官斗!这是老百姓的习惯。若张家仅仅只是有钱,郑泰还会折腾一下,可张宝如今是朝廷从八品的将作监丞,虽然职位低了些,但好歹也是官。对乡下土财主郑泰也有一定的威慑性,当然让郑泰不敢对张家明着动手的主要原因还是张宝在官场的人际关系,他与开封府的都头夏虎交好,平时以兄弟相称。即便郑泰有心给张宝捣乱,也没人愿意为了郑泰给的那点赏钱跟着“胡来”。 不满这种情绪是会积累的,积累多了就会转化成怨恨,而当怨恨继续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转化成仇视,等到那时也就到了必须你死我活的时候。 郑泰不服!凭什么张宝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能有如此好运,家业大兴不说更是在官场得意,未及弱冠便做了朝廷从八品的将作监丞。照此发展下去,将来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可凭什么呢?凭啥什么好事都落到他头上了?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不知道匀点好运给我郑家呢? 怨天尤人完了的郑泰失去了理智,在分析了张家的发迹史以后,郑泰决定依样画葫芦,说不准自己也能混个朝廷命官当当,最不济也能得到朝廷的嘉奖。 模仿这种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郑泰如今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猪油蒙了心。在他看来张家的发迹是从剿灭来袭的马贼开始,他有样学样,也想要通过剿贼好向朝廷表功。但问题是郑家的情况与张家不同,张宝当时身边除了周侗、公孙羽等高手外,更有林冲、卢俊义两员猛将压阵,即便马贼凶悍,林冲、卢俊义也可以凭借个人的武勇将马贼的嚣张气焰压下去,而且张宝当时将主战场定在张家村的大街小巷之内,马贼失去了速度这一优势不说,更被张家村的村民以有心算无心的偷袭得手。若是搁在村外,四十个马贼对张宝来说是个难缠的威胁。打不赢人家还能跑呀,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郑泰只看到了表面,却并没有考虑到张家为剿灭马贼所做的前期准备。他就知道马贼冲进了村子遭到村民的阻击,然后就是马贼被送去了官府,村民们分到了官府的赏钱。作为这件事的主导者张宝也由此得到了当今官家的召见,再接下来就是张家就跟屁股下面装了窜天猴似的不断高升,成了自家不敢去招惹的邻居。 郑泰想要模仿张家发迹,但却忽略了自身是否如张家一般具备剿灭马贼的能力,也忘了他郑家并没有号召全村鼎力相助的现实。哪怕是当初的张家,能够让张家村的村民出手相助也是因为一来年关送了年货,张家村的村民拿人手短,不好意思拒绝,二来则是张宝说服了村里的村正张范,由张范出面才让那些村民愿意听从差遣。 郑家压根就没有剿灭马贼的先决条件,却偏偏想干引狼入室的事情,结果自然不会好到哪去。若是按照郑泰自己的想法,郑家这回不死也残,好在郑泰有个女儿,年方十四,在得知了父亲的打算以后极力阻止,而在见自己劝阻无效以后,更是为父亲出谋划策。 在郑秀秀的干涉下,郑泰总算是头脑冷静了一点,虽然他还没有打消仿效张家发迹的念头,但好在听了郑秀秀的劝,不再坚持要找马贼来偷袭郑家村,而是听从女儿的建议,让人去找附近的山贼来合演一出戏。 山贼属于强人中的一种,说是强人,但大多数强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人,让他们去跟强势的人对抗,这并不符合他们的生存之道。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多是逼不得已,所求也多是活着二字。真正让他们愿意拼命的事情,并不多。 自打张家村剿灭了流窜的一伙马贼以后,张家村就变成了附近强人眼中的硬骨头,大多数强人都不愿意去招惹,虽然张家如今的财富令人眼红,但问题是为了求财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是否值得? 上山虎刘一刀是距离张家村东八十里外虎牙山的大当家,最近他的日子有些不好过。强人的日子看上去像是不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但真正会被强人盯上下手抢劫的,不过是一些本小利薄的游商或是单身上路的行人。大规模的商队,强人一般是不敢招惹的,因为一般规模大的商队人多势众,随行的护卫也多,而且即便得手,能够拥有如此规模商队的人一般都跟官府有关系,要是货物被劫了,官府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到那时强人要面对的就是官府的清剿。 没有买卖上门,那就意味着没有收入,也就意味着要饿肚子。虎牙山包括刘一刀在内共有匪众三十余人,而这三十多人小打小闹还行,真让他们干大事,他们没那个胆子。可眼下摆在刘一刀面前的问题是,山寨再不开张的话,他们这伙人就要喝西北风了,与其饿死,倒不如冒险干上一票大的。 就在刘一刀自己给自己鼓劲下决心的时候,他的白纸扇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进门就喊:“大当家的,好事来了。” 白纸扇,这里当然不是指扇子,而是对军师或者师爷的称呼。刘一刀的白纸扇姓胡,在家排行老二,小时候进过几天学堂,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他也就混迹街头了。胡二单身一人,有几个亲戚也因为胡二不学好而断绝了来往。他是刘一刀的心腹,当初也是他撺掇着刘一刀纠集了家乡的一帮闲汉上山落草。 虎牙山的山贼与其说是被逼得落草为寇,倒不如说是好吃懒做,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占了多数。这样的山贼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当地官府也因为了解这帮人的底细而懒得劳师动众,睁一眼闭一眼只当不知道。 可胡二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他可不愿意天天就这么过。念过几年书但却没念明白的胡二倒是知道大宋当年十节度的旧事,而他想要达成的心愿,就是仿效当年十节度得到朝廷的招安。可问题是朝廷除非吃饱了撑的,才会下旨招安人数没超过四十人的虎牙山土匪。 必须要引起朝廷的重视!胡二心里是这么琢磨的,也正在为此而努力。而眼下,胡二觉得机会来了。 想要引人注意,那就要干些吸引人眼球的大事。而一伙土匪想要引起朝廷的重视,除了攻城破县外,也没其他事可干了。但问题是虎牙山连四十个人都没有,就凭这点人想要攻城破县?估计还没离开虎牙山就会有得到消息的驻军杀到了。 想要引起朝廷的重视,那就必须要扩充自身的实力,只有实力足够大,足够强,朝廷奈何不了了,才会考虑招安的事情。可扩充实力是要花钱的,而且必须要有大量的钱财作为支持。而钱财这东西向来就是虎牙山的稀有物,糊口都困难,哪还能攒下钱? 已经快有半个月没买卖上门了!虎牙山的储备已经见底,再没有任何进项的话搞不好众人就要散伙各找生路去了。胡二的道喜就如一针强心剂,刺激的刘一刀浑身一震,当即迫不及待的问胡二计将安出? “大当家的,买卖上门了,山下来了一人,说是有事相商。” “那到底是什么事?” “呃……我光顾着高兴忘问了。” “……那人现在哪里?” “我已经把他带上了山,大当家的要见见吗?” “废话,速去把他带来。” …… 不多时,郑家的管家郑忠战战兢兢的随着胡二来到刘一刀的面前。为了营造效果,刘一刀不仅努力让自己表情显得凶神恶煞,更从山贼中挑选出八个人临时充当自己的八大金刚,分列两侧,一见郑忠过来,当即九双眼睛齐刷刷瞪向了郑忠。 这里是土匪窝!郑忠本就害怕,再被刘一刀这帮人一起瞪眼吓唬,差点就尿了裤子。胆子都快碎了,哪还有工夫去分辨眼前这伙土匪是真凶恶还是装凶恶。 “小老儿拜见大王。”郑忠颤巍巍的跪下向刘一刀行礼道。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若有半点欺瞒,爷爷认得你,可爷爷手里的刀不认得你。”刘一刀粗着嗓子问道。 “小老儿奉家主之命,前来与大王商议,若是大王肯帮忙,我家家主自有一份厚礼奉上。”郑忠低着头不敢看刘一刀,哆哆嗦嗦的把话说完。 刘一刀闻言看了站在郑忠身后的胡二一眼,像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一般都是胡二负责。就见胡二冲自己微微摇头,刘一刀当即起身怒道:“老东西,敢来这里消遣你家爷爷,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大王饶命,小老儿也是受人所差,身不由己。”郑忠看着刘一刀手里的鬼头刀,两眼都有些直了,急忙颤声求饶道。 “大当家且慢,容我问这老儿几句。”白纸扇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出声劝阻刘一刀道。而刘一刀本就是配合胡二做戏,见胡二发了话自然不会继续,冷哼一声盯着郑忠不再言语。 此时的郑忠以为自己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对于出声相救的胡二自是感激不尽,胡二问什么他就说什么,等到他把事情交代清楚,胡二便命人将郑忠带了下去好生安置。 “胡二,你看这事靠谱吗?”刘一刀留下胡二,把其他人都轰了出去后问道。 “说不准,不过买卖上门,岂有拒绝的道理。” “可就凭咱们手底下这点人,能对付得了那个张家庄?那可是块硬骨头啊。”刘一刀担忧的说道。 “……大当家的,你可真是实在人。我什么时候说要帮着那个郑家对付张家了。” “那你的意思是……” “大当家的,山寨的困境你也不是不知道。眼下终于有了摆脱困境的机会,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咱们这点人用来对付张家庄是不够,但对付请我们去的郑家我想还是问题不大的吧?”胡二一脸不解的看着刘一刀道。 “对付郑家?就凭我们这三十几号人能行吗?”刘一刀的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放心,一切有我,只要大当家的依计行事,那咱们山寨这回就能发一笔横财。”胡二自信的答道。 第四十三章 猜不透 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爷秀于孙,孙比恨之。不可否认,这世上的小人还是不少的。张宝很清楚过于招摇对自己并没有好处,他并没有往当今官家的跟前凑,也无意跟梁师成、杨戬等人争宠,在将沈平从将作监弄到自家以后便开始安分守己,每日里除了读书习武,就是跟着沈平等人一起做实验,研究沈平祖父沈括留下的梦溪笔谈。当然每月固定会有两三次到宫里去跟郑皇后请安,顺便送些自己研究发明的小玩意,除此之外,张宝不和任何王公大臣家来往。 张宝的自觉让周围人很满意,而张宝的低调也让汴梁城如今最风云的人物换了别人,而这也正是张宝希望看到的。他才十三,太高的名声无异于捧杀,闷声发财才是最佳的自保之道。小人不容于君子,同样也不容于小人,如今的大宋朝堂小人正在占据优势,原因就是当今官家的宠信。 在张宝看来,朝堂上的那些忠臣赢不了,因为当今官家只是将他们当做制衡那些小人臣子的棋子,下棋的人又岂会听从一个棋子的意见。张宝不想卷入朝堂的纷争,免得落个棋子的下场。即便是要进场,那也不是现在。 未算胜先算败是张宝的行事习惯,眼下还没到不顾一切豪赌一把的时候,张宝自然可以从容布局,等到自己要办的事情差不多都安排好了,张宝自要隐藏幕后,看朝堂之上风云变幻,稳坐钓鱼台。 只是让张宝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邻居会在今日前来拜访。对于郑家,张宝从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即便当初郑家曾经挖过自家的墙角,但身份地位与过去相比已是大不相同的张宝实在没兴趣去“报复”郑家。 不过一乡下土财主,有什么好跟他计较的,真跟他计较反倒给人一种仗势欺人的恶感。张宝是大度,但却不代表张宝愿意跟郑家走近。不管怎么说,郑家都曾经对张家图谋不轨,只不过张家发迹了,这才打消了郑家起初的恶念。对于一个对自家心存恶念的邻居,张宝觉得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你发达了我不羡慕,你倒霉了也别指望我会帮忙。 只是来者都是客,郑家的大小姐亲自登门拜访,身为张家家主的张宝也不能显得为人小气,将人拒之门外,不过张宝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这郑秀秀亲自前来所为何事,张家的态度就一个,没空。 “郑秀秀见过张东家。” “郑姑娘客气了,请坐。”张宝等郑秀秀重新坐定,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郑姑娘今日来我张家有何贵干?莫不是我张家占了你郑家的地?” “这是小事,并不值得我亲自来找你。我来找你是有更大的事情想要告知。” 听到郑秀秀的话,张宝心里不由一乐,“一个地主老财家的闺女能有什么大事?就算是郑家的家主发疯打算带人袭击张家,张家也有足够的人手应对。”不过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张宝不动声色的问道:“还请郑姑娘直言,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需要郑姑娘亲自跑一趟。”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屏退左右。”郑秀秀压低声音道。 “不必,能在这里的都是我张家的自己人,没什么话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郑姑娘有话请讲。”张宝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见张宝态度坚决,又见屋里的那些人神色激动,郑秀秀无奈,只得对张宝道:“最近郑家村来了一伙人,这伙人形迹可疑,总是在找人打听有关你们张家的事情,我觉得远亲不如近邻,还是给你们提个醒好,免得你们叫人打个措手不及。” “唔?有这种事?”张宝一听顿时提起了精神。树大招风,钱多招贼,看来张家已经变成附近歹人眼中的一块肥肉了,想必郑秀秀口中所说的那伙人对张家来者不善。 “多谢郑姑娘的提醒,这份情我张家领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说一声。不知郑姑娘可知那伙人现在住在哪里?”张宝先是向郑秀秀道了声谢,随后问道。既然有人来者不善,那张宝自然要做到知己知彼,等送走了郑秀秀以后,张宝就会让公孙羽带着人悄悄潜入郑家村弄清楚那伙人的来路。 “那伙人说是来找人,但他们所说的人郑家村压根就没有。可他们偏偏不信,如今就租住在村子的东头一处小院内。对了,那处小院是我郑家的产业。” “你郑家的?” “我爹一定要租,我也没办法。”郑秀秀有些惭愧的低头道。 “哦,郑姑娘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你郑家是你爹做主,他的决定的确不是你能更改的。郑姑娘,此事我张家已经知晓,会提高警惕,多谢你前来通风报讯。” “远亲不如近邻,我觉得乡里乡亲还是相互照顾一下的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此事,那我就不多待了,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会想办法来通知你。” “有劳了,郑姑娘请。”张宝起身相送。 等送完郑秀秀回到家里,就见义父周侗正跟老管家张福说着闲话。 “这个郑秀秀倒是个善良的孩子。” “可惜就是比老爷大了一岁。” “大一岁怎么了?女大一,抱金鸡,只要人好,大一岁就大一岁呗。”周侗闻言不赞同的说道。 “可惜老爷今年还小,想要看老爷成亲还要过几年才行。” “要不然回头找人跟郑家商量商量,先定个亲,等岁数够了就让他们完婚。”周侗随即提议道。 张宝一听这话知道自己不能不进去,再不进去说不定连自己儿子将来的名字都会被定下来。轻轻咳嗽一声,张宝迈步进了屋。 “老爷来了,老奴知道,这就去通知公孙羽让他盯着点郑家村。”张福起身对张宝道。 “辛苦福伯了。”张宝点点头,没有阻拦,有人代劳,张宝也乐得轻松。 等老管家离开,周侗笑眯眯的问郑秀秀道:“小宝,你觉得那位郑姑娘如何?” 张宝一听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虽然不反对娶老婆这件事,但却不希望是包办婚姻。虽说古时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平常,但张宝还是希望自己娶得是自己喜欢的,而不是跟猫狗配对似的指着谁是谁。 “义父,这位郑姑娘可不像她表面所看的那样简单。”张宝故意说道。没办法,周侗对郑秀秀的第一印象不错,有向准媳妇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为了打消周侗的这个念头,张宝只好对不起郑秀秀了,故意说点郑秀秀的坏话,破坏周侗对“准儿媳”郑秀秀的好印象。 “唔?此话何意?”周侗果然中计,皱眉问道。 “义父,那位郑姑娘的话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郑家村如今来了一伙形迹可疑的人这事不会有假,但这伙人是怎么来的,那郑秀秀却没说。” “……她不是说那些人留在村子里的借口是等人吗?” “呵呵……义父,这话你也信呐。”张宝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郑秀秀说那伙人来村子里以后四处打听有关我张家的事情,但这件事直到现在,我张家安排在郑家村的眼线都没有汇报回来。是我张家的眼线失职了,还是那伙人到了郑家以后便没有再露过面。” “……你在郑家村安排眼线做什么?”周侗诧异的问道。 “……义父,这好像不是重点吧。”张宝无奈的提醒道。 “……你的意思说,郑秀秀在撒谎。” “嗯,她的确在撒谎,至少那伙人并不是自己主动过来的,我甚至怀疑那伙人就是郑家找来准备对付我们的。”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她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们这件事?” “这也是我没想明白的地方。要说郑家想要对付我们,那郑秀秀应该守口如瓶,即便来张家也是为了探听张家的虚实,但她却跑来示警,是头脑发昏还是另有所图,我现在还没猜透。”张宝也皱眉说道。 “别多想了,管他来的是哪路的贼人,如今张家要人有人,有老夫在此坐镇,就不信有贼人来了能讨到便宜。”周侗安慰张宝道。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知道有伙人正准备暗中算计自己,这睡觉都睡不踏实啊。”张宝摇头解释道。 “要不然,你就去报官,让官府派人前来。” “不妥,那伙人并未作出袭击张家的事情,即便官府的人来了,也奈何不了他们,到时那伙人咬死口是在等人,反倒显得我们疑神疑鬼,小题大做。” “那你说怎么办?” “先等等,等公孙羽回来再做计较。来人……”张宝说到这冲门外喊了一声,立刻便有下人出现。 “老爷请吩咐。” “去把李胜、葛利两位老伯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 李胜、葛利得知有贼人盯上了庄子这事以后丝毫不见害怕的模样,反倒让张宝觉得二人隐隐有些兴奋。 “东家,那伙贼人在哪?别的小老儿不敢夸口,若是那伙贼人连一百人都没有,那都不需要周老英雄出手,单凭我们跟那些老兄弟就足够收拾他们了。” “李老伯,别太激动,这事还要等公孙羽回来以后才能确定,我找你们来就是事先跟你们大声招呼,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呵呵……东家有所不知,当年李大哥可是战场的一员悍卒,还闯出过一个匪号李老虎,但凡是我们那一辈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若不是李大哥……”葛利说着说着面露遗憾,李胜见状一巴掌拍在葛利的肩膀上,大声说道:“老葛,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还提它作甚。”说完又对张宝道:“东家,我听说南山住着不少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卒,他们家里的青壮若是能组织组织……” “李老伯,别想这种事。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想要让我张家多一些自保的本钱。但这事不能干,至少现在不能干。咱大宋防备自己人甚于防备外族,我张家如今虽然有了些积蓄,但同时也引来了无数人的注意。这些人里有盼着我张家好的,也有盼着我张家倒霉的。私练民壮,蓄意谋反,你老人家没看忠武社里就那么十几号人嘛,不是张家养不起人,而是不敢养,以免授人口实,遭人攻讦。” 张宝的话让李胜、葛利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们的确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现在张家有钱了,难免会招来贼人的窥探,为了让贼人不敢前来找死,这才想要替张家训练一些看家护院的人,却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这样凶险的可能。 “李老伯,葛老伯,你们的心意我张家领了。我张宝也可以向你们保证,将来肯定会有你们的用武之地,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那会是什么时候?”李胜忍不住问道。 “不知两位老伯可听过山高皇帝远这句话?” …… 夜幕降临,去郑家村打探贼人虚实的公孙羽回来了,他带回的消息让张宝感到意外。之前他跟义父周侗所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周侗觉得郑秀秀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子,但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乌鸦嘴。 据公孙羽所说,那伙贼人很有可能真是郑家主动请来的,因为公孙羽亲眼看到那伙贼人的两个首领跟郑家的家主郑泰坐在一起喝酒,三人推杯换盏好不开心,不见郑泰丝毫胆战心惊小心伺候的模样。 一般来说,陪着来路不明的人喝酒,作为主家即便表现的再自然也会偶尔流露出紧张的神色,唯恐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但郑泰没有,与两个贼人谈笑风生,仿佛多年相识的老友,不见丝毫生分。 “……那你看到郑秀秀了吗?”张宝凝眉问道。 “没看到……东家,你说这郑家是想要干什么?”公孙羽纳闷的问道。 “不管他想要干什么,也不管那伙贼人这回的目标到底是不是咱们张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张家这回都要小心应对。” 第四十四章 风平浪静 一连三天,郑秀秀天天往张家跑,向张宝汇报那伙贼人的最新动向。只是张宝此时已经不信任郑秀秀了。自打公孙羽回来说亲眼看到郑秀秀的父亲郑泰请那伙贼人的头目饮酒,张宝就对郑秀秀的用心生了怀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郑秀秀来通风报信的原因不是远亲不如近邻,那她就必有所图。张宝不喜欢被人当傻子一样戏耍,除非他是心甘情愿,否则任何想要戏耍他的傻子都需要付出代价。 郑秀秀现在就是在玩火,她以为自己的演技精湛,瞒过了所有人,却不知她的猪队友已经坏了她的大事,在别人眼里,她的演技水平也就跟跳梁小丑是一个级别的。 就在郑秀秀觉得火候差不多,提议张宝先发制人的时候,张宝也决定在今日跟郑秀秀摊牌,因为再不摊牌就没机会了。自打发现郑秀秀的用心可疑以后,张宝就让轻功了得的莫秋烟接替了公孙羽,专门探听那伙贼人的谈话。而在昨晚,莫秋烟给张宝带回了一个消息,贼人终于准备动手了。 只是贼人的目标却不是张家,而是请他们来的雇主郑家。之所以要拖几天的时间,也是贼人想要把郑家的清楚摸熟。 “这不可能。”郑秀秀听到张宝告诉自己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这是聪明人都有的毛病,总觉得自己的智慧是最出众的,谁也比不上自己,对于别人的提醒,他们会习惯性的怀疑。郑秀秀也是如此,郑家当初之所以能比张家强上那么一点,就是因为郑秀秀在后面出谋划策。但郑秀秀说白了就是个坐在井底的蛤蟆,只看到头顶的那片小天地,却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是对张家的发迹,郑秀秀也认为是张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是运气,而不是别的。 “郑姑娘不信也没关系,反正贼人要袭击的又不是我张家。”张宝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你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谎言既然已经被拆穿,郑秀秀也就不用继续伪装了,盯着张宝问道。 张宝却压根就不在乎郑秀秀的“逼视”,他是见过大场面的,连当今官家都见过的人,还会被一个乡下村姑给吓唬住? “郑姑娘想知道自己是怎么露出的马脚?呵呵……其实郑姑娘的表演还是很到位的,至少你第一次来通风报信的时候,你所说的我都相信了。可要怪就怪你爹,被我派去郑家村打探那伙贼人虚实的人亲眼看到你爹请那伙贼人的头目喝酒。”张宝笑着对郑秀秀说道。 而郑秀秀听到这,脸色一阵黑一阵白,沉默了片刻,才对正在欣赏她变脸的张宝道:“张东家这次是打算袖手旁观吗?” “呵呵……你郑家自己引狼入室,难道还指望我张家出手相助?郑姑娘,这天下的好事不会只便宜你一家。你郑家自找的麻烦,当然是自己解决。”张宝笑了,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难道张东家就不怕贼人抢完了郑家后趁势来抢张家?” “张家的安危不劳郑姑娘费心,张家有信心也有实力叫任何窥伺张家财富的贼人铩羽而归。”张宝微笑着答道。 “……张东家,你说若是小女子去官府鸣冤,说你张家与贼人勾结抢劫郑家,官府会如何处置此事?”郑秀秀沉默了一会,开口问张宝道。 张宝这回不笑了,脸色变冷的看着郑秀秀,失望的说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没想到最后却还是个蠢货。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救你张家吗?哼,我告诉你,要化解你的这个威胁很容易,我只需要派人在贼人把你郑家抢了以后灭掉那伙贼人,你觉得官府是信你说的多一些?还是会信义救邻里的张家多一些?郑姑娘,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你可以走了。铁塔,送客。” 郑秀秀当然不肯走,也不能走。她原定的计划是联合张家干掉自家找来的那伙贼人,那样一来郑家同样可以跟着张家领到一份官府的赏钱,而自家那个不叫人省心的爹也会老实消停一阵子。 可万没想到那伙贼人把主意打到了郑家的头上,这一变化彻底打乱了郑秀秀的计划。若张宝只是识破了郑秀秀的计划,郑秀秀也不是很担心,大不了事后让张家多占一些功劳。可现在不一样了,张家只要袖手旁观,那郑家就要面临灭顶之灾。这也是为何郑秀秀最后慌不择言出口威胁的原因。 眼下事情已经超出了郑秀秀事先的预计,张家因为自己刚才的威胁而决定不管郑家的死活,可现在能够救郑家的也只有张家了。为了救自家人,郑秀秀银牙一咬,扑通跪倒在张宝面前,“张东家,小女子不懂事,方才口不择言,还请张东家勿怪。” 原本张铁塔已经过来要“请”郑秀秀出去,可郑秀秀这一跪,顿时叫铁塔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回头去看自家的少爷张宝,而张宝同样也没想到这郑秀秀会向自己跪地认错。 “张东家,还望看在张家跟郑家是多年邻居的份上,救郑家一回。郑家这次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干出这种傻事。郑秀秀代表郑家向张东家保证,日后绝对不敢再打张家的主意。只要张家愿意出手相助,郑家愿意拿出五十亩良田作为谢礼,而且以后愿意听从张家的任何差遣。”见张宝一直不说话,郑秀秀只得咬牙增加筹码。 土地永远是地主的命根子,郑秀秀肯拿出五十亩良田作为谢礼,的确是下了血本。至于后面说的什么愿意听从差遣,听听就好,千万别当真。 “……只要张家愿意帮忙,事后郑秀秀愿意卖身张家为奴……”就在张宝考虑是否要答应郑秀秀的时候,就听郑秀秀咬着牙说道。 张宝闻言一愣,刚想开口拒绝,不想站在一旁的张铁塔接口说了一句,“卖身为奴做什么?你不如说将来做我家少爷的通房丫头……哎呦~”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滚一边去!”张宝狠踹铁塔一脚,怒声骂道。等骂完了张铁塔,张宝这才对郑秀秀和颜悦色的说道:“郑姑娘别在意,那是这小子胡说。咱们还是说说五十亩地的事情吧。” “……张东家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小女子蒲柳之姿,入不得你的眼吗?”郑秀秀不乐意的问道。只要是女人,不论大小,都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张宝什么时候反应不好,偏偏在张铁塔说到通房丫头的时候反应,这难免就让人觉得他是不乐意让郑秀秀做自己的通房丫头。郑秀秀虽然不愿意做什么通房丫头,但张宝的反应实在是有点伤害她身为女人的自尊心。 “郑姑娘别误会,我并不是嫌弃郑姑娘,只是……”张宝闻言赶忙解释。不过别看他来自后世,但对女人的心思他是真不了解。 “只是什么?”郑秀秀语气不善的问道。 “只是我不太喜欢太过精明的女子。”张宝老实的答道。 “……我精明吗?”郑秀秀苦笑一声,“若是我精明,又为何现在要有求于你?我这其实应该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郑姑娘不必感到沮丧,若不是你爹坏事,说不定你的计划就成功了。”张宝安慰道。 郑姑娘听到这话依旧是苦笑一声,但随即反应过来,急声对张宝道:“张东家,既然你愿意出手相助,还请尽早行动。我爹虽然糊涂了些,但终归是我爹,我不希望他出事。” “没事,没事,你爹不会有事的。” “……张东家为什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郑秀秀担心张宝在敷衍自己,怀疑的看着张宝问道。 “郑姑娘,我既然能知道那伙贼人准备对你郑家下手,那让人在那伙贼人的酒菜里下点药难道是很困难的事情吗?”张宝笑着对郑秀秀道出了实情。 昨晚张宝就得了消息,贼人决定今晚动手,抢完了郑家就跑,但白天贼人还在郑家。也就是说,留给张宝动手的时间还很充裕。莫秋烟是个轻功高手,而萧梅则是配药高手,两人合作摆平一帮没什么警戒心的贼人并不困难。 就在郑秀秀跑来张家“通风报信”的同时,张宝也请周侗带着人去郑家拿人了。贼人的酒菜里被下了蒙汗药,周侗等人去了只要带着绳子把晕过去的贼人捆起来就好,连厮杀这个过程都省了。郑秀秀的老爹郑泰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贼人是打算到了晚上再杀人劫财,而现在这不是还没到晚上嘛。 听完了张宝的解释,郑秀秀看着张宝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是越看越心烦,合着自己忙活了半天,自以为得计,却没想到实际上在别人的眼里就跟跳梁小丑似的在穷蹦跶。这让自尊心很强的郑秀秀感到羞愤难当。恼羞成怒之下,郑秀秀恶向胆边生,抬手一拳锤在了张宝的右眼上。我叫你得意! “哎呀~”张宝惨叫一声,捂着受伤的右眼莫名其妙的看着郑秀秀,而一旁的张铁塔也被此时一身“煞气”的郑秀秀给镇住了,动都不敢动一下。 “哼!我先前答应你的都会作数,明日你派人来我郑家接收就是。”不等张宝询问郑秀秀为什么打自己,就见郑秀秀轻哼一声,丢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少爷,她干嘛要揍你?”目送郑秀秀离开,张铁塔这才凑过来问张宝道。 张宝闻言斜了张铁塔一眼,没好气的埋怨道:“我上哪知道去?你这个忠仆是怎么当的?刚才我挨揍的时候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放?” “少爷,那不能怪我,刚才那个郑秀秀实在是太吓人了。”铁塔陪着笑解释道。 “哼,要不是你方才胡说八道要人家做什么通房丫头,我至于现在这样吗?还不去厨房给我拿个熟鸡蛋过来?” “少爷你饿了?”铁塔的关心的问道。 “我饿你个鬼!我这样好见人吗?本以为这回不会有伤员,没想到……还不快去!”张宝心气不顺的冲铁塔吼道。 …… 李胜、葛利此时心里喜滋滋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三十四个贼人,只要送到了官府,那就又是一笔赏钱。这回没找张家村的村民帮忙,所以这笔赏钱都是自家的。而依自家老爷的脾气,这笔赏钱他们看着是挺多,但在自家老爷眼里恐怕不算什么,到时肯定会全分给他们。 “东家,哎呀~东家你这是……谁干的?”李胜正准备向张宝禀报此次行动的过程,却见张宝脸上一个黑眼圈,正拿着一个鸡蛋在眼眶周围滚,不由急声问道。 “没事,没事,不小心中了暗算。李老伯,事情办得还顺利吗?”张宝不愿多提自己受伤的事,随口敷衍了一句便问起了正事。 李胜见张宝不愿提便没再问,听到张宝询问连忙答道:“回东家,一切顺利,三十四个贼人一个都没跑了,已经全部都被抓回来了。” “嗯,做得好,让人严加看管。你们也辛苦了,明日随我一同去官府把人交了领赏钱回来。”张宝点点头,对李胜等人说道。 “东家,要不要审审那伙贼人,到时官府要是问起也好有个答对。”李胜向张宝提议道。 “唔……这倒也是,走,一块去看看吧。”张宝一想也对,要是连这伙贼人是什么来路都弄不清楚,到时到了官府这帮贼人喊冤,的确也会造成麻烦。 …… “冤枉,冤枉啊~”刚到临时关押贼人的厂房外面,张宝就听贼人正扯着嗓子喊冤,只是周围的人对于这帮贼人的喊冤无动于衷。 “东家好~” “东家你来了。” 张宝一边跟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打招呼一边走进了厂房,往铁塔找来的椅子上一坐,冲着喊冤的贼人说道:“别喊冤了,我都听到了,既然你们说自己冤枉,那就说说,你们冤在哪儿啊?” 第四十五章 废物利用 不管是刘一刀还是胡二,那都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虽说是在虎牙山落草,但其本质依旧是游手好闲想要不劳而获的地痞无赖。装横充狠行,但碰上了真正的狠人,立马也就怂了。 过去在虎牙山劫道,刘一刀等人面对的是孤身上路的行人,仗着人多势众,几乎不用跟人动手就能把想要的得到手。可这回碰上的是李胜、葛利这种从战场上拼杀活下来的老卒,李胜等人只是让那一站,两眼一瞪,刘一刀等人就怂了。 别以为流氓地痞真的有多了不起,到了警察局哭得跟孙子一样。欺软怕硬才是流氓地痞的本质,越怂越容易被欺负。可你要不怂,用不了几回他就不敢招惹你了。因为流氓地痞欺负人是想要不劳而获,但如果从你这里捞不到油水又或者说捞到油水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那他自然会去找轻松的目标下手。 流氓不可怕,亡命徒才可怕。如果说先前袭击张家村的那伙马贼是恶犬的话,刘一刀这伙人连狗都不如。因为当李胜、葛利往张宝的身后一站,原本还想要充个硬汉的刘一刀立马就怂了,张宝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人常说杀过人的人身上会有杀气,在张宝看来,这杀气看不见摸不着,之所以会让人感觉到,与其说是气场,倒不如说是个人对生命的看法产生了改变。头回杀人都会紧张,就跟每个人都有第一次一样,但只要杀了,过了心里那道坎,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杀人,其实和杀猪宰羊没什么区别。 李胜、葛利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能没杀过人?公孙羽夫妇过去的职业是杀手,能没杀过人?周侗是武人,年轻时能没杀过人?之所以张宝没从上述人身上感觉到杀气,那是因为这些人没把张宝当做自己要杀的人,那态度自然也就不会跟对待猎物时的态度一样。 可刘一刀一伙人就不一样了,李胜、葛利不可能像对待张宝时那样对待他们,所以他们的感受与张宝自然不同。这样也好,张宝问起话来也轻松,不需要浪费时间就得到了刘一刀等人的完整口供。 “嘁还真是一帮蟊贼,这样的蟊贼送到官府想必赏钱也不会有多少。”张宝放下手里的供词略带遗憾的说道。 “少爷,不是还有郑家的谢礼嘛。”一旁的铁塔闻言说道。 “谢礼?你还真打算要啊?虽说郑家这回不地道,但乡里乡亲的,真要是拿了他家的地,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张家仗势欺人呢。” “那咱们就想办法把他家干的这事宣扬出去。” “那他家还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到时候被逼离开,我张家不就多了个仇人嘛。” “少爷还怕郑家报复?” “铁塔你记住,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你要不能保证能将对方斩草除根,那就尽量别跟对方撕破脸。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当然不怕郑家的报复,但也不想为了应付郑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而浪费自己的精力。” “那少爷打算如何处置这伙贼人?” “唔……我再想想吧。这伙人与其说是占山为王的贼寇,倒不如说是好吃懒做的一帮赖汉。把他们关进大牢里吃闲饭反倒有点便宜了他们的意思。”张宝摸着下巴慢悠悠的说道。 次日清晨,张宝带上李柏跟铁塔去了汴梁,刘一刀一伙依旧被关在张家的空置厂房内,并没有被张宝一并带上去官府领赏。得知张宝有事来访,开封府尹刘大人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命人将张宝请进了府。 张宝如今在朝臣的眼里那就是一支潜力股,不仅有皇后做靠山,更与皇后亲子衮王交厚,而且最重要的是当今官家对张宝的态度友善。就凭这三点,朝臣就有理由将张宝拉进自己所属的阵营。而张宝也知道朝臣想要干什么,为此他才选择低调,连城里都不住,而是选择住在乡下。以张宝如今的经济条件,城里买房置地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可就为了避开那些朝臣的骚扰,张宝这才一直住在乡下,而且借用王安石所写的伤仲永求得当今官家的“庇护”,不许人没事就去打扰张宝在家“刻苦攻读”。 这回张宝主动登门求见,刘大人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他正头疼这几天汴梁城里闹出的几起花案。张宝来了,刘大人不由得期望张宝能够帮自己排忧解难。 “张秉义,这些人是……”看了看张宝送上的供词,刘大人不解的问张宝道。张宝如今虽然挂着将作监丞这个官职,但与张宝熟悉的人还是习惯称张宝秉义郎的官职。反正都是从八品,而且当初官家说是调任,但后来又改成了兼任,也就是说张宝每个月可以多领一份俸禄,至于被人叫张秉义还是张监丞,都可以。 “大人,这些人说是山贼,倒不如说是一帮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学生觉得他们罪不至死,但把他们关进大牢白养着又有点便宜了他们。所以学生想要建议与其判他们一个充军发配,倒不如判轻一些,判他们徒刑。他们不是想要不劳而获嘛,咱们就逼着他们劳动。” 古代刑法多种多样,五花八门,但归纳下来大致分为五种。一种是笞刑,又称作耻刑,用竹、木制作的板子拷打犯人的背、臀或大腿,打的次数上限是五十,这是最轻的刑罚,主要目的是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丢人。 笞刑往上就是杖刑,行刑的工具换成了毛竹大板,打的次数也是六十起步,一百为止。至于具体打多少下,那就看当官的心情了。看你顺眼打你六十,看你不爽就打你一百。 而杖刑再往上就是徒刑,也就是劳动教养和劳动改造两种,分时间的不同,有一年的,也有三年的,把人扔到一个穷山沟里干活。 徒刑以上就是流刑,流刑分三种,按照路程算,两千里,两千五百里以及三千三百里。其中前两种流刑是可以回到原籍的,而最后一种三千三百里那是不能回来的,到地方以后你的户籍就被迁过去了。 流刑之后就是死刑,死刑分很多种,斩首那是最痛快的一种死法。还有什么腰斩、五车裂之类,那都太残酷了,所以到了后世许多种死刑都被废除了。比如腰斩,用巨斧将犯人自腰部一劈两半。由于人的主要器官是集中在上半身,所以被一劈两半的犯人不会立刻死亡,往往会痛苦半天才回咽气。 大宋好啊,刑不上大夫。也就是说当了官以后,就算是犯事了也不用担心会遭受酷刑。谁让宋太祖当年为了招揽士人之心赌咒发誓还留下一块碑提醒后人,结果这块碑就成了皇帝继位必须要走的一个过程。 张宝倒不是对那块碑有意见,毕竟能让自己的性命多一些保障,谁又会反对?可这样一来,也就让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有恃无恐。只要官做的够大,就算最后败露了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趁着当官的时候狠捞一笔,即便不做官了,也有足够的钱安度晚年。 张宝不愿意这时候置身官场,那是因为他如今年纪尚小,过早步入官场那就是给人当棋子摆布的命。而且宋徽宗一朝,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勤政了一段时间外,在厌烦了处理朝政以后,宋徽宗就一心扑在了玩乐上面。宋徽宗的爱好多,所需要的钱财也就是无数。可这样一来朝中的忠臣就要劝谏,但宋徽宗又偏偏不爱听,为了保证自己的花销,而为了让朝里的忠臣闭嘴,宋徽宗任人唯亲,提拔亲信也就成了必然。 张宝已经错过了宋徽宗勤政的那段好时光。他知道,宋徽宗在接下来直到亡国的那段时间内都会玩物丧志,朝堂上更是奸党横行,忠臣受气。张宝不愿意这个时候掺和进去,他不想做受人唾骂的奸党,也不想变成被人攻讦的忠良。小人办好事不容易,但干坏事却是一干一个准。张宝想要做的事很多,但要是有人故意横加掣肘,那无疑是增加了办事难度。即便将来真的要进入朝堂,张宝也无意留在朝廷中枢,他宁愿去个偏远的地方做个种田派,等到风云突变,就是他奋起一搏的时候。 但这一切心思张宝不能跟人说,哪怕是自己的义父周侗又或者是最信任的老管家张福,都不能说。因为此时的大宋落在许多人的眼里那都是蒸蒸日上的,谁也不会相信张宝说的在十余年就会遭遇打劫的“预言”。 张宝不留恋官场,这对已经对官场失望透顶的周侗又或者是只希望张宝平平安安的老管家张福来说是好事。但他们哪里晓得,张宝不选择在官场混得主要原因是不希望把自己过多的精力用在应付官场上的明争暗斗上。 一个人的精力永远是有限的,但需要一个人去做的事情却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张宝来找刘大人是希望刘大人可以同意自己的想法,把刘一刀那伙人交给自己处置。自家的石灰窑,砖窑都缺人。刘一刀这伙人都是大小伙子壮劳力,若是有他们的加入,张家的产量肯定会提高。至于这帮小伙身患的懒病,相信有皮鞭这剂良药入口,他们会很快就药到病除的。 刘大人并没有拒绝张宝的请求,大笔一挥,刘一刀一伙人就成了张宝手里的苦力,双方约定,刘一刀一伙在张家干活的工钱会分成三份,一份属于张家,一份归开封府所有,剩下的一份则是刘一刀等人的。苦力是苦力,但不是奴隶,该给的工钱要给,只不过要少些就是。 但让张宝觉得郁闷的是,刘大人答应自己的请求是有附加条件的,他必须要协助开封府破获最近在汴梁城内闹出的几起花案,要将犯人捉拿归案才成。 张宝没打算做大宋版的柯南,当初帮着开封府办案也是无奈之举。那时张宝势单力孤,得罪不起开封府,而且当时自家的买卖刚刚开张,又有求于人,这才答应出手相助。但现在……似乎还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初是惹不起,现在则是面子上抹不开。 “好吧,大人你都亲自开口了,学生自然不好再推辞,只是学生丑话要说在前头,学生帮忙可以,但却不能保证就一定能破案,大人若是答应这一条,那学生就勉强一试。”张宝很谨慎的对刘大人道。 “行,只要你答应帮忙,破不了案也不怨你。回头我会让夏虎跟你交代一下案情,你去忙吧。”刘大人痛快的答应了张宝的要求以后便下了逐客令,但张宝却觉得刘大人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跟夏虎也不是外人,张宝找到夏虎后便说出了自己的感觉。夏虎听后也是一阵苦笑,见张宝一脸不解,便压低声音解释道:“大人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对此案有些难以启齿也是情有可原。” “难道这几起花案还有什么内幕?”张宝闻言来了兴趣,有些八卦的问道。 “呃……这几起花案跟平常的花案到也没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犯案的人是个女子。” “啥?”张宝听后一愣。 采花贼一般都是男的,女采花贼则极为少见,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而女采花贼的采花对象若不是男的,而是同样的女子,那可真就是遇到奇葩了。 “张秀才,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夏虎看到张宝一脸平静的样子,纳闷的问道。这事谁听了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唯独今日看到张宝的表情有些不一样。夏虎哪里知道在后世像这种事早已不是什么大新闻,某国甚至都立法支持,张宝早已见怪不怪,又怎么会感到惊世骇俗。 “夏大哥,既然男子能有龙阳之好,那为何女子就不能有?……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我又没有龙阳之好。”张宝没好气的问听到自己的话后躲自己有五步远的夏虎道。 第四十六章 杨家后人 杨家最辉煌的时候还是要数杨老令公杨继业那一代,后世流传的杨家将就是以杨继业以及其子女为原型而创作。当然创作难免就有艺术加工的成分在里面。比如杨宗保,那就是个虚构的人物。至于杨文广,后世的说法有两种,一说杨文广是杨延昭,即杨六郎之子,就是说杨宗保是以杨文广为原型虚构出来的人物。也有说杨文广是杨宗保之子,杨六郎之孙。 而张宝听到的有关杨文广的情报,则是杨文广是杨延昭之子,膝下育有四子,其中杨怀玉最为有名。不过此时住在汴梁的杨家后人,也就是杨家的正房,却是长子杨怀仁这一支。 民谚有云,富贵无三代,清官不到头。杨家传到如今已经到了第九代,没落已成现实。一个将门,如果没有战功,拿什么光宗耀祖。此时的杨家还有一个杨温充当杨家的门面,但这已经用完了杨家最后一点人际资源,这也是为何水浒传里杨志明明是杨家嫡派子孙却必须要四处奔波打点上下跑官的原因。 杨家没落了,但终归曾经辉煌过,而张宝这回来杨家的理由却有点说不出口。汴梁城最近出现了一个采花贼,专门半夜勾搭深闺小姐,良家少妇。当然这不是重点,采花贼嘛,不干点偷香窃玉的事情那就是不务正业了。但这回的采花贼有点与众不同,是个女的,而且被她采的也是女的……这就有点意思了。 想要破案那就必须要寻找犯人所留下的蛛丝马迹,从受害者那里了解犯人的情报是必不可少的。但此案有些特殊,受害者家不愿张扬,而受害者也对此事羞于启齿。张宝无奈,只好独自一人前来问案。没办法,老百姓总是好听八卦新闻,采花贼一案如今在汴梁城内虽然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但具体谁家是受害者却还不清楚,带着夏虎一同来,那无疑是在证实先前某些好事者的猜测。 张宝一人前来,即便有人问起,也可以解释为张宝是前来结交杨家,而不是来问案,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受害人的。 杨家知道张宝的来意,不过对于张宝的好意他们却不怎么领情,至于张宝提出的想要见一见受害人的要求,杨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没达到目的的张宝只得离开杨家,心里不住腹诽,“尼玛,当老子是神仙呐?能掐会算?不问清楚案发经过就能把采花贼给抓着?” 心里正不爽的张宝也急着离开杨家,正好此时是饭口,张宝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饭铺要了碗面,打算对付一顿,等下午再去拜访一下潘家,试试运气。可没想到面条刚吃到一半,就见一对父子模样的人跟杨家的门房起了争执。 看热闹是人的习惯,张宝此时也没事,有热闹可看那就看呗。而跟张宝一个心态的人还有不少,都是边吃边看,就当看戏了。 那对父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来自外地,而从他们想要进杨家的举动来看,应该是来投亲。只不过杨家的门房却不让对方进门,哪怕是那对父子苦苦哀求,依旧不肯帮忙进去通禀一声。到最后那对父子无奈,只得离开。 “爹,孩儿饿了。”路过饭铺的时候,小孩摸着肚子对其父说道。其父闻言面露难色,“羊角儿,忍一忍,等出了城爹再去给你找吃的好吗?” “嗯。”小孩倒是懂事,没有哭闹,但还是忍不住往正在吃饭的人那里使劲看了两眼。 张宝见状有些不忍,跟一旁的店伙计耳语两句,店伙计本来也有些同情这对囊中羞涩的父子,只是他不是掌柜,不能做主请客,但现在有了张宝这个“冤大头”,他当然乐意帮忙。当即热情的拦住了那对准备出城的父子,将二人请到了张宝那一桌,随后去后厨端面。 “多谢这位公子。”有人请客吃饭,这对走投无路的父子来说可说是天大的好事,父子坐定以后,当父亲的开口向张宝道谢道。 “老伯不必客气,你们是杨家什么人?”张宝笑了笑,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唉老汉姓杨,也算是杨家后人吧。只是如今……唉”杨老汉语气充满了惆怅和无奈,这更是勾起了张宝的好奇心。 “不知老伯怎么称呼?”张宝又问道。 “老汉姓杨名畋,父名杨广荣,祖父杨怀玉,曾祖杨文广。羊角儿,慢点吃。”杨畋回答完张宝的问题又提醒正狼吞虎咽的儿子道。 “杨怀玉……哦,那方才杨家不许你们父子进门又是为何?”张宝纳闷的问道。杨文广有四个儿子,杨怀仁、杨怀兴、杨怀恩、杨怀玉,按理说杨畋也算是杨家的亲戚,怎么会连大门都不让进? “唉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杨畋叹了口气,不过那意思张宝听明白了,杨家嫌贫爱富,不肯接济穷亲戚。 “那杨老伯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张宝又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杨畋对此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原本是抱着一线希望赶来汴梁投亲,不想却遇到这种情况。杨家不肯认,那他们父子在汴梁就是举目无亲,身上的盘缠也早已用尽…… “杨老伯,方才见你出口成章,想必是念过书的吧?” “……念过几年书,只是终归不是念书的材料,连个秀才都没考中。”杨畋有些尴尬的答道。 “杨老伯,实不相瞒,我叫张宝,在城外有座庄子。我本打算请个教书先生去庄子里负责教授小孩子们读书识字。既然杨老伯念过书,那不知可愿去我那里屈就一下?”张宝微笑着问杨畋道。 杨畋有点感动,他这是遇到好人了。本来被杨家拒之门外时他是心如死灰,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一刻甚至有一死了之的想法,但好在他身边还有个儿子要照顾,这才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但不想寻死了那就要想办法活着。可眼下父子俩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诺大的一个汴梁城里没有他父子的容身之处。此时张宝的邀请无异于雪中送炭,解了杨畋父子的燃眉之急。杨畋满口答应了张宝的邀请,又想让儿子跟自己一起感谢张宝的援手之恩。不想一看儿子旁边堆的满满一摞的海碗,脸色不由就变了。 “杨老伯,没关系的。小兄弟看来饭量不小。对了,不知道小兄弟今年多大了?”张宝不等杨畋责怪儿子便岔开话题问道。 “羊角儿今年九岁,让东家笑话了,他就是能吃。”杨畋有些尴尬的向张宝介绍道。 “能吃好啊,能吃是福。”张宝笑着说道:“我看小兄弟身板硬实,是个习武的材料。正好我义父周侗现在就住在庄子上,等回头请我义父看看,说不定他老人家回收小兄弟为徒。” “你义父厉害吗?”羊角儿听到这话把埋在碗里的脸抬了起来。 “羊角儿,不得无礼。”杨畋紧张的呵斥道。 “呵呵……”张宝笑着伸手将挂在羊角儿脸上的面条拿掉,“厉不厉害我说了不算,回头你去跟他老人家比试比试就知道了。” …… 多了杨畋父子在身边,张宝便改了原定的计划,反正估计去潘家的结果也跟去杨家差不多,都是要脸面的,虽然没落的。可让他们家的受害人亲口跟张宝讲述案发经过,估计不太可能。这起案子想必也会跟上一回汴梁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飞贼案一样被挂起来。所不同的只不过是上一次案子的主犯如今就住在张家庄子,而这回的主犯,张宝是真的找不到线索。 “东家,这就是你的庄子?”等杨畋跟着张宝回到张家庄子,看着正在庄子内外忙碌的人们,不由惊讶的问道。 “是啊,这就是张家庄子,也是你们父子以后的家。杨先生这下不用担心羊角儿的伙食问题了吧?管饱。”张宝笑着开玩笑道。一顿饭吃了十碗面,而且还都是成年人用的那种大海碗,九岁大的羊角儿的确有些与众不同,简直就是个饭桶。 杨畋听了面露尴尬,不由瞪了害他出丑的儿子一眼。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自己这儿子这么能吃。在他的印象里,儿子一顿吃上五碗饭就吃饱了,却没想到以前儿子是有所保留,心疼他这个当爹的。而羊角儿一听日后可以吃饱,顿时乐得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缘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又真实存在。周侗一见羊角儿就喜爱上了这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等听完张宝的介绍,当即答应收羊角儿为徒。周侗教徒弟教了一辈子,那看人的眼力岂是白给的。自然一眼就看出羊角儿练武的资质出众,如今羊角儿才九岁,这时候练肯定来得及,而且羊角儿出自杨家,杨家枪那可是很有名的,但凡是杨家子孙就没有不练的,只不过由于个人资质所限,所练的成就也各有高低。 而杨畋,就属于那种练的比较差的。杨畋的祖上是杨怀玉不假,但父辈英雄儿孙未必就一定是好汉。杨畋生来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把身体养好了,也耽误了习武的最佳年纪。后来又有了能吃死老子的羊角儿,为了填饱羊角儿的肚子杨畋是什么都干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不得不前来汴梁投亲。万幸遇到了张宝,要不然杨畋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父子该如何是好。 不过也难怪杨家人不让杨畋父子进门,杨畋父子在来汴梁的路上把家里的族谱弄丢了。那是唯一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没有这个做证明,杨家又怎么会认下他们这对素未蒙面的父子。光凭空口白牙一张嘴,实在难以取信于人。 杨畋来汴梁投亲的目的是为了给儿子找一张饭票,现在被张宝收留,又聘请粗通文墨的他担任庄子里的教书先生,杨畋已经很满足,也就不再想去杨家认祖归宗的事情了。他算是看出来了,眼下汴梁的杨家情况也不怎么好,与其寄人篱下受人白眼,倒不如住在张家庄子自在。 更何况羊角儿不知道周侗,可杨畋却是对周侗久仰大名。别的先不提,单是周侗收羊角儿为徒这一点,就是羊角儿的福分。对于没有办法将杨家枪发扬光大一事,杨畋一直心存遗憾。他虽然牢记杨家枪的各路招式,但却无法理解其中的精妙之处,既然自己都闹不清楚,那就更别提传授别人了。 现在好了,羊角儿有了周侗这位名师的指点,那这套杨家枪法必能通过羊角儿继续传下去。对于为自己带来这一切转机的张宝,杨畋自然是满心感激。等到在张家庄子住了十余日以后,通过与人闲谈了解了张家庄子的由来,杨畋对张宝就不仅仅是感激了,更多了一些佩服。 别看张宝年纪只比羊角儿大四岁,但却已经凭借自身的本事赚下了一份家业。而且更难得的是,张宝这人心善,是个好人,为富不仁这话落不到张宝的头上。想想此时已经在南山张家花园安家落户的那两百户近七百人,再想想此时自己身处的张家庄子,杨畋又一次感觉自己这回来汴梁投亲来对了,若是不来,又岂能遇到张宝这位贵人。 而被杨畋视为自己贵人的张宝此时却是愁眉苦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张宝无奈的说道:“别哭了啊,你家小姐被你家老爷关了起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跑来跟我说这事有什么用?” “可是我家小姐说,除了你能帮她,就没人能够帮得了她了。”小丫头哽咽着答道。 “……合着你家小姐这是打算赖上我了?”张宝翻着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张公子,你帮帮我家小姐吧。老爷这回真生气了,说什么女生外向,要给我家小姐尽快找个婆家。我家小姐说了,你要再不管她,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巴不得不认识她。”张宝郁闷的叫道。 第四十七章 弄虚作假 郑秀秀被他爹关起来的原因,张宝并不需要别人告诉,肯定是这姑娘想要劝他爹兑现她跟张宝的承诺,而他爹郑泰视财如命,见张家没有主动上门讨要,便索性来个装聋作哑,全当没这回事。 父女俩肯定是因为这个闹翻了。郑泰是郑家家主,真要收拾自己女儿谁敢拦着,郑秀秀也因此就郁闷了。 对于郑泰,张宝实在没什么好评价的。他并不在意郑秀秀许诺的五十亩地,但却不能容忍郑泰的撒泼耍赖。五十亩地可以不要,但却不能是因为你郑家抵赖才不要,要不要是我张家说了算,不是你郑家。 要收拾郑泰对如今的张宝来说易如反掌。郑泰就是一个纯粹的乡下土财主,既没有官场的人脉,也没有可以让他横行乡里的家奴恶仆,想让他乖乖交出五十亩地,不难。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公孙羽在晚上去跟郑泰谈谈心,让他写下一份土地转让的协议,不过这样做太没有技术含量,没什么意思。 张宝既然准备要教训一下郑泰,让他日后不敢再打张家的主意,那这回就要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让他以后一想到张家就发抖,想都不敢想才好。 …… 次日下午,郑泰正在家中喝茶,忽然就见管家郑忠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进门就喊道:“老爷,不好了,官府来人了。” “啪”郑泰手里的茶盏顿时失手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从自家请来的那伙贼人叫张家来人抓走,郑泰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这两天刚刚好转一点,张家一直没有派人前来催要田地,郑泰还天真的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心里还暗自庆幸没有听自家女儿的劝告。 没想到这心情刚放松下来,官府就来人了。郑泰心里有鬼,一听官府来人,立刻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勾结贼人打算谋害乡里的事情被人告发了。 “老爷,怎么办?”郑忠心里也有些发慌,贼人是他请来的,就算他不是首犯,那也是协从,他跟郑泰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单独落跑。 “……请人先去客厅待茶,我稍候就到。”郑泰稳了稳心神,吩咐郑忠道。 “老爷要去哪?”郑忠一听以为自家老爷想跑,赶忙问道。 郑泰瞪了郑忠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去见见我女儿。” “老爷快去,小的这就去前面招呼官差。”郑忠这才放心,转身去了前院。 来到自家闺女的闺房门外,郑泰有些犹豫不定,他前几天才为了给不给张家五十亩地的事情跟女儿闹翻,这时候来找女儿也不知女儿肯不肯继续为他出主意。万一这死丫头又提起五十亩地的事情,那自己到底要不要答应? “老爷,你怎么来了?”就在郑泰犹豫不决的时候,身背后传来郑秀秀身边小丫鬟梅香的询问。 “嗯咳……你拿的什么?”郑泰轻咳一声,问道。 “小姐中午没吃,小婢去拿了些点心来。” “嗯。”郑泰点点头,推门迈步进了屋,见到郑秀秀后和颜悦色的问道:“闺女,还生爹爹的气呢?” “女儿不敢。”郑秀秀脸色平静的答道。 “唉闺女啊,爹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呀。你也知道,爹这一辈子也没个男娃,就你一个闺女。这郑家的产业,将来都是你的嫁妆,可你一下子就要把五十亩地送给张家那小子,爹爹这是替你心疼啊。” “爹,命都要保不住了,还要地有什么用?”郑秀秀不高兴的问道。她才不信他爹那套给她当嫁妆的说辞。父女相依为命十多年,聪慧过人的郑秀秀又怎么会看不透自家这个老爹守财奴的本质。 “爹,你以为女儿傻了,非要给张家五十亩地?那是用来封张家嘴的。你就算忘了虎牙山那伙人……” “闺女别瞎说……”郑泰紧张的要扑过来捂郑秀秀的嘴。 郑秀秀往旁边一闪,继续说道:“爹你捂女儿的嘴有什么用?你要能捂住人张家的嘴才行。如今虎牙山那伙人已经落到了张家的手里,以张家的能耐,想要得到虎牙山那伙人的口供是易如反掌。张家只要把供词往官府一递,那咱们郑家一个勾结贼寇的罪名就跑不了,到那时咱们郑家连命都没了。” 郑秀秀这番话不是头回对郑泰说,但那是郑泰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说什么都不肯信。但此时不同了,官府的人已经来了郑家,在听到郑秀秀的这番话,那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郑泰紧张的问道:“那,那你说怎么办?现在把五十亩地送给张家还来得及吗?” “……爹,不会是官府已经来人了吧?”郑秀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嗯。”郑泰哭丧着脸点头道。 “……爹啊,你让女儿说你什么好?官府来人现在哪里?” “我让管家把人领进了客厅待茶,一会再去见他。闺女,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郑秀秀气恼的答道。 不过气归气,恼归恼,郑泰终究是郑秀秀的亲爹,郑秀秀不可能不管她爹的死活,考虑了半天,这才对郑泰道:“爹,一会女儿先去见见官府来的人,你趁这机会把管家藏起来,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勾结贼寇的是管家,现在已经畏罪潜逃。” “闺女,郑忠对咱们家忠心耿耿,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郑泰有些犹豫的问道。 “不把罪过推到管家头上,那就得让爹你自己顶,怎么选择爹你自己拿主意。”郑秀秀没好气的说道。 “呃……好吧,那就先委屈一下管家。” …… 郑家客厅 “夏都头,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重获自由的郑秀秀来到客厅与夏虎见礼过后问道。 “哦,郑姑娘,这不是前几日张家闹了贼,我奉大人所命前来调查嘛。你郑家与张家比邻而居,说不定曾经听到过什么。” “不知张家丢了什么?”郑秀秀又问道。 “这个……郑姑娘,不知你爹现在何处?” “我爹近日偶感风寒,此时正在后宅将养。” “是吗?那为何方才我问管家时管家说你爹身体安好,只是在后宅休息。郑姑娘,不知我可否去见见你爹?” “呃……后宅乃是郑家内眷所住,夏都头一个大男人有些不便,不如让小女子去请我爹出来如何?” “呵呵……郑姑娘莫不是在此拖延时间?”夏虎忽然冷笑了数声后问道。 “夏都头何出此言?小女子惶恐。” “郑姑娘,我若告诉你我已命人在你郑家后门附近埋伏,不知你是否还能如此镇定?”夏虎慢悠悠的问道。 “!!!”郑秀秀闻言一惊,神色顿变。也就在这时,就见外面跑进一人,看都没看郑秀秀,直接对夏虎夸道:“夏头,你可真是神机妙算,哥几个在后门守着还真逮到人了。” “呵呵……郑姑娘,你若是还有什么话说,等到了公堂再说吧。”夏虎笑了笑,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且慢!”郑秀秀拦住了夏虎,缓声问道:“夏都头,是张家的张宝请你来的吗?” “哼,郑姑娘,明人不做暗事,没错,我的确是张秀才请来帮忙的,但这事说起来还是你郑家失信在先。你以为你郑家耍赖就能把勾结贼寇这事揭过?痴心妄想!张家不在乎那五十亩地,若不是看在邻里的份上,早就将贼人与你家有关的供词交给了官府。而你家却不识好歹,觉得张家没有对外声张就以为张家软弱可欺?既然这样,那就让官府给你郑家一个公断好了。” “夏都头且慢,还请在此稍坐,容小女子去见张家家主张宝一面。”郑秀秀赶忙向夏虎请求道。 “……天黑之前,我肯定要动身。”夏虎说完回到座位重新坐下。 郑秀秀吩咐完小丫鬟梅香小心伺候,自己心急如焚的出了门,直奔张家。两家离得并不远,郑秀秀很快就跑到了张家,不等张家门房李富上前询问,郑秀秀已经一股风似的冲进了张家。 她来张家也不是一回两回,也清楚这个时辰的张宝十有会在书房练字,当即直奔书房。看到张宝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郑秀秀就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喝问道:“张宝,你想要干什么?” “啊?”张宝抬头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郑秀秀一脸怒色,不由纳闷的问道:“郑姑娘好像不怎么开心啊,谁惹你了?” “你,你说,你为何要违背承诺,把那件事告诉官府?” “违背承诺?郑姑娘,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讲,那可是会死人的。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违背承诺了?我承诺你什么了?” “你当初和我不是已经约定,只要郑家白给张家五十亩地……”说到这郑秀秀住嘴了,郑家会惹来官差,还不就是因为这五十亩地没给张家,这么一看违背承诺的是郑家,而不是张家。 “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不过就是五十亩地而已,你又何必赶尽杀绝。”郑秀秀避重就轻的说道。 “呵……郑姑娘,五十亩地对如今的张家来说不叫什么,哪怕你郑家舍不得,好好说道说道,我张家也不是不可以不要。但你郑家是怎么做的?我张家不在乎这五十亩地,但在乎这张脸,你郑家既然能为了五十亩地可以不要脸,那我张家也可以为了自家这张脸要你郑家家破人亡。”张宝冷哼一声道。 看到张宝一脸严肃的样子说出如此绝情的话,郑秀秀心里不由一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感觉油然而生,可又不肯就此死心,只得有些绝望的问张宝道:“难道此事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吗?” “有啊。” “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能放过郑家,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来你张家做个通房丫头……” “停停,说的我好像是在逼良为娼似的。”张宝赶紧开口让郑秀秀打住,再让她继续说下去就真的要让她来张家做自己的通房丫头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难道你想让我现在……”郑秀秀羞愤的瞪着张宝问道,两只手也开始摸向自己衣服的扣袢。 “住手!你再这样我可喊非礼了。”张宝见了一惊,急忙出声喝止。见郑秀秀眼圈泛红的瞪着自己,张宝只得缓和语气说道:“你别冲动,这事我自有打算。” “你要把我郑家怎么样?” “呃……其实吧,我只是打算给你爹一个教训,没打算把你郑家怎么样……你先把衣服扣子扣好成吗?” 郑秀秀脸色一红,侧着身子把解开的两个扣袢重新扣好,耳边听着张宝继续的解释,“你爹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这回要是让他心存侥幸,觉得就算他找人对付张家,张家也不拿他没办法的话,保不齐将来还会给我惹麻烦。” “不会的,我爹虽然糊涂了些,但平时很听我的……” “拉倒吧,他是你爹,他要真不听你的,你能怎么样?怎么?忘了前几日被关在闺房里不许出门的事了。”张宝一脸不信的提醒道。 “……所以我爹这回没事?”郑秀秀脸上又是一红,不放心的问道。 “没事,夏大哥是我请来帮忙的,跟他去郑家的捕快是我找人假扮的,至于官府那里,并不知道刘一刀那伙人是你郑家请来准备对付我张家的这件事。” 听到这里,郑秀秀一直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但在最担心的事情放下以后,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郑秀秀不禁觉得脸上发烫。她还是个黄花闺女,竟然当着一个男子的面宽衣解带。虽然这个男子比她还要小一岁,但还是让郑秀秀感到羞愤难当。 “你为何不早些对我说?”郑秀秀咬牙切齿的瞪着张宝问道。 张宝则是一脸无辜的解释道:“你一来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哪来得及说呀。” 看到张宝那副可恶的嘴脸,郑秀秀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揍人可又隔着一张桌子,而且看张宝那副警惕起来的样子,想要得手很困难。 “我爹真的没事?” “没事,我保证。” “……那我就回去了,你不送送我?” “不送,不送,小命要紧。”张宝笑着摇头道。 第四十八章 避风头 这两天张宝一直住在汴梁城里。虽然他没在城里买房,但他义父周侗的房子没卖,他留在城里也不会像头回进城结果误了时辰只能在土地庙过夜那样。之所以要搬进城里来住,当然是为了躲人。 自打请夏虎帮忙一同做了一出戏恶整了郑家的家主郑泰一回后,郑泰算是老实了,可郑泰的女儿郑秀秀又不安分了,天天往张家跑,搞得好像跟自己有什么奸情似的。千万不要小看人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不论男女,八卦恒久远。 古人都早熟,十几岁便成亲,二十出头孩子满地跑,四十岁就三代同堂的是常态。张家人丁稀少,作为张家一根独苗的张宝也就成了张家人丁兴旺的唯一希望。张宝父母早亡,老管家张福是等着盼着张宝可以早日成亲,为张家开枝散叶。 老人的心态张宝不是不懂,可十三岁就成亲?这也太早了点吧。可为了这事就伤了一心为自己好的人,张宝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委屈自己,打着为官府办差的名义跑进汴梁避风头了。 任何八卦都有一定的时效性,只要放置一段时间不提,自然就会被新的八卦所取代。张宝打的主意就是先到城里躲一阵,要是还不行就打着游学的名义去外面转转,过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到那时再成亲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了。 既然说是要为官府办差,那自然要真的办事。就是这事办起来有点难,受害人始终不肯接受“采访”,受害人家属为了遮丑也是多番阻拦。一想到那些受害人家属将自己拒之门外,张宝就忍不住想要骂娘。既然想要遮丑,当初干嘛要报官呢?他祖母滴!有病! 跑了一白天,一无所获的张宝带着铁塔跟羊角儿回到自己的住处,就见门外拴着两匹马,两个大汉正在自家门口等候。 “二位好汉有事?”张宝上前问道。 “这位小哥,敢问这户人家的主人可在家中?”其中一黄脸大汉开口问张宝道。 “不知这位好汉要找谁?” “呃……周侗。” 一听对方是要找自己的义父,张宝心中一动,答道:“原来好汉是要找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啊,他搬走了,听说搬去城外一个叫张家庄子的地方,具体是不是在那我也不太清楚。” “搬走了?多谢小哥提醒,告辞。”黄脸汉也不怀疑,冲张宝一抱拳,招呼同伴一声后牵马就往外走。 等到二人走远了,羊角儿才忍不住问张宝道:“二哥,刚才你干嘛骗人?” “羊角儿,学着点,这就是自保的经验。方才那两个人都是练家子没错吧。”张宝笑着解释道。 “嗯,看他们的身形还有神态就知道,可那又怎么样?” “他们是练家子,来找我义父,但我们并不清楚他们找我义父是要叙旧还是寻仇。这里就咱们三个,叙旧当然没事,可万一是寻仇,你说咱们三能应付得了那两个大汉吗?” “你担心他们会害了我们性命?” “这还其次,万一他们拿我们的性命来要挟义父,那时怎么办?所以在没弄清楚对方的意图之前,说话要有所保留。他们若是去张家庄子找义父叙旧,那回头我们再向他们赔礼就是,我们是小孩子,他们是大人,难道还会跟我们小孩一般见识?” “可要是去寻仇呢?”羊角儿又问道。 “咱们庄子人多,他们要是去寻仇,我义父身边有帮手,就算打起来也不会吃亏。”张宝满不在乎的答道。 …… 夜深人静,住在周家的张宝三人还没睡。倒不是三小贪玩,而是今日的功课还没完成。张宝拜周侗为义父,同时也是周侗收的弟子,按排行算是老四,上面三个师兄分别是卢俊义、林冲、周云清。其中周云清已经战死西夏,卢俊义回大名府做他的土豪去了,剩下的二师兄林冲顶替了周侗的禁军教头一职,这教导监督师弟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到了张宝的头上。 张宝、张铁塔、羊角儿,三人的资质不同,其中羊角儿最优,张宝最次,张铁塔也就长的人高马大,但对招式的领悟却远不如羊角儿。周侗对张宝三人习武一事曾经做过评价,张宝的武学成就最低,顶天了就是个二流武将,对付一些杂兵还能凑合。而张铁塔则能凭借先天的身体优势成长为一员冲锋陷阵的一流猛将,至于羊角儿,那就是万中无一的猛将坯子,只要得到名师指点,自身再勤学苦练,将来成为一员冲锋陷阵的超一流猛将那是丝毫不成问题。羊角儿跟张铁塔如今就相当于是一块璞玉,需要人精心打磨。而周侗出于对张宝的爱护,这才同意张铁塔跟羊角儿随张宝进城居住,但功课一天都不能拉下。 张宝也清楚周侗的用意,在带着张铁塔跟羊角儿搬进城里没多久就故技重施,拉着张铁塔跟羊角儿结拜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结拜的确是能够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一剂良方。三人结拜以后,张铁塔向来就听张宝的,而羊角儿年纪最小,自然也要听两位哥哥的,张宝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这三人小团体的中心人物。 “二哥,我明日就不陪你出去瞎逛了。”正练功蹲马步的羊角儿忽然开口对张宝道。张宝同样也在蹲马步,闻言问道:“怎么?觉得烦了?” “那倒不是,今日咱们在外面闲逛的时候不是遇到一个臭小子嘛,我明日想去会会他。”羊角儿老实的答道。 被羊角儿这么一说,张宝也想起今日白天在街上遇到的事情,那小子的来历自己不清楚。当时三人逛的有些饿了,便打算在街边小摊买点吃的,结果那小子也是来买吃的。因为谁先谁后的问题,羊角儿跟那小子起了争执,好在当时张宝及时拉住了羊角儿。不过张宝没想到羊角儿这孩子挺记仇的,到现在还想着要去找那个小子的麻烦。 “不许去!”张宝一巴掌拍在羊角儿的脑袋上,毫不犹豫的命令道。 “为什么?我就不信他能比我厉害……” “这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万一你要真把人打伤了,还不是二哥我去替你善后擦屁股。而且你也不想想,你爹还有你师父那是什么脾气,他们会容忍你恃强凌弱的行为?这事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有你的苦头吃。” “只要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糊涂!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让他们知道的。更何况那小子看上去也不是个善茬,万一你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 “呃……要不叫大哥陪我一块去?” “二打一啊?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你平常不是总说佩服那些英雄好汉吗?有哪个英雄好汉是喜欢以多欺少的?” “唔……可我一想起那个小子我心里就不痛快。” “心胸放宽些,男子汉大丈夫,小肚鸡肠怎么行?” “……二哥,我要是小肚鸡肠,那你带着我们躲在城里又算是怎么回事?” “呦呵~你小子还敢跟我顶嘴?” 羊角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宝立马不爽了,而羊角儿已经动作迅速的闪到了张铁塔的身后,隔着张铁塔对张宝道:“二哥,那郑家姑娘天天来庄子里找你,如今整个庄子都在议论你跟人家姑娘的事呢。” “……这帮八婆……那没人告诉那个娘们我现在住哪吧?” “不清楚,说不准明天人家姑娘就找上门来呢。”羊角儿幸灾乐祸的说道。 张宝:“……” 次日清晨,张宝起了个大早,拖着还没睡醒的张铁塔跟还惦记着要去寻昨日遇到的那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小子切磋切磋的羊角儿出了门。张宝三人前脚刚走,后脚家里就来人了。周侗一见家里没人,不由苦笑的对跟自己来的二人道:“二位师弟,看来咱们来晚了,小家伙们出门了。” “师兄,那我们就进去等会吧。”黄脸汉笑着说道。 还不知道家里来人的张宝来到自家的包子铺,也不用自家店伙计招呼,径自拿了一笼新出笼的包子找了个位置吃了起来,已经跟张宝来了好几次的张铁塔还有羊角儿也不客气,学着张宝的样一人拿了三笼包子分别坐在张宝左右一块吃了起来。 包子铺的掌柜当然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东家,对于张宝三人的行为视而不见,但旁边在吃早点的人里就有人不知道了。看掌柜的也不跟张宝等人要钱,自己也学着来拿,端起一笼包子就准备走。 “哎~这位客官,还没给钱呢。”掌柜赶忙叫住对方说道。 “他们为什么不给钱?”想白拿包子的主一指张宝等人问道。 “坐中间那位是本店的东家。”掌柜微笑着解释道。 “……那坐旁边的那两个呢?” “他们是东家的朋友。” “……那我也算是你们东家的朋友成不成啊?” “你贵姓啊?”掌柜的脸冷了下来,问道。 “嘿,你别管我姓什么?我就问你成不成?” “你想做我朋友?那你得有本事才行。我可没兴趣跟废物做朋友。”刚刚吃饱的张宝跳起来走过来问想吃白食的人道。 想吃白食的人闻言看了张宝一眼,“巧了,我也不喜欢跟废物做朋友,你一个小家伙有什么本事啊?” “我?我没什么大本事,也就是在汴梁城里开了几家包子铺,开了一家酒楼,在城外有个庄子,种着几百亩地而已。” 想吃白食的人傻眼了,看看周围那些人的神情,似乎丝毫没有谁认为眼前这个少年郎是在吹牛。 “你是刚来汴梁吧?”张宝又问道。 “……是,才来两天。” “那你不知道很正常。这笼包子算是我请你的,但下回记得长点眼,汴梁城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跟我一样。”张宝看到对方一脸紧张后悔的样子,顿时失去了兴趣,丢下一句话后便带着张铁塔跟羊角儿离开。 “二哥,干嘛不教训那个人一顿?”羊角儿不解的问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又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深仇大恨,让他知道害怕就够了,没必要非把人往绝处逼。打他一顿容易,他当面是不敢说什么,可背不住在背后使坏,那样我们岂不是多了一个仇人。”张宝耐心的对羊角儿解释道。 羊角儿听后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羊角儿才抬头对张宝道:“二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哈~真是冤家路窄。” 顺着羊角儿所看的方向看去,就见昨天跟自己三人起了争执的那个孩子此时正拉着一人的衣袖说着什么,看那神情似乎很焦急。但被他拉着衣袖的那人却是连连摇头,似乎不为所动。 “你别去添乱。”张宝一把拉住了想要凑过去的羊角儿,口中喝道。 “二哥,你放心,我保证不先出手。” “你给我闭嘴,铁塔,帮我拉着他。”张宝没好气的招呼张铁塔道。羊角儿未来的成就虽然最高,但现如今三人的力气还是要数张铁塔最大。最听张宝话的张铁塔当即上前将羊角儿死死抱住。 “大夫,救救我娘,求求你,救救我娘。”离得近了,张宝也听清那小子一直在恳请那个中年人什么。 “小子,我也是要吃饭的,哪能把神药送你,你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我,我身上的钱不够,就当是我借你的,等以后有了钱肯定加倍还你。” “不成,不成。” 听到这,张宝已经大致猜出了是怎么回事。眼前这小子的母亲病了,但却无钱医治,而那个中年人的手里有“神药”可以救人,只是要卖钱,不肯白送那小子。 张宝倒并不觉得那中年人的行为有错,做买卖嘛,你没钱凭什么指望别人白送。别人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也有成本。顶多也只能说中年人缺乏善心,见死不救,在道德方面指责他。 “嗨~那位神医,你的药要多少钱?”张宝开口问那个中年人道。 第四十九章 好人有好报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叫问题。张宝有钱,既然事情让他撞见了,哪有不管的道理。当然张宝觉得要价十贯的所谓“神药”是假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患者家属高三郎笃信这“神药”能救他娘的性命,张宝也就掏了这笔钱。 高三郎对张宝的仗义出手感激,而张宝虽然没打算挟恩图报,但出于关心高三郎的老母病情,还是跟着高三郎回了家,顺便还让张铁塔去找了大夫,一会好给高母确诊一下,省得叫庸医耽搁了病情。 无论多繁华的城市,都有贫民窟的存在。高三郎的家就在贫民窟里。张宝的出现,引来不少贫民窟居民的好奇。张宝如今是有钱人,虽然他自己并不在意穿着讲究,但跟仅仅衣能遮体的贫民比起来,那还是显得有些富贵了。 “家中简陋,怠慢公子了。”高三郎将张宝请进家,张宝也没进屋,就在小院里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三郎你不必管我,先去照顾你母亲,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等大夫来为你母确诊过后,再决定那个神药适不适合给你母服用。” 高三郎闻言一愣,“公子认为这药有假?” “假不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世上没有能够包治百病的药。你忧心老母病情,难免就容易受小人蒙骗。还是找个名医为你母看看,确定了病情再决定用什么药为好。毕竟万一要是吃错了药,那可是有害无利啊。” “那……那方才公子又为何要出钱替我买药?” “因为你一心救母,那时听不进旁人的劝。你不用在意钱的事情,我叫张宝,城外有自己的庄子,城里有自己的买卖,十贯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也不用担心我是对你有所图谋,我帮你,只是念你一片孝心。” 屋里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让高三郎顾不上再跟张宝说话,道了一声失陪就进屋去照顾老母,坐着无聊的张宝看了看四周,发现有不少人正在朝着高家的小院探头探脑。正纳闷的工夫,高三郎出来对张宝道:“公子,我娘请你进屋说话。” “哦。”张宝点点头,起身先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随着高三郎进了屋。高家的房子是一明两暗的布局,并排三间房,中间是作为正房,平时吃饭待客的地方,而两边则分别是卧室,左边是高三郎住,右边则是高母住。 进了高母的屋子,张宝上前紧走两步,抢先施礼问好道:“小可张宝,见过高夫人。” “张公子不必多礼,三郎,还不快给张公子倒碗水来。”高母吩咐儿子一声,高三郎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屋去烧水。 打发走了儿子,高母这才对张宝道:“事情老妇已经听我儿说了,多谢张公子援手之恩。” “高夫人言重了,三郎是个孝子,我常听人言忠烈必出孝子之门,像三郎这样的人,我是很乐意结交的。”张宝微笑着答道。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高母如今虽卧病在床,但二目有神,而且张宝也猜到高母把儿子支走单独跟自己说话的原因。与其跟个傻子似的绕弯子相互试探,倒不如直接把话说开。张宝承认有心结交高三郎,原因就是高三郎是个孝子。 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越解释越解释不清。高母对张宝的回答虽然还有些心存疑虑,但好歹也不想刚才那样胡思乱想了。聊了会家常,高母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竟然就是前段时间在汴梁城内流传甚广的那个张宝。 小小年纪就懂得发家致业,更因为剿灭一伙马贼而受到朝廷的嘉奖,受封从八品的秉义郎,张宝的发迹在许多人的眼里那就是两个字,神奇。 “这里是高三郎家吗?”屋外传来张铁塔的大嗓门,张宝闻言笑着对高母道:“高夫人放心,是我让人请的来了。我这就让大夫进来为夫人确诊。”说完张宝起身出了屋,不多时,一个花白胡子的大夫被张宝请进了屋,后面跟着高三郎。 大夫姓陈,在汴梁城的民间杏林界小有名气,除了御医外,就数他的医术最高,当然他的收费也是最高的。在为高母诊断过后,又要过高三郎求来的神药看了看,闻了闻,不由冷哼一声道:“果然是庸医害人,得亏你小子没把这样给你母服用,要不然耽误了病情,你小子就等着哭吧。” “这位大夫,可上回我娘服用了这药以后病情有所好转啊。”高三郎闻言不解的问道。 “那只是看上去好转了,实际上只是这味药里有一种药可以令人暂时止痛,这才让你觉得你母病情减轻,等到药效过了,你母的病情自然又复发了。”陈大夫对高三郎解释完,开始摊开纸笔写药方,同时告诫需要注意的事项。 “三郎,要不搬去我那里吧,你这里依我看不太适合养病。”张宝忽然想高三郎提议道。 正生闷气的高三郎被张宝这么一提议不由一愣,习惯性的去看自己的母亲,而高母则对高三郎道:“三郎,你是家里唯一男丁,此事由你做主好了。” “呃……陈大夫,我娘现在适合移动吗?” “养病最好还是住在一个空气比较流通的地方,你这里的确不太适合。只是不知这位公子家住哪里?” “我家住在城外张家庄子。”张宝答了一声,又劝高三郎道:“三郎,你是个孝子,但终归是男的,做事难免笨手笨脚。搬去我那里老夫人自有人照顾,而你也可以跟着我义父练练武艺。” “你义父是谁啊?” “周侗啊。” “周侗……就是那位御拳馆天字号教师?”高三郎听到这话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宝确认道:“你是张宝?” “……老夫人,令郎这脑子没问题吧?”张宝扭头问高母道。 “这孩子是高兴的。他一直想要拜公子的义父为师,只是由于老身的拖累,一直没有达成心愿。”高母笑着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三郎,你要是拜了我义父为师,那我可就算是你的师兄了,不过是我,你上面还有好几位师兄哦。” “呃……三郎见过师兄。”高三郎愣了愣,随即咬牙向张宝行礼道。 张宝乐了,拍着高三郎的肩膀道:“就冲你这声师兄,我就是撒泼打滚也要求义父收下你。” 搬家这种事对有钱人来说肯定就不叫事。而张宝如今恰好就是个有钱人,让铁塔去雇了一辆大车,高家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当,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打了个包裹,又抱了几床被子铺在大车上免得高母受颠簸之苦,高家母子就随着张宝出城直奔张家庄子。 一路上高母见张宝总是时不时的去看儿子手里拿着的家传宝枪,不由问道:“张公子对我高家的家传宝枪感兴趣。” “老夫人,不敢当公子一说,您是长辈,叫我小宝就好,我还打算找机会跟三郎结拜为异性兄弟呢。”张宝闻言笑着说道。 “呵呵……那老身就不客套了。小宝,你对那杆錾金虎头枪感兴趣?”高母也笑了笑,改口问张宝道。 “嗯,那枪一看就不是平凡人能用得了的。老夫人,高家祖上是干什么了?”张宝点点头,问道。 “高家祖上……三郎是开平王的后人。”高母听到这话脸上不由露出缅怀的表情,而张宝则是被吓了一跳。他这回真是捡到宝了。宋初开平王是高怀德,而高怀德的后人里最有名的那就是枪挑铁滑车的高宠。不过高怀德好歹也是开国功臣,他的后代怎么会沦落到在贫民窟里安身? 张宝的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释。高三郎的确大名是叫高宠,而他也的确是高怀德的后人,至于高家如今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那还要从高怀德那一代说起。高怀德是大宋开国大将,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高怀德在其中起了主要作用,为了感谢高怀德的忠心,宋太祖赵匡胤在成事后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了高怀德,也就是说,高怀德是赵匡胤的妹夫,这样的关系,足可以保证高家只要不是打算莫逆,那就能够一直富贵下去。 可人算不如天算,高怀德的大舅哥赵匡胤死得稀里糊涂,留下一桩永远无法解开的历史谜案,而上位的却不是赵匡胤的儿子,而是赵光义,赵匡胤的弟弟。 赵光义虽然不敢对高怀德怎么样,但想要让他拿高怀德当做亲支近派也不太可能。高怀德活着的时候还好,但等他一死,高家也就被朝廷有意识的开始“闲置”了。而在经过数代更迭以后,高家的人在朝廷上也就没什么动静了,住在汴梁的高家人也就只有高宠母子,守着高家的老宅度日。 只是老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阴雨,大场大火过后,老高家留给高宠的也就只剩下那杆錾金虎头枪了。在汴梁城里无处投奔的高宠母子本想要离开汴梁去外地投亲,可高母却又在这时病倒了…… “老夫人,常言道否极泰来,三郎遇到了我,那霉运就不会来找他了。我会让他安心练武,将来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重振高家的门楣。”张宝向高母保证道。 “呵呵……那就有劳小宝费心了。”高母并不怀疑张宝的保证,虽然张宝比高宠大不了几岁,但高母知道,背后有当朝皇后做靠山的张宝想要给儿子谋个官职并不困难,即便不去求皇后,以张宝的财力,拿出一些来买个官也不是不可以。至于张宝是不是想要谋害他们母子,高母只是稍微一想便将其抛之脑后。 高家如今已经彻底没落,哪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心思去图的?张宝如今肯下力气帮助高家,恐怕真的就如张宝先前所说,就是看中了高宠的孝母之心,有意结交。毕竟在自己告诉张宝有关高家的家世之前,张宝就已经出手相助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世上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终归只占少数,大部分母亲还是关心自己孩子的成长的,而高母就是其中一员。她很清楚如今高家的现状,想要让儿子在日后能有所成就,高家如今就必须要依附他人。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与高家关系较好的人家如今混得都不怎么样,自家都顾不过来,也就别指望他们能对高家有所帮助。而那些朝中的新贵,对没有利用价值的高家也是不屑一顾。高母知道自家的孩子有潜力,但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啊,高母也不可能让儿子跟打把式卖艺一样去抛头露面,可以说张宝的出现治好了困扰高母多时的心病。 张宝有钱,这样一来高宠的衣食也就无忧,而张宝的义父是周侗,高宠若是拜周侗为师,那高宠的学业也就不需要再担心。高母毕竟是女子,高家留下的祖传枪法高宠虽然牢记于心,但若得不到名师指点,终究难成大器。 现在高母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张宝跟高宠的关系更近一步。而张宝随口说的想要找机会跟高宠结拜的话无疑给高母提了个醒,让儿子与张宝结拜为异性兄弟,那样一来张宝就不会不关心高宠的未来,至于以后如何报答张宝,高母相信等到高宠出人头地的时候,这种事很好解决。 等到张宝一行人回到张家庄子,前来迎接张宝的管家张福看到随张宝回来的人后不由一愣,“老爷,周老爷没跟你一块回来?” “啊?我没见到义父啊,他老人家去城里找我了?”张宝也是一愣,赶忙问道。 “是啊,周老爷的两位师弟昨日前来拜访,今早周老爷就带着他的那两位师弟进城了。” “师弟?”张宝想了想,想起昨晚遇到的那两个大汉,敢情是自己义父的师弟,也就是说算是自己的师叔……呃……好像自己跟师叔头回见面就骗人家了,义父不会是要替他师弟找自己算账吧? “福伯,我义父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心情如何?我是不是要躲躲?”张宝将管家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第五十章 好男不跟女斗 老管家张福不会骗张宝,听到他保证周侗不是要找自己麻烦,张宝顿时就放心了。但老管家张福的另一句话立刻又让张宝头疼起来。 “老爷,郑家姑娘正在家里等你呢。” “呃……她还没走?” “没走。老爷,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宝见状挠挠头,“福伯,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想说什么,这事我来处理就是。” “那就好,人家姑娘家家不顾脸面的三番五次来找老爷,老爷就是不愿意,也该好好跟人家姑娘说,总是躲着也不是个事。”张福后面的嘀咕张宝只当没听见。 先让老管家安排好高宠母子,又让人赶紧进城去通知义父周侗自己现在的位置,最后张宝独自一人回了自己的小院。不想小院里不仅有郑秀秀在,冬儿、大丫、小丫包括郑秀秀身边那个小丫鬟梅香,此时都在张宝的小院里。 见到张宝回来,众女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围了过来,张宝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他是真的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小丫头没事,老妇人也没事,唯独是对年纪差不了几岁的,他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像对待冬儿还有大丫、小丫,张宝是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待,而像对待孟氏、郑皇后则是当做自己的长辈,可像郑秀秀这样的同龄人,张宝的脑子就秀逗了。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郑秀秀主动对张宝说道。 “啊?哦,好,是该谈谈。”张宝赶忙答道,同时心里有点鄙视自己,来见郑秀秀之前自己想的挺好,可等见到了真人,怎么就说都不会话了? 等打发走了冬儿、大丫、小丫三个闲杂人等,梅香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郑秀秀与张宝对面而坐。原本郑秀秀是想要跟张宝在屋里谈的,可张宝不想再有什么流言蜚语出现,坚决不同意,郑秀秀只得跟张宝坐在小院里“谈判”。 男女相处,永远没有和平共处的时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有一方是强势的。而现在,张宝明显不是强势的那一方,略显拘谨的坐在郑秀秀的对面,准备聆听郑秀秀的“教诲”。 “这是你家,怎么搞得好像你是客人似的。”郑秀秀有些看不过去的提醒张宝道。 “啊?呵呵……对,这是我家。不知郑姑娘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张宝干笑了两声,问郑秀秀道。 “……我被你害惨了你知不知道?”郑秀秀没有马上回答,盯着张宝看了好一会,看的张宝都想跑路了才慢悠悠的说道。 “啊?”张宝闻言一愣,试探的问道:“郑姑娘,我什么时候害你了?” “你还想不承认?” “呃……不是,我不是不承认,我就是想要问清楚我什么时候害你了?” “哼!你串通官府陷害我爹,巧取豪夺我郑家田产……” “打住!郑姑娘你这是诬陷,你郑家的田产会怎么变成我张家的这事难道你不清楚吗?”张宝赶忙打断郑秀秀的话道。 “……可我爹病了。” “你爹病了那是你家的事,管我什么事?” “要不是因为五十亩地给了你张家,我爹能病吗?” “你,你这是蛮不讲理。” “我不管,我爹要是有个好歹,我就跟你张家没完。” 郑秀秀要是个小子,敢跑到张宝这里来胡搅蛮缠,早就叫张宝让人给扔出去了。可郑秀秀是女子,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张宝一时间还真拿郑秀秀没辙。 “那,我把你家的田产还你?”张宝试探的问道。 “这不是田产的问题,是你张家的这种行为,已经给我郑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郑秀秀义正言辞的说道。 而张宝则诧异的看着郑秀秀,问道:“你这是从哪看到的破词?还阴影呢。” “少废话,你说怎么办?” “……你不会是想让我张家倒给你郑家一些田产,那可就过分了啊。” “哼,些许田产我郑家还看不上眼。” “……那你想要什么?”张宝皱眉问道。 “……我要做你张家的人。” “……姑娘请自重,你这个要求实在是过分。”张宝一脸严肃的对郑秀秀道。 “你想哪去了?我要做你张家的管事。”郑秀秀的脸红了,没好气的嗔道。 “……哦,合着你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啊,只是想要来我家做个管事。”张宝松了口气,向郑秀秀确认道。 郑秀秀的脸色更红,但还是强迫自己跟张宝把话说清楚,“郑家与张家比邻而居,郑家将来若是不想被张家排挤的走投无路,唯有与张家同进退,这也是为何我要来张家做管事的原因。你不必担心我能否可以胜任管事一职,我有那个信心和能力把差事做好。” “有信心是好事,即便能力不行,也可以进行培养。只是你来我张家做管事,那你郑家怎么办?而且你爹能同意吗?让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 “我爹那里你不需要担心,我在来之前就跟我爹说好了,等我成了你张家的管事,原先给你张家的五十亩地你要还给郑家,而且以后张家以后的利润要分郑家一份。” “不成,五十亩地可以还给你郑家,但分红的事情不行。你不会与我张家签下死契,所以张家的买卖你不能沾手,顶多可以成为张家买卖的代理商。张家可以先免费给你提供一批货物,等你把货卖了以后,再把货款结清。” “难道必须要签死契才能经手你张家的买卖?” “当然,想要参与我张家的买卖那就必须要跟张家签下死契。比如镜子,香水,烈酒,这三样眼下在大宋那是独一份,为了避免技术泄露,签下死契是必须的。” “可我知道你张家的公孙羽夫妇还有那个莫秋烟并没有跟你张家签下什么死契。” “那不一样,他们是自己人。”张宝毫不犹豫的答道。 “难道我不能算自己人吗?”郑秀秀不死心的问道。 “不能,至少目前不能。你也不必非要成为我张家的管事,就算你进了张家,那也只能待在外院,内院的核心秘密不是不签死契的你能接触到的。倒不如就按我方才说的,做我张家的一个代理商。” “……可我要是愿意签死契呢?”郑秀秀忽然语出惊人的问道。 张宝闻言一惊,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郑秀秀,“……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要知道跟我张家签了死契,你可就不是郑家大小姐了,而是我张家的一名奴仆,到时别说你的生死,单是你的终身大事,那都是我说了算的。你就不怕我把你卖给穷山沟的二傻子当媳妇?” “……我知道,但为了郑家,我愿意。”郑秀秀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道。 “……你容我考虑考虑,过几日再答复你。”张宝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对郑秀秀说道。 郑秀秀也不逼张宝,点头答道:“行,你慢慢考虑。在你没考虑好之前,我就暂时住在你张家。天色将晚,我就不送了。” “啊?”张宝一愣,这里貌似是自己的小院,而听郑秀秀这话的意思,好像这小院暂时归她了。 “郑姑娘,这里好像是我的小院吧?” “张家房子那么多,你再去找一间呗。”郑秀秀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态度,气得张宝指着郑秀秀说道:“你,你……” “我什么?你我孤男寡女,张公子还留在这里只怕不妥,还请自重。”郑秀秀看着张宝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心里暗自痛快,总算是把刚才吃得亏给找回来。 “你好……你等着,你等着……”张宝气恨恨的离开了。 等到张宝走后,小丫鬟梅香有些担心的凑过来问自家小姐道:“小姐,这样好吗?万一将来他报复你?” “那也是将来的事,现在能欺负就要欺负一下,省得将来他开窍了就没机会欺负了。” “小姐,难道你将来想要被他欺负?” “……死丫头,胡说什么呢?走,吃饭去,张家的饭菜还是挺可口的。”郑秀秀闻言恼了,瞪了梅香一眼后迈步往外走。 …… “少爷,这事你交给我吧,我这就带人把她给扔出去!”得知了张宝的郁闷,张铁塔当即怒道。 “坐下!要扔也该是我去扔,哪里轮得到你?”张宝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倒是去啊。” “……可她不是女子嘛。” “女子怎么了?不听话就该抽!”张铁塔大声说道。 “……那要是抽完还不听话呢?” “接着抽啊,抽到她听话为止。”张铁塔一副理所当然的答道。 “……看来我听得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了,你这样的就算找到了媳妇也容易把媳妇给打跑喽。”张宝有些担忧的说道。 “少爷,现在不是说我的事吧?” “铁塔,你记住,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抽的。好男不跟女斗,对待女人要懂得让她三分。” “可给她三分颜色她就开染坊呢?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办?” “……那时候再抽啊。”张宝想了想后答道。 要说生气,张宝开头的确有些生气,毕竟谁遇到了蛮不讲理的女人都会心情不爽。但等那股气劲过去,张宝也就明白了郑秀秀为什么要不顾自己的清誉死皮赖脸的要赖上张家了。说到底,还是为了郑家的将来打算。 张家如今太强势了,全方面压制了郑家,郑家虽有田产,但与如今的张家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而且更要命的是,张家如今还属于上升的势头,可郑家的发展却在退步。郑家若是将来不想背井离乡,唯有与张家一争长短,可现在的郑家却没有跟张家叫板的资本,哪怕是在将来,郑家同样也没有。 张家有男丁张宝,郑家却只有一个郑秀秀这一个女娃。女大当嫁,一旦郑秀秀嫁人,郑家就会更快的没落。唯一可以避免郑家没落的办法,便是和张家成为伙伴关系。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郑秀秀已经发现张宝并不是一个十分强势的人,属于那种只要不惹他,他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你的性子。至于嫁入张家这个想法,郑秀秀也不是没有过,但现在双方年岁都不是很大,郑秀秀也就是想想,并没当真。而且看张宝的态度,似乎对娶自己一事颇为抵触,这就有点伤人家姑娘的自尊心了。 郑秀秀是个要强的姑娘,换句话说就是性格有些犟,征服欲也比常人要强。张宝越是躲着她,她就越是想要逼迫张宝就范。 在吃饭的时候,郑秀秀丝毫不见外的出现在饭桌旁,跟张宝是结拜关系的张铁塔、羊角儿自然是跟张宝同一阵线,可郑秀秀同样趁着张宝不在家的时候拉拢了冬儿、大丫、小丫三人做了自己的盟友。 “嗯咳……我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一下。”等吃完了饭,趁着众人都在,张宝轻咳一声对众人说道。 “这位是我新结拜的兄弟,他叫高宠高三郎,开平王之后,以后他会住在张家庄随我义父习练武艺,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张宝向众人介绍坐在身边的高宠道。 与高宠结拜是高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张宝本还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但高宠的母亲没让张宝费那个事,一声吩咐,高宠就成了张宝的三弟。至于原先的三弟羊角儿,因为比高宠小两月的缘故只得屈居老四了。 张宝之前曾与陈大海四人结拜,但这回并没有带上他们,按照高母的说法,这次结拜的四人皆为同门,陈大海四人虽也得到周侗的指点,但却并非周侗的弟子。张宝对此倒是不在意,反正都是自己的兄弟。 古时通过结拜拉拢人心那是常用的手段,张宝喜欢跟人结拜为兄弟,也不过是在拾人牙慧而已。不过这方法虽老套,但效果却很显著,至少之前一直看高宠不顺眼的羊角儿此时对待高宠的态度变得和善了一些。 第五十一章 划时代的东西 张家大院,周侗的院子里,张宝正坐在周侗的左侧聆听义父的教诲。得到通知说张宝已经回家的周侗三人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了张家庄子。张宝也因此得以见到两位刚见过一面就被张宝给骗了的师叔。 好在张宝对此早有说辞,周侗也没怪罪张宝,只是让张宝拜见了两位师叔,一位便是人称铁棒的栾廷玉,另一位则是人称病尉迟的孙立。 黑脸的是栾廷玉,黄脸的则是孙立,张宝对这二人并不陌生,而看二人的关系似乎也不错。只有张宝知道,日后攻打祝家庄的时候,做师弟的孙立会为了尽快为梁山立功站住跟脚而狠狠的坑栾廷玉一把。 在没上梁山之前,孙立是登州的提辖官,因为亲戚解珍、谢宝遭人陷害蒙冤入狱,这才被兄弟孙新夫妇胁迫劫狱上了梁山。孙立本心是不太想要上梁山的,可兄弟劫狱他又脱离不了干系,只得随兄弟一家一同上了梁山。 但梁山并非官场,讲究的是一个义气,如果说在孙立上梁山之初还有人想要试着跟孙立做朋友的话,那在孙立为帮助梁山打破祝家庄而利用跟栾廷玉的师兄弟关系混入祝家庄那时起,就没人愿意跟孙立交朋友了。 谁也不愿和随时有可能会出卖自己的人做朋友!官场的那一套并不适合梁山,哪怕是伪君子宋江,他宁愿提拔杀人父夺其女的董平,也不想将孙立视为自己的亲信。心寒呐。 张宝也不喜欢孙立,虽然此时的孙立看上去很热情,很豪爽,可一想到孙立将来会干的那件事,张宝就已经将孙立划入需要敬而远之的那一类人。不过栾廷玉倒是值得来往的人选,话不多,但所说的都很实在。也难怪他将来会被给坑死,老实人一个,再有本事也容易遭小人的暗算。 孙立与栾廷玉来汴梁的目的,一是探望一下二人的师兄周侗,二就是想要在汴梁谋一个官职。常言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孙立与栾廷玉如今都已经是艺成,到了找买主的时候,他们当然是想要找个好一些的买主。不过栾廷玉起初的想法是去边关投军,凭借功劳步步升官,而孙立则想要来汴梁走走路子,找一条捷径。 栾廷玉为人老实,说不过孙立,只好先随着孙立来汴梁,不过若是找不到机会,他还是会去边关投军。当然这事张宝是管不了的,他虽然背后有郑皇后做靠山,自己也是朝廷的从八品,可国家大事还没他说话的份,张宝目前能干的,其实就两字,赚钱,其他的事,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周侗也知道张宝是怎么回事,所以打一开始也没指望依靠张宝,两个小师弟把来汴梁的目的一说,周侗首先想到的就是宗泽。与周侗不同,宗泽如今虽然在朝中混得不如意,可好歹人还在朝里。不像周侗,早已淡出朝堂,正所谓人走茶凉。说句难听的,这世上现在还拿周侗当回事的也就只有张宝这个义子还有宗泽等几个相熟的老友了。如今有事,不找宗泽找谁? 张宝并没有过分关心这事,反正他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实际点,先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什么事?还不就是郑秀秀。这死丫头是吃定了张宝好男不跟女斗的性子,赖在张家不肯走,张宝无奈,只得答应了郑秀秀的要求。不过这样也好,自从郑秀秀跟张家签下了死契,张宝也总算是找准了对待郑秀秀的态度,公事公办呗。 “这世上什么人的钱最好挣?没错,就是女人跟小孩。那么为什么女人和小孩的钱好挣呢?因为总有愿意充当冤大头的男人为其花钱。” “那什么商品最受女人欢迎呢?”郑秀秀不耻下问道。 “那可就多了。人嘛,皆有爱美之心。可怎么让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美的呢?那就需要通过多方面的帮助。比如服饰和化妆品。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少一件合适的衣服,那就代表女人买衣服那是没有止境的。” “不对,女子多会女红,能自己做衣服,又怎么会花钱去买?”郑秀秀反驳道。 “你这种想法不对,做买卖的人,首先不应该想着谁买谁不买,而是应该想如何让不买的人买自己的货。女子难道就都精通女红?也不尽然吧。总有那手笨的,比如……”说到这张宝忽然住嘴了。 “比如谁?”郑秀秀追问道。 “……你少给我下套,我不上当。”张宝瞪了郑秀秀一眼,没好气的拆穿了郑秀秀的“险恶用心”。 “那怎么能让不买货的人愿意掏钱买货呢?”郑秀秀吐吐舌头,当没事人似的提问道。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什么都告诉你们,那还要你们做什么?找条狗帮我卖货岂不是更省钱?” “……你不会是也不知道吧?” “嘁~少对我用激将法,我就是不说,自个想去。” “那你是打算让我负责成衣的买卖?” “有这个打算,我准备先拿汴梁城做个实验,要是买卖兴隆,就把分店往外面开,就跟酒楼一样。郑姑娘,恭喜你成为我张家成衣铺汴梁总店的店掌柜。来,我给你看看我设计的几件样品。”张宝说着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包裹。 “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郑秀秀只看了一眼就脸红了,那些零零碎碎的布片,怎么看都不像是给人穿的衣服。 “这叫内衣。得亏你死乞白赖的非要加入我张家,要不然我还真没想到这个暴利行业。”张宝耐心的对郑秀秀解释道。 内衣,顾名思义,穿着里面的衣服。郑秀秀脸色涨红,瞪着张宝说道:“平时看你一本正经,没想到这么……下流。” “哎~哎~别血口喷人,在商言商,我现在跟你说的是买卖,买卖懂吗?关人品什么事?你要是实在觉得害羞,那我就找别人好了,你还是回你的郑家,我把死契还给你。” “哼,我倒要听听你能把这种下流的事情说出什么花来。”郑秀秀哼了一声,瞪着张宝道。 张宝闻言也不啰嗦,拿起一套内衣对郑秀秀道:“这叫内裤,而这个叫做胸罩,可以代替女子现在流行穿的褒衣褒裤,你别小看了这套没多大的衣物,它可以很大限度的提升女性的魅力,可以让女性的身材更突出……” “不要脸!”郑秀秀实在受不了张宝的滔滔不绝,忍不住骂了一声,捂着脸扭头跑了。 看着郑秀秀的背影,张宝有些为难的挠挠头,看来想要推行自己的女性内衣系列有些困难啊。光是普通样式的内衣就让郑秀秀颜面而走,这要是拿出那些以情趣为主题的,她还不得羞得投河自尽去。 张宝本以为事情就此打住,自己的计划还需要等待时机,不想到了晚上吃过晚饭,郑秀秀竟然带着张家大院里的女性集体来声讨自己。看着为首的孟氏,张宝乖乖的跪在地上聆听“教诲”。 “义母,孩儿只是在商言商,即便没有孩儿来做这事,也会有别人来做的。而且孩儿打算让郑姑娘来主管此事,都是女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还敢狡辩!郑姑娘都说了,你让人做的那些东西人看一眼就脸红,你还想卖出去?”孟氏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张宝道。 “义母,那些是穿在里面的,又不是让人穿在外面招摇过市,谁会没事去扒人衣服啊?要真有,那才是耍流氓呢。”张宝叫屈道。 “那也不许你做这个营生,对你的名声不好。”孟氏坚持道。 “嘿嘿……义母,要是真对名声好,那我还不打算干这件事呢。”张宝嘿嘿一笑,对孟氏解释道。 “唔?此话何意?”孟氏闻言皱起了眉头。 “义母,名声这东西并不是越好就对人越有利的。” “怎么会呢?名声越好,将来越容易做官,而且你难道不知道,你张宝如今可是汴梁一带有名的少年才俊。”郑秀秀插嘴道。 “少年才俊死得早,你少咒我。”张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对郑秀秀道。 郑秀秀被张宝一句话给噎得猛翻白眼,心里大骂张宝不识好人心。还好孟氏看不过去,打了个圆场道:“小宝,秀秀也是为你好,不许乱说。” “义母,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因为好心才办了坏事。郑姑娘担心我做了这桩买卖会坏了我的名声,可她哪里晓得我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孟氏问道。 “在场的都是能信得过人,所以我也不瞒你们,不过等过了今晚,我可什么都不承认。”张宝看了郑秀秀一眼,慢悠悠的说道。 郑秀秀白了张宝一眼,“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别卖关子,快说。” “以我目前的情况来看,将来入朝为官是一定的,即便我不想做官,也会有人需要我做官。可我到时要做一个什么官?是做个没有任何缺点的好官,还是有些毛病但却能为百姓做事的官呢?” 张宝的话让前来劝说张宝的孟氏等人齐齐一愣,听到郑秀秀说张宝打算做成衣买卖的时候孟氏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等再听郑秀秀说了张宝准备卖的成衣是什么的时候,孟氏就坐不住了,急忙招呼张家大院里的大小女人们前来阻止张宝“误入歧途”。 可听到张宝说这事跟他未来做官有关,孟氏等人怎么想也不觉得二者能联系到一块。而张宝也没让众人胡思乱想,直接继续道:“不管做什么官,那都是天子的臣,而能够决定臣子命运的,唯有天子。那天子是喜欢一个没有丝毫缺点,抓不到任何把柄的臣子,还是喜欢一个可以受他控制,私德有些毛病的臣子呢?” “小宝,你不必说了。”孟氏打断了张宝的话,起身对郑秀秀道:“秀秀,你辛苦一点,帮我家小宝一把。” “……是,秀秀尽力而为。”郑秀秀只得答道。 孟氏带着一帮“爪牙”离开了,还留在张宝小院里的除了郑秀秀外,还有莫秋烟、萧梅。郑秀秀是走不了,这买卖回头要交给她打理,而萧梅跟莫秋烟留下则是好奇。 张宝也不避讳,他也是上辈子锻炼出来的,怎么可能拿着一套内衣就羞得想要自杀。而他一本正经的介绍,也让羞红了脸的郑秀秀三人好受了一些,认真听张宝所说的话,而且越听越感觉张宝说得有理。 “女为悦己者容。萧姐姐,你难道不想把公孙大哥迷的晕头转向,找不到南北,对你惟命是从,一辈子就爱你一个。” “啐!”萧梅啐了张宝一口,脸红的低下了头。不过等过了一会,她又开口问张宝道:“难道穿上这个……就能?” “嘿嘿……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张宝坏笑道。 “啐!” 等到萧梅、莫秋烟一副偷了东西生怕被人抓着的从张宝的小院离开,提前被赶出屋的张宝回到了屋里。看到郑秀秀傻愣愣的坐在桌前发愣,张宝上前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怎么把这些东西宣传出去,这东西都是女儿家的贴身衣物,总不能让人大街小巷的去宣传吧?” “呵呵……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不用那么麻烦,回头你只需要找一些女子穿上这些衣物在人前……” “你快拉倒吧,我还以为你会出什么好主意呢?要真照你说的那么办,就算你在官府里认识人都不行,你非让人给浸了猪笼不可。”郑秀秀打断张宝的话道。 张宝也不生气,继续道:“听话不要听一半,我还没说完呢。谁让你找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展览了?你可以给汴梁城的各家权贵府上……算了,你也没那个关系。这事交给我来办,我去求娘娘恩典,邀请那些权贵之家的贵妇前来参加一场服装展示会。你只要负责把展示会的那些衣架子找齐就好。” “啊?可上哪找啊?清白女子有几个愿意穿着这种衣服给人评头论足的?”郑秀秀一脸为难的说道。 “笨,清白女子不好找,你就去青楼……算了,你一个女人家也不方便去青楼,这事我也管你,回头你就负责让人把我画的那些图样变成实物就好,记得每样都做出不同的尺寸,别都做成一样的,到时候不合身就不好了。” “……你要去青楼!?”郑秀秀别的没听到,就听到这句了,而且听得真真的。 第五十二章 敢为天下先 在古时,青楼属于合法行业。只要是男子,手中有几个闲钱的,一般会去消费的地方基本上都是青楼。青楼多才女,流传至今的有关才子佳人的故事里,佳人的身份大多是出身青楼,例如明末的秦淮八绝。 宋代出身青楼最有名的名妓莫过于李师师。有关李师师的故事很多,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当然是李师师与宋徽宗赵佶的那段艳史。不过现如今的李师师还不知道蹲在哪个犄角旮旯勤学苦练,反正张宝现在是无缘一见的。 没去汴梁城最出名的风月场所醉月楼。名气越大,意味着消费越高,张宝又不是真来寻欢作乐的,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张宝找了一家看上去不是那么“高贵”的青楼。 青楼也是分高低不同种档次的,最低档次的就是半掩门个体户,就相当后世的站街女,有间屋有张床就能开张营业了。而中档次的就是一般的青楼,没有什么名妓坐镇,就相当后世的会所夜总会到了高档次那就不得了,装修奢华,有名妓坐镇,那就相当与后世娱乐圈里的某些被包养的女明星。至于最高档次的名妓中的花魁,那在后世是找不到可以对比的了。 花魁,花中魁首,能成为花魁的女子,不仅仅是要相貌出众,身姿不凡,更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舞弹唱样样在行,吟诗答对无一不精。那才情,一般的秀才根本就比不上。可搁在后世,那些被人捧上了天的女明星,有几个符合这种要求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实话实说,后世的那些女明星里真没几个是能比得上古时那些青楼名妓的。 来青楼寻欢作乐的客人很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但像张宝这样小小年纪就有“雄心壮志”的客人,明月楼的姑娘们还是头回遇见。好在张宝来的时候是白天,青楼还未开始营业,要不然瞧热闹的就不止是明月楼里的姑娘们了。 “这位……公子要见奴家有何事?”青楼的老鸨听了打手的回报匆匆赶来,看到张宝后也是微微一愣,不由放缓语气小心的问道。 “你是这里管事的吗?”张宝出言问道。 “正是。” “我找你有事。” “公子请说。” “……换个地方说吧。” “好吧,公子请随我来。” “好,不知怎么称呼?” “奴家姓柳。” “哦,原来是柳妈妈。”张宝跟青楼老鸨柳妈妈闲扯着进了一楼空闲的房间。 …… 半个时辰后 “柳妈妈,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千万要说话算数,别给我到时出岔子,那样我不好过,你这明月楼……” “公子放心,奴家一定尽心。只是公子,到时真的只有女子?” “当然,若是柳妈妈还不放心……到时可让姑娘们戴上一副面具遮上面容,那样就不怕了吧。” “……公子这个主意好,就照公子说的办。”柳妈妈一想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当即赞同道。 张宝来青楼的目的自然是要找几个姑娘为张家不久以后举办的第一届服装展示会做模特。姑娘爱俏,老鸨爱钞,听到张宝说只要找几个姑娘穿着特制的里衣在台上走几圈就可以赚到钱,老鸨柳妈妈当即便动了心,反正又不是让她亲自上阵。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张宝与柳妈妈终于谈妥了价钱,双方约定了时间,张宝付出一百两纹银作为定金离开以后,柳妈妈立刻便把自己楼里的姑娘们聚齐了。等她把事情经过一说,姑娘们不由面面相觑,头回遇到这种事情,她们也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要是谁不吭声,那可就莫怪妈妈我点将了。”见没人主动请缨,柳妈妈不由急了。 “妈妈,此事可信吗?那位公子是什么来历?”终于有人开口问出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怎么会不可信呢?这一百两纹银的定金可是真的。”柳妈妈边说边拿出了银子,“至于你问的第二个问题,对方倒是没说,不过据我猜测,那人十有便是那位张家庄子的张宝。” 青楼,是消息流通最为广泛的地方,张宝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借好事人之口早已传遍汴梁城内的大街小巷。梳妆盒这种但凡是女子都需要准备一个的小东西就是出自张宝之手,像青楼这种东西,那更是必不可少。 “唔……好香的味道。”众姑娘中的一个忽然说道,边说边用力吸着鼻子往柳妈妈的身边凑。柳妈妈急忙挡住想往她身上扑的姑娘,没好气的嗔骂道:“真是个狗鼻子,我就抹了那么一点你就闻到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顿时就把姑娘们全都招了过来,围着柳妈妈闻到:“妈妈,你抹的难道是香水?” “当然,要不然妈妈我怎么敢肯定来的人就是张家的那位张宝。”柳妈妈有些得意的答道。 对于香水,大多数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在汴梁城内,那是属于有价无市的存在。谁能拥有一香水,那就相当于是身份的象征。人都知道香水出自张家,但却无人敢上门索要。为什么?王公大臣家里都不够分的,你在上门索要以前不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万一因为这事得罪了王公大臣,那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香水这东西,除了醉月楼的当家头牌小小姑娘手里有一外,别人谁也没有。而如今柳妈妈手里也有了一,这让明月楼的姑娘们忍不住后悔方才张宝来的时候自己没有抓住机会。 …… 解决了服装发布会所需要的衣架子,剩下的自然就是解决客源的问题。不过张宝还没进皇宫,就被宫里的黄经臣碰到了。不是偶遇,而是黄经臣专门奉旨前来“缉拿”张宝。 “黄中官,我最近挺老实的,没干什么惹娘娘生气的事情呀,娘娘为什么突然让你来拿我?还把我给绑了。”张宝扭了扭身子,不解的询问同样坐在马车里的黄经臣道。 “你真没干什么坏事?”原本闭目养神的黄经臣闻言睁眼看着张宝问道。 “没有。”张宝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你方才是从哪里来的?”黄经臣问道。张宝这下没话说了,自己刚才明月楼出来,而明月楼是青楼。 “黄中官,娘娘怎么会知道这事?”张宝沉默了片刻,不解的问黄经臣道。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呀,太不小心,不要以为有娘娘护着你就可以百无禁忌,想要看你倒霉的人有的是,这次娘娘也是为你好。” “听黄中官这意思,你知道是谁打算告我的黑状,结果让娘娘发现,这才命你前来抓我?” “还不算太笨,只是以后你要自己加点小心,娘娘不可能时时都护着你。真要是被人抓到了把柄,你就自求多福吧。” “呵呵……” “你笑什么?”黄经臣不解的问道。 “黄中官,这被人关心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其实就算娘娘不让你来找我,我也是打算进宫去见娘娘的。” “唔?此话怎讲?你是说娘娘多此一举?” “没有,娘娘关心我,我怎么会不识好歹。我去明月楼是为了一桩买卖,这事跟你说不清,等见了娘娘再说。” 见张宝不肯说,黄经臣也不再问。宫里待了大半生,黄经臣悟出一个道理,想要活得长久,那就尽量少知道一些秘密。张宝不说,黄经臣就不问。 等见到了郑皇后,张宝笑嘻嘻的说道:“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还望娘娘勿怪。” 郑皇后没好气的瞪了跟自己嬉皮笑脸的张宝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贫,莫非你是觉得本后不会罚你?” “娘娘恕罪,小宝知错了。”张宝一听赶忙收起笑脸低头认错道。 “你啊你啊,说说,这次又打算闯什么祸?”郑皇后有些无奈,示意黄经臣给张宝松绑的同时问道。 “小宝先谢娘娘不杀之恩。至于娘娘说小宝准备闯祸一说,小宝不敢苟同。”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白天去青楼用意何在?小小年纪不学好……” “娘娘,小宝去青楼可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了一桩买卖。”张宝赶忙打断郑皇后的话道。 “你张家没人了?需要你这个家主亲自出马?” “倒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家里的那些人年岁够的没法去,年岁不够的去了也没用啊。” “这是为何?” “呃……张家的醋坛子比较多,青楼这种地方属于禁地。”张宝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的解释道。 郑皇后多聪明的一个人呐,听张宝提到醋坛子就明白了意思,又问道:“那你去青楼是为了什么买卖?” “哦,是为了这个。”张宝说着接过让黄经臣帮忙带进宫的包裹,打开双手捧着送到郑皇后的面前。 “……这是何物?”郑皇后不解的问道。 “回娘娘,这是女儿家穿的里衣……”张宝刚说到这,正拿着一块布片打量的郑皇后仿佛被烫着了似的,赶忙撒手扔掉,瞪着张宝准备呵斥。好在张宝早有准备,不等郑皇后开口就抢先说道:“娘娘且慢,在商言商,小宝可不是什么下流的登徒子。” “在商言商?好,好,那你倒是说说,今日你要是不能说清楚了,四十板子你一下也别想躲。”郑皇后怒极反笑,瞪着张宝道。 张宝闻言咧咧嘴,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张宝耐心解释道:“娘娘,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件衣服,卖衣服又何罪之有?” “可这是能穿在外面的吗?” “也没人说这是穿在外面的呀。娘娘,这本就是让姑娘家穿在里面的衣物。”张宝有些委屈的说道。 “那也不行,你小小年纪,整日里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是你该想的吗?”郑皇后没好气的问道。 “这就是桩买卖,而且利润颇大。即便我不去想,将来也会有人想到。在商言商,我明明想到了为什么不能去做这桩买卖?” “可男女有别。” “女为悦己者容。女子天美,可为什么会爱美,除了自身对美的追求,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吸引身边异性的注意。这东西是女子穿在里面的衣物,也只有心上人才有机会得见,只要自己不说,有几个外人能知晓?” “可,可这么小,怎么穿?而且你打算怎么让人知道?” “这也是我为何要来找娘娘的原因。我想请娘娘帮忙,邀请汴梁城权贵家中的夫人参加一场张家举办的服装展示会。娘娘,这是给人穿的,若是能够亲眼看到这东西穿在人身上的效果,那肯定要比只是这样看要好,我今日去明月楼也是为找几副衣架子。而且娘娘尽管放心,到时现场不会有任何一个男子在,从掌柜到伙计再到护卫,全部都是女子。” “你不去看?” “娘娘,我还想留着命等将来娶媳妇生娃呢。” 郑皇后:“……” 张宝有一句话戳中了郑皇后的心窝,女为悦己者容,身为皇后,郑皇后需要端庄贤惠。但皇后也是女人,她当然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时时陪伴身边,不要总是去外面拈花惹草。只是赵佶与郑皇后成亲多年,早已没了刚刚在一起时的激情,相比起“人多珠黄”的郑皇后,赵佶更喜欢青春年少的姑娘。过去是一个月会有大半个月待在郑皇后这里过夜,而如今却是一个月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才在郑皇后这里。 喜新厌旧是男人的通病,赵佶贵为天子,更是不用发愁没有美人供他享用。郑皇后想要重新得到赵佶的迷恋,那自然需要一点手段。而张宝拿来的那些样品,郑皇后身为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面红心跳,若是穿在了身上…… 郑皇后最后是将张宝给赶出宫去的,对于张宝的请求,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过张宝带来的那些样品倒是全被留下了。 第五十三章 人活着要有目标 合纵连横,是大家族用来巩固自身家族势力的常用手段。而联姻,则是那些常用手段中最省钱也最省事的手段。 张宝如今别看才只有十三岁,但他也已经进入了那些老牌家族的视线当中。个人才能先放到一边,但是赚钱的本事,那就足以叫那些需要依靠大量钱财维持家族日常开销的大家族心动。而张宝的年纪,更是让人觉得这个小伙前途无量。 他今年才十三,便已经得到了当今官家的赏识,将来平步青云几乎就是肯定的。而且张宝还与郑皇后的亲子衮王关系良好,这也就意味着万一将来当家退位衮王坐殿,张宝依旧可以帝宠不减。虽然还有天有不测风云这一说,但不可否认,如今的张宝确实有让那些老牌家族在张宝身下一注的价值。 但张宝却不喜欢受制于人,更反感那种充满了利益关系的“好姻缘”。就跟后世许多有钱人宁愿花钱包养情人也不愿意找一个女人结婚踏实过日子一样。因为许多有钱人不知道他看中的那一位到底是爱他这个人还是爱他手里的钱,与其去猜,不如花钱,至少自己心里踏实。 真爱无价……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就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而另一种则恰恰相反。张宝没打算让自己的爱情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但也不希望就如同给猫狗配对一样随便指派,只要是一公一母就行。 直接拒绝虽然只是下嘴皮一碰就能完成的事。可不能这么干啊!想要通过联姻将张宝笼络到自己羽翼之下的老牌世家不止一个,而那些老牌世家最在意的那就是脸面。张宝拒绝容易,但不论张宝所给出的理由有多充分,那都是不给人面子,也就意味着得罪人。 得罪一个两个老牌的世家张宝还能应付,可要是得罪的太多了,恐怕就是当今官家跟郑皇后也保不了张宝的周全。老牌世家的底蕴是不容小觑的,如今的张宝并没有跟那些老牌世家叫板的实力,可让张宝委曲求全,这又是张宝自己不能接受的。 好不容易重生了一回,还要像辈子那样为了生计忍让这个,忍让那个,那重生又有什么意思? 张宝不想苟且,但他也不是愣头青,选择用一个婉转些的方法拒绝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学习高俅那个倒霉儿子高强那样在汴梁城里胡作非为,张宝倒是能做到,可那样做实在太招人恨,而且周侗是张宝的义父,也就有了管教张宝的权力,张宝要是真敢学高强那样跑到大街去调戏大姑娘小媳妇什么的,被周侗打断“狗腿”也不是不可能。 张宝只是想要让那些打算与自己结亲的老牌世家敬而远之,可不是想要自讨苦吃玩什么“自残”。 …… 服装发布会进行的很成功。由于邀请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大妇,寻常百姓自然不会知道。而知道这件事的那些张家所请的衣架子们也不可能没事就出去吆喝这事,张家制作的那些专为女性设计,提升女性魅力的内衣也是通过来青楼寻欢的客人之口才在各大青楼之间流传开来。 当初张宝打算做这个买卖时的客人定位,就是那些在青楼做服务行业的姑娘们。对于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张宝压根就没打算做她们的生意,一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二则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消费不起。 无论是香水还是梳妆盒,张宝走得都是精品路线,那梳妆盒一个巴掌大小就要十几贯,是寻常百姓人家用得起的吗?而现在新开的这个买卖,张宝同样也没打算让它成为寻常人家可以消费得起的买卖。 物以稀为贵!越是少有的东西那就越是值钱,而这东西本身的价钱有可能并不高,但就是因为稀有这二字,才增加了这件东西的价值。就好比香水,别人没有你有,那么在参加某一次宴会的时候,用了香水的你就很有可能成为这次宴会的焦点,因为你与众不同啊。 张家如今的买卖已经有不少了,英雄醉由于接受了别人的投资,所以货品也就分了档次,有高低之分。但除了英雄醉外,张家的其他买卖则都属于独资,收益全归张家所有。原先想不通张宝为何要接受别人的投资进行英雄醉贩卖的老管家张福到了这时也全明白了张宝的用意。 与别人合作一同买酒不仅仅是防止一部分得了红眼病的人家故意找张家的茬,更多的原因还是为了张家的商路拓展。为了赚钱,把张家美酒买到全国各地是必然的,但张家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难免就会遭到当地势力的故意刁难,为了打通这些关节,张家就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与人联手以后情况就不同了,能够与张宝联手的人家那都不是一般的人家,家中都有人在朝为官。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当地的官员没几个愿意为了几枚铜钱而影响到了自己的仕途,而官员不肯打头阵,当地的黑恶势力也就失去了依仗,不敢轻举妄动。到这时张家再拿出一部分利润出来,这样不仅可以让那些看到张家发财而眼红的人不再犯病,更可以建立属于张家自己的人脉关系。 借鸡生蛋,互惠互利,这样比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就算是想要打通关系都捧着钱不知道送谁要强得多。 利用张家美酒在各地打开的商路,张家的买卖也在各地扎根,截至目前,张家的酒楼除汴梁城内的食为仙外,在汴梁周边的各州府皆有分店,并且还在向着更远的州府蔓延。而除了酒楼之外,张家还在各地购房买地建立农庄,当然这些农庄都不大,所拥有的田地大多只在百亩下。但架不住张宝让人买的多呀,算张宝得到的那座原属皇家的南山花园,张家如今拥有的土地总和已经翻了一番,可以说张宝把赚来的钱有一半用来买地了。 钱,只有花出去才叫钱,没花出去光攒着的,那指不定最后会便宜了谁。张宝不打算造反,他此时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十六年后金人南下这件事提前做准备。未算胜先算败,这是张宝考虑事情的习惯,不喜欢凡事总往好处想,这样做的坏处就是张宝有点悲观主义,但好处则是张宝可以从容应付突发的各种状况。 眼下的大宋已经建国百余年,治国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那不是张宝说几句话,提一些后世所谓的先进理念就能改变的。保不齐张宝还会被定个蛊惑人心,妖言惑众的大罪。治大国如烹小鲜,主厨是当今官家宋徽宗赵佶,但朝中的文武百官,那就是主厨的助手。这帮人已经习惯了做菜的习惯,张宝人微言轻,也就不费那个劲了。 十六年的时间,说长其实也不算长,虽不敢说一眨眼就过去,但想要即让大宋君臣听劝改变治国的方针又提高朝廷的武备防备外敌,这就不是靠十六年的光阴就能办到的事情。不选择自己单干,而是选择投身官场辅佐朝廷,可那不现实啊。 张宝辈子充其量也就是一企业的小主管,虽然人情往来算是练出来的,但他同样清楚,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那跟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时间,就没有那想办法让国富民强的时间。 变法?说的真轻巧。纵观历史,提出变法的人有几个落好的?商鞅强大的秦国,结果是被五车裂了晁错多得汉文帝的信任,最后也被砍掉了脑袋王安石倒是没死,可郁闷了半辈子,那滋味恐怕比死还难受。 皇帝的话要是可信,那母猪都能树。所以别看当今官家对张宝比较关照,真要是张宝触动了那些朝中大臣的根本利益,朝堂下喊杀声一片,张宝的下场肯定好不了,即便侥幸留住了小命,那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挽救大宋,这是张宝的心愿,但心愿归心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保存自己。大宋能救就救,救不了那也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张宝之所以花钱在各地买房置业,除了扩大自己的家业,也有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打算。 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即便将来眼下的张家庄子需要舍弃,张宝也不至于无家可归。可以说现在是条件还不允许,若是等到将来可以出海,张宝甚至都有打算招揽一批人去海外打江山的念头,到那时,只要手里有一支强大的水军,那即便是大宋真叫人给灭了,自己也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 海岛屿不计其数,单是靠近大宋本土的夷洲,跟大宋也就是一道海峡相隔。而除此之外,海可供张宝作为日后栖息地的岛屿更是数不胜数。当然关键还是要等,张宝需要时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计划是需要大量钱财来作为支撑的,钱不到位,再完美的计划那也是扯淡。 张宝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目前除了赚钱,就是维系住与宫里的关系,只要不跟当今的官家还有皇后把关系闹僵,基本汴梁城里不会有人要找张宝的麻烦,甚至有些时候,别人反倒会看在张宝的面给与张宝有关系的人一些关照。比如前来汴梁求官的孙立,周侗的师弟,张宝的师叔,在得到宗泽的推荐以后就成了登州的提辖官。 “小宝,你为这事花了多少?”在送别前往登州任的孙立,在回家的路,周侗忍不住问张宝道。 “义父,没花多少,也就是在食为仙雅间请了两回客,又送出两香水而已。”张宝随口答道。 “……小宝,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你孙师叔?”周侗沉默了一会,突然问张宝道。 正看着路边野花发愣的张宝没提防,随口应了声,等反应过来再想要改口也晚了,挠挠头对瞪着自己的周侗道:“义父,你看出来了?” “哼。”周侗哼了一声。 张宝见状又挠了挠头,怎么说呢?难道要告诉周侗将来他那位孙师弟会为了在梁山尽快立下功劳而出卖了与他有同门之谊的栾廷玉?到最后害得那位栾廷玉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这话好说不好圆啊,张宝又不会未卜先知,说出来周侗能信? “义父,你是怎么瞧出来的?”张宝一脸好奇的问道,想要拖延一下时间,就快要到家了,等到了家,就有办法把这事先给糊弄过去了。 “哼,别人只当你是热心肠,可为父又怎么会不清楚你的性子。要是你真想留下你孙师叔,又怎么会花大价钱替他谋个登州提辖官,你这分明就是不想跟他多有瓜葛,否则给他在汴梁谋个官职很难吗?” “义父你老人家这可真是冤枉我了,你别看孩儿如今看去好像在汴梁混得开,其实那只是表面,只不过是因为孩儿识趣,在发财的时候知道拉着别人一起干,而且没有去触动那些老牌世家的利益,否则孩儿还想混得好,就算是有皇后娘娘在背后撑腰都不管用。” “那你为何要将你孙师叔安排到登州去?” “……义父,就算我真的能给孙师叔谋个汴梁的官当,你老人家也是当过官的,可你想想,留在汴梁当个武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这么说,你还是为你孙师叔好?” “那当然,留在外地,至少机会多一点吧,人也可以活得自在点。他是登州的提辖官,除了登州的知府,他不必再去讨好其他人。可要是留在汴梁,那他一个小小的提辖官,需要他小心伺候的人就太多了。孙师叔虽然武艺高,比起栾师叔的心眼也更活泛些,可那也要看跟谁比啊,要是跟汴梁那些老油条比起来,孙师叔就是个愣头青,真要是哪天他真的开窍了,那也就不是我们认识的孙师叔了。”张宝越说越顺,说到最后自己都被自己的“高尚情操”感动了。 “哼,你就是个常有理,反正什么事到你嘴里都能说出花来。既然你说你是怕你孙师叔吃亏才把他安排在了登州,那你打算怎么你栾师叔?”周侗又是一声冷哼,问张宝道。 不过还没等张宝回答,二管家张全就从家里窜了出来,拉着张宝的马缰急声道:“老爷,家里昨晚来贼了。” 第五十四章 不寻常的贼 “贼?”张宝感到很惊讶,自打张家靠剿灭马贼发迹以后,附近十里八乡依靠捞偏门过日子的人就没人敢来张家捣乱,哪怕是张宝在自家庄子的西南角建了一个市集方便乡亲们互通有无,也没人敢来这里收取“保护费”。有贼敢来“光顾”张家,这事对张宝来说很新鲜。 “那贼是男是女?多大年纪?谁抓着的?”张宝感兴趣的问道。 不料二管家张全听后面露难色,“老爷,没抓着,让那贼跑了。” “啊?唔……看来那贼有点门道啊。是谁发现贼的?”张宝一听没抓着,不仅没生气反倒更感兴趣了。张家如今虽不敢说高手如云,但寻常的蟊贼来了张家那就是有来无回。能够从公孙羽夫妇还有莫秋烟手上全身而退,这本身就说明这贼有两下子。 “是莫姑娘。当时莫姑娘刚好从地下的作坊里出来,就发现她正对面的房顶上站着个人四下张望,莫姑娘刚想要去追,却也被那贼看到了,扭头就跑。等莫姑娘追上了房,却已经没有了那贼的踪迹。 “多新鲜呐,叫人发现能不跑吗?莫姑娘现在在哪?”张宝翻了个白眼,问道。 “这时间应该还在作坊里忙活呢,最近要赶工,所以莫姑娘很忙。” “再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全叔,你让厨房准备点好吃的,回头给……算了,直接给我,我去给莫姑娘送去。” “好咧,我这就去办。”张全答应一声,扭头就往厨房跑,不过跑了一半又转身回来,“老爷,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事,自打昨晚莫姑娘发现有贼以后,公孙夫妇的神色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们又怎么了?” “不知道,反正总让人觉得他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可他们不说,我们也不好逼问。”张全摇摇头道。 “行,这事我记下了,全叔你去忙你的吧。” …… 张宝本打算先去见见莫秋烟,劝她注意一下身体,别太累。可没想到他刚一进家门没多久,公孙羽夫妇就主动找过来了。 “公孙大哥,萧姐姐,我们认识也半年多了。说实话,我如今是拿你们当做自己的兄嫂在看待。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嘛的,也不管你们以前是杀人还是放火。我只看以后,你们有什么麻烦我不会袖手旁观,能帮就帮,不能帮想办法也要帮。你们现在看上去如此为难,是不是跟昨晚家里来了贼有关?”见公孙羽夫妇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张宝索性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话一旦说开了,许多事也就不用去刻意隐瞒。公孙羽夫妇微微点头,萧梅出声对张宝道:“小宝,先前不是姐姐故意要瞒你,而是担心这事会给你带来麻烦。” “萧姐姐多虑了,我不怕麻烦。”张宝说着招呼公孙羽夫妇坐下,顺手从身边橱柜里拿出一包瓜子放在桌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摆出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 公孙羽看到张宝这样不禁有些无语,没好气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准备听故事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这都快急的上房了,你还有这闲心听故事?”公孙羽很是不满的瞪着张宝道。 “再急也不急这一回吧?公孙大哥,沉住气,这里是张家,就算有人想要找你们一家麻烦,那也要先问问我的意见。来,坐坐,喝杯茶,慢慢说。” 公孙羽苦笑一声,他是真拿眼前的张宝没辙,索性就坐在了张宝的对面,拿眼瞪着张宝。一旁的萧梅见状不由抿嘴一笑,原本还有些紧张失措的精神此时倒是平静了许多。偷偷拧了丈夫一把,萧梅开口对张宝道:“小宝,不瞒你说,姐姐在没遇到你之前,的确跟你公孙大哥是杀手,但我们也不是没有组织……” “哦,我明白了。你们原先是杀手组织的成员,后来相互看对眼了生下了冬儿,为了冬儿,你们就想要退出那个杀手组织过普通百姓的平静生活。可那个杀手组织不允许,就派人追杀你们一家三口,昨晚那个贼只是杀手组织的眼线,前来我张家踩点的,对不对?”张宝一脸恍然的打断萧梅的话问道。 “对个屁!除了开头说的还算有几分靠谱,后面的都是扯谈。”公孙羽没好气的说道,“我们是杀手不假,但却不属于任何杀手组织。我跟师妹自小便被师父收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成人之后便结为了夫妇……” “不对呀,那照你这么说,反派哪去了?”张宝皱眉问道。 “什么反派?”公孙羽同样纳闷的问道。 “要是没反派,你干嘛要带着你媳妇跟你闺女四海为家,到处流浪啊。难不成是你师父不愿意让你们结为夫妇?所以他命令你们的门派追杀你们,你们……” “住口!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妄想了?”公孙羽打断张宝的话道:“纠缠我们夫妇的不是我们的师父,我们的师父在临终前将师妹托付给了我,他老人家怎么会反对我娶师妹?” “哦那就是你的同门师兄弟反对?见心上人被你抢走了,因爱成恨……”张宝又是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说道。 “闭嘴!”公孙羽真有点急眼了,又是一声怒喝,“我师父一生就只收了三个徒弟,一个是我,还有他的两个亲生女儿。” “哦我明……” “你明白个屁!给老子闭嘴!”公孙羽有些抓狂,要不是隔着一张桌子,他的唾沫星子能溅到张宝的脸上。 轻易不要招惹失去理智的人,那样很危险。张宝没再瞎猜,只是示意公孙羽接着说。公孙羽见状没好气的白了张宝一眼,“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师父临终前将两个师妹托付给了我,但我只娶了一个。” “……你傻呀?送上门的齐人之福都不知道要?”张宝忍不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公孙羽道。 “你才傻!”公孙羽瞪了张宝一眼,没好气的问道:“你要是知道你要娶的人不喜欢男人,反而对你要娶的女人虎视眈眈,你会娶啊?那不是引狼入室嘛。”公孙羽话音刚落,腰间就是一疼,敢情是被坐在一旁听不下去的萧梅给掐了。 张宝听到这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公孙羽的师父临终前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许配给了公孙羽,但要嫁给公孙羽的萧家姐妹里的妹妹却不喜欢男人,反而对自家的姐姐情有独钟。吃醋的公孙羽也不能把自己的小姨子怎么样,只好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带着媳妇闺女跑路了。 “那这么说,昨晚来咱张家的贼是你小姨子?”张宝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公孙羽问道。 “……我宁愿没有这种小姨子。”公孙羽苦笑着说道。 “可你怎么就认定昨晚来的贼就是你的小姨子呢?昨晚莫秋烟率先发现的……哦,合着是你先发现的?” “对,是我先发现的,可我敢露面吗?” “唔……还有一个问题,按理说你们在张家也不轻易抛头露面,你那个小姨子是怎么知道你们藏身在这的?”张宝挠挠头问道。 “这个我们也没想明白,不知道是哪里泄露了行踪。” …… “算了,想不明白就暂时不想,回头等抓到你那个小姨子以后当面问就是。” “……你打算帮忙?”公孙羽似乎有些意外的问道。 “公孙大哥,你就这点不好,太多疑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就算一开始对你们有些怀疑你们居心不良,但后来相处的时间久了,我也就知道你们的为人。更何况我一直拿冬儿当妹子……不行,以后不能再拿冬儿当妹子看了,那样我岂不是矮了你们一辈。”张宝说到这忽然嘀咕了起来。 公孙羽跟萧梅闻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头笑笑,萧梅开口问道:“小宝,你打算怎么帮我们?就算真抓到了我妹妹,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对哦,这还真是个棘手的事哈。他是公孙大哥的小姨子,是你的亲妹子,就算抓着了她,那也不能打不能骂,还真是不好处理哈。”张宝闻言挠着头道。 “你小子少来这套,平时那么些损人的主意一拍脑门就有,这时候怎么开始犯难了?”公孙羽没好气的说道。 “公孙大哥,话不能那么说,要不是那个贼跟你们关系密切,我至于这么为难吗?要说最快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把她杀了,一了百了,可是能行吗?”张宝白了公孙羽一眼,没好气的反问道。 “废话,当然不行。她好歹是我师父的女儿,怎么能说杀就杀了?还有别的办法吗?” “公孙大哥,你这个求人的态度好像不太对吧?是你求我办事,怎么搞得好像是我在求你似的?” “得了,咱俩谁跟谁,赶紧说正经的。” “……你现在倒是不客气了哈。不过我很遗憾的告诉你,对于你小姨子的事情,我也没辙。” “那你就打算眼睁睁的看着啊?” “那怎么办?她归根结底也是你的小姨子,就算她喜欢的是你媳妇,可这事也不犯王法呀。更何况她还是你媳妇的亲妹子,就算她光明正大的从张家的正门进来,我也没理由去拦她呀。人家是来寻亲的,又不是来寻仇的,你说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你的家务事、”张宝两手一摊,一脸无奈的说道。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既然这样,那我们夫妇就此别过,改日再回来。”公孙羽点点头,起身对张宝告辞道。 “公孙大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你现在就算走了,可你那小姨子以后还不是会阴魂不散的跟着你们。冬儿的年纪也渐渐大了,难道你忍心就这么让她跟着你们一直四处流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既然没有办法躲避,那就唯有面对。跟你小姨子把话说清楚,你那个小姨子要是明事理,自然不会再纠缠你们,可要是不行,那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总是躲不是个事。” “……好吧,那就试试吧,但愿她是个讲理的人。”公孙羽没信心的说道。 “公孙大哥……” “哎,别喊公孙,我原本姓秦。”公孙羽打断张宝的话道。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没了,就这一个。” …… 说易行难,任何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张宝虽然劝公孙羽……现在应该改称秦羽夫妇跟那个纠缠他们一家多年的小姨子萧兰兰当面把话说清楚,好好谈谈。可问题是现在萧兰兰行踪不定,连人都没见着,那自然也就没机会把话说清楚。 不过这点事情难不住张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逮不住流氓。既然萧兰兰喜欢的是她亲姐姐萧梅,那拿萧梅做饵钓萧兰兰上钩也就没问题了。正好萧兰兰已经知道秦羽夫妇现如今人就在张家,只要耐心守株待兔,萧兰兰自会自投罗网。 夜已深,白天热闹的张家此时也是安静了下来,除了负责守夜的人偶尔巡视会发出一点响动外,张家绝大多数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张家的墙头,躲过张家夜间巡逻的护院,悄无声息的向着秦羽夫妇休息的小院摸了过去。萧兰兰此时的心情有点激动,她一直在追寻姐姐的下落,如今终于发现了姐姐萧梅梅的行踪,让她忍不住想要尽快姐妹相认。只是乍一看并不起眼的张家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守备的森严甚至比起一些豪门大户都厉害,萧兰兰也不想伤人,所以这几日一直在暗中查探,直到今日觉得有把握了,萧兰兰这才决定展开行动。 顺利进了张家,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来到了姐姐居住的小院,心里一想到马上就可以与自己朝思暮想的姐姐团聚,萧兰兰不由得有些激动了。 第五十五章 难缠的萧兰兰 “姐,好久不见。”看到自己在这世上仅剩的血脉亲人,萧兰兰的眼睛不由湿润了,语气也有些哽咽的问好道。 “兰兰,这些年过得可好?”萧梅梅同样有些激动。虽然是姐妹,但母亲死得早,萧梅梅几乎就是充当了母亲的角色将萧兰兰带大。没见面的时候还能忍耐,可当真见到了真人,那感情的闸门就再也关不住了。 “姐”萧兰兰喊了一声,如同乳燕投林,只想要抱住姐姐好好痛哭一场用以宣泄这几年的分别之苦。可没想到突然蹦出个搅局的,秦羽猛地跳出来将萧梅梅挡在了身后。想趁机占我媳妇便宜?没门! 萧兰兰及时刹住了脚,没有一头扎进秦羽的怀抱。看着如临大敌的秦羽,萧兰兰的神色有些复杂,强笑一声道:“姐夫也在啊。” “嗯,兰兰,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秦羽点点头,问道。 秦羽的问题不光是秦羽夫妇想要知道答案,就是躲在里屋的张宝,也很想知道。按照萧梅梅提供的情报,萧梅梅姐妹俩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世外高人。他老人家生前有两个职业,一是杀手,二就是大夫,白天治病救人,晚上杀人越货。要不怎么说天才都是疯子呢…… 萧家姐妹的父亲将杀手的本事传给了秦羽,而那一身医术则传授给了萧家姐妹。不过萧家姐妹所继承的医术也略有不同,萧梅梅专攻用毒,萧兰兰则专攻用药救人。要严格说起来,还是萧兰兰走的是条正道。 听了秦羽的疑问,萧兰兰不由轻笑出声。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就是无巧不成书。她是名医术高超的大夫,而又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许多妇科病相比起找男大夫,找她更加方便一点。当张宝去明月楼找服装发布会所需的衣架子时,萧兰兰恰好就在明月楼。也是因为一时好奇,萧兰兰乔装改扮也去了张家举办的服装发布会的现场,碰到了为了防止有宵小之辈混入现场而被张宝特意安排负责守卫工作的萧梅梅。 数年未见,再加上萧兰兰进行了伪装,萧梅梅并没有认出自己的亲妹妹就在眼前。可萧兰兰却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姐姐,也就有了后来萧兰兰夜入张家的事情。 经过多方打探,萧兰兰对如今自己姐姐一家所栖身的张家有了初步的了解,不过萧兰兰自视甚高,自己也习惯了高来高去的生活,在觉得可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以后,萧兰兰冒险前来与姐姐相认。 萧兰兰想得简单,就算被张家的人发现,凭借自己的本事全身而退不是什么难事。可她忘了,张家摆在明面上的并不是所有的实力,再加上狡猾的张家家主张宝,既然来了,想要安然无恙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张宝又不是混绿林道的,绿林道上的规矩自然不需要遵守,只要能拿住人,什么卑鄙无耻,不讲道义的手段那都是可以拿来用用的,目的达到的就成。就比如现在,萧兰兰进了秦羽夫妇的小院,看似是秦羽夫妇在专门等候萧兰兰前来,但实际上张宝早在让人把秦羽的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是萧兰兰警觉性不够,而是她没想到张家的哨岗分明暗两种,萧兰兰躲过了张家的明哨,可暗哨却发现了萧兰兰的行踪。此时还不发难,只不过是因为此时还没得到张宝下令动手的命令。 “姐,妹妹这几年好想你。”就在张宝打算通知埋伏在外面的人做好准备动手拿人的时候,萧兰兰的一句话顿时又让张宝按兵不动了。 好奇呀,人人心里都有一颗八卦心,张宝也不例外。他也很想听听萧兰兰会说些什么好表达对姐姐萧梅梅的相思之苦。张宝是瞧热闹的不怕事大,可当事人秦羽就不一样了。虽然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小姨子,但当着自己的面勾引自己的媳妇,秦羽还是有些不爽。 不等萧兰兰再说什么,秦羽已经抢先问道:“兰兰,这两年过得还不错吧?” “……姐夫,你不觉得这屋里有个人是多余的吗?”萧兰兰白了秦羽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哦,那你是想要走啊,那我跟你姐就不留你了,改天有空咱们再聊……”秦羽顺着萧兰兰的话抢先道。 “姐夫,你以前可没这么会说话。什么叫我要走啊,我是嫌你在这碍事,我是想要跟我姐好好说会话,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啊?”萧兰兰干脆把话挑明。 “……那你能保证你只是要跟你姐聊天吗?”秦羽怀疑的问道。 “姐夫,瞧你这话说的,我跟我姐都是女人,就算是睡一块了又能出什么事?” “能出的事有很多。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什么心思,我懂!”秦羽索性也把话跟小姨子挑明了。 “呵呵……你既然懂,那还请姐夫成全。” “我成全你个……” 萧梅梅越听越不像话,伸手掐了秦羽一把,对妹妹萧兰兰道:“兰兰,姐姐是有家室的人,你的心思姐姐懂,不过你还是放弃吧,姐姐是不会做不守妇道的事情的。” “……姐,姐夫这人有什么好的?要不是当初父亲临终将你许配给他,他又哪里配得上你?”萧兰兰不死心的劝道。 “嗨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配不上你姐了?”秦羽不乐意的叫道。 “哼,你除了会杀人,还会什么?”萧兰兰冷哼一声道。 “我……你……你又不是你姐,你怎么知道你姐不愿意跟我?梅儿,告诉你妹,你有没有后悔跟我?” 萧梅梅闻言白了气急败坏的秦羽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妹妹道:“兰兰,姐姐现在过得很幸福。” 一听萧梅梅这话,秦羽不由露出一脸的得意神色,挑衅的冲萧兰兰挑了挑眉,结果换来媳妇萧梅梅的又一掐。 “……姐夫你别得意早了,我可没说会死心。”萧兰兰就像是见不得秦羽得意似的,咬着牙提醒道。 “……姓张的,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眼见萧兰兰要走,秦羽忍不住冲里屋吼道。这萧兰兰始终是他心里的一块心病,这要是放她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冲自己的媳妇下手。 “吵吵什么?怎么一沾萧姐姐的事情就这么沉不住气。我张家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张宝走出里屋没好气的冲秦羽道。 “……这是我家的私事,张公子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萧兰兰盯着张宝缓声问道。 “哎话不能那么说,如今秦大哥跟萧姐姐是我张家的内院供奉,他们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来骚扰他们,那就相当于是在骚扰我。这位萧姑娘,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萧姐姐既然对你无意,你又何必死缠烂打?听我一句劝,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萧姐姐如今生活和美,你又何必为了一己之私就破坏她的幸福?” “可他配不上我姐。”萧兰兰一指秦羽说道。 张宝闻言摇摇头,拍拍黑了脸的秦羽,问萧兰兰道:“萧姑娘,你买过鞋吗?” “买过,可这跟眼前这事有什么关系?” “那萧姑娘买鞋的时候会试试合不合脚吗?” “会,怎么了?” “那萧姑娘买鞋是按照掌柜的意见来买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买?” 萧兰兰:“……” 不用萧兰兰回答,张宝又道:“鞋子合不合脚,那只有穿鞋的人知道。就跟婚姻一样,合不合适,配不配,那是成亲双方的事情,而不是由你这个外人来下结论。你觉得萧姐姐嫁给秦大哥不合适,可要真的不适合,会有他们的孩子冬儿的降生?你说秦大哥配不上萧姐姐,不过是在给自己的缺德行为找借口而已。你觉得秦大哥配不上萧姐姐,可我觉得秦大哥跟萧姐姐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合适的不能再合适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萧兰兰恼火的问道。 “就凭这个。”张宝冲萧兰兰晃了晃手里的手弩,冷笑着说道。 弩,属于军中利器,一般是不允许普通百姓拥有的武器之一。但老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张宝挂着一个将作监丞的官职,那就意味着张宝有了监守自盗的机会。再加上被张宝给拉拢进张家的沈平是个研究狂人,想要改良一下手弩的使用方法易如反掌。就比如此时张宝手里拿着的这把手弩,前身就是燕翅弩,但经过沈平的改良以后,张宝手里这把弩不仅可以连发三矢,威力更是加强了一倍左右,十米之内可以洞穿皮甲。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藏军械。” “呵呵……萧姑娘,你不用吓唬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我就私藏军械了,怎么着?你想去告密?别人信不信是一回事,你能不能活着离开又是另一回事。” “……你想杀人灭口?” “哎呀你真聪明,也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你不信。” “咄”萧兰兰话音未落,一枚箭矢就钉在了萧兰兰左侧的门框上。张宝冷声提醒道:“萧姑娘,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别以为跑出去就能跑掉。我实话告诉你,我张家不仅私藏了我手里这种手弩,外面还有十把神臂弩在等着你。” “你从哪弄来的神臂弩?”萧兰兰有些不相信。 “呵呵……你还别不信。我不仅是朝里的秉义郎,还是将作监丞,我这个身份,想要拿几把神臂弩回家研究研究,问题不大。” “……你想怎么样?”萧兰兰的心里一阵苦笑,终于有些后悔自己这回托大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要好好劝劝你。其实看在秦大哥跟萧姐姐的面上,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只是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你的爱好有些特殊,可你姐姐不是那类人呀,你这样死缠烂打,难道不是让你姐姐为难吗?你总说秦大哥配不上你姐姐,难道你姐姐随了你就会幸福?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说到这张宝拿起挂在胸前的竹哨吹了一声,随即便有人冲进屋里,手里端着神臂弩把萧兰兰围了起来。 萧兰兰见状也不反抗,干脆闭目摆出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站在张宝身边的萧梅梅见状欲言又止,张宝见了笑了笑,对萧兰兰道:“别一副准备受死的样子,我压根就没打算要你的命。”说完张宝摆摆手,示意冲进屋里的李柏等人收队,又对萧兰兰道:“萧姑娘,你可以走了,今晚我只当你没来过。但我希望你离开以后可以好好想想,你到底是想要看到你姐姐幸福还是只打算满足一下自己的私欲。我希望你下回来张家的时候是从正门进来,而不是跟蟊贼一样翻墙而入。” 看到退出屋子的张家护院,萧兰兰深深的看了张宝一眼,忽视一旁神情有些不快的秦羽,萧兰兰忽然笑道:“张公子,后会有期。” “萧姑娘,慢走。” 有了张宝的吩咐,没人阻拦萧兰兰离开。不过等萧兰兰走后,秦羽当即恼火的埋怨张宝道:“你怎么真的把她放走了?” 张宝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不放你还留着请她吃饭啊?” “可万一她还来呢?” “那就来呗,她是你小姨子,她要来看看她姐姐跟侄女,你还能拦着?” “可,可她不怀好意啊。”秦羽急道。 “别着急,慢慢来,你那小姨子又不是采花贼,回头她来的时候不要给她跟萧姐姐独处的机会就是了。” “……我还是不放心。” “你呀,男子汉大丈夫,要心胸宽广一点……” “你少来,不是你媳妇被人惦记。” 张宝摇摇头,对于“护妻狂魔”秦羽是没辙了。没办法,要不是萧兰兰跟秦羽夫妇是亲戚关系,都不用张宝管闲事,秦羽自己就解决了,他是杀手,杀个把人还不跟玩一样。可问题是萧兰兰是秦羽的小姨子,有了这层关系,许多用来对付情敌的办法就没法用了。 这萧兰兰杀不得,关不得,只能先这样拖着,期盼她自己醒悟,但能不能醒悟?张宝也只能说看吧。 第五十六章 街头斗殴 农历八月十五,是中国传统节日之一的中秋节。在这一天人们吃月饼,玩花灯,舞火龙……作为大宋的京畿汴梁,在这一天更是热闹非凡。 张宝作为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在这一天也是积极参与,带着高宠、羊角儿、冬儿等等一帮众小一块住进了城里,就等晚上庆祝活动开始以后好去街上游玩。 等到了晚上,张宝带着兴奋的一群小伙伴出了门,直奔大相国寺。通常过节的时候,像大相国寺这种地方都会有盛大活动,去那里肯定有热闹好看。只是张宝忘了,其实过节的时候在家里待着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过节的同时别人也过节,你出门游玩的时候别人也出门游玩,这人一多,能看到最多的也就是人了。 作为大宋的都城,汴梁城的人口没有百万也差不到哪去,这么多人不约而同的上街游玩,那挤得……为了防止被人群冲散,张宝带着高宠等人将冬儿等女孩子包围在中间,可即便如此安排,还是叫突然骚乱的人群给冲散了。 有人竟然敢故意纵火! 等张宝等人顺着人流退到安全地带一清点人数才发现,陈大海等一同出来游玩的年轻人跟张宝等人走散了,此时剩下的就只有张宝、高宠、羊角儿这三个小男人,还有冬儿、大丫、小丫、莫秋烟这四个大小女子。 张宝并不担心陈大海等人的安全,都是大小伙子,还都跟接受过周侗的指点,寻常三五个大汉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自己这边的情况就惨点了,已经有些后悔出门的张宝便提议回去。只是这个提议刚一提出来,立刻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 “小秀才,怕什么?有姐姐我呢。”莫秋烟拍着她的胸脯子向张宝保证道。莫秋烟自小便跟随她师父长大,身边没什么玩伴,即便艺成下山以后也没认识几个朋友,像现在这样跟人一起出门游玩,对莫秋烟来说很新鲜,她不愿就这么回去。而冬儿、大丫、小丫这三个小丫头更是正贪玩的年纪,一听张宝提议回去,当即可怜巴巴的看着张宝。 “二哥,别担心,这不是还有我们呢吗。”高宠低声劝张宝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反对,那我们就接着逛吧。不过一会咱们要挑人少的地方走,我可是有点被挤怕了。” 张宝在前头开路,高宠、羊角儿分别护在两侧,莫秋烟走在最后负责押阵,四个人护着冬儿、大丫、小丫三个小丫头继续往大相国寺走。在和陈大海等人走散之前,众人的目标就是大相国寺,此时去大相国寺,说不定还能碰到陈大海等人。 为了躲避正在重新聚拢的人群,张宝特意挑一些小路奔着大相国寺走。只是没想到这走小路也能遇上麻烦。竟然有人把着路口不让人走,看了一眼守在路口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状的地痞,不愿意惹事的张宝当即就准备掉头,可他忘了,身边还有高宠跟羊角儿在呢。 这两小子都是好抱打不平的主,尤其是在接受了周侗这位名师的指点以后,二人早就心痒难耐,一直想要找个人练练手。可张家庄子里的人都是自己人,那切磋就真是切磋,点到即止。两小子一直就没打痛快了,一看现在机会难得,当即二人心有灵犀一般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出手,把拦住张宝的那个地痞给打翻在地。 张宝一见事情已经不能善了,干脆也摸出随身携带的板砖照着挨了打准备喊人的地痞脑门拍了下去,一砖就把地痞给拍晕了过去。 “二哥,你怎么随身还带着板砖啊?”羊角儿有些无语的看着张宝问道。 “废话,防身。”张宝盯着听到动静赶过来查看情况的地痞,问高宠、羊角儿道:“前几天送给你们的家伙都带着呢吗?” “带着呢。不过几个地痞,用不上吧?”高宠随口答道。 “不一定,总之有备无患。羊角儿,你去通知莫姐姐一声,让她带着冬儿她们先躲躲,一会不要露面。” 羊角儿答应一声,不一会的工夫就回来低声对张宝道:“二哥,莫姐姐让我们小心。” “嗯。”张宝点点头,迈步迎上前,不等前来查探的地痞开口,抢先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此私设关卡。” “嗬~胆子不小,敢管我们贾八爷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吧?弟兄们……”为首的地痞冷笑一声,回头就准备招呼身后的人动手,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趁着二人说话的工夫走到近前的张宝已经动手,一板砖就拍了过去。 张宝个矮,要拿砖拍人脸得手往上扬,而听到同伴提醒想要躲避的地痞就得身子往后仰,可张宝出手快,一见对方躲过了自己的第一下偷袭,不等对方直起身子,抬腿就是一记撩阴脚,正中地痞的要害。 就听“嗷”的一声惨叫,地痞躺在地上拱着身子像只大虾米一样玩自己的鸟去了。不过张宝这一动手,双方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打呗。别看周侗说张宝没有什么习武的天分,但穷文富武,整天好吃好喝的喂着,张宝那身体素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了。打不过高宠、羊角儿这样的练武奇才,但对付几个街头地痞,那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高宠、羊角儿这两个好战分子,十几个地痞没一会的工夫就被张宝三人搞定了。 不过等到清点战利品的时候,张宝才发现自己惹上大麻烦了。那伙地痞刚刚的确是在小巷里进行不法勾当。张宝与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恰好是这伙地痞打算收工的时候,也就是说,他们的猎物已经拿下了,就准备开路走人,而张宝等人这时候赶到了。张宝把这伙地痞放倒了,这伙地痞的猎物也就成了张宝的战利品。 “小宝哥哥~”刚刚获救的赵玉盘才被松开就一把抱住张宝的腰不撒手,放声痛哭起来。张宝也是没想到,大宋长公主会不在宫里,反而被人装进了麻袋里。 “别哭,别哭,没事了。玉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张宝一边安慰一边问赵玉盘道。好在这时莫秋烟等人也过来了,这才让赵玉盘松开了张宝。不过张宝这一问,顿时又勾起了赵玉盘的伤心事,眼圈一红,又要开始掉眼泪。 等赵玉盘哭哭啼啼的把话说完,张宝这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中秋嘛,赵玉盘也想要去大相国寺游玩,便换上了便装,带着几个宫女侍卫出了宫。不想出宫没多久,赶上了一场骚乱,赵玉盘也就跟自己的宫女侍卫走散了。正着急的功夫,有人过来跟赵玉盘说有人在找她。 不知道人心险恶的赵玉盘便傻乎乎的跟着那人进了小巷,等发现不对劲想要呼救的时候又被人给捂住了嘴,装进了麻袋。正绝望呢,张宝带着人把那帮坏人给打跑了。 “好了,不哭不哭,已经没事了。玉盘,我送你回家吧。”张宝安慰了一下赵玉盘,提议道。 “嗯。”赵玉盘闻言点头答应。差点叫人绑架了的赵玉盘现在是一点游玩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着赶紧回家。可没想到赵玉盘刚答应,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声,张宝脸色一变,当即伸手拉住赵玉盘就跑,同时提醒高宠等人“快走。” “就是那小子!别让他跑喽!追!”张宝这一跑顿时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身背后传来的声音更是证明来的这伙人跟先前那伙人是同伙。 对于汴梁城内的大街小巷,张宝其实并不是很熟悉,拉着赵玉盘一通狂奔,最后终于叫那伙人给围追堵截在了一个死胡同里,虽然眼下还没被那伙人发现行踪,但再想要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 “二哥,我跟四弟保着你们冲出去。”高宠拿出了藏在腰间的三棱刺,向张宝提议道。 “胡说,我是那种会扔下兄弟不管独自逃生的人吗?”张宝怒斥道。 “小宝哥哥,要不就告诉那些人我的身份……” “不行,那样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不等赵玉盘把话说完,张宝就摇头打断道,随即又拍拍赵玉盘的手背安慰道:“别怕,别人想要伤害你,首先得先跨过我的尸体。三郎,羊角儿……” “二哥你说吧,想出什么办法了?”高宠闻言问道。 “擒贼先擒王,这伙人里肯定有领头的,咱们想要化险为夷,那就必须要抓住那人。羊角儿,一会你负责把这些钱撒出去,而三郎你就趁机去抓住那个领头的。”张宝说着便将身上的钱袋递给了羊角儿。 “二哥,能行吗?”羊角儿借过钱袋问道。 “总要先试试,若是不灵……一会你们就要下死手了。”张宝说到最后突然压低了声音。高宠、羊角儿顿时露出明白的意思。虽然三人此时的手上都没有人命,但眼下都危机自己身家性命的关头,哪还顾得上手下留情。 见高宠、羊角儿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张宝立刻让二人分头做好准备,也就在高宠、羊角儿找到位置准备就绪的时候,那伙追赶张宝的地痞发现了躲在死胡同里的张宝四人。 “小子,识相点就乖乖束手就擒,省得大爷费事。”为首的地痞一脸得意的看着张宝说道。 张宝不慌不忙的问道:“你是谁?” “哼,你小子想知道老子是谁?那你站好了,别一会被吓一跟头。” “少他妈废话,你是谁?”张宝不耐烦的骂道。 “嘿~小子够有种的,都到这地步了还这么嚣张?老子人称贾八爷,敢坏老子的事,老子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给我上!” 随着贾八一声令下,身后的小弟当即就有人奔张宝扑了过来,只是在这时忽然就听有人大喊一声:“快来看啊,天上下钱啦。” 天上真的掉钱了! 地上那帮地痞顿时也就乱了,哄抢一片,贾八气得脸色发青,这帮丢人现眼的玩意,真是不给自己长脸。感觉指望不上这帮抢钱抢疯了的手下,贾八爷当即亲自上前想要拿下张宝。在他看来,张宝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可还没等他靠近张宝,就听张宝一声大喝,“别动!” “干嘛?”贾八纳闷的问道。 “你可想好了,今日你敢动我,来日我就让你身不如死。” “哈~小子,你当你贾八爷是被吓大的?”贾八满不在乎,对张宝步步逼近,张宝护着赵玉盘退到墙角,拔出了随身带着的三棱刺,威胁给贾八打头阵的几个地痞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老子赚一个,别把我逼急喽,否则……” 做人小弟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但真要是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拼,多数人都会打退堂鼓。原本还想着生擒张宝好向自家老大讨赏的几个喽啰一见张宝手里拿着的那把兵器,心里不由含糊了,那腿也就不往前迈了。 “谁抓到那小子,那小子后面的小娘们就赏给谁睡一晚上。”贾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张宝听了不由大怒,怒声喝道:“三郎,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贾八就发现一人形如鬼魅,直奔自己而来,而那些但凡被这人沾过身的人无一例外发出一声惨叫。贾八心里不由发毛,刚想要招呼人拦住此人,就见又有一道人影直奔自己而来。 “快,抓住那小子还有那个小娘们!”贾八边说边奔着张宝冲了过来。他倒也是个精明的,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抓住了张宝,他自然也就安全了,张宝见状只得冲了上去。好在张宝跟赵玉盘此时所占的小巷很窄,张宝堵在了巷口,地痞也就没法绕过他去抓赵玉盘,但这样一来张宝也就退无可退,只能死守小巷口。 “小子,老子要你的命!”贾八冲着坏了他好事的张宝大吼一声,举起手里的铁尺就砸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因攻受赏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张宝的打算很好,擒贼先擒王,拿下了眼前的贼首贾八,剩下的那些喽啰自然也就不足为惧。但贾八也不是胆小的窝囊废,他并没有如张宝所希望的那样在发现危险以后落荒而走,而是选择了铤而走险,要抢在高宠、羊角儿杀到自己面前之前抢先拿下张宝。这样一来,张宝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对别人狠不叫真正的狠,能对自己狠的,那才算是真正的狠人。张宝很清楚自己落到这伙贼人的手里绝没有好果子吃,若是赵玉盘的身份被这伙贼人知道,那更是有可能被灭口。当贾八手里的铁尺照着张宝的脑袋砸下来的时候,张宝不退反进,拼着左肩受伤一头撞进了贾八的怀里,这一下出乎贾八的预料,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往后退的时候,心口忽然一疼,忍不住就是一声惨叫,连退数步手捂心口,那血捂不住的往外流,对面的张宝已经退回小巷口,右手攥着的三棱刺还在往下滴血…… “啊~”贾八发出临死前的一声怒吼,往前紧走两步,终于身体一踉跄,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一见头目倒地,正在围攻高宠、羊角儿的贼众顿时慌了神,当即便有机灵的脚底抹油想要开溜,可还没等他们逃出多远,就被闻讯赶来的官兵给堵住了退路。 “前面可是师弟?林冲在此!”听到林冲的大喊,张宝终于有点坚持不住了,方才为了保命还不觉得累,现在终于安全了,张宝才感觉体力有些虚脱,要不是赵玉盘的搀扶,此时已经坐在了地上,勉强出声道:“师兄,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小弟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拿下,统统给我拿下!”林冲一边吩咐一边走到张宝的面前伸手拍了一下张宝的肩膀。不想这一拍顿时就坏事了,就听张宝“嗷”的一声惨叫,脸色变得煞白,汗珠子也从额头冒了出来,表情龇牙咧嘴。 “师弟,你受伤了?”林冲关心的问道。 “废话,不受伤我能那么喊吗?”张宝没好气的答了一声,又像刚想起什么来,拉着林冲低声问道:“师兄,方才为了保护公主殿下,我跟三郎、羊角儿下了杀手,回头我们不会有事吧?” “放心,你们也是为了自保……公主?什么公主?”林冲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道。 “林教头,我在这里。”赵玉盘出声对林冲道。 林冲方才光顾着关心张宝了,哪里会想到扶着自家师弟的会是本朝的长公主。林冲认识赵玉盘,只不过赵玉盘不认识林冲,也就是以前跟张宝闲谈的时候知道在禁军里有林冲这个人。 “末将拜见长公主殿下。”林冲赶忙行礼。 “林教头不必多礼,林教头,此番多亏张秉义出手相救,若不是他们,我就被这伙歹人给抓走了。” 只这一句,林冲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没有长公主这一出,那张宝与这伙地痞发生冲突会被定性为打架斗殴,想要替张宝脱罪那就需要上下活动。可现在不用了,听长公主这话的意思,她是遇到了这伙贼人的劫持,张宝带人营救才与这伙贼人发生了冲突,那是救驾,有功无过,而且张宝还为此英勇负伤,别说杀了几个人,就是把这些人全宰了,那也没有任何问题,反正这伙人的下场也是个死,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他们的家人。不过这些就不是林冲需要关心的了。 “把他们都看好了,放跑一个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师弟,我先护送长公主回宫……”林冲话没说完,赵玉盘就开口反对道:“不要,张秉义受了伤,需要太医治疗。” “嘶~你轻点,我肩膀受伤了,禁不住你使劲扯。”张宝倒吸一口凉气,没好气的冲赵玉盘埋怨道。 “哦。”赵玉盘乖乖的应了一声。 林冲自然不反对带上张宝,而且看长公主的意思,不带上张宝她也不会跟自己走,当即让人看好那些地痞,叮嘱他们这些地痞都是惹出了滔天大祸,谁敢徇私放了,那就是连累家小的重罪,到时谁也救不了。 …… 皇宫大内,自从得知女儿赵玉盘走丢的消息以后,赵佶跟郑皇后就急了,可这事又不能声张,以免反而让女儿遇到危险,只能一面命皇城司派人速速寻找一面焦急等待。中秋佳节,本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可现在赵佶跟郑皇后哪还有心思与民同乐。 “官家,有消息了,长公主找到了。”黄经臣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 一听宝贝女儿找到了,赵佶原本紧张的神色不由一松,连声说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黄中官,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玉盘遇到了什么麻烦?”郑皇后问黄经臣道。听郑皇后这一问,赵佶的神色又紧张起来。 “官家,娘娘放心,长公主已经脱险,如今正被禁军教头林冲带着人护送回宫。不过张秉义负伤,还请官家下旨命太医准备救治。” “唔?这里面有张宝什么事?”赵佶皱眉问道。 “黄中官,我儿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郑皇后同样皱眉问道。 “回禀娘娘,据长公主自己说,她在与宫中侍卫失散以后遭遇了坏人,若不是当时恰好张秉义带人路过救下了长公主,说不准长公主就被人给拐走了。” “你说什么?有人敢拐朕的女儿?”赵佶一听就急了,怒声喝道。 “官家息怒,这是长公主亲口所言。”黄经臣连忙跪地回禀道。 “……那你方才说张宝受伤,莫不是被那些贼人所伤?” “正是。据长公主说,张秉义在救下长公主以后本打算带着长公主就此离开。不料那些贼人叫来的同伙,一路围追堵截将张秉义和长公主堵在了一条小巷中,若不是张秉义带着他两个结拜义弟拼死保护,说不定长公主都有性命之忧。” “哼!敢伤朕的孩子,朕看这伙贼人是找死。黄经臣,那伙贼人是什么来路?”赵佶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问道。 不过还没等黄经臣回答,就见梁师成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兴冲冲的向赵佶道:“官家,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哼,还用你说?我儿现在哪里?”赵佶冷哼一声,问道。 “呃……长公主正在殿外等候官家召见。”梁师成没想到主子是这个态度,一时有些摸不清主子此时是喜是怒,也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答道。 “还不快去让她进来。”赵佶看梁师成一副呆鸟的样,忍不住跺脚催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 “回来,陪同我儿进宫的张秉义现在何处?”赵佶忽然又叫住梁师成问道。 “呃,张秉义的肩膀好像受了点伤,小的已经命人去传太医前来救治。” “嗯,做得好,回头告诉太医,让他们用心救治,若是张秉义有任何闪失,朕定会唯他们试问。” “是,是,小的这就去,官家可还有吩咐?” “没了,快去。” …… 不多时,赵玉盘来到殿中,一见到自己的父母,可算是见到亲人了,那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哭的赵佶跟郑皇后又是一阵心疼,连忙轻声安慰。 赵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却绝对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看到自家闺女在外面受了欺负,顿时就是怒不可遏。 “我儿放心,父皇绝对要为你出这口恶气。”赵佶郑重其事的向赵玉盘保证道。 “父皇,这回若不是遇到了张秉义,女儿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父皇母后了。”赵玉盘抹了抹眼泪,提醒赵佶道。 “对,对,我儿放心,父皇绝对要重赏张秉义。朕听说,他受伤了?” “嗯。当时儿臣和张秉义被那伙贼人堵在了一条小巷子里,张秉义为了保护儿臣,一直死守在巷口没有后退半步,后来更是被贼首打伤了肩膀。” “好,好……” “父皇,他都受伤了,你怎么还喊好?”赵玉盘有些不满的向赵佶抱怨道。 “呵呵……傻闺女,他受了伤,父皇才好重重的赏他啊。”赵佶笑着解释道。 “可他本来是不用受伤的……”赵玉盘低头嘀咕道。 …… 公主差点叫一帮地痞无赖给绑了票,这事虽不敢说惊天,那也够得上动地的了。首先倒霉的就是开封府尹刘大人。汴梁是大宋的京畿,是当今天子赵佶的家,在赵佶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一起恶性案件,开封府难辞其咎。若不是大宋有不杀士大夫的保证,刘大人这回就是妥妥的脑袋搬家。 不过刘大人的脑袋是保住了,但参与这起事件的那帮地痞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而且不光是他们本人被盛怒之下的官家下旨砍了脑袋,就连他们的家人,也落了个充军发配的下场。而这还不算完,新上任的开封府尹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声令下,汴梁城的严打行动就此展开,那些平日里敲诈勒索,欺行霸市的地痞无赖遭到了官府的清算。 在强大的国家机器的面前,那些看似强大的黑恶势力几乎瞬间土崩瓦解,无数过去在街市上横行霸道的人物都成了监牢里的常住客,一时间开封府的大牢人满为患,开封府的牢头也趁机赚了个盆满钵满,背后对张宝这个始作俑者那叫一个感恩戴德。 至于张宝,此时正被留在宫里养伤。其实他的伤并不重,只是左肩硬挨了死鬼贾八的铁尺一下,伤了筋骨,只要敷上几副药,再调养个把月也就没事了。但这回受伤的收获很大,当街杀人的事情没人敢提,因为当今天子都当着群臣的面夸张宝杀得好,哪个不长眼的敢反对当今天子的结论。 其次就是官职的变化,这回张宝算是连升三级,从从八品的秉义郎直接变成了正七品的武翼大夫。俸禄增加了不说,更让汴梁城里的权贵没人敢再拿张宝不当回事。张宝如今才十三岁,就已经是朝廷的正七品,这要是等长大成人了,那官运还能小得了?之前只是汴梁城里的一小部分人认为张宝是潜力股。但现在,只要不是傻子,那都能看出张宝日后前途无量。 不过就算现在有人想要跟张宝搞好关系也找不到机会,张宝在宫里呢,皇宫大内,可不是随便让人出入的地方。要说起来张宝这伤回家养着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问题是宫里有人不肯放人,张宝也走不了。 “小宝哥哥,你肩膀有伤,行动不是很方便,我来喂你吧。”赵玉盘一脸温柔的端着一个玉碗对张宝道。 “呃……有劳公主了。”张宝有些尴尬的应道。 赵玉盘此时的表现与张宝印象里的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这中间的缘由,张宝一开始没想到,但等看到赵玉盘眼里流露出来的丝丝情意,张宝顿时明白了,他又不是木头。 张宝知道古代人都比较早熟,但赵玉盘此时不过是个九岁的黄毛丫头……这也熟的太早了吧?张宝来自后世,自然不会像苏轼、欧阳修那种搁到后世个个都该挨枪毙的老变态一样。但如今的社会风气就是如此,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被人梳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张宝没办法去扭转这种在他看来属于畸形的社会风气,唯有洁身自好,坚持不跟那些自诩风流的老变态们同流合污。 宫里是不能待了!别说宫里,就是连家张宝都有意暂时不回了。再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保不齐宫里就会下旨要招自己当驸马了。张宝虽然不反对娶公主,但他也不打算现在就往坟墓里钻。 左思右想,唯一能够摆脱眼前这种“困境”的法子就一个,三十六计走为上。打着游学的名义离开汴梁一段时间,暂时离开汴梁这个是非圈,顺便结交一些江湖好汉,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事先做一些布置。 第五十八章 出外游学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请娘娘允许小臣离开汴梁出外游学一段时间。”张宝一脸诚恳的向郑皇后请求道。 “小宝,为什么忽然想要出外游学?”郑皇后温言问道。作为后宫之主,郑皇后自然不是那种由着性子任性胡来的主,张宝向自己提出想要出外游学,那必有原因。张宝也知道不说出个合适的理由是难以叫郑皇后放人的,只好解释道:“回禀娘娘,小臣想要出外游学的理由有三。其一便是方才小臣说的,小臣年幼,不堪大任,需趁此时多多学习;其二便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臣如今风头出的有点大了,需要出外避避风头;其三……” “是什么?”见张宝忽然犹豫,郑皇后追问道。 “其三便是公主那里。小臣与公主皆年少,公主此次遇险幸得小臣相救,有可能会让公主对小臣生出一种错觉,分开几年,或许公主就会想明白一些。”张宝斟酌着措词,小心翼翼的对郑皇后道。 看到张宝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郑皇后不由轻笑出声。知女莫若母,作为赵玉盘的生母,对于自己闺女这些时日的变化自然是看在眼里,而作为过来人,自然也清楚自己闺女藏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不过这时候就考虑终身大事言之过早,郑皇后还琢磨着想个办法劝劝自家闺女,不过现在张宝提起,郑皇后也就省事了。 就如张宝所言,两个人此时的年纪都太小,情窦初开理解,暗就此定下终身大事却又过于草率。若是强行阻止,反而容易激起闺女的逆反心理,倒不如让二人分开一段时间,双方都有一个冷静的时间,说不定等闺女长大以后看上了别人,到那时也会省却不少的麻烦。 “好吧,既然你一心上进,本宫也不好拦你,且先回去安歇,明日再来等候答复。”郑皇后微笑着对张宝道。 张宝见郑皇后答应了,知道这事已经成了八分。当今官家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刁难自己,郑皇后让自己明日再来,也不过是要在今晚告诉官家一声。 等到张宝走后,郑皇后轻声对自己身后的屏风道:“玉盘,出来吧。” “母后……”赵玉盘眼睛红红的看着郑皇后道。看的郑皇后一阵心疼,伸手搂住赵玉盘小声安慰道:“玉盘不要难过,没事的,有母后跟你父皇替你做主。” “可是,可是……” “放心,放心,只要你愿意,你小宝哥哥跑不了。” “母后~”自己的小心思被人说了出来,赵玉盘不由一阵羞涩,冲着郑皇后一阵撒娇。郑皇后笑着搂着女儿哄道:“好好好,不说小宝,不说小宝。” “不说小宝什么呀?难道那个臭小子又惹什么祸了?”外面传来当今官家赵佶的询问。 “臣妾见过官家。”郑皇后松开女儿起身向赵佶行礼道。 “皇后不必多礼。”赵佶微笑着扶起郑皇后,又问站在一旁一脸乖巧的赵玉盘道:“玉盘,是不是小宝那个臭小子惹你不开心了,告诉父皇,父皇替你揍他去。” “父皇,你也笑话女儿。”赵玉盘不依的拉着赵佶的衣袖撒娇道。 “呵呵呵……好好好,不笑不笑。玉盘,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不开心?” “回禀父皇,孩儿没有不开心,只是,只是小宝哥哥打算出外游学,要暂时离开汴梁一段时间。” “唔?这是为何?”赵佶闻言一愣,皱眉问道。 “官家容禀……”郑皇后也知道女儿说不清楚这件事里的玄机,接口对赵佶道。等郑皇后说完了,赵佶不由抚须点头道:“嗯,不错,这小子倒是个机灵鬼,还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出外游学,好借口,倒是省得朕想办法保护他了。皇后,你打算何时放他出宫?” “臣妾让他明日再来等候消息。” “好,那此事就交给你办吧。你不知道,今日竟然有人想要让这小子进国子监好参加明年的科考,说什么这样也好名正言顺。” “父皇,这样不好吗?”赵玉盘不解的问道。 “傻丫头,小宝能够当官,起初是因为剿匪有功,后来机缘巧合救了你弟弟,再后来又救了你,他当官又不是靠学问。一个秀才的功名,在我大宋成千上万,就算是让他现在就进国子监就读,明年的科考想要取得一个好名次也很困难。而到了那时,他的官职也就不好保留了,毕竟是因为他的学问不够,朝臣们会以此为借口要求先罢小宝的官,让他刻苦攻读再参加科考。”赵佶的心情不错,耐心的向女儿赵玉盘解释道。 “这帮人太坏了,都是大人,竟然合起伙来欺负一个人。”赵玉盘气愤的说道。 “呵呵……别生气,父皇已经驳回了这些人的提议。而小宝这小子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此时汴梁城里羡慕嫉妒他的人大有人在,干脆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再回来。”赵佶笑着说道。 “那父皇可要让人保护好小宝哥哥。” “当然,当然,朕宝贝女儿的心上人,父皇当然要派人用心保护。”赵佶笑着打趣女儿道。 “官家,说什么呢?”郑皇后忍不住对赵佶嗔道。 “哦,对对,朕失言了……呵呵呵呵……” …… 次日,张宝如愿得到出宫的许可,当即谢恩准备离开,不过还没等张宝走出宫门,半路又被梁师成带着人给“劫”去见了官家。 “小臣张宝,拜见官家,不知官家有何吩咐?”张宝并不知道赵佶想干什么,但想想自己也没干什么惹赵佶不快的事情,心里倒也不怎么慌乱。 “呵呵……此处并非朝堂,小宝不必拘束。”赵佶先笑着安慰了张宝一声,随后问道:“朕昨夜听皇后说,小宝想要出外游学?” “回官家,小臣确有此意。” “为什么突然想要出外游学?” “啊?” “嗯咳……昨日你与皇后所讲的理由就不必讲了,还有没有别的理由?”赵佶轻咳一声问道。 “……官家,小臣除昨日与娘娘所讲的三条理由外,确实还有一条理由没说。”张宝闻言笑了笑,向赵佶承认道。 “哦,说来听听。” “是,官家容禀。小臣没对娘娘说的理由,就是小臣想要借此机会走访各地,为我张家的买卖寻找新的商机。” “……你就是为了赚钱?”赵佶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张宝问道。 “回禀官家,确实如此。以小臣这个年纪若是位列朝堂,恐怕不止小臣自己觉得别扭,也会有许多人觉得别扭。而小臣又不想这几年一直混吃等死,所以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仕途暂时不能指望,那就只好在钱途上动动脑筋了。” “哦?那你有什么计划?”听完张宝的解释,赵佶的神色减缓,露出一丝感兴趣的问道。 “回禀官家,小臣确实有个计划。等小臣回家安顿好一切以后,小臣就打算下江南前去寻找擅长打造海船的行家……” “你想要出海?” “不,不,小臣这年纪出哪门子海呀,是小臣组建的船队出海。先不去远的地方,就先去离我大宋最近的朝鲜还有日本。这两地方对我大宋一向仰慕,尤其是日本。听人说我大宋的商人到了日本以后,不仅会得到贵宾一样的招待,还会有美女自荐枕席,为的就是向我宋人借种……” 张宝的话匣子一打开,那就止不住了,赵佶听得是津津有味,等张宝说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小宝,你说的这些都是听谁说的?”赵佶笑着问张宝道。 “官家,这汴梁乃是大宋京畿,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想要听这些东西,只要去热闹的茶楼坐坐,很容易就能听到。” “那你就是因为听了这个才动了想要出海经商的念头?” “有一半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一半呢?” “还有一半就是做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张家如今虽说小有余财,可若是就此满足,富贵也难以长久。小臣如今还年轻,正当努力创业之时,这时候就满足,为时过早。” “唔……你倒是挺有上进之心。也罢,既如此,朕就助你一臂之力。” “小臣先谢过官家美意,不过小臣还想请官家先收回成命。” “唔?这是为何?” “官家容禀,小臣知道,若是能得官家关照,小臣要做任何事都能一帆风顺。可这却并非小臣所希望的。” “哦?那你希望什么?” “不禁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小臣希望成功,但又不希望这成功来得太容易。” 赵佶听了张宝的话后不禁陷入沉思,站在赵佶身后的梁师成则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张宝,心里暗骂张宝是个贱骨头,竟然想要自找苦吃。 “唔……你倒是个好强的。也罢,既如此朕就不管此事,看看你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来。”赵佶有些赞许的看着张宝说道。 “小臣谢官家理解。”张宝赶忙谢恩道。 等到张宝走后,梁师成见左右没有外人,遂大着胆子对赵佶道:“官家,那小宝是不是有病啊,若是有官家出手相助,他还不是心想事成,干嘛非要自找苦吃?” “你懂什么?越是这样的人,将来才越有可能会成功。张家有子如此,至少三代之内不愁富贵。” “是吗?” “不禁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师成,取纸笔来。”赵佶吩咐梁师成道。 “是,小的这就去。” …… 回到了张家,张宝立刻便受到了家人的热烈欢迎,而等张宝把自己打算出外游学的决定告知众人以后,众人立马又分成了两拨,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好男儿志在四方!以周侗为首的一帮人觉得张宝趁这个年纪出去见见世面不是坏事,支持张宝的决定。而以孟氏为首的一帮人则觉得张宝年纪尚小,这时候出门容易发生意外,就算要出外游学也应该等成年以后再考虑。 两帮人各有各的道理,吵到最后差点动起手来。张宝干脆“独断专行”一回,把出外游学一事直接定了下来。 别看张宝年纪小,但他却是张家的家主,他已经作出决定的事情,义父周侗本来就是赞同,而义母孟氏虽然担心张宝会吃苦,但见张宝去意已决,也就不再坚持。众人转而开始讨论张宝出外游学时的随从。 “铁塔,三郎,羊角儿都不行,义父说过我没有习武的天分,但他们三人却有,让他们跟着我出门瞎逛,那是耽误了他们。”张宝一句话就把自己的三个结拜兄弟给排除在外。至于其他人谁合适,张宝与众人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决定由秦羽夫妇陪着张宝上路,外带一个专门负责伺候张宝饮食起居的小厮。 秦羽夫妇要求随行,张宝倒是可以理解。萧兰兰在听了张宝的一通劝离开以后,第二回来张家走的就是正门。秦羽虽然相信自己媳妇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但每回看到萧兰兰还是会觉得别扭。 至于其他人,那就免了。老管家张福本想让儿子张全跟着张宝一同出门,但老管家的年纪大了,张家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单凭老管家一人已经忙活不过来,张全现在就管着南山茶园那档子事,他要是跟着张宝走了,南山茶园那里就没人盯着了。而且张宝又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洗漱穿衣这类事他完全可以独立完成,不需要别人伺候。 事情商量到最后,随行人员也就定了下来,秦羽夫妇随同张宝出门,而在前往江南以前,张宝需要先去一趟大名府,替他义父周侗给人在大名府的师兄卢俊义送封书信。对此张宝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是出门,也没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耽搁一点时间也就耽搁了,不叫什么事。只是让张宝没想到的是,等他到了大名府以后才发现这大名府与自己八字犯冲,不适合自己来此一游。 第五十九章 一游大名府 “师弟?!你怎么来了?”看到张宝的时候,卢俊义很是意外。张宝闻言笑着反问道:“师兄,小弟为何不能来?莫非师兄不欢迎小弟?” “说的甚话?师父她老人家也来了吗?”卢俊义嗔怪了张宝又一声,又问道。 “没有,小弟身上只有师父一封书信要交给你。” “走,进去说话。”卢俊义说着一把拉住张宝的胳膊道。 卢家是大名府首富,那宅子自然不小,府中的下人更是不少于百人。见到卢俊义拉着张宝,脸上透着亲热,卢家下人纷纷猜测这次来的客人是何身份。 “师弟,这是你家嫂嫂。”卢俊义直接将张宝带到后堂,为张宝介绍家人。 “小弟张宝,见过嫂嫂。师兄,你好福气啊。”张宝连忙向贾氏见礼,随即又对卢俊义道。 “叔叔少礼。”贾氏还了一礼,便下去安排张宝的住处。 “师弟,师父的书信呢?”等贾氏走后,卢俊义问张宝道。 “这呢。”张宝连忙取出书信递给卢俊义,卢俊义一边拆信一边说道:“师父也真是的,送信这种小事又何必让你亲自送来?” “师兄这话可说错了,小弟如今是出外游学期间,送信只是顺便而已。”张宝闻言解释道。 “哦。”卢俊义应了一声,便专心看信。等看罢了信,卢俊义这才问张宝道:“师弟,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要出门游学?还独自一人。” “嘿嘿……其实原本不是独自一人,不过我有别的事情要让秦羽夫妇去办,到了大名府后便分了手。” “秦羽夫妇?” “就是公孙羽夫妇,他们夫妇二人本来是躲避仇家纠缠,不过那段恩怨有化解的意思,他们也就对我说了真名实姓。” “那他们去了哪里?” “嘿嘿……师兄,你能不能不要问这事?这是秘密。”张宝笑着说道。 “……好吧,你既不想说,那为兄就不问了。师弟,你既然来了大名府,那就多在此地逗留些时日,也好让为兄略尽地主之谊。” “那当然好,只是就怕会打扰了师兄。” “这是说的哪里话?且安心住下。” …… 大名府,大宋北京,繁华之地。像这样的地方,张家的买卖是不可能放过的。民以食为天,张宝家的食为仙分部就开设在大名府最繁华的西市。有卢俊义这样的地头蛇关照,没人来找食为仙的麻烦,食为仙的生意自然是蒸蒸日上。 不过作为食为仙东家的张宝此时却并不住在食为仙,而是被留在了卢家。卢俊义为人虽然骄傲,但也分人。像张宝这样的小师弟,他还是很关照的。尤其是在得了师父周侗的书信以后,更是担负起了指点张宝武艺的重任。 要说这周侗还真是有点“阴险”啊,知道张宝在家的时候会被人护着,索性便让卢俊义负责监督张宝练功。换句话说,张宝是自己上门找虐的。 “没想到师父还挺阴险的。”在亲眼看过周侗写给卢俊义的书信以后,张宝忍不住感慨的说道。 “师弟,不可胡说。”卢俊义不满的对张宝道。 “师兄别介意啊,师父他老人家不是不在这嘛。”张宝笑着答道。 “那也不能这样说师父。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之后一段时间就要拜托师兄多多指教了。”张宝说着对卢俊义躬身一礼。卢俊义赶忙伸手相搀,“师弟不必多礼,你我兄弟相互指教。” “师兄这话可就显得谦虚了,名师出高徒。师父那样厉害的一个人,你作为大徒弟,又怎会是个弱手。”张宝这话倒不是瞎捧,在卢家暂住的这半个月里,张宝就亲眼看到三拨前来登门请教的人被卢俊义打得心服口服。大名府也隐隐开始流传卢俊义河北玉麒麟,枪棒双绝的名头。 “呵呵……师弟,你就算拍为兄马屁,该严厉的时候为兄还是会严厉的。”卢俊义言不由衷的说道。 “那是当然,小弟独自出门在外,有身好武艺也多一分保命的本钱不是,还请师兄不必有所顾忌。” “那好,自明日起,你就和小乙一起练武。” “慢着,练武是没问题,可师兄总要给我一个时限吧?小弟是在出外游学,可不是专门跑来接受师兄指教的。” “唔……这话也对,那就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后你要离开的话,为兄绝不阻拦。”卢俊义想了想,对张宝说道。 “好,那这三个月就麻烦师兄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要学真本事,不吃苦是很难学到的。张宝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闻鸡起舞一事并不逃避,而他的自觉更让卢俊义暗中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弟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智成熟,意志过人,无形中对张宝又增添了几分亲近。 三个月的光景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眼瞅着就快要过年了,张宝打算向卢俊义辞行,赶回汴梁过年。他是出外游学,又不是离家出走,更没有重要任务让他“三过家门而不入”。在外转转,想回家的时候就回家,没人拦着。 不过卢俊义此时却有些舍不得让张宝离开,挽留张宝道:“师弟,等过完年再走就是。你这一走,为兄这家里也就变得冷清了。” “师兄,你要是怕冷清,何不带着嫂嫂与小弟一起去汴梁过年?要说起来你娶妻这么大的事情都没跟师父说一声,这好像有些不妥吧。”张宝闻言想了想,对卢俊义提议道。 “唔?呃……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哦,师兄还要过年祭祖,这倒的确有点不合适。”张宝像是忽然想起一事,自己就否决了自己刚才的提议。 “……的确,为兄也忘了,祭祖是一桩大事。你是张家家主,也需要回家主持祭祖一事。不过师弟你且再多留两日,为兄有些礼物需要你带给师父。” “唔……好吧。还请师父别找什么太大的礼物,耽误了小弟的行程。”张宝想了想,对卢俊义要求道。 “放心,为兄省得。你这两日也不必练功了,让小乙陪着你在大名府转转,来大名府一趟不能白来。” “好啊,那就劳烦小乙哥了。” “呵呵……宝哥客气了。”燕青闻言笑道。 …… 张宝没去关心卢俊义要给师父周侗准备什么礼物,卢家是大户,准备的礼物肯定不会寒酸。在燕青的陪同下领略了一下大名府的风土人情,品尝品尝大名府的知名小吃,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两天以后,张宝向卢俊义告辞,却纳闷的发现这段时间相处的不错的燕青眼圈有些发红,自己跟燕青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那种程度吧? “小乙哥这是怎么了?舍不得我呀?”张宝笑着跟燕青打趣道。相处了三月有余,张宝已经跟燕青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朋友之间开点玩笑很正常。不想燕青却反应似乎有点大,没好气的瞪了张宝一眼,“我巴不得不认识你。” “嘿~这话什么意思?我好像没得罪你吧?”张宝纳闷的问道。 “哼。”燕青轻哼一声,索性扭头不理张宝。一旁的卢俊义笑着跟张宝解释道:“师弟不要误会,小乙不是舍不得你,而是舍不得为兄。你独自出门在外,虽然这三个月的武艺有所长进,但这江湖经验却是不足。为了免得你日后吃亏,为兄打算让小乙自此以后跟随你,只是这小乙有些不愿意,现在正闹情绪呢。” “哦,既然他不愿意离开师兄,那就让他留在师兄身边好了。” “不可,你虽然机灵,但独自出门实在难以叫人放心,身边有个人跟着,若是遇到事情也能有个照应。” “可是师兄,君子不夺人所好,小乙哥自己不愿意,你又何必强人所难。至于小弟的安全师兄也大可不必担心,等回了汴梁以后小弟找人做伴一同出门就是。” “主人你看,既然宝哥这么说,你就别赶小乙走了。”燕青不失时机的向卢俊义请求道。 “你……也罢,既然师弟也开了口,为兄就不坚持了。小乙,等送我师弟回了汴梁以后你就回来。”卢俊义见状只好妥协,吩咐燕青道。 “主人放心,小乙一定将宝哥安全送回汴梁。”燕青立马拍着胸脯向卢俊义保证道。 卢俊义此时却不想搭理燕青,扭头对张宝道:“师弟,这次回汴梁记得替为兄向师父他老人家问好。” “师兄放心,小弟一定带到,而且师兄若是想念师父,大可带着嫂嫂一同前去汴梁探望呀。” “呵呵,这倒也是。”卢俊义想想也是,不由笑着点头道。 不想张宝又忽然对卢俊义道:“对了,若是去的时候能带上我那未见面的小侄儿,相信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开心。” “师弟,你哪来的小侄儿?”卢俊义一时没听明白,纳闷的问道。 “这不就要看师兄你是否努力了嘛。” “……你个臭小子!”卢俊义这回想明白了,不由作势要打张宝,早有防备的张宝立马催马往前,扭头对卢俊义道:“师兄,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你我兄弟改日再聚。” “好,一路保重。小乙,照顾好我师弟。” “主人放心,小乙明白。” …… 燕青聪明伶俐,人情练达,留在身边做个伴当的确可以让张宝消灾避难,但问题是燕青自己不乐意呀。卢俊义的确可以强令燕青跟随张宝,但张宝却不想有“逼良为娼”的感觉,而且张宝也不放心卢俊义一个人待在大名府。 如今的卢俊义那是张宝的师兄,对张宝又是多番关照,对待对自己好的人,张宝自然不希望卢俊义日后遭遇那悲催的命运。临别时向卢俊义提议早早有个卢家的香火,也是防止卢俊义光顾着交朋友而忽略了媳妇,从而让贾氏不甘寂寞红杏出墙,有个孩子在的话,贾氏的心思也就不会那么“野”了。 卢俊义会倒霉,那就是遇人不淑,除了燕青外,他所遇到的人就几乎没好人。可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也并不都是别人的错,卢俊义自身也有错。他的武艺高强,但为人颇为倨傲,更有些刚愎自用,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那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想想水浒传里他从梁山回来在大名府城门口被燕青拦住时,他不仅没听燕青的劝告,反而将一心为他着想的忠仆踢翻在地,然后进城被官府给捉进了大牢,而就算是到了这时,他依旧不相信自己的媳妇贾氏和被自己器重的管家李固会私通想要害死自己。 等到他终于相信这一切的时候,忠仆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忠诚了,心寒了呗。这点从征讨方腊归来燕青劝卢俊义一同离开,但见卢俊义不信就独自离开便可证明。告诉你一声是尽主仆那点情分,不信那就各安天命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可能被伤了以后还死心塌地。燕青自小被卢家收留,对待卢俊义的感情就像是半师半父,有他留在卢俊义的身边,张宝可以放大半个心,只要将来防备着梁山那伙人来拉卢俊义上山,那卢俊义的命运应该就不会像水浒传里那样的悲催。 “小乙,我差点忘了问你了,卢家有没有个叫李固的人?”想到卢俊义的将来,张宝随口问了燕青一句。 “唔……没有。宝哥认识这人?”燕青仔细想了想,摇头问道。 “不认识,不过以后我那师兄要是遇到一个叫李固的人,你千万记得要劝我师兄把那人给我送来。” “……宝哥跟那人有仇?”燕青纳闷的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我总觉得师兄跟那个叫李固的人八字犯冲,说不定留在身边有可能会遇上灾祸。” “……”燕青见张宝忽然有些神神叨叨的,索性不言语了。相处这几个月,燕青知道张宝好开玩笑,对于张宝的叮嘱,也就当成一个玩笑,没往心里去。而张宝见燕青如此,理由他又不好说出口,只得暂时放下此事不提。 第六十章 黑店杀人 出门在外,打尖住店是常事,但很多时候未必就一定能碰到提供住宿的客栈。到了这时就需要另想办法,要么寻个附近人家借宿一晚,要么就找个废庙破观将就一宿,要是找不到可以借宿的地方,那就只能在林子里待一晚,而且要是独自一人,就连觉都不能睡。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是既不靠山也不靠水的穷乡僻壤,那就只能靠吃人了,吃过路的行人。那些人白天为民,夜晚为匪,专杀过路之人,把钱财一抢再把死人往树林子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即便官府追查,那也是无从查起。 从大名府到汴梁这一路上虽不似南方那样危险,但张宝跟燕青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虽说有马匹可以代步,但二人也并不着急赶回汴梁,白天赶路,天一擦黑就找地方过夜。这一日天色已近傍晚,若是这时候就找今晚的住处还显得有些早,可要是再继续赶路,等到天黑的时候又很有可能错过住宿的地方。 “小乙,反正也不急着回去,今晚就到这吧,先吃点东西,等明日再赶路怎么样?”张宝开口向燕青提议道。燕青对此倒是没有意见,点头答道:“宝哥既然不急,小乙自然也不急。” 二人把马匹交给路旁小店迎出来的店伙计手里,一同进了这间没有名字的歇脚小店。这种小店自然不可能跟城里的那些大酒楼相比,所卖的也多是自家制作的食物。大鱼大肉基本不可能有,张宝也就要了几个馒头外加一些咸菜,跟燕青拿出自己带着的酒肉吃喝了起来。 “店家,我跟你打听点事。”张宝一边吃喝一边叫住路过的店主道。 “客官请说。”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借宿的地方?” “哎呀~客官这是问着了,这附近除了我这里还真没什么可以借宿的地方。离此往东十余里倒是有一间破庙,但也是有些年头,也不知现在还能不能住人。客官这是打算在这地方歇息一晚明早赶路?” “嗯,不知店家这里可方便?” “方便,方便,客官若是打算在小老儿这里住,那小老儿这就让儿子把客房收拾出来,只要明早客官给点店钱就好。” “那就烦劳店家让人去收拾吧。” “不知客官要几间?” “一间即可。” “好咧,柱子,别傻愣着了,还不快去把客房收拾好。”店家答应一声,扭头冲当伙计的儿子叫道。 张宝、燕青并没有把住在这间店里过夜当回事,哪怕它是一家黑店,二人也不怕。住在一间房里二人有个照应,而且是轮流休息,店家就算图谋不轨,张宝、燕青也有防备。 今晚的住宿问题解决了,张宝跟燕青继续一边吃喝一边闲谈,正说的开心的时候,从门外进来了一个长相十分有个性的大汉。这大汉没有头发,没有眉毛,也没有胡子,而且因为长得黑的缘故,远远一看就跟个茶叶蛋成了精似的。张宝一见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可这一笑就坏事了。 “你是谁家的娃娃?笑话谁呢?”大汉很不高兴的瞪着张宝喝问道。 “呃……抱歉,抱歉,这位好汉,小可失礼了,还望莫怪。”张宝理亏,连忙起身笑着道歉道。而大汉明显也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见张宝道了歉,也就不再跟张宝计较,张宝估计这大汉也是习惯了别人惊讶的目光,冷哼一声后找了个桌子坐下。 “店家,来俺来坛酒。再切五斤熟牛肉。”大汉招呼店家道。 店主顿时一脸为难,他这父子店就是个供人歇脚的地方,平日里也就赚个茶水钱,哪有什么熟牛肉卖。 “没有?”大汉闻言一愣,四下一寻摸,指着张宝那一桌问道:“那他们桌上的酒肉是哪来的?” “好汉,那是客官自带的。” “哦,那你们这有什么吃的?” “大馒头,蔬菜汤,还有自家做的咸菜。” “就这个啊……得了,那就端上来吧。店家,你这里有住的地方吗?” “哦,有。这位客官,小店还有一间客房。”店主赶忙答道。 “那今晚我就叨扰一晚了。” “好,好,那这店钱……” “等我明日走时再说。” 这大汉长得五大三粗,店主就是一小老头,也不敢惹他。见大汉让他去把吃的端上来,答应一声便去了后面,不一会的工夫便把吃食端了出来。 等到天色擦黑,张宝、燕青跟同样是来住店的大汉便分别回了房。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而张宝一时又睡不着,便让燕青先睡,等到了半夜再起来替他。出门在外,多加点小心是必要的。 睡不着的张宝也没出去,吹熄了油灯以后便双腿盘坐在凳子上打坐入定。虽说中国功夫在后世被吹上了天,什么神功内劲都冒了出来。但实际上功夫并没有那么神奇,尤其是所谓的内功,那更是吹得都没边了。功夫是肯定存在,当然后世流传的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是纯属扯淡。难道在少林出现之前,我汉人的英雄豪杰在比试时所用的都是泼妇骂街的招式? 拟兽拳应该算是出现最早的功夫。在火器盛行之前,人们想要与天地相争,更多是依靠自身。但相比起动物,人的优势几乎没有,既没有锋利的爪牙,也没有强壮的体魄。模仿动物的形态,也就成了人不依靠工具而想要强大自身的唯一途径。但人之所以可以凌驾其他动物,最主要依靠的并不是身体的优势,而是在与懂得发展创新,功夫的门类也就由此越来越多。 功夫修为分内外,外修很好解释,就是对招式的灵活运用。而内修,则应该是指对个人心态的修炼,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遇事沉着冷静是一个人能否成功的先决条件,而打坐入定,则是锻炼这方面能力的不二法门。 也不知坐了多久,张宝睁眼正打算下地去推开窗户看看外边的天色估算一下时间,却发现窗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张宝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盯着看窗外的那道人影。 身形不高,不太可能是白天看到的那个“茶叶蛋”,可要不是那人,那剩下的嫌疑人里就只剩下开这家店的那对父子,因为今日这家店并没有除了自己这三个外人以外的客人。 张宝没有打草惊蛇,在卢俊义那里苦练了三个月,张宝的武艺可说是大涨,他真想着找个人练练手,可以说此时的他是有恃无恐。没有打扰床上正睡着的燕青,张宝悄悄下地,没有穿鞋。虽说外面有月光,但屋子里本来就黑,再加上张宝是猫着腰,窗户外面的人并没有察觉屋里的情况。 不穿鞋是为了防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的来到窗下,张宝悄悄拨出了随身带着的三棱刺。也就在张宝做好准备的同时,窗户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古时的窗户不像后世,想要打开并不困难。没用一会的工夫,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撬开,两扇窗户轻轻地被推到了两边,一道人影翻窗而入,站在了屋里。 看到床上有人,人影似乎松了口气,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床上只躺着一个人,而在他的身后,还蹲着一个人。 紧了紧手里的朴刀,人影迈步就奔床的位置走了过去。而蹲在他身后的张宝此时也直起了身子,伸手悄悄把一张长条凳给举了起来。来人最具威胁的就是他手里的那把刀,张宝不想冒险,首先要解除的就是对方手里的武器。 人在听到声响的时候往往都会下意识的往发生声音的地方看。张宝并没有用长条凳攻击歹徒,而是将长条凳扔向了歹徒的左侧,而张宝本人则站在歹徒的右侧。当歹徒被长条凳落地所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时,张宝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上前,二话不说手里的三棱刺便扎在了歹徒的右肩上。 歹徒肩膀吃痛,手里的朴刀当即便掉落在地,张宝也不废话,当即抬腿将落地的刀踢到一旁,随即蹲身一记扫堂腿,将行迹败露想要逃跑的歹徒踢翻在地。 原本正在床上睡觉的燕青此时也从床上一跃而起,不过此时已经没他什么事了,只能帮着张宝将倒地的歹徒制服,捆绑了起来。 “还有一个。”张宝对燕青说了一声就打算出去,不过还没等他行动,燕青就拦住了张宝,自己跳窗出去,担心燕青出事的张宝当即摸出一块板砖照着地上的歹徒后脑勺就是一记,随后跟了出去。 这家路边小店的格局是间四合小院。前院就是买卖,后院则是主家。大门朝南,店主父子住着坐北面南的正屋,两边的屋子则是客房。张宝跟燕青住的是东侧,而那个“茶叶蛋”大汉住在西侧。 燕青出了门以后没有直接奔对门大汉做的屋子,他此时只知道屋里来了贼人,但并不清楚这贼人的身份。白天见的那个大汉一脸凶恶,燕青就误以为已经被他们抓住的那个贼人就是那个大汉,出了屋也是担心那大汉有同伙,此时会伤害这里的店主父子。 “小乙哥小心!”当张宝赶到的时候,燕青正跟那大汉交手,而真正的贼人正拿着一口朴刀准备向燕青下手。张宝眼见来不及阻止,只好大声示警,同时手里的板砖也当暗器一样冲着店主扔了过去。 别看店主年纪不小是个干巴瘦的小老头,但行动却很敏捷,躲过张宝扔不过来的暗器后也不再去管燕青,奔着张宝就冲了过来。燕青一见当即明白自己误会了大汉,赶忙舍了大汉又奔店主冲了过来。 只是鞭长莫及,店主已经来到张宝面前,手里的朴刀也举起,奔着张宝兜头就剁了下来。空手夺白刃?张宝还没傻到非要玩这种刺激的事情。一见刀下来了,当即往旁边一闪身,让过劈下来的朴刀。 店主见一击未中也不纠缠,当即趁着张宝让开去路的机会夺路而逃。张宝见状大怒,拔腿就想要追,但却被赶到的燕青拦住,“宝哥,穷寇莫追。” “可是除恶务尽,若是让他跑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他所害。”张宝闻言反驳道。 “说得好,你这娃娃虽然看着不大,但却明白事理。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去追?”大汉忽然开口问张宝道。 “有何不敢?小乙哥,你留下看着屋里那贼人,我跟这位好汉骑马去追。”张宝答应一声道。 “你知道那贼人会往哪逃?”大汉好奇的问道。 “这附近只有一处废弃破庙能藏人,那贼人此时逃走,必定不会死心跑远。我估计他十有八九会躲在破庙等我们离开以后再回来。” …… 张宝带着自称叫焦挺的大汉一起骑马直奔东边的破庙,有马代步,四条腿肯定比两条腿要跑得快。等到店主气喘吁吁赶到藏身之地正打算歇口气的时候,张宝跟焦挺就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得饶人处且饶人,二位何必苦苦相逼?”店主开口求饶道。 “焦挺兄弟不必跟他废话,他这是想要拖延时间恢复体力,你我并肩子上。”张宝一声招呼,与焦挺分左右对店主发起攻击。 一路狂奔,体力消耗本就不小,再加上店主的年纪本就不小,没有抵抗多久,就被焦挺抓住机会制服在地。 …… 带着店主回到路边小店,焦挺问张宝道:“张宝兄弟,如何处置这贼人?” “唔……这对贼父子在此开店,也不知害过多少过路歇脚的人,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为那些被害的人讨回一个公道。”张宝说着便把三棱刺攥在了手里。回到店里的时候张宝便审问了这对贼父子。为了活命,店主父子也只能老实交代,他们父子在此开店已经快两年,看到过路的行人若是穿着讲究并且想要在此借宿,他们便趁人熟睡之际将人杀害,加上张宝这一次已经干了十多次,被他们父子所害的人也多达十人。 “好汉饶命,饶命,饶我一条狗命,你说过不杀我们的。”店主见状急忙开口求饶。只是张宝不为所动,揪住店主的衣领冷声道:“对,我食言了,去阎王爷那告我去吧。”说完手中三棱刺往店主的心口一扎,不到片刻的工夫,店主便一命呜呼。 第六十一章 伴当 水浒传里的梁山好汉有一百单八员,但真正让人耳熟能详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位,而且还多是集中在天罡之中,像位列地煞的那么些人,多数给人一种凑数打酱油的感觉。比如焦挺,在水浒传里最出彩的地方恐怕就是一脚踹翻宋江的心腹爱将李逵,但在由李逵引荐上山以后便“泯然众人矣”。 “焦挺兄弟,你是哪里人氏?”一同掩埋了开黑店的父子以后,张宝询问焦挺道。 或许是因为一起干了一件行侠仗义的事情,焦挺对张宝有了一些亲近,对于张宝的问题也没有隐瞒,闻言答道:“我本是中山府人氏,家传相扑之术,只因在家乡得罪了恶绅,不得不离家避祸。” “哦,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有家难回,且在江湖乱撞寻找存身之地。” “既然这样,你愿不愿意来我身边做个伴当?”张宝闻言问焦挺道。 “唔?张宝兄弟身边不是已经有……”焦挺说着看了看张宝身边的燕青。 “呵呵……小乙哥可不是我的伴当,他是我师兄卢俊义的亲支近派,此番只是奉命护送我返回汴梁。焦挺兄弟,实不相瞒,我张宝在汴梁小有家资,吃喝不愁,所以想要趁着年少出门游历,涨涨见识。只是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跟随的话家人总是不太放心。我与你虽是初识,但却看出你并非心思奸邪之辈。而你现在又无处可去,做我的伴当不是正合适嘛。” 张宝的直白让焦挺很高兴,焦挺虽然长得很有个性,但心性不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憨直,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怪挖抹角。张宝的话并没让焦挺感到不快,反倒觉得跟着张宝也不算是件坏事。毕竟张宝说的很有道理,他眼下有家不能回,又没有可以去投奔的地方,与其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流浪,倒不如跟着张宝。 就如张宝对焦挺的印象不错一样,焦挺对张宝的第一印象也很不错。尤其是张宝执意要除去这家黑店的这对父子时的表现,正对焦挺的脾气。 …… “小乙哥,咱们比试一下如何?”焦挺出身相扑世家,当然这里所说的相扑不是后世那个岛国的相扑,这里的相扑是指摔跤。与大多数身怀绝技的人一样,当焦挺知道燕青也是个相扑高手的时候不禁觉得技痒,就想要找燕青比试切磋。 “焦挺兄弟,赶路要紧,等到了汴梁再比怎么样?我跟你说,你这回算是跟对人了,知道宝哥的义父是谁吗?”燕青聪明伶俐,为了不让焦挺纠缠自己,当即转移话题道。 “谁?”焦挺果然上当,闻言问道。 “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周老爷子便是。” “真的?”焦挺不由惊讶的问道。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我的这身本事是我家主人传授过我的,而我家主人的师父,就是这位周老爷子。” “对,小乙哥说得对,所以按辈分算的话,小乙哥算是我的师侄。”张宝插嘴说了一句,顿时就让燕青的脸色有点尴尬。他忘了焦挺虽然是个好糊弄的,但张宝却是个人精,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想要祸水东引的打算。 “焦挺兄弟,你是我的伴当,就算是为了我的安全,我义父也会找机会指点你的,你只要做好挨揍的准备就好。” “……周老前辈揍人狠吗?”焦挺犹豫的问道。 “放心,不会要你小命的。小乙哥方才不是跟你说他是我义父的徒孙嘛,你可以先跟他比,要是连他你都赢不了,那你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说的也是,小乙哥,回头就要麻烦你了。”焦挺一想也对,冲燕青抱拳道。 “好说好说。”燕青苦笑着答道。没想到话兜了一大圈,到头来还是落到自己身上。一向自认精明的燕青有些郁闷的去看张宝,却见张宝冲着自己做了个鬼脸,心里不由更加郁闷。因为除了郁闷,他对张宝也没别的辙。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张宝回到了离开有近四个月的家。张宝的回归,仿佛让显得有些沉闷的张家庄子一下子就恢复了活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笑容,变得喜气洋洋。 “本以为你要离家一两年才会回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周侗笑眯眯的问张宝道。 “义父,孩儿又不是流放,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了呗。”张宝笑嘻嘻的回答道:“而且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不回来跟家人团聚,独自在外漂泊算怎么回事?本来孩儿还想请卢师兄随我一同回来过年,只是卢师兄那里要过年祭祖,来不了,这事也只好作罢。对了,卢师兄虽然人来不了,不过他想要送给你的礼物托我带回来了。” “哦,是什么?” “一匹宝马,听师兄说是千里马,不过孩儿不懂相马之术,就知道为了这匹马师兄花了不少钱。” “……那马现在何处?” “我骑着回来的,现在正让人好生喂养,义父想要现在就去看看?” “不用,那马又飞不了。为父还有事要问你。” “哦,义父请问。” “随你一同出门的秦羽夫妇哪里去了?” “义父可别误会,他们夫妇是被我打发去了北方,可不是他们扔下我不管独自跑路的。” “唔?这是为何?” “义父,北边的辽人都不是善茬,张家的买卖要是没几个高手坐镇,很容易被人欺负,孩儿让秦羽夫妇随同张家的买卖北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你的安全怎么办?难道你想独自出门?” “当然不是,义父多虑了。孩儿又不傻,知道要是每个人陪着,义父是不会放孩儿出门的。” “哼,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难道你寻到伴当了?” “嗯,孩儿正想要跟义父说这事。孩儿这次从大名府回来的途中遇到了一家黑店,在为民除害的过程中结识了一人,这人虽然长得有些个性,但心性不坏,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此人叫什么?家住哪里?” “他叫焦挺,中山府人氏,出身相扑世家,只因在家乡得罪了恶绅才不得不流落江湖,与孩儿也是偶遇才相识。” “那他现在何处?” “正在外面等候,孩儿本想直接带他过来拜见义父。只是他却说不能失了礼数,坚持要等义父你老人家的召见才肯进来。” “哼,倒是个知道礼数的,让他进来吧。” “好咧。” 张宝应声下去,不一会的工夫就领进来二人,不等周侗询问就向周侗介绍道:“义父,这位就是孩儿刚才跟你提过的焦挺,而这位名叫燕青,是卢师兄的亲支近派,这次奉命护送孩儿返回汴梁。” “焦挺见过周老前辈。” “燕青拜见师祖。” 听到燕青的称呼周侗不由一愣,张宝连忙替燕青解释道:“义父,小乙哥的本事都是卢师兄传授,所以他也算是你老人家的徒孙。卢师兄这次让他前来汴梁,也有让你老人家认可这份师徒情分的意思。” “嗯,小乙且站到一旁。”周侗点点头,吩咐燕青道。燕青恭声应是,站到了一旁,随即就见周侗问焦挺道:“焦挺,我儿有意请你做他出外游学时的伴当,不知你可愿意?” “焦挺愿意听从周老前辈吩咐。”焦挺闻言赶忙答道。 “呵呵……老夫膝下仅有这一个义子,他想要出门游学老夫自不会阻拦。但他的安全,老夫也不能不关心。焦挺,你有何本事能保证我儿路途安全?” “愿请老前辈指点一二。” “好,有志气。小乙,你师父既然想要让你得我首肯,那你就拿出真本事来与焦挺切磋一二,如何?” “愿听师祖吩咐。”燕青赶忙答道。 “等会,等会,今日天色不早,而且路途劳顿。义父,不如让他二人今晚先养养精神,明日再切磋如何?”张宝开口提议道。 “也好,你去拜见一下你义母,省得她总是挂念你。”周侗也不坚持,打发张宝道。 “是,孩儿这就去。” …… 要说张家最宠张宝的,非孟氏莫属。老管家张福虽也关心张宝,但若是张宝犯了错,张福也会坚持向张宝指出。而孟氏对张宝的关心那就是纯粹的溺爱了,打个比方说就是张宝即便是打算杀人,孟氏也会帮着磨刀。 看到张宝回家,孟氏自是开心不已,拉着张宝的手说着家常话,张宝耐心听着,时不时的还凑趣附和几句,等到好不容易天快黑了,下人进来禀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孟氏这才停下了话头。 家主归来,张家上下总算是有了点要过年的意思。有个勤劳的管家就是好了,张宝只需要吩咐一声,就会有人替张宝把事办得妥妥当当,完全不需要张宝去亲力亲为。闲不住的张宝就带着一帮小的疯玩,丝毫不为过年发愁。 燕青已经离开了张家返回大名府,在离开之前,按照周侗的吩咐,燕青拿出看家本事跟焦挺好好比试了一番。焦挺虽说出身相扑世家,但正应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句话,他输了。不过虽然输了,焦挺却毫不觉得气馁,技不如人,再练就是,等练好了再找燕青把丢的场子找回来。可能唯一让焦挺略感不爽的,就是跟燕青比试当天,张宝带着一帮半大孩子跑来“观战”。 说是观战,倒不如说是来凑热闹更恰当,尤其是张宝,还让人准备了茶点果品,招呼众人一起边吃边看。焦挺事后想想,怎么想都觉得张宝那天是把自己当耍猴的了,而且自己还就是那只被耍的猴。 不过焦挺现在也没那个工夫找张宝理论,自输给了燕青以后,周侗便开始指点焦挺的武艺,能够得到名师指点,焦挺开心还来不及,哪还会去管张宝,明天天不亮就起床跟着张宝、高宠等人一同练功,等吃过了早饭便开始接受周侗的“摔打”,等到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他已经累得快要骨头散架了,就算是有心想找张宝麻烦,他也没那个力气了。 更何况张宝对他很是关照,虽说看他跟燕青切磋时有些不够厚道,但在其他方面张宝却做很到位,让焦挺有种回到自己家的感觉。要知道焦挺在中山府也是独自一人,父母在他十六七岁的时候过世,亲朋好友也在他惹祸后没了来往,焦挺在这世上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 但在来到张家以后,焦挺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心。那种不带丝毫功利的关心,让焦挺甘之若饴,不由有些庆幸自己遇到了张宝。 “老焦,起了没有?”门外传来张宝的询问。被吵醒的焦挺揉揉眼睛,起身开门将张宝让进屋,纳闷的问道:“宝哥找我何事?” 张宝闻言诧异的看着焦挺问道:“老焦,你不会是让我义父给摔傻了吧?你忘了,昨天咱们不是说好今天要去城里转转嘛。” “哦,对,我还真忘了。”焦挺闻言想了想,拍拍脑门说道。 “想起来了就赶紧穿衣服,咱们进城吃饭,等晚上再回来。”张宝见焦挺想起来了,便催促道。 焦挺答应一声,伸手取过自己的外套穿上,随着张宝出了门。等到了大门口焦挺才发现敢情今日要进城的不止自己一个,家里那帮半大的孩子都已经坐进马车里。 “宝哥,好像大家伙都在等我。”焦挺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不是嘛,别废话了,赶紧上车,咱们出发。”张宝没让焦挺继续说,推着焦挺上了马车,随后吩咐车夫上路。 坐在马车里,焦挺略显拘谨的坐在马车一角,问同车的张宝道:“宝哥,怎么想起今日进城?”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还没准备什么礼物,趁次机会带着他们一块进城,挑他们喜欢的东西当礼物。而且你昨晚不是说没来过汴梁嘛,等回头过完了年咱们就要出门呃,带你进汴梁看看,也算是弥补一下你的遗憾。” “……我昨晚到底喝了多少?”焦挺又拍拍脑门,问张宝道。 “也没喝多少,也就是说了说你小时候喜欢隔壁那家闺女的童年趣事而已。”张宝笑眯眯的答道。 第六十二章 偶遇 春节,是汉人所过节日中最隆重的一个节日。辞旧迎新,为了这一天,无论是富裕还是贫困,每家每户都会拿出所有努力过好这一天。而在春节前后,也是商家广进财源的大好日子。 汴梁很热闹,作为大宋的京畿,有钱人的聚集地,这几天更是人来人往交易不绝。张宝带着一帮小伙伴进城,说是买年货,其实就是来凑热闹,真正过年需要购买的东西早就由精明能干的老管家带着人准备妥了,张宝等人进城购买的,也就是自己喜爱的一些小物件而已。 为了保护张宝的安全,除了焦挺外,老管家张福更是让家里的护院教头李柏带着四个好手一路跟随。好在这回进城坐的是马车,李柏等人还没有沦为拎包的苦力,依旧尽职尽责的守护在外围,确保张宝等人不会被人群冲散。 “不好!”张宝忽然叫了一声,随即一矮身躲到了焦挺的身后。焦挺还纳闷张宝这是怎么了?难道碰到了债主?就见有一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笑眯眯的冲焦挺身后的张宝道:“张公子不要躲了,我家主人早就已经看到你了。不信你瞧,我家主人现在还看着你呢。” 焦挺闻言顺着来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路边一家茶楼的二楼靠窗的位置,有个文士打扮的人正看着自己这边。 “这位中官,你家老爷现在心情如何?”张宝见躲不过去,只好小声问眼前这位面生的宫中内侍道。 “老爷现在心情不错,可若是张公子不去拜见一下,相信我家老爷的心情……” “得,那就烦请这位中官前头引路。李教师,麻烦你领着大家继续逛吧,不必等我。” “那东家你……”李柏闻言问道。 “我没事,让老焦跟着我就好,回头我们自己回去。” “好,我明白了。老焦,东家就拜托你了。”李柏点点头,对焦挺道。 焦挺闻言点点头,随着张宝去了那家有张宝熟人的茶楼。一进茶楼,身为武人的直觉就让焦挺发现这茶楼里坐着不少高手,而且这些高手的装扮不一,也不知是敌是友。 “不必紧张,楼上那位身份尊贵,一会别失了礼数。”走在前头的张宝放慢脚步轻声叮嘱焦挺道。 上了二楼,见到了方才那位文士,张宝当即行礼道:“张宝拜见赵先生。” “免礼,坐。”赵先生十分言简意赅的说道。 “张宝谢坐。”张宝一边回答一边坐在了赵先生的右侧,等坐下之后张宝才问道:“赵先生怎么有空来这?” “家里闷得慌,出来散散心。我倒是想问你,你前些时日不是说要出外游学嘛,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先生,我是出外游学,又不是流放,想回来就回来了呗。更何况眼下就要过年了,家里祭祖这样的大事哪能错过。” “说的也是,那你前些时日都去了哪里?” “回先生,学生去了一趟大名府,拜访了一下师兄,然后就在大名府逗留了一段时间。” “哦?那可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哪有什么新鲜事啊,先生有所不知,学生这回去大名府叫我义父给坑了,我本想要去游山玩水,结果却被师兄给留在家中督促练武,也就是要过年了,要不然搞不好我还回不来呢。” “唔?那你恨你义父吗?” “怎么可能会恨。我义父也是担心我以后在外遇到危险时不能自保,他老人家是为我好,我哪能不识好歹。”张宝笑着答道。 “呵呵……你倒是个知道好歹的。那等过完了年,你还会去大名府吗?” “那是肯定不去了。等过完了年,学生打算去南方一趟,领略一下江南的风土人情,顺便为张家以后的买卖做些准备。” “你又打算干什么买卖?” “……先生,学生记得以前跟您提过的,我打算造船出海去国外过买卖。” “啊?哦,对,确有此事,最近事情比较多,忘记了。你这是打算去江南买船然后就出海?” “哪有那么简单啊。出海看似简单,只要有船有人就可以。但就是这两样,若是准备不足的话,那就很有可能血本无归。” “哦?此话怎讲?” “首先说船,海船与内陆船只并不一样,内陆船只在河流之中航行,吃水不深,但这样的船只到了海上就不行了,海上的风浪大,内陆船只若是遇上,十有八九就会翻覆,所以在海上行驶的船只,都是吃水较深。学生去江南寻找的造船匠,必须是会打造海船的船匠,只是这类船匠基本都被沿海的造船所招揽,能不能找到合格的船匠还是个未知数。” 张宝说到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偷眼一瞧发现赵先生脸上并没有不耐神色,这才继续诉苦道:“而与造船这事相比,找熟悉海事的船员更加困难。海上的危险极多,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船毁人亡,所以可以依靠观察海上气候变化躲避危险的船员是必须要的,其次就是海上的危险并不单单只有天灾,还有人祸。” “难道海上也有强盗?”赵先生好奇的问道。 “当然有,陆上有山贼土匪,海上当然也有海盗。而且相比起陆上的山贼土匪,海盗做事更绝,没有劫财不害命,只有图财害命,所以海上船只一旦遇到了海盗,那就只能自求多福。” “既然如此危险,那为何你还要坚持做这种事呢?” “先生难道不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吗?远的先不说,单说将我大宋的商品运到朝鲜去贩卖,那就是一笔丰厚的利润。我大宋的商品在国外那是很抢手的,茶叶、丝绸、瓷器,在大宋境内是一个价,可到了国外,那价钱就是十倍、几十倍,如此高的利润,冒点险也是值得的。……先生,学生有个不情之请,还求先生能够答应。”张宝说到这忽然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开口对赵先生道:“……先生,学生有个不情之请,还求先生能够答应。” “唔?你且先说来听听。” “嘿嘿……”张宝先陪着笑替赵先生续了一杯茶,这才说道:“先生,海上有海盗,学生想要求先生允许学生能够招募一批水军负责沿途保护学生的商船。当然这筹建水军的费用学生自己承担,不需要先生掏一文钱。” “……那你想要招募多少人马?” “也不需要太多人,一千人就够了。学生准备打造十艘海船组成商队出海,每艘船上放个五十人就行。就算是遇到了海盗,说不准学生的商船到时还能把海盗给劫了。” “胡说,那你岂不也成了海盗?” “学生抢的是海盗,又不是商船。凭什么就许海盗抢别人,不许学生抢海盗……先生,您这是答应了?” “我答应了什么?借用你方才的话,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呃……那先生想要学生付出什么代价才肯答应?” “唔……你下江南的时候帮我办件事,只要把这事办好了,到时给你一支水军也不是不可以。” “……不知先生想让学生干什么?不会是什么苦差吧?” “放心,不仅不苦,你说不定还能捞到一些好处。” “真的?” “君无戏言。” “那成,还请先生吩咐。” “唔……今日不方便说,待明日你来我家一趟,到时我再与你细说。”赵先生摇摇头,对张宝道。 …… 次日,张宝带着焦挺来到皇宫外,焦挺很不解,问张宝道:“宝哥,咱们来这干嘛?” “进宫啊。” “可这都快过年了,朝廷好像也放假了吧?” “……你还记得昨天咱们在茶楼遇到的那人吗?” “记得啊。” “那人是当今官家,一会你在宫外等我,别走远,身上带钱了吗?” “什么?那是……呃,没带。” 张宝闻言取出自己的钱袋递给焦挺,“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回头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买吃的。” “……宝哥,那人真是当今官家?”焦挺接过钱袋还有些不信的问道。 “那还能有假?行了,我进宫了,你自己去耍会吧。”张宝说完随着前来迎接的宫中内侍进了宫,焦挺亲眼看着张宝无人拦阻的进了宫,这才在附近找了处无人的地方坐下,等候张宝出宫。 “这位中官,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张宝见内侍带的路和以前几次进宫时走得地方不一样,不由站住身形问道。 “张大人不必生疑,奴婢这是奉官家旨意带大人前去官家的宝阁。” “哦,那还烦请中官引路。” 赵佶的爱好极多,但凡是跟吃喝玩乐沾边的,他都爱。在宫中,确实有一处专门用来存放赵佶四下搜寻到的奇珍异宝。知道自己有幸可以亲眼看到那些难得一见的宝贝,张宝心里不禁有些期待。 但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张宝并没有看到那些想象中的奇珍异宝,只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这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形状再怪,那也是石头啊,哪有金银看起来“可爱”。 “张卿,你看朕的藏品如何?”赵佶有些得意的问张宝道。 “呃……不凡,很不凡,让小臣大开眼界。”张宝还没从失望中缓过劲来,语气有些敷衍的答道。 “唔?你不喜欢这些奇石?”赵佶多聪明的人,当即问张宝道。 “呃……说实话吗?”张宝试探的问道。 “废话,朕当然要听实话,难道你想欺君?”赵佶闻言白了张宝一眼,没好气的答道。 “欺君小臣当然不敢,可实话小臣又担心官家听了不高兴。” “朕恕你无罪,说。” “好吧,小臣说,还请官家别瞪眼。” “哪那么多废话,快说。” “唔……依小臣看,实在是看不出这些石头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除了形状怪了一点外,小臣不知道这种石头还能干什么用?就算是用来做建筑材料都不合格。” “你……”赵佶听后指着张宝不知该说什么,张宝见状赶忙答道:“官家莫怪,小臣的品位就是如此,反正小臣不觉得这些奇石能比金银好。” “你这是钻钱眼里了。你看看这些奇石,没有人工的一斧一凿,完全是天然造就,鬼斧神工……” 发烧友的热情真可怕! 张宝低头听着,等到赵佶发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以后终于闭了嘴,郁闷的自我安慰道:“你不喜欢奇石也好,那样朕倒是不用担心你会故意把难得一见的奇石私藏。” “……官家,你不会是想让小臣去为你搜罗天下奇石吧?” “嗯,你既然猜到了,那朕就不需要跟你再说一遍了。不错,你既然准备过完年后继续出门游学,那顺便就帮朕搜罗一下哪里有奇石。怎么?你不愿意?” “那倒不是,反正小臣是要出门游学,替官家办这事也不费劲。只是这奇石恐怕也不多见,大宋说不定就有跟官家有同样爱好的,万一这奇石已经有主了怎么办?” “买过来。” “那这钱谁掏啊?还有运送奇石的运费……”张宝刚想要扳着手指跟赵佶计算账目明细,就被赵佶没好气的打断了,“闭嘴!不要没事就提钱。” “官家,不提钱的话小臣就要自掏腰包了。” “好,既然你愿意自掏腰包,那朕也不好薄了你的面子。” “……好吧,官家既然这样说,那小臣也只好自认倒霉,不过小臣也有条件要提。” “说来听听。” “还是海船的事情,海上行船要是遭遇了海盗肯定会爆发冲突,但海上作战与陆上作战不同,小臣想要请求官家同意允许小臣在自家商船上安装远程重武器。” “唔?远程重武器?”赵佶听到这词有些新鲜。 张宝见状解释道:“就是弓弩一类的武器,海上作战最主要的是船,只要船被毁了,那战斗基本就算是结束了。所以小臣想要在船上安装床弩一类的远程武器,不等敌船靠近就先发制人。” 第六十三章 名正言顺 官场向来便是欺上不瞒下,大宋百万雄兵,这也就是对外声称这么说,实际上水分很大,而且那兵士的素质,雄兵算不上,熊兵倒是名副其实。整个大宋,也就只有一支西军还算能拿得出手,至于地方上的各路驻军,吃空饷喝兵血司空见惯,士兵连养家糊口都难,还能指望他们保家卫国? 但这些情况身为大宋天子的赵佶并不知道,大宋以文治武,文官集团为了确保自身的利益,是不可能去关心武人的利益的。在文官的眼里,大宋武人天生就欠他们的,就该给他们当牛做马,死了都是活该。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大宋之所以总挨邻国欺负,那就是因为名嘴太多了。可光嘴皮子溜管蛋用?挨了揍除了背地里咒骂两句,扭脸还要一副笑模样的去讨好揍了自己的人,除了说贱,也找不到什么别的形容词了。 可大宋真的就没有英雄豪杰了吗?那是不可能的。想北宋灭亡后出现的那些中兴名将,难道一个个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那只不过是因为少了那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文人添乱,那些武人才迎来了春天。只不过好景不长,大宋的天子依旧沿用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以文治武,这也就导致了武人的悲催,空有壮志也架不住自己人在背后使劲捅刀子。 张宝不愿意去得罪文人,但他若是想要办成自己想要办到的事情,那与文人的接触就避免不了。对于文人背后捣乱捅刀子的能力,张宝是十分忌惮。他不指望文人帮他,可就怕文人坏他的事。 别以为文人就都是谦谦君子,干出祸国殃民事情的文人并不比武人少。而且文人的心眼多啊,他们不干则罢,一干那就准是大事。要论起卖国做汉奸这种事情,文人明显要比武人更出色。 张宝不喜欢文人,尤其是那些没骨气,没有民族气节的文人。而徽宗一朝,真正值得张宝去敬重的文人,实在是屈指可数,有名点的也就只有宗泽和李纲。可这二位在朝堂上基本没有话语权,属于那种有心无力的。剩下的有点良心的不是辞官归隐就是位卑职小不成气候,留在朝堂把握大权的基本都是些只关心个人利益的小人。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小人报仇则是从早到晚。张宝轻易不愿得罪小人,小人办好事很难,但干坏事却经常是一干一个准。而且小人还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红眼病晚期。 张宝要干的事情那利润回报那是大大的,而且还是吃独食,这就很容易惹来小人的嫉恨。为了防止日后有小人在赵佶身边告自己的黑状,张宝这才有了提前给赵佶打预防针的举动。自己吃肉别人喝汤这种事也不是什么事都行的,像张宝准备出海经商这事,那就绝对不能让别人掺和进来。 出海经商只是表面借口,实际上张宝是要借此在海外建立自家的势力,这种事连周侗、闻焕章这种已经跟张宝关系十分亲近的人都不能知道,更何况是只有利益牵扯的外人。张宝如今就如同一棵树苗,经不起大的风浪,唯有长成苍天大树,那时张宝才不需要“欺上瞒下”。 实力不够,那就只能装孙子。利用自己年纪小的优势,把自己出海经商的打算直接告诉赵佶。若是张宝已经是为官数十年的官员,那他跟赵佶说出海经商这事,赵佶很有可能还要好好琢磨琢磨。可张宝眼下只有十三岁,这个年纪说的话很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不会去过多的猜疑。而有了这位大宋第一人的首肯,别人的诽议其实不会对张宝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也就是说,只要稳住了赵佶,那张宝就能放心的去经营自己的势力。 有道是山高皇帝远,张宝已经把自家势力的建立目标选好。不是距离大宋最近的夷洲,也就是后世的台湾,而是与朝鲜半岛只隔一道海峡的耽罗岛,也就是后世的济州岛。这济州岛的周围没有什么强敌,张宝只要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在手,那就不用担心会遭到外敌的干扰。而且济州岛面积不小,岛上不仅拥有养马的优良牧场,还有大片的土地可供人耕种。后世的济州岛上人口能多达五十多万,张宝就算不迁移这么些人,迁个十万人总还是可以的。而等这十万人在岛上定了居,张宝就可以继续向外扩张。济州岛距离朝鲜半岛最南端连百里都没有,凭借下本钱训练出来的张家军,揍朝鲜半岛的土著还不是跟玩一样。 当然这些都只是计划,其中会遇到的麻烦张宝也不知道。但首先,张宝要做的就是赚钱的同时建立一支忠于自己的水军。一千人只是账面上,“偷税漏税”这种事对张宝并不难。俗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只要张宝舍得花钱,不愁买不到那些将士的忠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的将士为了所谓的忠君就重新去过连牲口都不如的苦日子,相信没几个傻子会干。 至于将来迁移到岛上的百姓,张宝更是不为此发愁。在大宋,失去土地沦为流民的百姓数不胜数。俗话还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买通了负责“照顾”那些流民的小官,张宝想要多少人都没问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面对白花花的银子,能够坚持原则的人少之又少。而那些能被安排来负责“照顾”流民的人,大多都是官场上的倒霉蛋。这些人对朝廷的忠诚度很低,更多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张宝不想造反,大宋虽然对外不行,对内却很是凶悍。此时的张宝还没有那个能力应付会闻讯前来清剿的官军,而且过早的引起朝廷的注意,也会阻碍自己“大业”的发展。既然有机会能背靠大树好乘凉,张宝又何必要舍近求远,仅仅是为了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痛快?这种傻事张宝才不干。 赵佶没有觉察到张宝的“别有用心”,或者说赵佶压根就没把张宝当回事,本就是含着金汤勺降生帝王之家,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后来又幸运的成了大宋的天子。这种机遇,让赵佶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有钱任性,有权任性,赵佶有钱又有权,那自然就是任性第一人。能被他看顺眼的,那自然是好处多多,而让他看了觉得不顺眼的,那可就倒了血霉。张宝很幸运,目前还属于被赵佶看了觉得顺眼的那一类。 得了赵佶的允许,张宝顿时就跟吃了一粒定心丸一样,回家就开始准备计划书。张宝不害怕赵佶反悔,一个没有经受过什么挫折的人往往都比较执拗,你越是不让他干的事情,他越是要干。张宝现在反倒有些期待等到年假结束以后满朝文武积极反对,因为反对的越激烈,赵佶对自己的支持也就越坚决。 “小宝,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周侗见张宝自打从汴梁回来就让人积极准备出门所需的物品,不由纳闷的问道。 “义父,我跟你说,官家答应让孩儿组建一支千人水军,孩儿这不是正在准备招兵买马所需的东西嘛。” “唔?好端端的你干嘛要组建水军?你确定官家让你组建的是水军?” “义父,孩儿打算让张家的买卖扩展到海外去,水军当然是用来保护自家的船队。你不必担心官家会食言,金口一开,要是想要更改,那总会从别的地方给孩儿补偿。” “我当然不担心官家会食言,不光不担心官家会反悔,恐怕就是满朝文武,对此事也不会多关心。” “啊?为什么?”听到这话张宝顿时不解的问道。 “还问为什么?我大宋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水军,多你这一千人又有何妨?”周侗随口答道。但这个答案却让张宝一愣,在后世,一支强大的海军几乎就是一个强国的标志。但在大宋,水军似乎还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情况。 “义父,朝廷真的不重视水军?”张宝不放心的向周侗确认道。 “那是当然,海上除了一些海盗有时会袭击沿岸,哪还有什么强敌。”周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答道。 “嘿嘿……哈哈……赚到了……赚到了……”张宝忽然忍不住连声笑着自言自语,唬得一旁的周侗惊诧的看着张宝,以为这个义子是得了癔症。 “小宝,你没事吧?”周侗试探的问道。 “啊?义父,孩儿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那你方才为何发笑?” “义父,孩儿发笑是因为孩儿发现了一件好事,既然我大宋都不重视水军,那别国十有八九也不会多重视,这样一来,等孩儿的水军建成以后,在海上称王称霸那不是轻而易举吗?” “哼,就一千人还想要称王称霸?” “嘿嘿……一千人只是明面上的。”张宝坏笑着跟周侗解释道:“海上岛屿无数,到时多建立几座海港,朝廷才不会知道我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呢。” “你,你要那么多人做什么?难道你准备……” “没有,没有,义父多虑了,孩儿又不傻。”张宝连忙矢口否认道。 “……没有就好。我大宋强敌环伺,若是内部再出乱子,到时苦的还是那些百姓。”周侗将信将疑的说道。 “义父,你怎么不劝孩儿忠君爱国?”张宝纳闷的问道。 “忠君?哼!”周侗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张宝见状也不再追问,不过他的心里倒是有些窃喜,他最担心的就是周侗是个对大宋死忠的顽固老头。不过现在看来,周侗已经用他大半辈子时光认清了大宋赵氏的真实嘴脸,不再把忠君放在首位,而是把爱民摆在了第一。 见张宝不打算造反,周侗便放了大半的心,随即便问起了张宝打算怎么办,准备帮张宝参详参详。对于周侗的要求,张宝自然不会拒绝。自己虽有雄心壮志,但对于军伍之事张宝还属于生瓜蛋子,虽然有后世的经验可以借鉴,但此时毕竟是大宋,有些东西并不适合在大宋沿用。而周侗是武人,对于军伍之事的了解远不是张宝可以比拟,有他在一旁提点,可以让张宝的那些奇思妙想更容易落到实处。 张宝不担心周侗会去向朝廷告密了,自然也就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多告诉了周侗一些,而周侗对于张宝打算占据海岛以后迁移大宋百姓前去定居的想法表示了支持。大宋失去土地的百姓千千万,若是真能让张宝的计划成真,不仅仅是可以减轻大宋的财政压力,更可以让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小宝,关于迁移百姓定居海岛一事,你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周侗不用张宝叮嘱,反倒反过来提醒张宝。 “……义父,您老人家就不担心孩儿将来在海外自立为王?”张宝闻言试探的问道。 “那海外岛屿本就并非大宋之地,你凭自己本事占了自立为王又有何不可?为父不让你声张此事,也是不想有人借此对你攻讦。如今这大宋满朝的奸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所图谋之事对百姓有利,但还需防着小人暗中坏事。” “……孩儿多谢义父支持。”张宝激动的向周侗躬身行礼道。 要做大事,最让人害怕担心的就是背后出乱子,人心都不齐,如何能成大事。周侗是张宝的义父,虽说张家是张宝说了算,但张宝身边的多数人都与周侗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一旦张宝与周侗因为练兵一事起了分歧,张宝也不知道到时会有多少人支持自己,有多少人会感到左右为难。但现如今周侗选择支持张宝,这无异于让张宝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放手去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张宝向周侗躬身行礼的原因。 第六十四章 招兵买马 事情真如周侗所言,大宋对水军真的一点都不重视。赵佶甚至都没在早朝时提这件事,只是在散朝之后跟朝中重臣提了一嘴,除了太尉宿元景为了一句这水军所需的费用由谁出外,别人连问都没问。 这或许也是水浒传里朝廷拿占据水泊梁山没辙的根本原因。八百里水泊,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军,自然也就没办法攻上梁山,朝廷就算是调来大宋战力最强的西军,恐怕到时也只能望水兴叹。 不过这对张宝来说是件好事,在正式得到朝廷的任命以后,张宝当即走马上任,带着焦挺直奔梁山。倒不是他准备拿梁山作为水军的大本营,而是在梁山附近的石碣村,住着三位值得张宝去招揽的好汉。 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其中身上没有什么劣迹的实在不多。原本出身官军的并不在张宝考虑招揽的名单之内,而那些上梁山之前就以杀人放火为业的同样也不是张宝需要的人,这样一精简过后所留下的人选,也就不多了。 人这一辈子,总有走运跟倒霉的时候。而招人的最佳时机,就是趁人倒霉的时候出手,那样成功率会高许多,阮氏三雄眼下就是正倒霉的时候。梁山好汉里精通水战的人当然不止阮氏三雄,混江龙李俊,浪里白条张顺,那都是水战高手。但问题是李俊正带着小弟童威童猛贩卖私盐卖得正哈皮,而张顺也是浔阳江上的一霸,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张宝就算去找了,也未见得能招揽到对方。 但阮氏三雄就不同了,他们家住石碣村,虽然个个精熟水性,但日子过得却清苦,平日里靠打渔为生。对张宝来说,成功招揽的机会更大。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只要肯花钱,不够穷苦够了的阮氏三雄不动心。 想想当初阮氏三雄随同晁盖等人劫生辰纲,除了中了吴用的算计不得不出手相助外,生辰纲的十万雪花银恐怕也是让三人动心的原因。只不过阮氏三雄的命不好,跟错了人,带头大哥晁盖领着他们上了梁山但却是个短命鬼,以至于三兄弟虽是梁山元老,但地位却十分尴尬。 但如今距离三雄参与劫生辰纲还有好几年,张宝这时候去正好是阮氏三雄还在过贫苦日子的时候,这时候出手正是时候。 随同张宝一行人一同出发的还有栾廷玉以及李贵带着的四名忠武社的社员。一行八人两辆马车,带着两大箱金银直奔石碣村。 张宝不知道栾廷玉是怎么做了祝家庄的教师的,但现在赶上了,让他先遇到了栾廷玉,那自然没有放其走人的道理。而且有着周侗这层关系在,张宝一口一个师叔的叫着,为人忠厚的栾廷玉也架不住张宝的胡搅蛮缠。 当然张宝也没亏待了栾廷玉,自己从赵佶那里讨来了组建一支水军的权利,栾廷玉作为张宝手下目前武力值最高的人,自然也就成了张宝的副手,水军副统领。虽然这个副统领是个旱鸭子,但水军之中除了张宝就数栾廷玉最大。 栾廷玉与孙立虽是师兄弟,但性格却是截然相反。孙立是个官迷,一心钻营,而栾廷玉却有些随遇而安,不太计较个人的得失。孙立重利,栾廷玉重情,这或许也是为何孙立能够轻易坑了栾廷玉的原因。 有情有义,说的就是栾廷玉这样的人,而张宝当然更喜欢跟栾廷玉这样的人打交道。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喜欢跟有情有义的人来往,因为跟这样的人来往不用担心会吃亏。 …… 一行人到了梁山附近以后,张宝让栾廷玉带着两个忠武社的社员留在岸边看守马车,自己则带着焦挺、李贵雇了附近的一艘渔船,带着一箱银子前往石碣村。 人的名,树的影,阮氏三雄的大名只要是在梁山泊附近讨生活的人就无人不知,张宝只是说了个地名,船老大就知道该把船往哪摇。张宝坐在船头,一手拿着一只鸡腿,一手拿着一个酒壶,喝口酒啃口鸡腿,欣赏着周围的湖光山色,好不惬意。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张宝就看到在一片芦苇荡的附近停着一条小渔船,船上躺着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小七,你哥他们在家吗?”受张宝雇佣的船老大扬声问那条渔船上的少年道。随后船老大更是为张宝介绍道:“这位公子,那小子就是公子想要找的阮氏三雄里的阮小七。” “我哥他们当然在家。白大叔,你这是要去哪?”小七一副懒洋洋的神情问道。 “这几位客人是来寻你们三兄弟的,我这不是正送他们去寻你们嘛。” “唔?”听到这话,阮小七坐了起来,认真打量船上的张宝等人,不由嗤笑一声,“这几位贵客来我这穷苦地方作甚?若是想要来打秋风,那可挑错了地方。” “小七哥,我这里有酒有肉,何不过来说话?”张宝抬手阻止身边焦挺的喝骂,扬声冲面露警惕的阮小七喊道。 “哼,我还怕你不成。”阮小七轻哼一声,翻身落水,不过几息的工夫便游到了张宝的船头,张宝见状退后两步,就见阮小七双手一撑船舷,整个人跃水而出,稳稳的落在了方才张宝所站的位置。 “小七,本事又涨了啊。”船老大见状夸道。 张宝见阮小七浑身是水,随手解下外袍递给阮小七道:“先擦擦。”阮小七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接过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问张宝道:“你来寻我们兄弟到底所为何事?” “呵呵……不着急,等见了你们兄弟以后再一起说,甚得我浪费口水。船家,开船。”张宝笑了笑,吩咐船家一声后便招呼阮小七跟自己一块吃肉喝酒。阮小七见状也不再问,给酒就喝,给肉就吃,不一会的工夫,船就到了石碣村阮家的附近。 张宝本以为自己的到来会让阮家有一场热闹,却没想到等到了阮家以后就看到一场热闹正在上演。自古以来,婆媳相处就是一件叫人头疼的难事,阮小二去年娶亲,但他娶得这个媳妇却跟阮小二的娘亲处不来,就跟上辈子的冤家对头似的,隔三差五就会为了一些小事起争执。阮小二就跟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看到自家二哥拉着嫂子,五哥劝着老娘,阮小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跳出来大喝一声,“都别吵啦!” 还别说,这声喊还挺管用,正在争执的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阮小七,不知道家里这最小的又要闹什么。 “今日有贵客登门,都少说两句。”阮小七说着走到近前对拉着老娘的阮小五道:“五哥,你先把老娘送回去再过来。” “别忙别忙,小可这回来寻你们三兄弟要说的事情可不单单会影响你们三人。”张宝闻言连忙出声阻止,跳下船走到近前道:“老太太是你们的娘亲,她有权知道她的三个儿子将来要干什么。” 见张宝这么说,阮小七也不再坚持,跟着五哥一起将老娘扶进了二哥家,二哥的媳妇见有客人,而且看这位客人的穿着也不似寻常人家,也就不再闹腾。 张宝先是招呼阮小二随自己一起拿着酒肉下了船,阮小二见到焦挺、李贵抬着一口大箱子从船上下来,不由面露疑惑,但见张宝不说,他也不好开口相问。 张宝先分了一些酒肉让阮小五送去给躲在里屋的阮老太太跟阮家二嫂食用,随后对阮家三兄弟自我介绍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小可张宝,家住汴梁,今日前来寻你们三兄弟是有事相托。” “张公子言重了,不知有何事需要我三兄弟帮忙?”阮小二作为阮家老大开口答对道。 “呵呵……坐,都坐,不必紧张。我这事不是逼迫,你们若是不愿,那这回只当交个朋友。”张宝招呼阮家三兄弟道。等阮家三兄弟各自坐定,张宝这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张宝这个人,但我想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英雄醉这种烈酒吧?” “知道,可惜没钱去喝。”阮小七抢先答道。 “难道英雄醉是出自公子之手?”阮小五见张宝笑而不语,试探地问道。 “英雄醉算什么?郓城县里的食为仙酒楼,就是我家公子的产业。”李贵出声替张宝解释道。 “……那不知张公子找我们兄弟要做什么?”阮小二问道。 “我不说恐怕你们也不能安心喝酒,其实很简单,我有意出海经商,但又担心会在海上遇到海盗,故此特意向当今官家求来一个恩典,许我组建水军保护我自家的船队。” “公子想要招我等投军?”阮小二眉头微皱的问道。 “对,也不对。招你三人入我水军不假,不过这个水军虽名义上属于朝廷,但实质上却是我张家的私军,你们只需听命于我,而且这待遇自然也与朝廷不同。”说到这张宝示意焦挺打开带来的那口箱子。 箱子一打开,阮家三兄弟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白花花的银子!一整箱白花花的银子!依靠打渔为生的阮家三兄弟何时见过整块的银子,可现在,一锭锭的雪花银晃花了三兄弟的眼。 “这里是纹银一千两,用来买你们三兄弟中一人的性命,你们若是愿意跟随我,那剩下的两千两稍后就会给你们。” 阮小二上前看了看那箱银子,伸手盖上箱盖,轻舒一口气后问张宝道:“张公子真的只是打算招我等兄弟投军?” “唔……确切的说是想招你们投入我的麾下。” “……那为何要找我们?我想朝廷里难道就没有合适的人?” “我用人首重人品,朝廷里虽也有水军将领,但那些人却不适合引为亲信。你们三兄弟虽出身贫寒,但人品却不坏,有着一身本事却并没有去做那恃强凌弱的事情,而这就是我看重你们的地方。” “那公子拿这箱银子前来也是为了试探我们兄弟的心性?” “那倒不是,带这些银子前来,一是为了表示我对你们兄弟的诚意,你我刚刚认识,彼此并不了解,我想要让你们知道我对你们兄弟的重视,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这个。二来我是真心希望可以让你们为我做事,你们值得我拿出这些银子。” “……可否请公子给我兄弟一些时间考虑一二?”见张宝一脸的诚恳,有些拿不定主意的阮小二犹豫的对张宝说道。 “当然可以,我来此的目的并不是要强征你们去投军,自然要你们自愿才好。只是还请小二哥给我一个期限,毕竟我打算出海经商还是个想法,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准备。”张宝笑着答道。 见张宝如此说,阮小二暗松一口气。正事说完,剩下的自然就是吃喝,架不住张宝的热情,一桌六人推杯换盏,喝酒吃肉,谈天说地。 阮小二毕竟年长一些,考虑事情也更全面一些,但比他年纪小些的阮小五跟阮小七就没有阮小二那么谨慎了。一个十八,一个十六,两个正是雄心勃勃想要做出一番大事的年轻人之前苦于没有机会,但现在机会主动上门,他二人又哪里肯轻易放过。借着喝酒的工夫,二人就详细询问了张宝打算建立的水军到底与朝廷的水军有何不同? 张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不需要故意去夸大,毕竟这些人将来都是他张家的子弟兵,那待遇自然不会夸大其词。但就是张宝如实回答了,阮氏三兄弟听后依旧是不敢相信。单是一月一贯的军饷,就足以叫人心动。 别被后世的影视剧给骗了,一贯钱在古代并不算少,尤其是寻常人家,有这一贯钱,就足以保证一家五口的一月温饱。更何况这回张宝带来的“见面礼”很重,阮家三兄弟一人一千贯,别说要三兄弟帮着做事,就是真要买三兄弟的性命也够了。 “二哥,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阮小七借着酒意忍不住就在众人酒足饭饱以后当着张宝的面质问起了自家优柔寡断的二哥起来。 第六十五章 货卖与识家 “我担心将来我们兄弟有负张公子的这份信任。”阮小二没好气的白了急性子的兄弟一眼道。 “这个小二是多虑了,既然是我来找的你们,那将来即便你们真的把差事给办砸了,那也是我这个主家当初识人不明的过错,与你们何干?只要你们做事尽心尽力,那就足够。”张宝笑着接口道。 “……好吧,既然公子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若再不答应那就真是不识抬举了,阮小二愿意以后听候公子差遣。”阮小二听到这话总算是拿定了主意,对张宝道。 “好啊,这样一来我张家水军的三员水上悍将算是到位了。”张宝欣喜的说道。 招揽成功,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更加亲密一些。阮小七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看到张宝好说话,便直言问道:“宝哥,小弟问句不该问的。” “小七哥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想问的尽管直言就是。” “那我可就问了,我们兄弟投了你以后,到底算是朝廷的官军还是你张家的私兵?” “小七!”阮小二皱眉呵斥道。 张宝见状赶忙拦住阮小二,对阮小七道:“小七哥你糊涂了,方才我与你们兄弟不是说过了吗?名义上的官军,张家的私兵。我不拿你们兄弟当外人,所以有些话不能让外人知道,但让你们知道却无妨。” “多谢宝哥信任。” “这支水军是我跟当今官家讨要来的,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保护我张家出海的船队安全,但这支水军的一切费用,都是由我张家自筹,包括船只、粮饷、武器等等的一切。” “那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阮小七不解的问道。 “好处就是咱们招兵买马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头,不用为了拉人入伙而坏了名声。而且不瞒你们说,我可是朝廷命官,堂堂正七品的武翼大夫,没个合适的理由,容易叫人攻讦说我图谋不轨。” “你是武翼大夫?”阮小七吃惊的问道。 “怎么?不信啊,我这是没带我的官服,等回头有空我穿上让你看看。” “……你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就当官了?” “当官又不看岁数,我能当上官,当然是因为救驾有功喽。我跟你们说,我可不是一般人……”张宝一脸得意的开始向阮氏三兄弟介绍起了自己的情况,听得三兄弟个个是目瞪口呆,看到三兄弟一副土包子样,张宝心里不由暗暗得意。 炫耀不是目的,而是为了增强阮氏三兄弟对张宝的信心,让他们知道自己三兄弟这回没有投错人。别看张宝年纪小,但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和张宝这样的人比起来,那些过去耳熟能详,如雷贯耳的人物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托塔天王晁盖又如何?说白了不过一保正。及时雨宋江又如何?不过一郓城县押司。他们也只不过是一小地方的一号人物,但跟已经能够得见天颜的张宝相比,似乎已经有些不够看了。 心态的变化让阮氏三兄弟面对张宝的态度变得有些拘谨。张宝见状笑道:“小七哥怎么了?莫不是胆怯了?害怕在我面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嘿嘿……我怕得罪了你连累我的两位哥哥。”阮小七笑着答道。 “呵呵……那你是不了解我的为人,不过没关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以后你们就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了,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送宝哥吧。”阮小七闻言说道。 “不光是你,还要小二哥随我一同回去。”张宝闻言摇头道。 “宝哥信不过我?”阮小七不解的问道。 “那倒不是。虽说你们已经愿意担任我这支水军的头目,但眼下我是船无一艘,兵无一个,就你们三个光杆头目。让小二哥随我一同回去,是要带他去见见食为仙的掌柜,以后你们练兵所需的费用,都要从郓城县的食为仙支取。你们要辛苦一下,但凡是愿意加入的人,都可以招揽过来,食为仙会按照你们所上报的人员名单提供每月的粮饷。”张宝闻言解释道。 “那为何我不能去?” “你?你那个猴子性格,远不如你二哥稳重,而且我不在期间,你二哥就是你们兄弟俩的头。你要跟着也行,正好把给你们兄弟的见面礼拿回来。反正这领取钱粮的事情是要交给你二哥来管的。” “宝哥且慢,小弟有话要说。”阮小二这时开口对张宝道。 “小二哥有话请讲。” “宝哥,我这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没有个放银两的妥善地方,方才宝哥提到了食为仙,小弟想问能不能将这笔银子先放在食为仙代为保管?”阮小二对张宝道。 张宝想了想,觉得阮小二说的也有道理,阮小二的家里就是几间茅草屋,真是防不住贼偷,千两纹银放在这里很容易给阮家招来祸事,倒不如就如阮小二所言,自己让食为仙代为保管。 “小二哥的顾虑倒也有道理。那就这样,在自家留下一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存在食为仙随时取用,如何?”张宝问阮小二道。。 “多谢宝哥。” “宝哥,既然我二哥这样处理这笔银两,那我跟五哥的也这么办吧。”阮小七插嘴对张宝道。 “行,一句话的事情。”张宝爽快的答应道。 …… 等到张宝带着阮小二跟阮小七回去跟栾廷玉汇合的时候,发现除了栾廷玉外,在等自己回来的人里还多了一个陌生人。 “宝哥,这人名叫朱贵,是个眼下走投无路之人。”栾廷玉不等张宝询问便主动向张宝介绍道。 “唔?”张宝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朱贵。眼下的梁山还是早期的梁山,山上只有王伦、杜迁、宋万三人,朱贵虽然是在林冲之前上的山,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张宝并不清楚。此时遇到朱贵,张宝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怀疑朱贵是不是已经上了梁山,此时出现是为了打探自己这些人的底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心里对朱贵出现有了警惕之心的张宝不动声色,一边为栾廷玉介绍阮小二,阮小七二人,一边领着众人坐到火堆边等候郓城县开了城门好进城。 长夜漫漫,心里有事的张宝睡不着,便让栾廷玉跟李贵先去马车里睡上一会,自己则拉着阮小二跟阮小七一起听听朱贵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倒霉事,落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朱贵,沂州沂水县人,以开酒店为生。老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朱贵此时就遇到了糟心的事情,他叫人给抢了。原本他在老家与兄弟朱富一同开着一家酒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他偏偏想要继续扩大朱家酒店的影响力,用他的话说就是当时被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的想要带着钱去别处创业。 朱富是当弟弟的,兄长想要做的又不是坏事,便跟朱贵分了家,把酒店原本属于朱贵的那一份折成现钱给了朱贵,并且叮嘱朱贵若是遇上了麻烦只管回来。可当时的朱贵满腔的雄心壮志,哪把兄弟朱富的话往心里去。 带着他的钱就离开了老家,结果走到郓城县附近的时候,他遇上了一伙来路不明的强人。那伙强人倒是没取朱贵的性命,只是把朱贵的钱财给抢了一空。但即便是这样,朱贵也不感激那些饶他一命的混蛋! 出门在外,身无分文,朱贵只能一路乞讨,这时候又想起了临行前自己兄弟朱富对他所说的话,可问题是朱贵哪有脸回去呢?接连过了好几日,朱贵已经是生无可恋,索性就打算投河自尽。正好就在梁山边上,想投河倒也方便。 不过自古艰难唯一死,朱贵想死只是一时冲动,等到真跳进了河里,他又不想死了。可这时候就由不得他了,万幸就在朱贵快被淹死的时候让闲得无聊欣赏湖光山色的栾廷玉给发现了,栾廷玉是不会水,但跟他一块留守的两个张家庄丁却都是水性极好,就把朱贵从水里救了上来。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宝开口问朱贵道。就见朱贵一脸沮丧的摇了摇头,没说话。张宝见状微微一皱眉,又道:“既然事情赶上了,我也不能不管你。我家也有买卖,你要是暂时无处可去,我可以留你为我家打理一些买卖。又或者我借你一笔钱让你东山再起,你看如何?” “朱贵与公子非亲非故,蒙公子手下出手搭救就无以为报,哪有资格挑拣,朱贵愿意听凭公子吩咐。”朱贵闻言赶忙答道。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等这里的事了,你便随我南下,到时先做我家一间酒楼的掌柜试试,若是干得好,另有重用。”张宝点头对朱贵道。不管朱贵现在是不是已经上了梁山,张宝直接把人带走,那样就不用担心梁山会坏了自己在这里的布置了。 解决了朱贵的问题以后,张宝又开始叮嘱阮小二跟阮小七在自己走后他们需要注意的事项。被朱贵听到张宝也不担心,回头他会让人暗中注意朱贵,若是朱贵趁着无人注意而与外人接触,那到时朱贵的小命也就悬了。好在朱贵老实,或许是张宝多虑了,直到张宝带着他离开郓城,朱贵也没离开张宝的视线。 …… 古时的长途旅行不似现代那样舒服,交通便利,只要兜里有钱,想去哪就去哪。在古时出远门所用最多的交通工具,那就是马车。但那马车即没有弹簧,又没有减震装置,舒服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一天马车坐下来,整个人的骨头架都能给颠散了。 张宝不愿再受这那个罪,索性便买了条船,走水路去南方。刚刚收的阮家三兄弟里的小七见状便闹着要跟随张宝一同南下,张宝觉得走水路有个水性精熟的人跟着也不是坏事,便答应了小七的要求,一行九人乘着买来的坐船走水路南下,这一日便到了江宁府。 江宁府,也就是后世的南京。在北宋时并没有建康府,只有江宁府建康军。梁山好汉里户籍在这里的有四位,拼命三郎石秀,活闪婆王定六,神医安道全,铁笛仙马麟。张宝并没有打算去刻意收集梁山好汉,一来梁山上的好汉没几个配得上好汉这个称号,二来即便是有值得去招揽的,可人家原本的小日子过得好好地,张宝也没有足够吸引人家纳头就拜,抛家舍业追随张宝的资本。就像安道全,人家是江宁府远近闻名的杏林高手,张宝用什么理由去招揽人家?就算去了,人家也不干呐。 不过安道全虽招揽不来,但石秀、王定六、马麟三人却是都可以去试试的。只是这三人都不知道具体住哪,想要找到也是要碰运气才行。 “宝哥,眼下天色不早,我们不如现在就靠岸歇息一晚,等明早再进城如何?”小七跑过来向张宝请示道。 “你是船长,你说了算。”张宝闻言答道。 “别呀,我是船长不假,可你是东家呀,还是你拿主意吧。”小七连忙推辞道。 “成,那咱们就停船靠岸,明早再进城。老焦,回头让李贵带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要是有就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石秀、王定六、马麟这三个人。”张宝扭头吩咐一旁的焦挺道。 “宝哥要找这三人作甚?”小七好奇的问道。 “我听人说这三人的本事不俗,想要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找来替我做事。对了小七哥,那个王定六人称活闪婆,水性不俗,要是真不错的话以后就让他跟你做事。” “好啊。”阮小七闻言答道。 船只靠岸,张宝跟焦挺等人正在船上用饭,之前奉命离开的李贵带着人回来了,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对父子,据李贵说,其中那个年轻人就是人称活闪婆的王定六。 第六十六章 外国友人 扬子江畔,王定六的老父看着后上岸的儿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沮丧。昨晚有人来寻他们父子的时候,王老汉还觉得自家这是时来运转,疼爱的儿子终于是遇到了贵人,却不想儿子不争气,没胜过与他比试水性的年轻人。 学成文武艺,货卖与识家。穷苦之人想要改变命运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附他人。风从虎,云从龙,得遇贵人看重,是王定六这种出身贫寒之人出人头地的最佳选择。 “不错,竟然只比小七慢上那么一点,就是不知武艺如何?”张宝的话让已经觉得失去机会的王老汉心里不由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可一想到自家儿子连最得意的水性都输给了人家,心里顿时又没底了。 王定六不出意外的败给了栾廷玉,张宝见王家父子都是一脸的沮丧,不由笑道:“王老伯,你为何沮丧?担心我看不上你儿子?呵呵……定六的拳脚工夫虽然不行,但等以后经名师指点,想必定能有所长进。至于水性输给小七,那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小七的水性精熟,输给他很正常,若是定六赢了,我反倒要怀疑小七是故意放水了。定六,你以后就跟着小七,暂且担任他的副手。” “多谢张公子……” “哎~”张宝闻言一摆手,“你现在已是我张家水军的副头领,该称呼我东家才是。” “是,定六多谢东家抬举。”王定六从善如流,立马改口道。 “以后好好干,回头我会给你一封书信,你先带你父去张家安置,等解了你的后顾之忧以后再去小七那里报到。” “张东家,我不用跟我儿分开?”王老汉意外的问道。本以为从此要与儿子骨肉分离,不想张家如此通情达理。 “那当然,老伯如今也是我张家军的军属,张家要定六为张家卖命,自然要妥善安置你。等到了张家以后,张家会按照你的意愿为你安排事情。”张宝理所当然的答道。 “老汉多谢张东家恩义。定六,以后要听张东家的话,若是不拿出死力报答张东家,莫怪为父不认你。” “爹爹放心,定六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王定六也是一脸激动的答道。 王定六的武艺的确无法跟栾廷玉那样的高手相比,但作为地头蛇,对于江宁府的事情他自然要比张宝知道得多。不过听完王定六的介绍,张宝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据王定六讲,铁笛仙马麟前二年就离开了江宁府,如今去向不明,张宝估计这马麟十有八九已经在黄门山落草,与自己估计是无缘。而拼命三郎石秀,去年随着他叔父出门做买卖至今未归,眼下还留在江宁府的也就只有神医安道全。可安道全如今的小日子正过得滋润,张宝也没理由去打扰人家的生活。不过总算是“捡”到了一个王定六,倒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简单收拾了一下,张宝本打算让王定六父子尽快动身前往张家,却不想在午饭过后,王老汉那里又出了问题。老头最忧心的就是儿子的前程,如今王定六的将来有了着落,高兴之下在中午就多喝了两杯。不想乐极生悲,老头竟然病倒了。 在没遇到张宝以前,王家父子依靠在江边开设的酒铺过活,平时依靠卖过往一些船只酒食度日。而现下心里的大事落定,平日里积累的那些病就一下子奔王老汉来了。看到自己的老父病倒,王定六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哭什么,还不把你爹抬上去,咱们去江宁府找安道全去。”张宝见王定六像是没了主意,当即大喝一声道。 王定六如梦方醒,赶忙帮着栾廷玉将自家老爹抬到刚刚被卸下来的自家门板上,随即跟焦挺并两个庄丁一起抬着门板就奔江宁府赶去。有王定六这个熟悉江宁府情况的人在前引路,张宝一行人没有耽搁时间就找到了安道全的住处。 安道全是神医,一般的病症自然难不倒他。而王老汉得的也不是绝症,送到了安道全的医馆,王老汉的病也就算是保住了。 “病人这是积劳成疾,只需将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安道全为王老汉瞧完病后,开口对王定六道。 “那我爹能不能赶路?”王定六出言问道。 “……我方才没说清楚,病人需要将养一段时日才能下地活动。”安道全白了王定六一眼重复道。 “定六,回头你先在城里租个住处,暂时先跟你爹住下,等你爹身体好了再启程不迟。钱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你是我张家的人,你们父子的花销自然有主家承担。”张宝开口对王定六道。 “只是东家,我们父子还没为主家做点事情就受主家恩惠,定六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王定六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要那么见外,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日后做事尽心尽力就好。”张宝拍了拍王定六的肩膀,回头吩咐焦挺拿出两锭十两的纹银交给王定六,“这钱你先拿去,我们在这等你把住处找好再抬你爹过去。” “是,定六去去就回。”王定六接过银子匆匆离开。 等待王定六回来的张宝在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以后,有点坐不住了。他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而且医馆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地方。估摸着王定六还要过一会才能回来,张宝索性叫上小七跟焦挺,陪他在城里转转。 “东家,那这里怎么办?定六要是回来见不到我们……”小七出言问道。 “笨,我们这不是留人了嘛。回头定六要是回来你俩留一个在这里等我们,记得问清楚定六暂住的地址。”张宝白了小七一眼,吩咐被留下的两个庄丁道。 出了医馆的大门,按照安道全的说法,江宁府最热闹的地方就数城西,那里是城里商业集中区,不仅有汉人所开的商铺,更有胡人远道而来所开设的铺面。对于那些不远万里来此谋生的胡人,张宝有些好奇。 等张宝带着小七跟焦挺到了城西,这里果然热闹,做买卖的叫卖,讨价还价的吆喝,让城西显得热闹非凡。而最热闹的,就是看打架,数名泼皮正在当街围攻一个一看长相就知道是胡人的群架。 张宝来城西的目的就是看热闹,这么好看的热闹又怎么能错过,当即带着焦挺跟小七挤进了人群,看着人群当中的那个胡人把几个泼皮揍得找不着北。 “一个胡人竟敢如此嚣张,欺我大宋无人吗?”小七看到同胞挨揍,心里有些不爽的嘀咕道。 “小七,凡事不要光看表面,若真是那胡人没理,你看这些跟我们一样看热闹的人会无动于衷?恐怕还是那几个没理的泼皮理亏才对。”张宝听后小声对小七道。 不想小七还没说话,旁边一个跟张宝一样是看热闹的人插嘴说了一句,“这位小公子倒是个明眼人。” 张宝一看插话的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读书人,便开口问道:“这位兄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帮人因何殴斗?” “小公子是外乡人吧?” “嗯,初来乍到。” “小公子有所不知,那几个挨揍的是城西有名的泼皮无赖,平日里偷鸡摸狗,敲诈勒索,除了杀人放火估计什么恶事都干过了。那个胡人与小公子一样也是初来江宁府,因为人生地不熟,便被那几个泼皮给盯上了……” 那人刚说到这,就听焦挺忽然小声对张宝道:“公子,有官差来了。” “唉~看来那个胡人要倒霉了,那几个泼皮里有跟官差相熟的人,这要是被拿进了衙门,不死也要脱层皮啊。”方才与张宝搭话的读书人叹了口气道。 张宝闻言眼珠一转,低声对焦挺吩咐了一声,焦挺点点头,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大把铜钱,朝着人群的上空一撒,口中大声喝问道:“谁的钱掉啦?” 一把钱实际上并不是很多,顶多也就二三十枚,可白捡的便宜谁不想要呢?而且焦挺还不是撒了一把就完事,吼了一嗓子后又接连往不同的方向撒了六七次。趁着人们忙着低头捡钱的工夫,张宝冲到傻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胡人跟前,伸手一扯对方的胳膊叫道:“你傻了?不趁这时候走等着别人来抓你啊。” 胡人这才醒悟,急忙跟着张宝往人群外面跑,绕过两个路口,确定后面没人追以后,张宝这才对一直紧随其后的胡人道:“好了,没事了,咱们就此别过。” “请留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胡人连忙拦住张宝道。这时焦挺、阮小七也追了过来,一见胡人拦住张宝,急忙奔过来将胡人推开,把张宝护在了二人的身后。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知道他的名字,将来也好有机会报答。”胡人见状赶忙向焦挺、阮小七解释道。 “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个知道知恩图报的。不必报答,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张宝笑了笑,对胡人说道:“眼见快到晌午,我们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好……呃……实在抱歉,我恐怕无钱请你们去酒楼吃饭……”胡人忽然神色尴尬的向张宝说道。 张宝见状不由笑道:“没关系,相逢即是有缘,我请你就是,走吧。” 想要成大事,必要会用人,而要善用人,必要会看人。张宝见这胡人说话有条有理,气质更不似寻常人,便生出了结交的想法。就算看走了眼,那也不过是一顿饭的代价,值得一试。 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酒楼,张宝要了一个二楼雅间,带着胡人贝应夔和焦挺、阮小七上了楼。张宝上辈子不是研究水浒的,对于水浒传里所熟悉的人物,也就是梁山上的那么些位,至于贝应夔是否也是水浒传里的人物,张宝并不十分清楚。不过通过贝应夔的自我介绍,张宝知道眼前这胡人要是没吹牛的话,那来头到是不小。 据贝应夔自己说他的祖上是东罗马帝国的名将贝利撒留,他是名将之后。但老话说得好,富贵无三代,祖上再是牛叉,后辈儿孙也不见得就能一样牛叉。贝利撒留死后,他的后人不断东迁,到唐代时已经迁徙到了西域,只是西域也不是个能够过安稳日子的地方。好在老贝家是将门,越是混乱的地方越有用武之地,但等传到贝应夔这一代的时候,贝家也没落了。为了生计,贝应夔不得不从事沿途护卫的工作,这回会出现在江宁府,也是因为贝应夔在西域老家接了个活,护送一支商队返回中原的缘故。 只是让贝应夔没想到的是,他前脚从雇主那里领了工钱,后脚工钱就被人偷了。辛辛苦苦从西域长途跋涉来到中原,这一路上吃得苦数不胜数。这份拿自己血汗才换来的工钱就这么被人偷了,贝应夔怎么可能甘心。而且没了路费,贝应夔连返回西域都成问题,所以这两天贝应夔都在街上转悠,想要找到那几个丧尽天良的贼。 好不容易找到了,但拿贼拿赃,贝应夔光有一张嘴,那几个偷人钱财的泼皮又怎么可能会承认。一来二去,双方就说急眼了,当街动起了手。贝应夔还算有理智,这才没有下死手,要不然那几个泼皮早就被打死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宝听完贝应夔的讲述问道。 “……回头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商队准备前往西域,若是有就加入做个护卫。”贝应夔咽下嘴里的食物后答道。 “你丢的钱不打算要了?” “要不回来了还要什么?”贝应夔郁闷的摇头答道。 “听你说你是名将之后,那你祖上传下的本事你学会了几分?”张宝又问道。 “我的祖先是名将,但在大宋,我祖先的本事好像没有用武之地。这位张公子,难道你打算造反吗?” “呸,呸,胡说什么呢你?”张宝被吓了一跳,这老贝说话还真够耿直的,这要是叫有心人听去,那还不得跳进黄河洗不清。 第六十七章 英雄多草莽 张宝没打算造赵宋的反,但让他跟着赵宋一起共存亡他也不太愿意。来自于后世的他并不受限于“家天下”的思想,在那个卫星满天飞的时代,张宝早已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他的目光也不会只局限在大宋这一块土地上。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这世上最可靠的就是自己。关于这一点,张宝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生活在盛世,那张宝还能安分守己,凭着小聪明发点小财过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并无不可。但现在不行了,熟知历史的他很清楚大宋的美好生活再过上十几年就会结束,金人南下,战乱迭起。正所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张宝想要在乱世保住自己的性命,保护自己关心爱护的人,那就必须要有实力。 赵宋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自上而下没几个人居安思危,全都在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奢靡生活,对于王朝的未来,没几个人去关心,愿意关心的不是在朝中没有话语权就是在朝堂外徘徊。深知指望不上赵宋君臣会有奋起那一天的张宝除了自力更生,还能怎么办? 万事开头难,相比起别人创业之初的艰难,张宝的条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朝中有人好办事,借着那些朝中权贵合伙经营的机会,张家借鸡生蛋的策略成功,属于张家自己的商路也在大宋境内铺开,而且还不必担心会遭到地方官府的刁难,张家的美酒、香水、梳妆盒……那些成本低而利润高的商品为张家带回了丰厚的回报。别看张家开始经商不过两年,但在去年的年终总结会上,张家一年的纯收入已经超过了十万贯,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当中,随着张家的买卖做到国外,相信张宝会越来越有钱,而这也是张宝为何有底气敢向赵佶拍胸脯说建立水军的费用张家可以自筹的原因。 有钱好办事!张宝并不愁钱,他的买卖会越做越大,所赚的钱也会越来越多,所需要的也就是一点时间而已。真正让张宝发愁的还是人,人才难得!对于自己以后治下的百姓,张宝并不发愁,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买通了管理厢军的官员,那近百万的百姓就是张宝的。不用担心那些官员会出卖张宝,因为那样对他们并不合算。朝廷每月还是要拨付一定钱财用以养活那些厢军,可若是官员如实上报,那笔钱朝廷自然不会再拨付。张宝会变成什么样那些官员不知道,但官员收下这笔朝廷补助的机会没了,谁会没事干自断财路呢?不是所有人都是忠君爱国的典范,管理厢军的官员本就克扣那笔朝廷补助,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这些“精明”的官员又怎么会干。 不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百姓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其实并不十分介意被谁统治,张宝只需善待那些百姓,得到百姓的拥护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想要得到人才的支持就不太容易了,出身贫寒没有前途的还好办些,比如阮家三兄弟,张宝的器重就足以让他们对张宝死心塌地,但百姓的民生却指望不上那些武将。 大宋重用文人,以文治武,这也就导致大部分文人对赵宋是死心塌地,认可赵宋的正统地位,而这也就导致了张宝难有招揽到文人的机会。当然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只是时机未到,在一部分文人对赵宋失去信心以前,张宝只能依靠自己。 文人不太好招揽,张宝能做的就是自己花钱培养,不过那也是以后才能排上用场的,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过招揽武人就相对简单一些了,大宋以文治武,这也就导致民间有真本事但却没门路的武人大有人在,而且相比起文人,张宝更愿意跟武人打交道。练武之人,那心眼没有文人多,一旦认准了效忠的对象,那就会一路跟到底。想想水浒传中的四大寇里那些猛人,并不都是集中在梁山,无论是田虎、王庆还是方腊,他们麾下的那些猛人就是比起梁山好汉同样也是不遑多让。只是对于招揽那些好汉,张宝的信心也不是很足,毕竟凡事都要讲究个时机,时机不对,就算遇上了也未见得就能招揽过来。 阮家三兄弟现在正是落魄的时候,张宝去了自然可以顺利招揽过来。但像已经在木兰山落草的杜壆,那就不太容易了。杜壆是山大王,麾下千余喽啰,身边还有生死之交的兄弟卫鹤、酆泰辅佐,人家有家有业,凭啥抛家舍业的跑到张宝麾下当小弟? 所以张宝想要招人只能凭运气,自己安慰自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像栾廷玉这样一员武力不输林冲,人品更是超过梁山好汉许多的猛人,张宝一直认为是自己的“主角光环”发挥了作用的缘故。 而如今碰到了自称名将之后的贝应夔,抱着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再说的想法,张宝打算留下贝应夔。不管这贝应夔是否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精通兵法,单是能够跟栾廷玉走上五十合而不落下风这一点,就值得张宝开口招揽。 贝应夔的家族是在西域不假,但家里除了他外已经再没有旁人,这也是为何他会愿意担任商队护卫前往中原的原因,因为他没有牵挂,可以四海为家。张宝的招揽可以说是解了贝应夔的燃眉之急。 在到了中原以后,贝应夔才发现自己的本事没有了用武之地。他是胡人,想要进入大宋的军队几乎就是不可能,而且大宋军队的待遇,也让贝应夔望而却步。可若是不参军,能让他干的也就剩下看家护院或者做苦力,而这两样,也不是贝应夔想干就能干的。他是胡人,相比起同样跟他干这行的汉人,雇主当然更愿意雇佣汉人。 贝应夔欣然答应了张宝的招揽,成了张宝身边左右护法里的一个。不过虽然不用发愁以后的吃喝了,但贝应夔的日子过得也并不轻松。这货跟栾廷玉一样也是旱鸭子,张宝不好强制让栾廷玉去学游泳,但对贝应夔就不需要那么客气了,一道命令下来,贝应夔就充分品尝了一下杨子江水的咸淡,反正有阮小七在旁边保着,也不用担心会把贝应夔给淹死。 离开江宁府以后,张宝一行人便乘船继续走,奔向此行的目的地杭州。要说起来,张宝这次出门还真是有皇命在身,赵佶答应张宝请求允许建立一支水军的条件就是张宝需要负责替赵佶在出门游学的时候寻找奇山,而这次出门之前赵佶在得知张宝要去江南寻找造船匠的时候就交代给张宝一个任务,让张宝在江南找到合适的造船匠以后负责押运花石纲返回汴梁。 张宝对这个临时增加的任务并没往心里去,搜罗奇山并不在张宝此次出行的目的之内,答应赵佶的条件但却不代表张宝就需要去执行,反正与张宝有着同样任务的人是大有人在,不需要张宝去特意费心思,押运花石纲返回汴梁在张宝看来不过是搭一次顺风船而已。 江南水路纵横,张宝的船并不是大船,一般的河流并不能阻拦船只的前进。这一日,张宝一行人就到了德清县附近,继续往南走就可以到达杭州。贝应夔跟栾廷玉经过这一路的强化训练,水性都有了进步,至少不用担心掉进水里会被淹死。 眼看着日头已经接近中午,张宝吩咐阮小七停船靠岸,打算等用过了饭以后再继续前进,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张宝这回南下没去苏州,但杭州的美景那是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做饭这种事自然用不着张宝亲自动手,阮小七寻了个可以停船靠岸的地方,然后便有李贵带着数人上岸去附近的饭铺购买酒肉。闲着无聊的张宝坐在船头拿出自己让人制造的千里眼四下观瞧,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身边的焦挺闲扯,无意中就看到一处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咦?那里莫不是有人落水了?”放下手里的千里眼,张宝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即又举起千里眼确认,在确认无误以后,张宝出声招呼正在监督贝应夔、栾廷玉练习水性的阮小七道:“小七,咱们南边差不多五百步的地方好像有人落水了,我用千里眼刚刚确认过。” “小七明白。”阮小七答应一声,顺着张宝手指的方向就游了过去。张宝手里的千里眼,阮小七也是用过的,自然知道张宝不是在跟自己耍笑,而且张宝既然开了口,那意思自然就是想让阮小七去救人。 与阮小七同样水性不错的王定六此时并不在船上,在离开江宁府的时候,张宝让王定六留下照顾其父,顺便还把朱贵也留在了江宁府。朱贵有经营酒店的经验,而且留下朱贵这个耳目,若是石秀从外地回到江宁府的时候朱贵也可以替张宝去招揽一下试试。除此之外,张宝还交给朱贵一项任务,密切关注安道全的动态,安道全若是无事那自然不必去打扰,可一旦安道全倒霉了,那朱贵必须要想办法出手搭救,即便救不了,也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安道全的性命。 神医安道全,医术那自然是没话说。梁山好汉之所以能够在接受诏安以后的前期作战中无人阵亡,安道全功不可没。而等到梁山奉命征讨方腊的时候,朝廷终于意识到了安道全的作用,半路下旨召回了安道全,这也就导致了梁山好汉的损兵折将,若是安道全也随行前往南方,那想必梁山好汉的折损不会那样严重。 张宝知道自己可以让人强行将安道全掳走,但那样做并不符合张宝的行事习惯。他不是为了朝廷诏安时能多一些本钱就不择手段害人家破人亡的宋江,他希望能够招揽到安道全,但那必须是安道全自愿,哪怕安道全以后倒霉了,那罪魁祸首也不能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叫人盯上的安道全现下已经跟有心结交的朱贵成了朋友,相信在将来的某一天,朱贵一定能给张宝带回好消息。 “老焦,让人放下小船,我们过去迎迎。”在阮小七入水迅速向着事发地点游过去后,张宝立刻吩咐身边的焦挺道。不一会的工夫,仅够四人同行的小船就被放进了水里,张宝带着焦挺就奔阮小七游过去的方向划过去。 半路上就遇到了正带着落水的人往回游的阮小七。张宝、焦挺在船上用力,阮小七在水里使劲,总算是将那个身高体壮的大汉给闹到了船上。 “小七,你也上来。”张宝伸手对水里的阮小七道。 “还是算了吧,这大汉一个顶俩,我要是再上船保不齐这船就得沉了,咱们还是赶紧先回大船再说。”阮小七摇头道。 “哦,那这汉子怎么晕了?”张宝又问道。 阮小七听到这话不由乐了,笑着说道:“宝哥你别看这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的,可到了水里那就只能任人宰割,我嫌他手脚乱动碍事,就打晕了他。” 张宝照看晕过去的大汉,焦挺划船,又有阮小七在船后负责推,小船很快就停靠在大船附近,在众人的帮助下,落水又被阮小七打晕的大汉被抬到了船上,而这时出去买饭的李贵也带着两个喽啰回来了。 张宝一见当即吩咐开饭,边吃边等那大汉自己苏醒过来。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晕过去的大汉醒了,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哎,没事吧?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张宝开口问大汉道。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大汉看了看张宝,一脸纳闷的问道。 “你落水了,我让人把你救了上来。你叫什么名字?明明是个旱鸭子,干嘛还要往水里跑?”张宝一边解释一边让人端来一些饭食。 第六十八章 一锅端 北宋的造船业极为发达,既有官府管辖的官营造船场也有个人私营的造船场。张宝此番南下寻找造船匠,原本打得主意就是先收购一家私营的造船场作为根本,然后再招贤纳士打造专属张家的造船业。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回让阮小七救上来的那个溺水者竟然就是一家私营造船场的少东家。 也不知是谁说的,天才都是疯子!被阮小七救上来的顾海是不是天才张宝还不清楚,但他的举动的确可以称之为疯狂。他之所以会溺水,就是因为他亲自试驾自己打造设计的新船,要不是他命好遇到了路过的张宝,他的小命估计这回就没了。 得知张宝这次来杭州的目的是想要买船,顾海自然是极力推荐自家的造船场,有买卖上门,不管能不能成,总要先试试,万一成了呢? 杭州造船业之间竞争激烈,官营的是官府扶持,而私营的就要完全凭本事吃饭。顾海家的造船场属于个人私营,而这一代的东家又不是个擅长经营的料,顾家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少,顾海为了给顾家船场找到一条生路,这才玩命设计新船,试图通过创新谋求发展。只是出师不利,他的新船头一次试水就沉了,连带着差点把他小命也就要了。 张宝此行的目的就是买船,自家水军已经有了阮氏三雄,相信以这三人在石碣村的号召力,替张宝招募三五百人并不成问题。但阮氏三雄目前能用的却只有一些渔船,为了尽快让水军进行正规训练,先行购买一批船应急也就成了张宝的当务之急。 受顾海的热情邀请,张宝一行人随着顾海来到了顾家的造船场。可等到了地方一看,张宝不由感到一阵失望。冷清,十分冷清,说是造船场,但却看不到忙碌的身影,一艘造了一半的船停靠在岸边,附近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或躺或坐的在那里晒太阳。 “张公子不要误会,他们只是因为没活干才这样,只要有生意上门,他们都是最合格的造船匠。”顾海面露尴尬的向张宝解释道。 张宝对此不置可否,顾家的造船场生意惨淡是一目了然,但顾海口中的那些所谓的“最合格的造船匠”,张宝目前还没看出来,只觉得这些人全都一副没精打采仿佛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一蹶不振的死样子。 为了不让难得遇见的买主离开,顾海告罪一声离开,不一会就拖着一个一脸不情愿的老汉走了过来,向张宝介绍道:“张公子,这位是我顾家手艺最好的工头,你对造的船有什么要求,尽可对他提。” “老伯贵姓?”张宝礼貌的问道。 “这位公子客气,老朽姓吴。不知公子打算要造什么船?” “吴老伯,明人不说暗话,我不瞒你,我需要打造的船只颇多,只是不知贵船场有没有那个能力建造?若是没有,那我也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还请公子明言。”吴老汉一脸镇定的问道。 “实不相瞒,我买船不是为了个人享乐,而是有意打造船队出海经商,所以所需打造的商船是越大越好,而且除商船外,随行护卫的战船也需要不少,不知贵船场能够打造的最大船只能有多大?” “公子既然是有意打造海船,所造船只自然是越大越能经受海上风浪,以顾家船场的能力,只要材料齐全,可以保证为公子打造出一千料的大海船。公子以诚相待,老汉也不敢对公子有所欺瞒,一千料已是私营船场可以打造的最大海船,杭州官船场倒是可以造出三千料的海船,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有那个门路?” “一千料……差距不小啊。那你们会打造战船吗?”张宝又问道。 “公子,我们这是私营船场,打造战船会被官府找麻烦的,而且就算打造了,谁要啊?”吴老汉苦笑一声说道。 张宝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尴尬的笑了笑,“吴老伯,不知这造船的造价需要多少?而且造船的速度如何?” “那不知公子准备造多少艘?” “嗯,先造十艘千料大船,至于战船,我另想办法就是。” “若公子要打造十艘千料大船,那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而且公子需要预付定金,等船交付以后再支付余款。” “那定金需要多少?” “一艘一千贯。” “唔?这是定金?” “不是,这是千料大船一半的造价。”吴老汉面露尴尬的答道。 张宝见状心里了然,笑着问道:“吴老伯,这顾家船场快要揭不开锅了吧?” “呃……公子慧眼。” 听了吴老汉的回答,张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对吴老汉道:“吴老伯,你家东家呢?他这是跑哪去了?” “呃……还请公子稍候,老汉这就去叫人。” 不多时,就见吴老汉拖着顾海跑了过来,张宝一见顾海神情不对,不由纳闷的问道:“顾兄,我看你神情不对,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听吴伯说张公子找我有事?”顾海没精打采的问道。 “嗯,的确有事要找你商量,我有意出钱盘下你家船场,不知你意下如何?”张宝见顾海不肯说,也就没有追问,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好,张公子既然想买,那就卖给你,可有一样还望张公子能够答应顾某。” 出乎张宝的意料,他本以为要说服顾海还需要多费唇舌,却不想顾海会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答应了,不由纳闷的问道:“你有什么要求直管道来。” “船场卖给张公子以后还请张公子不要遣散这船场的工匠,他们多是追随顾家多年,造船手艺精湛……” 不等顾海把话说完,张宝就打断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买下你这船场也是打算继续经营,有现成的人手自然不会遣散。不过顾兄,你真的没事?” “没事……只是有点私事,与张公子无关。”顾海摇摇头道。 “……你既然不愿说,那我就不问了。不过顾兄,你对自己将来有何打算?” “我?我打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东家,不就是王家退婚了嘛,你至于这样想不开?”吴老汉忍不住开口喝问顾海道。 “吴伯……”顾海闻言冲吴老汉咧咧嘴,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张宝见状便明白了事情了缘由,顾家这造船场惨淡经营,估计那王家是嫌贫爱富,所以取消了跟顾家的联姻。而顾海受此打击精神不振,万念俱灰,这才叫自己捡了个便宜。 看着顾海一脸苦闷的样子,张宝不由怒其不争的喝道:“顾兄,你我虽是初识,但我心里有些话却是不吐不快。好男儿何患无妻?今日王家看你不起,他日往他王家高攀不起,你这样无精打采,岂不是让关心你的失望难过?” “……我读书不行,平日就喜欢研究造船也没研究出个名堂,今日若不是你让人出手搭救,我的小命都难保,你倒是说说,我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能让王家高攀不起?”顾海苦笑一声,问张宝道。 “你将来能不能有出息那要看你自己是否努力,你若是心如死灰,我就是给你一座金山你也守不住。顾兄,听我一句劝,有志者事竟成,我看你年纪也就比我大了不过五六岁,人生七十古来稀,你就算活不了七十,五十总是能活到的吧?你还有三十年来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时候就放弃是不是言之过早了?” “……多谢张公子开解,那这船场……” “哎,你刚才已经答应我卖了,这时候反悔可不行。”张宝一听连忙说道。 “……张公子多虑了,我是想问公子能否将我一同留下?” “留下你当然没问题,不过这船场的负责人就不能是你了。” “多谢公子收留,其实我的确不是个经营的料,我更喜欢研究各种船只。” “哦?那你会造战船吗?” “会啊,只是官府不许,我们也不想找麻烦。” “既然你会打造战船,那就好办了。你不必担心官府会来找你麻烦,想要研究什么战船你就去研究,当然我也会告诉你我对新式战船的要求。” “公子跟官府很熟?”顾海试探的问道。 “顾兄,你别看我年纪没你大,可我也是朝廷命官,正七品的武翼大夫,奉旨组建一支水军。所以你家这船场自今日起,那就是有了一层官府的外衣,官府要是敢来找事,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公子没骗我?”顾海怀疑的问道。 “我骗你作甚?”张宝没好气的答了一声,“我叫张宝,你就算不知道我,总听说过英雄醉、香水还有梳妆盒这些东西吧?” “啊!”一直站在一旁没走的吴老汉忽然惊叫一声,指着张宝叫道:“你是张宝?那个汴梁的张宝?” “吴老伯,不要大惊小怪,我的确是那个汴梁的张宝。”张宝微笑着对吴老汉道。 “……东家,这人就是那个张宝。” “吴伯,我知道了。”顾海有些无奈的看着激动的吴老汉道。也怪不得吴老汉过分吃惊,张宝的名声随着这两年张家买卖的足迹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张宝这个年纪,这个岁数,所干的事情,想不引起别人的关注都难。 人的名,树的影,知道以后的新东家就是那个传言拥有点金手的张宝,顾家船场的员工们一个个都来了精神。顾家船场生意惨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原东家经营不善,顾家船工的手艺那是没话说,可招揽不到生意,就是手艺再好也赚不到钱。 张宝的接手让顾家……现在是张家的船工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而张宝也没让人失望,当场宣布先发船工两月工资,然后提拔工头吴老汉为船场管事,至于船场的原东家顾海,则被张宝用沈括的梦溪笔谈给勾起了心神。沈括的梦溪笔谈那是一部鸿篇巨著,其中就介绍了不少先进的造船技术,而张宝能得到梦溪笔谈,还要感谢沈括的后人沈平。 政治斗争历来便是残酷的,站错队的沈括不仅自己一辈子倒霉ww w.t xt80.co m,更是连累的后人难有出头之日。沈平作为沈括的后人,在接受张宝的招揽成了张家的供奉以后,便将祖上所留的梦溪笔谈借给张宝抄录了一份。 顾海造船成痴,可他所研究的也只是他顾家的造船术,别人家的自然不会平白给他,他这样闭门造车,自然难见成果。而有了张宝提供的梦溪笔谈,无疑是给了顾海博采众家之长的机会,能够被沈括记录进梦溪笔谈的造船技术,那肯定可以算是大宋最先进的,相信等顾海将这些造船技术变为自己的本事以后,一定可以造船符合张宝要求的新式船只。 原本冷冷清清的顾家船场如今已经更名为张家船场,整个船场一片忙碌。张宝知道造船是很费钱费时的,所以此次出门除了携带的那些金银外,还带上了面值两万贯的交子。除去支付给员工的两月工资,张宝还给了本名吴山的吴老汉一万贯作为张家船场的启动资金。 人工不需要另找,但造船所需要的材料却要购买。张宝接手的顾家船场一穷二白,眼下正在进行重新修缮,除了购买大量原材料以备不时之需外,张宝想要新船必须从别的船场购买。 不过这事张宝拒绝了吴老汉想要替张宝联系卖家的提议。虽然吴老汉是地头蛇,但他能联系到的卖家在得知张宝需要船以后搞不好就会坐地起价,与其浪费时间跟人讨价还价,倒不如直接去找官营的船场,在那里,张宝的官员身份想必就能起到作用了。 抱着这种想法,张宝带着焦挺跟贝应夔进了杭州城。在递上了自己的名帖,杭州太守金明急忙亲自从后衙跑了出来,亲自迎接张宝这位在当今官家面前很是得宠的红人。 第六十九章 背后有人好办事 北宋并没有太守这个官职,一州最高长官称刺史,从五品官。因为北宋施行文武分家,刺史管政,武将管军,一州之内官职与刺史平级的武将官职为团练使。不过又因为北宋施行以文治武的策略,一州之内还是以文官为首,团练使要矮刺史大人一头。而之所以将刺史称之为太守,那也不过是习惯使然。 一般来说,能够在朝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官员在地方上都会安插自己的门生作为亲信。除了培植党羽这个目的之外,最主要的一个目的还是为了帮助自己敛财。江南富庶之地,金明作为蔡京的“得意门生”,每年对“恩师”蔡京的孝敬更是必不可少。而作为对金明的回报,蔡京也会时不时的派人告知金明有关京城所发生的事情,以免金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张家的买卖起初发展到杭州的时候,金明本以为可以打捞一笔,但正是因为蔡京及时让人送来了情报,这才叫金明没有干出傻事,而张家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愣头青,该有的谢礼不短金明一分一厘,金明也就没干自毁前程的事情。 张宝的背后有当今皇后做靠山。要是故意刁难惹得张宝跟郑皇后抱怨两句,然后郑皇后再跟当今官家吹一阵枕头风,那自己的仕途也就被自己的一时鬼迷心窍给毁了。 今日听说惹不起的张宝亲自登门拜访,虽然心知张宝这回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金明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急忙带着人便赶到府门外迎接。看到太守大人亲自出迎,守门的几个人不由暗叫庆幸,没去故意找张宝的茬。 “学生张宝,见过太守大人。”张宝抱拳向金明行礼道。而金明见张宝没有以官职自居,当即也没摆官架子,上前伸手一拉张宝的胳膊,笑着说道:“贤弟不必多礼,且随愚兄进府一叙。” 和气生财,张宝与金明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而金明也没必要跟张宝成为死敌。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金明如今在朝中的靠山是蔡京不假,但金明更清楚他能得到蔡京的关照并不是他的才能有多强,而是每年送上的孝敬所起的作用。在与张宝没有牵扯到利益方面冲突的前提下,金明不会去得罪张宝。更何况张宝此番来找他的目的也只是想要请他帮忙从中牵线,联系杭州造船场购买十艘千料海船用以训练水手。这点忙对金明来讲不过举手之劳,但却能落得张宝一个人情,金明何乐而不为? 有关张宝的事情早已在朝堂内外传开,作为消息灵通人士,金明自然清楚张宝无论是组建船队还是水军那都是得到了当今官家的首肯,所以当张宝提出要另行从官营造船场购买大小不等战船各三艘的要求时,金明也没觉得意外。 大宋分南北二朝,北宋时漕运发达,大宋的造船业以制造商船为主,而到了南宋,为了抵御北方的入侵,保卫长江沿线,大宋的造船业又以制造战船为主,而与此相对的便是北宋时对水军的重视并不足,全国拢共也就只有南方有几支水军,而且战力还不咋地。大家都忙着赚钱,也就没工夫关心打仗的事情了。 北宋时大宋的敌人多是北方的辽国以及西北的西夏,用到水军的地方少之又少,但等到了南宋,长江沿线成了边境,水军也就成了防御北方边患的主力,自然也就得到了大力发展。但如今大宋的水军说难听点也就是个笑话,除了偶尔承担一下水路押运的任务,基本上就是被闲置。别提去清剿什么水贼,那是有去无回。 张宝这时候想要建立一支水军,压根就引不起朝廷的重视。而金明作为杭州一地的最高领导人,卖张宝一个人情,让官营造船场为张宝提供一些战船根本就不叫事。 大宋战船的种类倒是不少,不过张宝却在看过船样以后改了主意,并没有如先前所说的那样一样来几艘,而是改口要了三百料的刀鱼船十艘,八百料的艨艟船五艘,还有一千五百料的楼船三艘。 船越大就越值钱,更何况还有太守大人金明事先的关照,造船场的管事自然不会拒绝张宝的要求,只不过由于战船这东西没多大的销路,所以库存并不是很足,除了刀鱼船可以满足张宝的需求外,艨艟只有两艘,楼船更是一艘没有。张宝对此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人家给自己凭空把船造出来吧?而除了交付了购买刀鱼船跟艨艟的钱以及制造暂时缺货的船只定金外,张宝还购买了两艘三千料的商船。张宝的主意打得精,自己也有一个造船场,现在买两艘回去自家研究研究,那日后别说三千料,就算是更大的船,那也是有可能被造出来的。 没人知道张宝的打算,但作为这次造船场的贵客,对于张宝的“临时起意”,也不会有人不识相的横加阻拦。 谈完了买卖,造船场的管事为了增强张宝这个大买主对造船场的信心,特意邀请张宝参观这里。而已经办完此行要事的张宝也暂时没别的事,便欣然答应了管事的邀请,在管事的陪同下参观起了这家官营的造船场。 不看不知道,但等看了以后张宝不由大吃一惊,之前买下顾家船场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等真正看到古代工匠工作时那种忙碌而又有条不紊的状态,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若是以为自己拥有近千年的见识就瞧不起古人,那自己可能到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些正在建造中的船只,还有正在忙碌不停的身影,让张宝忍不住起了贪念,恨不得在这些船还有人的身上统统盖上张家的印章。 等参观完了造船场,张宝正准备告辞离去,被船场管事送到了大门口,忽然就见原本笑容满面的管事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难看。还没等张宝开口询问,就听不远处有人高声喊道:“黄管事,今日可算是叫我找到你了!” 循声望去,就见一看相貌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疾步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抓住黄管事的胳膊,“黄管事,难得见到你,是不是与小弟我寻一处安静之所好好说道说道?” “孟康兄弟,你别急呀,总得等哥哥我把贵客送走啊。咱们那点事有什么不好说的?”黄管事苦笑着说道。 “……好,小弟就在此等候。”孟康松开黄管事的胳膊道。 黄管事得了自由,这才对张宝道:“张大人慢走,大人放心,你所订购的船小人会命人立刻开工……” “慢着……”一旁的孟康听了不由出声叫道。 张宝跟黄管事同时向孟康看去,张宝是不知道眼前这孟康是哪根筋不对要反对自己买船这件事,而黄管事则是明白孟康担心什么,当即不等孟康开口便说道:“孟康兄弟放心,你的事耽误不了。” “我怎么不担心,这回我奉命督造押运花石纲的官船,可你却总对我说船场人手吃紧,工期那是一拖再拖,此时又接了一单买卖,那我所要的船能准时完工吗?” “放心,误不了你的事,你所要的官船基本已经完工,等到了启程的时候,肯定误不了你的事。” “你少拿鬼话唬我。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提醒你,若是出了事,我倒霉你也脱不了干系。” 当着张宝的面,孟康这样说让黄管事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原本陪着的笑脸不由一收,冷声对孟康道:“孟康兄弟这话我可听不惯,金大人有过交代,要我等尽量满足这位张大人的要求,孟康兄弟要是觉得不满,大可去向金大人抱怨,何必为难我一个区区船场管事。” “你……”黄管事抬出了金明,孟康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孟康此次负责督造运送花石纲的官船不假,但船场的人事却是眼前这位黄管事负责,他不给孟康调派人手,孟康也没辙。 督造运送花石纲的官船并不是件美差,当今官家要的是花石纲,而不是官船。而这种为公家做的事情远没有替私人打造的船只有油水,黄管事想要赚钱,自然先紧着能赚钱的买卖来,孟康的头等大事自然只能延后。 年轻气盛的孟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与黄管事不同,他虽是这次督造官船的负责人,但黄管事背后有杭州太守金明撑腰,真要是跟黄管事翻了脸,孟康还真容易交不了差。也就在孟康进退两难的时候,张宝好心的给了他一个台阶,“你就是这次负责押运花石纲返回汴梁的官员?” “……不知尊驾有何指教?”孟康没敢小瞧张宝,闻言问道。 “我叫张宝,此番来杭州一为自家买船,二则是受了官家所托,等花石纲起运以后一同返回汴梁。孟兄,回头返回汴梁的时候还请多多关照了。” “张大人言重了,这是下官的荣幸。”孟康赶忙答道。早在受命负责这次任务的时候孟康就知道会有人随他一同出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黄管事,孟大人年轻气盛,言语难免有些莽撞,还请莫要与他计较。”张宝微笑着对黄管事道。 “大人言重了,小人不敢当。”黄管事连忙答道。他可以跟孟康摆脸子,那是因为孟康在官场上没有根基,得罪了也不怕。但面对张宝这个连他靠山都要好生招待的人,精于世故的黄管事不敢得罪。要说张宝通过购买三千料商船偷学造船技术的事情,黄管事不是没看出来的,但吃亏的又不是他,他自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黄管事,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你。” “大人请吩咐。” “我在离开汴梁前官家曾要我与这次送往汴梁的花石纲一同返回,还请黄管事莫要耽误了我的行程。”张宝微笑着对黄管事道。 “大人放心,此事小人一定上心。若是大人没有别的吩咐,小人这就告退了。” “哦,黄管事直管去忙。” 看到黄管事理都没理自己就掉头走了,孟康的心里不由有些不忿,不过张宝却没让孟康继续不忿下去,叫住准备去监督造船的孟康,“孟兄,你我初识,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如何?” “呃……下官位卑职小,不敢当大人这一声兄,还请大人直呼下官的名字即可。”从孟康知道张宝的身份以后,再加上看到黄管事对张宝的态度,孟康就知道自己惹不起张宝,对待张宝的提议,他也不敢反对。 同样都是这次押运花石纲的人,但身份却相差甚大。孟康是个地方小吏,别说当今官家,就是顶头上司也没见过几回,而张宝来自京城,与当今官家也是想见面就能见到面,双方的差距太大,孟康的心里就是连跟张宝比较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只能在心里感叹老天不公,自己运道太差。 张宝直接带着孟康去了自家的张家船场,看到正在进行各种修缮的造船场,孟康有些吃惊的问张宝道:“大人,莫非这顾家船场还东家了?” “嗯,孟康兄弟可愿来我家船场做一管事?” “……大人莫要说笑。” 对于孟康的拒绝,张宝也没生气,眼下孟康虽说位卑职小,但好赖是个官,吃着官家饭,来张宝私营的船场做一管事在孟康看来没什么前途。但张宝知道这孟康的官运不济,而且倒霉就在眼前,等花石纲翻船以后,这家伙就该要对仕途绝望了。此时发出邀请,也不过是为将来点铺垫,省得让人觉得突厄。 “大人,你既然有官场,又为何要去别处买船?”孟康不解的问道。 “孟康兄弟,你也是擅长造船的行家,难道不知造船所需耗费的时日?这顾家船场我是刚刚接手,凡事都需要从头准备,想等这家船场开始造船,那得耽误我多少事情?”张宝笑着解释道。 第七十章 装神弄鬼 一般人在有钱了以后大多都会选择买房置地,一来这样做可以为自身提供一个存身之所,二来这样做也是一种对自己所拥有财富的保值,只要没碰到巧取豪夺,或是赶上动乱时期,房子、土地都是很安全的一笔财富。 张宝眼下手头的钱不是很多。张家如今正处于对外扩张,挖坑种萝卜的时候,留在张家的死钱并不是很多。而且钱财若是不用,那也不过就是一堆死物,除了让人看了感到心安外,并没有别的作用。 作为来自后世的穿越众之一,张宝自然不会做个守财奴,除了一部分用来应对不时之需的死钱外,张家的大部分钱财都是呈流动状态。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代表张家的财富就如同一道溪水一样顺着大宋的经络不断流动,在将张家的买卖遍布全国的同时也为张家带回巨量的财富。 这次张宝来杭州,出发之前带了三万贯,其中一万贯是金银铜各占一部分,剩下的两万贯则换成了交子便于携带。宋时虽然没有银行,但却有钱庄,为的就是方便大额的买卖交易。 招揽阮家三兄弟用去了三千贯,又留下两千贯作为三兄弟招募水军的费用;到江宁府时给了照顾老父的王定六一百贯,还留给负责在江宁府开店探听消息的朱贵一千贯作为开店经费;到了杭州以后买下顾家船场用了一万贯,收买人心花了一千贯,然后又给官营造船场支付船资以及造船定金八千贯,再加上一路过来所用的花销,张宝眼下手头上也就只余下三千余贯。 不过就算是这三千余贯,也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张宝并不是一个手里有几个钱就喜欢花天酒地的人。眼下用来押运花石纲的船只还要等上两个月才能完工,也就是说,张宝还需要在杭州待上至少两个月。而这两个月张宝不可能天天都住船上,买套房住下就成了张宝的首选。 张宝没打算在杭州常住,而张家的买地建庄计划也还没进行到杭州这一块,买套二手房暂住也就成了张宝的选择。不需要多大,也不需要多奢华,只要价钱合适,环境安静一些,张宝就会掏钱。 二手房的价钱自然是不能跟新房相提并论,要是这房子里还死过人,那价钱更是要低廉一些。古人的职业操守,说实话的确要比现代人要高尚不少。行有行规,接受了张宝找房委托的牙人便在找到了一处急于出手的二手房后便对张宝将这处房产里所发生过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张宝。 对于鬼神之说,张宝并不似古人那样深信不疑。眼下这处只需要三百贯便可以买下的“凶宅”,张宝很有兴趣。张家眼下在杭州还没有一家固定的产业,趁着此时人在杭州,张宝打算用手里的钱在杭州先把买卖开起来,但这盘店铺开门营业都是需要钱的,能省则省,既然有便宜的,干嘛非要去买贵的? 至于“凶宅”、“闹鬼”这些问题,在张宝这里都不叫问题。眼下张宝身边虽只剩下栾廷玉、焦挺、贝应夔三人,但这三位都是高手,寻常的“鬼”遇到了只有绕道走的份上,哪还敢往跟前凑。尤其是焦挺跟贝应夔,这两一个无发无眉、一个金发蓝眼,光是往外一站就是生人勿近,张宝不怕闹鬼,反倒担心鬼见了这二人会被吓着。 三百贯能够买下一座三进的宅院,如果不是这宅子传说闹鬼,根本就买不下来。三进的宅院,那就是带后花园了。带着栾廷玉等人来接受宅子的张宝参观了一下已经改姓张的自家宅子。跟张宝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处宅子很精致,相比起北方宅院的粗犷,南方的宅院更显雅致。 后花园不过有花草树木、假山游廊,还有一个池塘点缀园中。不过等从牙人得知这水塘就是这宅子最开始传出闹鬼的传言时,张宝的眼神欣赏池塘的眼神也就随之变了。 宅子之所以会被称为凶宅,首先便是这宅子死过人,而且死过不止一个。其次便是这宅子有闹鬼的传言,或许还会有目击证人,只不过是真瞧见了还是瞎编乱造博人眼球,那就不得而知了。 张宝花三百贯买下的这处距离杭州城南不过五里的三进宅院,原主人据说是个曾经在当地名噪一时的海商,专门从事海外贸易。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这位海商一家被人灭了门,上下四十余口包括家中雇佣的奴仆,无一幸免。 此案在当时引起了一阵轰动,只是由于缺乏线索,海商一家也没有了亲眷为此案上告,官府在查案无果以后便将这起灭门惨案束之高阁。至今也不知海商一家被害究竟是被人图财害命还是被仇家上门寻仇。 而这处三进的宅院会被人称之为凶宅,还是之后又闹出了几起凶案所致。海商一家被害后,这处宅院便成了无主之物,由于这宅院修建的雅致,官府便在凶案发生过的第二年,将这处宅院给卖了出去。不想卖出去没过两个月,这处宅院便又出了命案。 买宅院的人也是个有钱人,在得知这宅院曾经出过人命以后,在搬进来之前还特意请和尚、道士来这里做过法事。只是也不知是这里的鬼怨气太重还是请来的和尚道士是冒牌货,反正这宅子的第二任主人在搬进来没住两个月的时候,家里负责伺候人的一个小丫鬟便死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发现这小丫鬟的脚腕处又被人用手拖拽的印记,也就被人传说成了水鬼害人。 出了人命,宅子的第二任主人自然就害怕了,可还没等他带着家人搬走。也就是在报官后的第三天,前来上门查问的官府捕快就发现这家人一家老小十余口全都悬梁自尽。这下子,宅子就彻底无人问津了,就这么一直闲置了三年,直到张宝花费三百贯买下了这处宅子。 对于牙人绘声绘色的讲述,张宝并没往心里去,但一直跟在旁边的焦挺跟栾廷玉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了。张宝是对鬼神之说将信将疑,而栾廷玉跟焦挺却是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的。一听这里是凶宅,而且还闹得这么凶,当即就想要劝张宝暂时别住在这里,毕竟安全第一。 “老贝,你怎么好像不害怕的样子?”张宝感兴趣的问贝应夔道。 “……东家,什么叫鬼?”贝应夔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文化的差异啊!对待鬼神,西方与东方大不相同。东方人是敬鬼神而远之,而西方人……想想年年都有的万圣节,张宝也就不奇怪贝应夔为何对鬼神之说如此态度冷淡了。 “鬼这东西我也没见过,说不定今晚咱们就能遇见。对了老焦,你赶紧去城里一趟,买点朱砂回来,我晚上说不定用得着。” “东家,不如我们今晚先住城里,等明日找些老道来这里做些法事……” “找老道做什么?要说捉鬼,我也是可以的。咱们在汴梁的食为仙总店,当初不也是传说闹鬼嘛。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买朱砂回来吗?因为那东西辟邪……算了,我跟你一块进城吧,既然准备要捉鬼,那还有不少东西要准备呢。”张宝话说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 此时刚过正午,这时候进城采购倒是可以赶在天黑之前回来这里。栾廷玉、焦挺等人也劝不住张宝,只能跟着张宝在城里乱转,看着张宝买下一件件据说等晚上捉鬼需要用到的东西。 没买朱砂,倒是买了一些唱戏时会用到的染料,还有几件唱戏时所穿的戏服。焦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在返回宅子的路上,忍不住就问张宝买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老焦,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张宝先反问了焦挺一句。 “呃……常听人说有,可真见到却没有。” “那不就结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甚至有时候眼见的都未必是实。咱们买下的这处宅子传说闹鬼,可谁又真的见到过?人们看到的是被鬼所害的人,但那些人真的就是被鬼害死的吗?恐怕也是无人亲眼看到。宅子里死了人是真的,但是不是被鬼害死的,那还不能确定。” “……小宝,你是觉得那些死人死得蹊跷?”栾廷玉开口问道。 “嗯,的确有这种可能。这宅子的头任主人是个海商,海上贸易收获颇丰,要不然他也不会有钱买下这种宅院,还能花钱雇人伺候自己。那牙人只说这海商一家老小全都死了,但却没说这海商家产的去向。是被人抢走了?还是被官府给贪墨了?他并没有说。而我也是因此对这里闹鬼产生了怀疑。” 说到这张宝顿了顿,继续说道:“假设这海商一家被害是因为家产而引来了贼人的窥伺从而招致了灭门,那这起灭门惨案就是一起图财害命的大案。只是因为官府无能,这才至今找不到真凶。” “可要按你所说的话,这宅子的第二任主人一家又为何会遭遇不幸?”栾廷玉又问道。 “海商一家老小死了个干净,可海商所留的家产却是去向不明,这笔家产的下落无非就是三个,一是被贼人给拿走了,二是被官府给没收了,三则是这笔家产还在这处宅院内。贼人行凶后并没有找到那笔家产,而官府估计也没有找到。不过官府因为没有找到,所以便会认为这笔钱是被贼人给拿走了。但实际上贼人并没有拿走这笔被海商事先隐藏起来的家产,而为了得到这笔家产,贼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不能容忍有人住进这里破坏他的寻找计划。这宅子的第二任主人一家恐怕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遇了害,或许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吧,才会惹来贼人的杀人灭口。”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宅子里还藏着那伙贼人?” “嗯,所以若是今晚遇到了什么鬼的话,你们不要有所犹豫,直接下死手即可,反正那些鬼也是死有余辜。”张宝点点头道。 “那东家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听明白的焦挺好奇的问张宝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既然有人装神弄鬼,那我想要知道若是真的有鬼出现了,那些装神弄鬼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张宝露出一脸坏笑的向焦挺解释道。一旁的栾廷玉听后哭笑不得的看着张宝,张宝则一脸笑嘻嘻的反瞧着栾廷玉。 …… 四套戏服,张宝留下了一套扮做判官的衣服,将剩下的三套分别给了栾廷玉、焦挺、贝应夔。栾廷玉本就长得黑,平时又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张宝便给了他一个阎罗王的角色,而焦挺、贝应夔则成了专门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 张宝用买来的染料将焦挺、贝应夔的脸一个涂黑,一个涂白,然后又让焦挺、贝应夔穿上戏服,戴上高帽,手里拿上哭丧棒,贝应夔的嘴里还咬上了一截当作舌头的红布条,正好贝应夔说的汉话外国口音很重,这样倒是不用担心会露馅了。 “栾教头,你就由着咱们东家胡闹啊?”装扮完毕的焦挺忍不住小声问栾廷玉道。 “呵呵……他愿意闹就闹吧,晚上若是真有人装神弄鬼,你跟贝兄弟不必应敌,专心保护好东家。”栾廷玉看着扮做黑无常的焦挺,笑着叮嘱道。 “可只靠你一人行吗?”焦挺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不必担心我,这一路过来尽是吃吃喝喝,我这身子也闲散的有些难受了。”栾廷玉自信的答道。 张宝这时也画完了妆,开口问栾廷玉等人道:“师叔,老焦,老贝,你们看我扮的像吗?” 只是栾廷玉等人一见张宝此时的扮相,都是忍不住“噗嗤”一乐。张宝如今的身高也不是很高,差不多也就将将一米五,而他买来的戏服若是穿在人高马大的贝应夔身上像是小褂,但穿到张宝的身上就显得有些大了,袖子太长需要挽起来,下摆拖地也要掖进腰带里,还有戴在头上的那顶官帽,总是歪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小孩偷穿家大人衣服。 第七十一章 人吓人 毛月出,猛鬼现。所谓的毛月亮,其实就是后世所见的月晕,在夜晚天空无云的时候月亮却显得朦胧。人常说七月半若是出现毛月亮,就会容易碰到勾死鬼,所以这一天最好不要独处,不过张宝对此说法却不是很在意,哪怕是今晚有毛月亮出现,也不能更改他装神弄鬼作弄人的计划。 一般有毛月亮的晚上,都会刮大风,今晚也不例外,听着外面呼呼刮起带出各种“鬼哭神嚎”的风声,栾廷玉、焦挺二人的心里不由暗暗打鼓。别看这二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但鬼神之说是他们自小便耳闻目染,心理上的惧意是很难消除的。但见主谋张宝只是静静的等候没有别的动静,年长的二人也不好表现出胆怯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死撑。 “师叔,老焦,别担心,你们现在这副装扮,就算是真鬼遇见了也得扭头就跑。”张宝对栾廷玉、焦挺开玩笑道。 栾廷玉、焦挺闻听此言也是不由一乐,他二人如今一个扮成阎罗王一个扮做黑无常,这两位那可是专门管理各种大小鬼的,而且就他们二人此时的扮相,就算是人见着了都能被吓成鬼。想到此处,二人心中的紧张感顿时减去了大半。 眼见天色已晚,栾廷玉刚想要劝张宝去歇息,就听负责观察屋外动静的贝应夔忽然低声提醒道:“有情况。” 屋里本没有点灯,外面又是毛月亮,屋里虽然不至于漆黑一片,但从外面看屋里却是一片漆黑。不过若是从屋里朝屋外看,反倒是可以借着朦胧月光看到个大概。就见数道黑影蹑足潜踪的向着张宝等人安歇的这间屋子移动过来,手里的兵器偶尔也会折射出一丝不太明亮的亮光。 不是鬼!在确定来的不是鬼以后,栾廷玉、焦挺的心里大定。只要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人,那他二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古代的门锁不似现代,还有防盗门什么的。在古代,一般从屋里锁上门大多只是用一根门栓即可,这样外面的人想要进门光用手推基本上是办不到的。不过这样的门想要打开也容易,只需要拨开门栓,就可以把门打开。 不过这回与前两回不同,门栓被轻轻的拨开,房门也被轻轻的推开,但门里却站着四个“鬼”。面无表情的阎罗王,满脸怒气的黑无常,皮笑肉不笑的白无常,站在阎罗王身边开口对三人说了一句“你们来啦”的判官……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就算是栾廷玉、焦挺这种高手对待鬼神之说都心存惧意,更何况是三个本就心里有鬼的歹人。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而这三个歹人恰好就是做了亏心事的人。 乍一见到门里站着的四个地府老鬼,魂都差点被吓出了窍,仿佛是被捏住了嗓子的鸭子,打头的歹人在愣了好一会之后才发出一声难听的惨叫,“鬼啊~” 这一声喊喊出来以后,站在身后的两个歹人几乎同时一个激灵,一个白眼往上一翻仰面倒在了地上,另一个扭头就跑,也不知在喊些什么,看他张牙舞爪仿佛受刺激过度样子,张宝怀疑这货是被吓疯了。 几乎就是在领头这歹人发出一声喊的同时,扮做黑白无常的焦挺跟贝应夔就扑了上去,也没费什么工夫,那个领头的歹人早就被吓得心神大乱,一见黑白无常扑过来,当即便被吓得转身想跑,可刚一转身,就被赶到的焦挺一脚踹中了后腰,整个人往前飞了出去,趴在地上不动弹了,至于那个疑似被吓疯的人也在亡命奔逃了一段距离后一头撞在了墙上,“幸福”的晕了过去。 “没劲,没想到这帮人这么不经吓。”张宝略有些失望的对扮做阎罗王的栾廷玉道。栾廷玉闻言摇摇头,“小宝,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先审审再说喽。”张宝随口答道,顺手摸出怀里的火柴划着点亮了油灯。自打把沈平给“忽悠”进了张家以后,张宝把自己知道的“先进见识”告诉了沈平一部分,而沈平不愧是个搞“科研”的,打火机虽然弄不出来,但火柴却被研究出来了,相比起大部分人常用的打火石,火柴可以说是方便多了,张家的买卖里也就由此多了一种商品。 栾廷玉对火柴并不陌生,对于张家时不时就会出现的一些小发明,栾廷玉如今已是见怪不怪。他是张宝的师叔,同时也是张家的供奉之一,张家越好,他栾廷玉的日子也就会越好。至于张宝打算组建水军去“征讨”海外的计划,栾廷玉也是知情人之一,不过说服栾廷玉支持张宝的却不是张宝本人,而是张宝的义父周侗。作为在大宋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武人,周侗的话明显要比张宝所说的更容易让人相信。 栾廷玉虽说不是个喜欢好勇斗狠之人,但同样他也有自己的抱负,但师兄周侗的经历也让他对如今的大宋感到失望。他不愿意学自己的师弟孙立那样去官场钻营,可又希望自己平生所学能够得到施展,支持张宝也就成了栾廷玉的不二选择。 …… 想要让昏迷过去的人清醒,要么等他自然醒,要么就是通过外力作用。这三个被吓死过去的歹人自然得不到张宝的优待,焦挺几巴掌下去,其中一个就被打醒了。只是这歹人一睁眼瞧见蹲在自己眼前的黑白无常,顿时两眼一翻白,又要昏厥过去。不过焦挺却没给他再次晕过去的工夫,又是两巴掌下去,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顿时又叫歹人清醒了。 “鬼爷爷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 “下有刚会吃奶的孩子是不是?”不等歹人把求饶的话说完,张宝就接口问道。一句话噎得歹人光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哼,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张宝冷哼一声道。 “鬼爷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要不是被捆着,歹人肯定会磕头求饶。不过张宝让焦挺弄醒眼前这歹人却不是为了欣赏这人求饶时的惨样,出声喝道:“够了!我来问你,这宅子原先的主人可是被你等所害?因何害人?给我从实招来。”张宝便问便翻动着手里的“生死簿”,看得歹人心惊肉跳。 有道是欺人莫欺鬼,一看判官那架势,分明就是在核对自己所犯的罪孽,这要是跟“生死簿”上所记录的不合,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惩罚在等着自己。歹人以为自己如今是碰到了真鬼,对于地府判官的审问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竹筒倒豆一般如实的交代了前因后果。 这宅子的头任主人表面上是个海商,但实际上却也是个兼职的海盗,道上的人都称其为彭鲨鱼。大海很大,在海上十天半月遇不到一个人影是常有的事情。彭鲨鱼除了表面经营正经买卖,在跑船的时候若是遇到落单的船只,也会偶尔客串一把海盗。反正大海很大,鲜有人烟,即便把人杀了,只要把船一沉再把人往海里一扔,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 后来彭鲨鱼年纪大了,也就想要安稳下来,金盆洗手。只是入行容易退行难,彭鲨鱼想要退出这一行安度晚年,但打拼这些年所留下的仇家却不想要看到彭鲨鱼能落个善终。在彭鲨鱼遣散了手下来到杭州定居不久,他的那些仇家便联合起来前来寻仇,为了防备消息走漏,将彭鲨鱼一家上下包括奴仆在内四十余口杀了个干干净净。 在杀了彭鲨鱼一家以后,接下里的自然就是分赃。可让众人失望的是,彭鲨鱼的积蓄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多。后来官府来人也对彭家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搜查,结果也是一无所获。大部分人闻听了此事以后便放弃了寻找彭鲨鱼宝藏的想法,但大部分人是放弃了,还有一小部分人不死心。就像张宝今晚抓着的这三个人,那就是不愿放弃的最后三个人。 这三人是哥仨,当然不是像阮家三兄弟那样的血亲,而是结义兄弟。宅子的第二任主人一家会被害,就是这三人所为。要是搁平时,以这三人的能耐,想要制服还真需要栾廷玉等人费一番手脚,若是让这三人进了水里,恐怕也只有靠阮氏三雄才能降得住。但与人对峙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这三人不怕人找事,却怕鬼上门。乍一见到地府里的四位主要人物,胆子都快被吓碎了,平日里的身手自然发挥不出来。 “既然你的同伴跟官府都相继搜过这宅子没有收获,为何你们三人却坚信这宅子里藏着彭鲨鱼的宝藏?”张宝盯着歹人钱六问道。 “……那个,那是因为小的曾经跟过彭鲨鱼,知道他有多少钱财。”钱六犹豫了一下,小声解释道。 “哦?也就是说,你这是谋害故主。” “我也不想啊,可彭鲨鱼对待我们这些手下也太抠门了,他赚了那么多钱,却只分给我们一丁点。”钱六不服气的辩解道。 “哼,带下去。回头审问另外两个的时候若是所说不同,就把他送进拔舌地狱。”张宝冷哼一声,吩咐站在钱六身后的焦挺道。 任由焦挺将被打晕过去的钱六拖进了里屋,张宝示意贝应夔将屋外的另一个歹人陈五给带了进来。一番审问,陈五的证词与钱六的一样。不过等审问最后一个歹人马七的时候遇到了麻烦,被弄醒的马七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所说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看上去像是被吓得精神错乱了。 “小宝,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三人?”栾廷玉问张宝道。 “他们死有余辜,送去官府也是个死,倒不如就由我们代劳好了。我现在倒是对彭鲨鱼的宝藏有了些兴趣。” “那么些人去找都没发现,你怎么就能找到?”栾廷玉闻言问道。对于钱六三人的生死,栾廷玉并不关心,要说起来钱六三人图财害命,手上都有人命,杀了他们也是正常。不要以为古人的法制观念有多强,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只要百姓不上告,官府一般不会过问民事上的纠纷,除非出了命案,并且在当地构成了一定的影响,官府才会过问。但只要没人上告,官府在记录过案情以后也不会下死力去侦办。 钱六三人想要找到彭鲨鱼所藏的宝藏,自然不会去告诉他们的同伙这件事,而官府也不会去管三个杀人犯的死活。可以说只要张宝自己不对外说这件事,就不会有人过问。 焦挺此时正带着贝应夔去处理钱六三人,想要弄死三个已经失去抵抗力的人易如反掌,但如何善后却是个问题。张宝可不想在自己住的地方埋着死人,哪怕这三人该死也不行。为此焦挺跟贝应夔只得带着钱六三人的死尸去乱坟岗,眼下在这宅子里,就剩下张宝跟栾廷玉。 没什么睡意的栾廷玉便跟张宝说着闲话,一块等候焦挺跟贝应夔回来。张宝对于能不能找到彭鲨鱼的宝藏倒是信心挺足。若是没有则罢,若是有,那可就便宜了眼下正好有些缺钱的张宝。 这宅子如今归张宝了,张宝若是想要翻新重盖,那谁也挑不出毛病。而一旦翻新重盖,那就相当于是把这宅子挖地三尺,彻底搜查一遍。若是彭鲨鱼真的有宝藏藏在这宅子里,不可能找不到。 宅子里的房屋那是肯定都被搜查过的,而剩下能藏宝藏的地方,也只有地下。到时盖新房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地基,只要前前后后这么一挖,要是有就肯定能有所发现,要是没有,那就真是没有了。 听完了张宝的解释,栾廷玉皱眉问道:“那你就不担心万一发现了宝藏以后引来歹人的窥伺?” “唔?……对哦,那三个歹人是死了,可杀害彭鲨鱼一家的凶手远不止他们三人,这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宅子里发现了宝藏,还真是一件麻烦事情。” 第七十二章 无心插柳 做人要低调!张宝虽是个有志青年,但眼下他却并没有足以让他目空一切任性嚣张的资本。张家的买卖之所以能够在大宋得以迅猛发展,那是张宝懂得借势,但这也意味着张宝不能吃独食,维持关系打通上下关节所需要花销的费用,甚至已经超过了张家的收益。不是说有了皇后这座靠山就可以让张宝为所欲为,有了皇后这座靠山,也不过是让张宝有了跟别人讨价还价的资格,但这并不意味着张宝就能空手套白狼,该花的一分都不能少。 不过在张宝看来这是值得的!做买卖商品固然重要,但销路更是重中之重。唯有拥有了销路,手上的商品才能卖得出去。 张宝希望自己可以创造出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局面,为了这个目的,他对未来的想法很多,但这些想法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必须一点点去实现,需要时间是布局谋划。他是从当今官家那里拿到了筹建一支水军的权利,但这支水军到目前为止尚未成型,还处于初始状态,除了阮家三兄弟跟王定六这四个已经确定下来的水军将领,能招募多少人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除了水军外,张家的船场也要过段时间才能投入生产,而且在能够进行海外贸易之前,船场只会是个只有投入不见产出的赔钱场所。 现阶段的张宝需要钱,而且需要大量的钱财。但这不代表张宝就会为了钱而失去该有的理智,更何况彭鲨鱼的宝藏究竟是不是藏在这座宅子里还是个未知数,仅凭几个歹人的供词,确实不值得张宝去冒险。 栾廷玉的提醒让张宝打消了原先想要借口翻修宅院寻找宝藏的念头。为了掩人耳目,在次日天亮以后,张宝就带着栾廷玉、焦挺、贝应夔搬进了杭州城另外租了一处宅子,并且对外诈称生病,躲在宅子里不出门。 在业余生活匮乏的古代,传播流言蜚语也就成了无聊人士的娱乐方式之一。城南那座凶宅的传闻更是让人耳熟能详,张宝花钱买下那座凶宅,更是惹人侧目。而张宝“生病”的事情一传开,人们对那座凶宅的大名也就更加如雷贯耳,甚至将那里视作为禁地,不到迫不得已,没人愿意接近那座宅子。 躲在住处听着焦挺跟自己复述这几日在街上的传闻,张宝也不由感叹“劳动人民”想象力的丰富,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所见,身临其境一罢。张宝原本还打算花钱找人暗中散布流言说那座宅子是座名副其实的凶宅,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张宝生病了,作为同僚的杭州太守金明自然要上门表示一下关心。别看金明的官职要比张宝高,但张宝是来自京城,不仅有当今皇后娘娘做靠山,更是得到了当今官家的关照,能跟张宝搞好关系,就算没有好处,那也不会有坏处。 为了表示自己的好意,金明更是特意出重金派人去江宁府将神医安道全给请到了杭州为张宝诊治。张宝本没病,但面对金明的好意,他也只好没病装病。安道全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就算安道全的医术再高,张宝也不信他能什么病都“药到病除”。 人的大脑历来便是结构最复杂的器官之一,这里要是出了毛病,就算是神医安道全也不敢打包票能治好。张宝只说自己的脑袋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的感到疼痛,而安道全除了给张宝开一些安神宁气的药物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样一来,反倒让那座凶宅的“凶名”更甚了,连神医都治不好的病,谁敢往跟前凑。 “安神医,愁眉苦脸的不会是在想嫂夫人了吧?”张宝闲来无事正在后院散心,看到安道全坐在走廊一角望着后院的假山发呆,上前笑问道。 “张公子,你的病……” “哎,我的病也不是要命的病,而且经过你这段时间的诊疗,情况已经大有好转,我还要感谢安神医妙手呢。” “唉~只是未探明病因,只能治标不治本啊。”安道全闻言叹了口气道。 “……安神医,你若是想念嫂夫人,不如书信一封,我让人去江宁府把嫂夫人接来与你团聚如何?”张宝见状提议道。 “这个,不太妥当吧。” “这有什么不妥当的。我这病估计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可我也不能为了自己的病就让你们夫妻相隔两地做一对苦命鸳鸯不是。” 安道全被张宝一席话说的脸色有些发红,张宝见状笑道:“安神医,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就暂时屈尊做我身边的私人大夫,我这就让人启程去江宁府接嫂夫人前来与你团聚。”张宝说完一扯安道全的衣袖,催促道:“别犹豫了,走,写信去。” 张宝这个正主都发话了,安道全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一下,随后焦挺便带着安道全的家书独自一人前往江宁府接人,顺便探望一下还在江宁府的王定六父子。 杭州距离江宁府不过数天的路程,张宝这病时犯时不犯,完全看张宝的心情。而安道全自从张宝派焦挺去接自己的浑家前来杭州团聚以后,整个人的心也算是定了下来,每日除了研究张宝的病情外,偶尔也会跟张宝讨论一下医术。 张宝虽然不是大夫,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中医他是不懂,但西医中的一些常识他还是知晓的。尤其是手术这件事,上辈子的张宝更是有着亲身经历。他得过阑尾炎,为此还动过一次小手术,虽然这辈子的身体是没有任何疤痕,但割除阑尾所需要注意的事项,张宝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而阑尾炎这种在后世并不算是什么大病,到了古代基本上就算是绝症,只能听天由命。古代没有手术一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代人连头发都舍不得剪,更别说拿刀子在身上开口子了。 就如同顽童有时的一句无心之言可以让绝世高手顿悟一般,张宝虽然只是个半吊子,但他所说的话还是给了安道全不小的启发,尤其是在当着安道全的面演示了一下蒙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所谓的“滴血验亲”以后,安道全更是愿意听张宝“胡言乱语”了。 当初在江宁府遇到安道全的时候,张宝就有拉安道全“上山”的想法,只是那时安道全生活美满,没有非要跟张宝“上山”的理由。张宝又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自然只能表示遗憾,并没有去打扰安道全。 但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张宝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不管行不行,总得先试试再说,就算最后安道全还是要离开,可跟一个神医搞好了关系,将来若是有事相求,对方想必也不好开口拒绝。 讨论医术?非张宝所长。但张宝能忽悠啊,知道扬长避短,不能讨论医术那就畅想医学的未来。作为一名医者,安道全自然希望医学可以发扬光大,只是社会的现状摆在那里,医者的身份并不算是很高,更多的读书人还是愿意去走仕途而不是学医,济世救人。 安道全治病救人这么些年,见过的病人不计其数,达官贵人也是不少,但却从未有一人像张宝这样关心医学的未来,重视医学的发展传承。在得到病者感激的同时,安道全也隐隐有些寂寞,但张宝的出现,却让安道全仿佛遇到了知己,虽然这个知己的年纪小了点,对于医术也是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安道全将其引为知己。在共同语言面前,身份高低,贫富贵贱其实都不重要。 人生难得一知己! 别人重视安道全重视的是安道全的那身治病救人的医术,而张宝重视的不仅仅是医术,更重视安道全这个人,这二者的区别不同,所能得到的回报自然也不同。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安道全夫妇感情深厚,二人是娃娃亲,自小便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如今虽然只是分开了一月有余,但夫妻俩重逢以后却像是已经分开了百年之久,看得张宝都有点替安道全觉得不好意思了。 人家是小别胜新欢,张宝自然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晚上也就没去打扰安道全夫妇互诉相思之苦。不想张宝今晚想要早点睡,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扰。 “……安神医,你不去陪着嫂夫人,跑小弟这来做什么?”开门一看是安道全,张宝不由纳闷的问道。 “小宝,愚兄有事相求。”安道全仿佛很着急,丝毫没有跟张宝说笑的意思,一见张宝当即便想要撩衣跪倒。张宝一见连忙伸手扶住安道全道:“安神医这是作甚?你我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彼此却都是相恨见晚,有什么要帮忙的直管道来。” “我夫人发病了。” “……难道嫂夫人的病安神医也束手无策?”张宝不解的看着安道全道。 “……是肠痈之症。”安道全解释道。 所谓的肠痈,也就是后世的阑尾炎,这种病属于突发病症,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叫人防不胜防。在安道全的夫人李氏没来杭州之前,张宝还曾经跟安道全说过这病,对于如何治疗此病,张宝也提起过,为此还专门跟安道全说过动手术所需注意的一些事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那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准备。”张宝见安道全眼巴巴的瞧着自己,不由连声催促道。 张宝这一咋呼,听到声响的栾廷玉、贝应夔、焦挺都过来查看情况,张宝见状连忙吩咐道:“师叔,你跟老焦随安神医去把他的浑家抬到前两日我让人收拾干净的屋子里去,老贝,你跟我来。安神医,死马当作活马医,这肠痈若是不尽早救治,迟了可就要出人命了。” 听到张宝最后冲自己的大吼,安神医顿时打了个激灵,也总算是冷静了下来,领着栾廷玉跟焦挺就奔自己的屋子而去,张宝与贝应夔则先行去了前两日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而特意让人收拾出来,打算等过几日找些猫狗一类的小动物先给安道全练练手的“手术室”。 做手术最需要防备的就是细菌感染,为此保持干净是必须的。张宝与贝应夔找来能找到的所有油灯全部点着,把一间屋子照的灯火通明,这时安道全也领着抬着自己浑家的栾廷玉、焦挺赶了过来。 张宝一见李氏满头是汗,此时已经疼得昏厥过去,知道事情不能再耽搁,当即便把栾廷玉等不相干的人先撵出去,随后又让安道全弄醒李氏,询问患处。 “安神医,不要紧张,动手术一定要手稳。”张宝提醒了安道全几句,见安道全始终有点不在状态,忍不住低声喝道:“安道全,你还想不想救你夫人了?若是想,那就必须要冷静,你夫人的性命,如今可就在你手里握着。” 安道全闻言认真的看了张宝一眼,缓缓点头,深吸一口气后取出银针救醒了李氏。李氏悠悠醒转,睁眼看到安道全正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不由出声问道:“夫君,我如今是死是活?” “莫担心,为夫有法子救你,只是还要你告知是哪里感到疼痛。”安道全温言问道。 安道全是神医,弄晕人对他来说不叫难事,一针下去,李氏又重新晕了过去。这李氏也是命大,若是先前张宝没有为了跟安道全有共同语言而提到如何治疗肠痈这种病,后来又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而做了一些准备,即便张宝知道如何治疗肠痈,这李氏依旧是会九死一生。 但现在原本打算用在小动物身上的准备用到了李氏的身上,虽然还是要担心细菌感染这个术后问题,但至少眼下李氏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过完成了大宋首例外科手术的安道全心情有些不对,在为李氏做完伤口缝合以后,看着被放在身边托盘里的那截烂肠,安道全两眼有些发直,似乎不敢相信方才开腹取肠的手术是自己做的。 第七十三章 挖墙脚 杭州风景如画,值得去游览一番的地方数不胜数。在安道全成功为浑家做了肠痈切除手术以后,为了不妨碍安道全的浑家养伤,张宝便带着栾廷玉、焦挺、贝应夔三人开始游览杭州的各处风景名胜。 原本张宝还打算在杭州开店,但后来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他在杭州能待的时间不长,即便店开了,也没办法亲自坐镇;二来便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手代替自己,与其浪费钱开个不温不火的店,倒不如让张家派专人过来经营,争取一炮而红。 闲下来的张宝心情放松,这几日游了西湖,上了天目山,今日又来到了灵隐寺。这灵隐寺是杭州有名的一座古刹,每日前来烧香还愿的香客络绎不绝。而张宝之所以会对灵隐寺感兴趣,倒不是他也对烧香许愿有了兴趣,而是这灵隐寺在后世有个传说,人称活佛的济公就是这灵隐寺里的和尚。 济公,法名道济,国清寺出家,后在杭州灵隐寺居住,史上是确有其人。不过后世的那个济公形象是虚构的,什么鞋儿破、帽儿破那是肯定没有的。至于说济公是什么降龙罗汉转世,那更只不过是艺术加工。历史上的济公行为放荡不羁,与一般的和尚不太一样,又因为其常做善事,民间也就有了他的故事。后来一代代的加工整理,传到后世也就把济公变成了一位“神人”。 此时的灵隐寺里当然并没有这位道济禅师,张宝来此也不过是想要凑个热闹,奔人多的地方转转。因为一般人多的地方,往往就会有热闹可看。 这回也不例外,佛门清净地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有人闹事。等到张宝好不容易挤到了庙门前,才从旁边的人那里得知感情敢在灵隐寺闹事的不是外人,而是灵隐寺里面的和尚内讧,自个打起来了。 从被毁的庙门可以看出这闹事的和尚是从外面破门而入,打进庙里去的。而从旁人的口中张宝还知道闹出这场架的和尚法名元觉。张宝对和尚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也没兴趣去打听。但从旁人的闲谈中可以知道,这元觉和尚是个酒肉和尚,虽然佛教禁食酒肉,但偷偷吃的不在少数。可这元觉和尚却是个另类,他不仅光明正大的吃,还时常带着酒肉回灵隐寺逼着寺里的和尚吃。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灵隐寺里的和尚是真被逼急了,所以今日趁着元觉和尚没回寺的时候把庙门给关上了。等元觉和尚醉醺醺的带着酒肉回来准备“渡”自己的同门跟自己一块成佛的时候,发现大门紧闭,自己怎么叫门都不开。 这酒醉的人最是叫人厌烦,失去理智,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而这元觉和尚不仅失去了理智,偏偏还是个武艺高强的。三次叫门不开,元觉和尚顿时就恼了,当即拿身体撞门,硬生生把门给撞开了。 寺里的和尚见状当然不肯让元觉和尚进门,当即便聚众想把元觉和尚给赶出寺去。只是元觉和尚武艺高强啊,别看他喝醉了酒,但手上的功夫却一点都没打折,一见这帮“秃驴”这般不识好歹,顿时就恼了,不管不顾的大打出手,打得寺里的和尚抱头鼠窜,哀鸿遍野,直到灵隐寺的方丈出面,而那个时候元觉和尚的酒也醒了大半。 张宝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此时只赶上灵隐寺处理内部问题,酒醒了大半的元觉和尚此时正在接受灵隐寺住持的处理,相信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不多时,灵隐寺里出来一帮人,为首的那人当然也是个和尚,只是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看,而寺外与张宝一样是瞧热闹的一见那和尚,几乎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这样一来,也就把初来乍到的张宝给衬托出来了。 元觉看了一眼正一脸好奇的上下打量自己的张宝,低头就准备离开。灵隐寺住持对元觉和尚的处理就是逐出灵隐寺,而元觉和尚在大闹了一场以后也觉得继续留在这里没什么意思,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裹,就准备离开。至于去哪,元觉和尚暂时还没想好。他是福州人,原本是在当地的寺庙出家,只是寺里的和尚跟灵隐寺的和尚一样都是凡夫俗子,自己好意来“渡”他们,而他们竟然不领情。 元觉和尚离开了灵隐寺,进了杭州城,一夜未睡,白天又跟寺里的和尚活动了一下筋骨,元觉和尚觉得有些乏了,便准备先在城里找个歇脚的地方休息一下,等养足了精神以后再考虑自己的去处。 不过在转进一条小巷后,元觉和尚忽然转身对一直跟着自己的四人恶狠狠的喝道:“你等总是跟着洒家作甚?难道想要打劫洒家不成?” “大师不要误会,小可张宝,初来杭州不久,跟着大师也没有恶意,只是有件事想要请大师帮忙。” “……找别人去,洒家没空。”元觉和尚没好气的说道。 “呃……别的和尚好找,可这事小可觉得还是找大师比较合适。” “……哼。”元觉和尚恼火的瞪了眼前一脸笑容的张宝一眼。正所谓有拳难打笑脸人,张宝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元觉和尚也不好继续恶语相向,只得问道:“你找洒家帮什么忙?” “小可在杭州城南买下一座宅院,可等买过以后才知道那里是座凶宅。今见大师一副宝相庄严,若是能请大师去那宅子里住几晚,小可日后也可以安心居住。” “洒家不会捉鬼。” “不用大师真的去捉鬼,只要大师去住几晚,相信什么恶鬼都被吓跑了。”张宝笑眯眯的答道。 元觉和尚盛情难却,只得答应张宝去城南的那处凶宅住几晚。不过在此之前,元觉和尚要先跟张宝去城里租住的地方一趟,那里还住着安道全夫妇,张宝总要跟人家打声招呼,免得安道全担心。 “你也要随洒家去?”在去城外宅院的路上,元觉和尚有些意外的看着同行的张宝道。 “当然,那是我的宅子,我当然要去。不光我去,我师叔还有两个伴当都要去。”张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答道。 “……娃娃,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元觉和尚止住脚步看着张宝问道。 “大师,莫不是担心小可打算谋财害命?”张宝见状说笑道。 “……就凭你?”元觉和尚有些不信的说道。 “单凭小可一人自然不行,可大师也莫要小瞧天下人,我这师叔可是师从高人,我这两伴当也不是弱手……大师莫不是怕了?” “怕?我邓元觉自打出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元觉和尚当即答道,不过随即话锋一转,“但明知有陷阱却非要去钻,那就不是胆大,而是愚蠢了。” “嘿嘿……大师放心,小可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有心结交。说实话,我对那帮一天到晚只知道念经的和尚一点好感也没有。而你虽也是和尚,但却是个另类的和尚。”张宝笑着说道,心里却有些激动,邓元觉,那可是水浒传里武力跟鲁智深不相上下的人物。 对于水浒传后半部分让梁山好汉损失惨重的方腊人马,张宝能记住的没几个,印象最深的就是邓元觉跟石宝。邓元觉是因为他能跟鲁智深打成平手,而石宝则是因为这家伙的战绩实在是突出,梁山一百单八将,除去那些上不了战场,死在石宝手上的足有八人,号称梁山杀手。 古代不同现代,消息闭塞不通,张宝就算有心抢先搜罗一批猛将也找不到人,而那些能找到下落的,不是已经占山为王,比如杜壆,就是春风得意,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比如卢俊义,这两类人张宝招揽不来,至少以目前张宝的情况来说是没什么可能。至于像邓元觉、石宝这样出身南方的猛将,张宝更是连他们的下落都不知道。 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能够碰到邓元觉,在张宝看来那就是自己撞大运撞上了,哪能轻易与邓元觉擦肩而过。至于石宝,张宝除了知道这位在投靠方腊之前的职业是个石匠外,其余一无所知,大宋的石匠千千万,张宝就算想找也不知道去哪找啊。 邓元觉是个艺高人胆大的人,虽然对张宝有心结交的解释还有所怀疑,但他还真的跟张宝去了城南的宅院。因为之前栾廷玉的提醒,张宝打消了翻修宅院的念头,此时这宅院依旧维持着原状。 老人们讲长期不住人的房子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房子需要有人住,总是不住人的房子会给人一种格外冷清之感,不过只要有人住上一段时间,那种清冷的感觉也就没有了。张宝花三百贯买下的宅院张宝也只是住过一晚,等到他带着邓元觉等人进了宅院以后,这宅子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太舒服,就像随时有可能从暗处会窜出什么似的。 “……你真的不怕?”看了一眼身边镇定自若的张宝,邓元觉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小可又没干对不起别人的事,又没喝醉了就闹事,我干嘛要怕?”张宝闻言反问道。 清醒的邓元觉脸上不由一红,这人喝醉跟没喝醉时的表现基本上就是两种人格,清醒的邓元觉明事情,讲道理,不会自持勇力去做持强凌弱的事。但喝醉了以后,那性情就是大变,想干什么干什么,稍有不顺那就是大打出手。 大闹灵隐寺后乖乖离开灵隐寺,也是因为那时邓元觉酒醒了,自觉无颜继续留在灵隐寺内。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处都是挨过自己揍的人,赖着不走也没意思。不过被一个自己眼里的半大孩子数落,邓元觉还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就想要拂袖而去。只是还没等邓元觉转身离开,就见张宝摸出一个酒葫芦,拔开了葫芦嘴,一股酒香顿时就勾住了邓元觉的魂。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哪怕是圣人,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人皆有一好,似邓元觉这样的酒肉和尚,最大的喜好就是美酒,可以说是好酒如命。张宝对症下药,他最不缺的就是烈酒,看到盯着自己手里的酒葫芦不断咽口水的邓元觉,张宝不由得意的一笑。 “大师可知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 “……愿闻其详。” “不知大师可听说过英雄醉?” “……难道这葫芦里装的就是?” “不错,小可觉得与大师颇为投缘,不知大师可愿与小可共饮一杯?” “……求之不得。”邓元觉大喜,连忙答道。作为一个好酒之人,邓元觉当然对英雄醉这种才出现不过一年有余便风靡大宋的烈酒有所耳闻,可惜他囊中羞涩,买不起英雄醉,往日里也只是只闻其名,未尝其味。 还是上回张宝等人装鬼吓唬人玩的那间屋子,没办法,也就这间屋子打扫过。张宝等人在桌上摆上从城里买的肉食,然后围着桌子坐定,一边饮酒吃食一边谈天说地。邓元觉也是到了这时才知晓了张宝的身份。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此时所饮的烈酒竟然就是出自眼前这个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富家子弟的张宝之手。更没想到别看张宝年纪不大,但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叫许多同龄人咋舌,更让无数年长者汗颜。 张宝很健谈,话题说着说着也就说到了这座宅院,当邓元觉得知这处凶宅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以后,正义感过人的他不禁怒道:“可惜当时洒家不在,否则定要打那些贼人三百杖不可。” “大师何必动怒?佛家不是说因果报应嘛,那彭鲨鱼前半辈子在海上杀人越货,老了不得善终也是应该。只是可惜了这宅子的第二任主人,为图便宜搭上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张宝见状安慰道。 “那张公子当初为何要买下这座宅院?”邓元觉闻言斜了张宝一眼问道。 “图便宜呗,这么大一座宅子竟然只要三百贯,可惜事后才知道便宜没好货,这里竟然是座凶宅,再想要出手估计也没人愿意买了。”张宝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你请我来此就是为了将来好把这宅子高价卖出去?”邓元觉又问道。 第七十四章 先下手为强 宿醉过后,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足以叫人痛不欲生。邓元觉是个好酒之人,号称千杯不醉,往日所喝的那些酒度数不高,喝醉也就是一时,酒醒以后也就没事了。可张宝拿出的英雄醉却不是那些低度酒可比,喝一箱啤酒跟喝一瓶二锅头的感觉,那是截然不同的。 此时的邓元觉就跟得了瘟病的瘟鸡,蔫头耷脑的坐在椅子里,一脸痛苦的看着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张宝,忍不住问道:“张小哥,洒家记得昨晚你也喝不少,为何此时却不像洒家?” “我平时喝的就是这种酒,习惯了呗。而大师你是头回喝,身体还没适应,等多喝几次就没事了。”张宝笑眯眯的答道,他才不会告诉邓元觉他昨晚喝酒的时候偷奸耍滑的事情,更不会告诉邓元觉自己昨晚跟他喝的酒看上去一样,但度数却是截然不同。 “那洒家昨晚真的答应了你这么多事?”邓元觉将信将疑,又问道。 “那当然,白纸黑字,上面还有大师的手印,难道大师想要赖账?”张宝说着一脸警惕的看着邓元觉道。 “呃……这酒后之言岂能当真?”邓元觉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 “这样啊……大师所言倒也有点道理,那昨晚所说之事就作废吧。老贝,去取两坛酒来,我要为大师解酒。” “呃……小哥且慢,这解酒为何还要喝酒?”邓元觉此时听不得酒字,一听就头疼,急忙问张宝道。 “大师有所不知,这是小可的独门解酒法,正所谓以毒攻毒,以酒解酒,大师此时感到不适,那是因为这酒还没喝到位……” 邓元觉听了张宝的解释几欲昏厥过去,这是哪家的狗屁道理,还以毒攻毒,再喝就真要喝死了。再一看张宝拿在手里的那份“卖身契”,邓元觉顿悟了,连忙唤住要去拿酒的贝应夔,一脸无奈的对张宝道:“小哥好手段,洒家认了就是。” “唔?大师这是何意?”张宝故作不解的问道。 没好气的白了张宝一眼,但为了不让张宝替自己解酒,邓元觉只得道:“洒家的意思是,昨晚答应小哥的事情洒家认了。” “哎呀~大师早说呀,这可不是小可逼大师的。老贝,还愣着作甚,赶紧去端醒酒汤来。”张宝一脸“惊喜”的催促贝应夔道。 “小哥,你可真够阴险的。”看着张宝那张无赖的嘴脸,邓元觉忽然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没好气的抱怨道。 “嘿嘿……大师莫怪,小可如此做也是觉得以大师的这身能耐,窝在寺庙里做个和尚有点可惜了。像大师这样本领高强之人,将来若是不能为朝廷所用,也必定会被野心之辈引入歧途。”张宝笑着对邓元觉道。 “那你也是野心之辈?” “我当然也有野心,大师先前不算自己人,所以有些话不能叫大师知晓,但如今大师已经算是自己人了,那关于小可的打算,自然需要告诉大师。” “……你就不怕我去向官府告密?” “小可与大师虽是初识,但小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有几分信心,大师并非那种卖友求荣的无义小人。” “哦?那你且跟洒家说说,小哥你的志向为何?”好话谁都爱听,被张宝捧了一句的邓元觉感兴趣的问道。 “大师且听好……” …… 等听完了张宝对未来的谋划,邓元觉已经只能用震惊二字来看张宝了。学成文武艺,货卖与识家,这是古人的传统观念。邓元觉一身的本事,只是他对仕途没有兴趣,而且大宋以文治武,这种策略也让性情爽直的邓元觉不愿去伺候官场上的那些老爷。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岁未到十四的少年郎的志向是如此的远大,竟然想要绕过朝廷直接自行去开疆扩土,而且这个想法并不只是随口说说的大话,听他对未来步步为营的谋划,说不准还真能叫他办成了。 邓元觉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和尚,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离经叛道,才让他在佛门的人缘差到了几点,而他同样也看不起那些整日里只知道读经诵读的同行。眼下一件在他看来惊天动地的大事摆在面前,他哪里还忍得住不去掺和一脚。更何况张宝的计划对那些百姓的确有益处,邓元觉是个行脚僧,并没有固定的住处,这也和他的性格有关。但正因为走的地方多,对于百姓的疾苦,邓元觉也比平常的和尚要了解透彻。 “那小哥需要洒家做些什么?”邓元觉问道。 “目前倒还没什么需要大师出手相助的地方,以大师的能耐,将来小可攻城拔寨的时候肯定少不了大师。不过眼下,大师倒是还能清闲一段时间。” “唔……既如此,洒家就在老家等候小哥将来派人来招……” “何必如此麻烦,大师大可随小可一同返回汴梁,反正小可又不缺大师一人的饭食,若是大师去了汴梁以后不习惯住在家里,也可在大相国寺暂时栖身。”张宝不愿邓元觉就此离开,遂开口提议道。就如他所言的那样,张家如今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养活一两个“闲人”却是没问题的。 邓元觉难挡张宝的热情相邀,只得答应随张宝一同回汴梁。而在接下来相处的半个月里,邓元觉也发现自己新结识的这位小友是个在官场很吃得开的主,即便是往日在他看来高高在上的太守大人,在面对张宝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子巴结讨好,否则在张宝随同押运花石纲的船队离开的时候,杭州太守金明不必亲自到场相送,更不用偷偷向张宝奉上一笔数量不菲的“赠礼”。 “邓大哥,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在混熟了以后,张宝对邓元觉的称呼也就随之发生了改变,年纪大一些的喊哥,再大一些的喊叔,反正装小不吃亏。 “……小宝,以你的条件,似乎不必去做冒风险的事情吧?”邓元觉闻言看了张宝一眼,幽幽地问道。 “邓大哥原来是在想这个啊。”张宝说着背靠船舷对着邓元觉道:“要说以我目前的情况来看,将来有一场富贵那是肯定跑不了。但居安要知思危,人这一辈子就不可能会是总是顺的,总有遇到挫折的时候。我可不想将来遭遇麻烦无力反抗,只能仰天长叹的任人摆布。而且……”说到这张宝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堂堂一个杭州太守,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但这回一出手就是万贯,他可比我要会敛财多了。” “你若是看不惯,为何还要收?”邓元觉不解的问道。 “邓大哥,官场也有官场的规矩,杭州太守可以送我一万贯,那也可以把这钱送给别人,与其让别人拿去花天酒地,倒不如我自己手下干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么花这笔钱?” “邓大哥知道我买下顾家船场花了多少钱吗?将来我们的发展方向是大海,顾家船场虽然得到了官府的照应,但那位置在杭州并不算最好,造些内陆的船只还行,但要造吃水深的海船,那就有点显小了。我本打算从家里拿钱在临海的地方新建一处造船场,不过现在有了这笔钱,那就不用了,只要从现在的张家船场抽调一半的人手即可。顺便还能让将来负责保驾护航的水军尽快习惯海上作战。” 对于自己对张家未来的谋划,张宝并没有隐瞒邓元觉。既然想要让人卖命,以诚相待是必须的。尤其是像邓元觉这样武艺高强又有点一根筋的主,只要让他感受到诚意,那他就会死心塌地的跟随左右,而且轻易不会被人用名利二字收买。 张宝的计划大致分三步,首先便是打造一支实力强悍的水军,等到水军具备海上作战能力以后,他便会开始对外扩张。眼下的人们还是习惯将目光锁定在内陆,对于海上孤悬的海岛并不重视。哪怕是距离大宋最近的夷洲,宋人也只是看看,并未想过要往上迁徙百姓安置。而这也就方便了张宝的行事,在这个大宋以外皆蛮夷的时代,海岛之上的土著实在太容易对付了,是杀是留,其实也就在张宝一念之间。 等到张家的水军有实力占据海岛以后,迁徙百姓就会悄悄展开,利用买通的官员将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一点一点迁徙到海岛居住。这个过程将是漫长的,张宝不希望因为动作太大而过早引起朝廷的警觉。为了到时方便行事,张宝已经开始悄悄布局,安排人去争取担任朝廷负责管理地方厢军的官员。 管理厢军就不是什么肥差,或者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而这时就应了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金钱的作用下,原本属于张家的人已经改头换面的出现在了各地方厢军的队伍之中,只要假以时日,让这些人掌握了管理厢军的大权,迁徙百姓的事情那就不叫问题。 而等到迁徙到海岛上的百姓安稳下来以后,到那时像栾廷玉、邓元觉、贝应夔这种猛将也就有了用武之地。张宝目标明确,做事也按照计划实施,首先被张宝盯上的海岛,就是耽罗岛,也就是后世的济州岛。 选择耽罗岛作为首选目标,一是耽罗岛面积足够大,能容纳大量的百姓上岛居住,而且岛上更有适宜养马的养马场;其次便是耽罗岛的位置好,与朝鲜半岛相距不过百十海里,日后张家想要继续发展,距离大本营过远的话不仅会增加后勤的压力,也不容易调兵遣将。其三便是张家的贸易对象在短时间内会是朝鲜以及日本,此时的朝鲜、日本对待中国的态度不同于后世,后世那会由于牵绳子的主人换了,所以朝鲜、日本这两只哈趴狗对待原来的主子那是龇牙咧嘴。而在大宋,朝鲜与日本对待中国的态度却是摇尾巴讨好,国内十分推崇汉人文化,也正因为如此,大宋的商品在两国十分畅销。 有利可图,自然要用心去经营,而且张家的船队初建,对于海外贸易也是才刚刚开始,先拿离得近的练练手,积累一些经验,以后才能去更远的地方,为张宝带回更多的财富。 “可那样一来我不就真成吃闲饭的了嘛。”邓元觉有些不满的向张宝抱怨道。 “呃……邓大哥若是觉得闲得难受,那我倒是也能给你安排点事情做,就是这名声可能会有点不好听。” “……你先说来听听。” “邓大哥,你可知青州有座二龙山?” “唔?你莫不是想要让我上山落草?”邓元觉闻弦知意,问张宝道。 “上山落草当然只是表面,邓大哥若是愿意,可以在二龙山暂时栖身,对外说是打家劫舍,但实际上却是在山里练兵,为将来做准备。当然邓大哥若是不愿意,那就当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谁说我不愿意了?我只是想问一句,我若是去二龙山落草,官府会不会来找我麻烦,会不会连累到你?” “邓大哥多虑了,地方官最怕的就是自己所治理的地方出乱子。官场历来便有瞒上不瞒下的习惯,只要二龙山不招摇过市,青州的官员不会去主动招惹二龙山。不过我听说二龙山如今已经被一个名叫邓龙的强人所占,这人带着手下二百来喽啰打家劫舍,绑票勒索什么都干,邓大哥要是去了,可要小心。” “哈~不过一劫径的小贼,小哥未免太高看他了,等洒家去了二龙山,他若识相便饶他一命,可若自己找死,那洒家就给他一禅杖了账便是。我何时动身?”邓元觉闻言一笑,对张宝道。 “邓大哥莫急,就算邓大哥要去二龙山,总也要让小弟先准备一番。等咱们回了汴梁,小弟安排好随行的人手,到时邓大哥再出发也不迟。”对于急性子的邓元觉,张宝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开口劝道。 第七十五章 从容布置 运送花石纲的船队在路过江宁府的时候张宝便脱离了船队,准备送安道全夫妇返回江宁府。安道全医术高明,若是有他的加入,张宝身边的人无异于多了一道保命符。可问题是张宝没有理由招揽安道全,张宝又不想挟恩图报,只得暂时放下招揽安道全的念头,等待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向安道全开口。反正受命在江宁府开店的朱贵已经接受了张宝的命令,密切注意安道全的动态,一旦安道全有了麻烦,朱贵必须设法营救。 而与安道全相比,招揽邓元觉却要顺利许多。邓元觉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和尚,而且他目前的状况也是处于在野状态,对没家没业没有什么牵挂的他,谁先下手招揽,那谁就能占到便宜。 先下手为强!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别人不知道邓元觉的厉害,但张宝却知道,能够跟梁山步战第一的鲁智深打个平手,那能耐能小得了?只要回头给他配上几个副手,夺下二龙山作为练兵之地还不是跟玩一样。 为了不让邓元觉真把自家以后的私兵给练成了土匪,张宝这几日只要一有空就拉着邓元觉做交代,他倒是挺擅长拿来主义,三大纪律八大注意就成了他的主意。邓元觉生性豁达,好打抱不平,他当然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都是一帮祸害,只是苦于心中墨水不多,有心想要制定个军规什么的也不知该怎么制定,等听了张宝的主意以后,心中就仿佛被拨开了云雾,不由对张宝佩服不已。 本来就是,邓元觉在二龙山练兵所需钱粮用度那都是由张宝一力承担,在吃喝不愁的情况下还要去下山祸害穷苦百姓,那就说不过去了。 “邓大哥,也不是让你们就待在山上躲着不见人,附近若是有欺压良善的恶人,你还是要带人下山去替天行道的。这样一来可以为那些遭欺压的百姓主持公道,二来也可以达到练兵的目的。” 邓元觉听了张宝的话后连连点头,他本还想跟张宝说这事,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张宝就已经提前跟自己说了。 “那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邓元觉又问道。 “唔……还有就是挑人的时候不要光挑青壮,只要对方愿意,那就连他的家人也一并带上山去。前期你只要给我练出一千人马即可,我会派人每月给你提供五千人所需的钱粮……这事回头我会让人专门负责,邓大哥你就专心练好这一千人即可,其他事你不必操心。” “那敢情好,说实话,洒家对你刚才说的事还真觉得有点头大。”邓元觉闻言笑道。 “咱们不是占山为王的强人,所练出来的兵自然也要有点不同。邓大哥到了二龙山后,只要负责兵事,其他事情交给其他人就好。” “成,洒家就听你的。” 张宝见邓元觉如此说,心里不由大定。他本还担心邓元觉会对自己安排在他身边的人产生不信任,但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既然不会引起邓元觉的反感,张宝索性便将自己的打算全盘告诉了邓元觉。 在带着邓元觉回到汴梁以后,张宝会安排李贵、葛三思二人充当邓元觉的副手。邓元觉自然是二龙山的寨主,平日里主管练兵一事,而李贵、葛三思则负责二龙山除兵事外的其他事务。 “占山为王”一直便是张宝想办的一件事,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这才难以实现,如今遇到了邓元觉,张宝之前谋划的打造一座张家山寨的计划也就得以实施了。 “小宝,别的事情我都能理解,可为何还要让那些兵丁读书识字?”等张宝说完了自己的计划,邓元觉颇有一些不解的问道。 “邓大哥,二龙山练兵可不单单只是练兵,也是在为将来扩军做准备。这一千人在将来那可都是有机会成为军中中下级军官的候选,不识字如何能够看懂军令?难道每个人身边还要专门配一个负责替他诵读军令的人不成?我之所以要求邓大哥招兵的时候要挑那些本性纯良的农家子弟,也是不希望将来会培养出一帮白眼狼出来。” “可就我肚里那点墨水……” “这事邓大哥不用担心,李贵跟葛三思会负责这事,邓大哥只要支持他二人的决定就好。二龙山是我张家的第一个练兵之地,我是不会撒手不管的。” “那样我就放心了。” …… 交代完了邓元觉,张宝又让人去找朱贵。很遗憾,石秀并没有回到江宁府,张宝这回算是遇不到了。而王定六的父亲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身体基本已经痊愈,这次也会随着张宝一同返回汴梁,等安顿好了王定六的父亲,王定六就会前往梁山石碣村与阮家三兄弟汇合。 “东家,你找我?”朱贵进门后一脸恭敬的问道。由不得朱贵不认真对待张宝,首先张宝是他的救命恩人,其次便是双方的身份差异太大。朱贵就是个开酒店的商贾,江湖上算是有他这一号人物,而张宝不仅身家不菲,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无论从哪方面比较,朱贵都不是张宝的对手。 “朱贵,明日我就要离开江宁府,找你来是想要问问留你在江宁府可有什么需要?”张宝温言对朱贵道。 “小人多谢东家关心,这江宁府的知府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在知道小人所打理的酒楼是东家的产业以后,就再也没派人来找过麻烦。” “那就好。朱贵,我留你在江宁府不是专门让你打理酒楼,这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让你留在江宁府,主要还是想要让你替我打探消息,招揽江南俊杰。我这里有一份名单,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找到这些人。”张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自己废了几个晚上才想起来的人员名单。 朱贵连忙接过,“东家放心,小人一定尽力去找。” “尽心就好,而且记住不可强求,这名单上的人若是还没有投靠谁或是自创基业,那你就想办法替我招揽过来,可若是已经有主了,那就不要去管。还有就是江宁府这里,除了替我照顾好安道全一家外,还要留意石秀这个人,若是他回到了江宁府,你要想法替我招揽他。” “小人记住了,东家放心。” “好,江南这一块我就交给你了。”张宝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叠交子,交给朱贵道:“这里有一万贯,算是给你的活动经费,你先拿着。” “东家,用不了这么许多……” “你先拿着,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东家请问。”朱贵闻言只得收下,然后对张宝道。 “我想问你,你真的跟梁山没有关系?” “……东家为何有此一问?” “朱贵,莫怪我之前派人前去调查你,你的能力让人放心,但我却担心会所托非人。有人跟我说,你是梁山王伦手下的一个头领。你告诉我,是不是?” “东家明鉴,小人并非梁山的头领。”朱贵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张宝面前,“小人承认,小人确实上过梁山,但绝非梁山的头领。” 张宝并没有派人去调查过朱贵,方才那样说也只是在骗朱贵,没想到却让朱贵说了实话,这倒让张宝有些意外,不由皱眉说道:“也就是说,你当初是在骗我?” 朱贵闻言急忙答道:“没有,小人没有欺骗东家,小人先前的确是被人骗了钱财以后走投无路才上了梁山,但没想到那梁山的王伦容不下人,小人上了梁山以后辛辛苦苦为其做事,但却连个头目都不是,整日里只能带着几个喽啰在山下开酒店打听消息。后来得知东家带人到了梁山附近,小人就想冒险一试。” 试什么朱贵虽没说,但张宝却是心里了然。看来朱贵在梁山上混得不如意,负责打听消息的他又知道了有关张宝的传闻,见到传闻中的张宝出现在眼前,跳槽的心思也就愈加强烈。或许就如他所说,梁山如今的当家人王伦并不待见他,甚至处处排挤他,若不是朱贵之前无处可去,可能早就下山另寻他处栖身。而张宝等人的到来,无疑是给了朱贵一个改换门庭的机会,成了自然是好,即便不成,朱贵也可以用“打入敌人内部探听消息”为由继续留在梁山落草。 “你的主意打得倒是挺精,那为何现在又老实交待了呢?”张宝有些心情不爽的问道。 “为了取得东家的信任。”朱贵老实的答道:“东家对小人心存疑虑,小人之前就有感觉,只是那时小人也不知东家的为人,担心告诉了东家以后东家会将小人送官。可东家在给小人一千贯在江宁府开店以后,小人就打定主意等东家再来江宁府时会向东家道出实情。” “听你这意思,即便我不问,你也会老实交代?” “确实如此。小人想要得到东家的重用,那就不能不把自己的过去向东家交代清楚。小人知道,东家不会因为小人曾经落过草就放弃小人,但绝对不会容忍小人继续对东家有所隐瞒。” “你倒是聪明。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会认为我不会介意你曾经落过草?” “这其实也是小人通过跟王定六兄弟交往后才发现的。东家用人并不看重出身,在意的只有能力跟人品。小人自觉打探消息这方面的能力还算出色,而至于人品,不欺瞒东家算是应该要做到的一条吧?” “那你对梁山就没有丝毫留恋了?” “那里实在是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家,不瞒你说,若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上山落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洗白的机会,若不伸手抓住岂不就真成了傻子?” “呵呵……那我可提醒你,日后你可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我这里可不像梁山那里说下山就能下山。上了我的船,再想要下可就不容易了。” “小人愿意追随东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表忠心的话不用说,我不太信那个。既然你铁了心要跟我,那就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你记住,有功赏,有过罚。方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江南这一块就交给你负责,立了功自会赏你,可若是犯了错,那你也莫怪我不讲情面。” “小人明白。东家,小人在老家还有一弟,人称笑面虎朱富,不知可否让小人将其唤来一同为东家效力?” “这点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江南这一块的情报交给你,招什么人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切记,招人的时候要长住眼,那种两面三刀,人品低下的人不要招。能力不行可以后天培养,可若是人品不行,那就很有可能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小人记住了,东家可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有了,你若有事就去忙吧。” 打发走了朱贵,栾廷玉从屏风后面闪身出来,问张宝道:“小宝,那朱贵可信?” “暂时先相信吧,从长远来看,留在梁山确实没有替我做事有前途。那朱贵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他会向我推荐他的弟弟朱富,恐怕也是为了向我证明他的忠心。” “那你就打算把江南的情报网交给他们兄弟负责?” “师叔,张家的情报网从来就不是单线,朱贵兄弟俩所负责的只是其中一条。即便日后出了差错,只要断掉他这条线就好,对咱们张家自身并不会构成太大的影响。”张宝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答道。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小子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听张宝如此说,栾廷玉不由点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 张宝听到这话张嘴就想要跟栾廷玉说笑两句,不想孟康却在这时一头大汗的冲了进来,焦挺、贝应夔紧随其后。 一见到张宝,孟康二话不说扑上来抓住张宝的手就叫道:“张大人,这回你千万要搭救下官一回。” “怎么了这是?孟康兄弟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押着花石纲去汴梁了吗?”张宝不由纳闷的看着孟康问道。 “船翻了。”孟康哭丧着脸对张宝道。 第七十六章 捞船 “孟康兄弟别着急,慢慢说。”张宝替孟康倒了杯茶,安慰孟康道。可话虽这样说,孟康又怎么了不急。他是这次押运花石纲的主官,没出事还好,可一旦出了事,他的责任最大。上头要是怪罪下来,他是吃不了兜着走。若不是觉得张宝可能会有办法,孟康此时早就跑路了,哪还会跑来这里向张宝求助。 张宝依稀记得水浒传中的孟康好像就是因为押运花石纲的官船在江上遇到了大风翻覆才不得不弃官落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赶上了。好像青面兽杨志在丢掉生辰纲之前也丢过一次花石纲。 “孟康兄弟别急,这事我肯定帮你,可你也要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了我才好想办法帮你不是。”张宝又对孟康道。 听到张宝愿意相帮的话,孟康才稳定了心神,对张宝缓缓道出船翻的全过程。在途径江宁府的那段河道与张宝分手以后,孟康押运着花石纲继续往汴梁行去,不想在路过江州浔阳江那段的时候遭遇了江上的大风。内陆船只大多采用平底设计,吃水不深,突遇江上刮起的大风,其中有一艘就没有来得及收帆,结果造成船只头重脚轻,一下子就翻船了。 “船上装运的奇石一块就重达上千斤,可翻船的地方又窄,就算是想用大船打捞,大船却进不去,用小船又打捞不动。”孟康苦着脸对张宝道。 “莫着急,办法会有的,咱们现在就动身,先去实地看看再想办法。”张宝起身对孟康道。 孟康见张宝如此热心肠,心里不由一阵感动。这事本跟张宝没有关系,他只是随船返回汴梁,如今肯出手相帮,不管最后事情能不能成,孟康都要领张宝这份人情。 张宝本就打算在明日动身去追赶孟康的花石纲船队,现在出发也不过是把出发的时间提前了一点,反正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继续留在江宁府也没什么意义。在叮嘱朱贵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办好,又去跟安道全道了别之后,张宝上船带着孟康直奔江州。 要说起浔阳,张宝并不陌生。在水浒传里,浔阳这地方可是窝着不少梁山好汉。黄门山的四杰,浔阳的三霸,加一块拢共有十六七个。不过张宝对这些梁山好汉却是兴趣缺缺,黄门山四杰那是已经落草的,目前的张宝没办法去招揽。至于浔阳的三霸,除了李俊、童威、童猛是私盐贩子,剩余的张宝还都瞧不上眼。 浪里白条张顺倒是能入张宝的眼,可问题是这小子正跟他哥张横合伙在浔阳江上做买卖,专卖板刀面跟馄饨面。是个糊涂人,明明有一身本事却不走正道。而像穆弘、穆春这兄弟俩还有揭阳岭的李立,一个是地方恶霸,一个是开人肉包子铺的黑店老板,那就更入不得张宝的眼了。要说能被张宝愿意开口招揽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人称“通臂猿”的裁缝侯健。 到了船只出事的地点,张宝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江州知府更是亲临现场。他没办法不来,事情发生在他的治下,他要是不来,无疑会给政敌攻讦的机会。看到张宝身后的孟康,江州知府文大人当即就要命人将孟康拿下。 “这位大人且慢,下官张宝见过大人。”张宝连忙出声向文知府问好道。 “唔?你是何人?” “下官张宝,朝廷武翼大夫,此番奉旨随花石纲返回汴梁。” 文知府似乎并不知道张宝这人,但他身边却有人知道,在文知府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文知府对待张宝的态度不由和善了许多,温言道:“原来是张大人,久仰久仰。张大人为何拦我命人锁拿此犯官。” “文大人,此人乃是下官好友,此次他出了事,下官自然不闻不问。还请文大人看在下官薄面上宽限几日。” “唔?张大人为何要本官宽限几日?” “文大人,押运花石纲的船只在江上翻覆,我想这事谁也不想发生。与其此时拿人问罪,倒不如想办法将这艘沉船尽快打捞上来,毕竟当今官家要的是奇石,而不是犯错的官吏。我这朋友是此次押运花石纲的主官,对沉船的情况知之甚详,何不让他戴罪立功,这样大人对上头也能有个交代。” “唔……也罢,既然张大人开了口,那本官就卖你一个情面,只是不知张大人需要几日?” “这个……七日之内,若是不能将沉船打捞上来……” “七日太长,顶多三日。” “你我各退一步,以五日为期如何?” “……也好,那就以五日为期。” “好,还请文大人在这五日里能派人协助下官。” “可以,不知你有何事相托?” “我听说江州有一戴宗人面极广,还请大人能够命他前来听候差遣。” “没问题,戴宗,你且留下,听候这位大人调遣。” “下官遵命。”从文知府的身后站出一人,对文知府恭声应道。 …… 想要打捞沉船,那就肯定要用到船,可浔阳这块张宝人生地不熟,就算知道张横张顺还有李俊都是吃水上这碗饭的,可想要找他们帮忙又谈何容易。而戴宗则不同了,他是江州的一牛人,黑白两道都吃得快,让他帮忙去找船可比张宝自己去找要省力。 “戴大人……” “不敢当大人称呼,大人直呼小的名字便可。”戴宗赶忙打断张宝的话道。 张宝也不坚持,随即改口对戴宗道:“戴宗,我这里有五百贯,你且拿去替我交给张横张顺还有李俊,请他们出人出船前来帮忙,等事成之后,我还会再给他们五百贯。” “大人……” “你莫说你不认识他们,也别说你找不到他们,我没工夫听你睁眼说瞎话,也没打算要找你麻烦。等将沉船打捞上来以后,我继续返回汴梁,你们在江州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张宝不给戴宗辩解的机会,直接打断道。 戴宗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上官没打算跟自己交朋友,但这个忙,他还真是不得不帮。能够在官场上混得,眼光都得活泛,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那都必须要有个清醒的认识。而在戴宗的眼里,张宝就属于不能惹的那一类。倒不是戴宗知道张宝这号人,而是通过观察自家知府大人对待张宝的态度变化,戴宗自己得出的结论。 反正找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还有一千贯作为此次帮忙的酬劳。一千贯,那不是一个小数目,戴宗辛辛苦苦“贪污索贿”一年也挣不到这个数。 等到戴宗走后,张宝带着孟康回到自己的船上,他也不打算去江州城里住,在他看来,打捞沉船并不难。眼下造成打捞沉船困难的问题其实就一个,沉船的地点河道不够宽,能打捞的大船进不来,能进来的小船又捞不起。但这个问题却难不倒张宝,只要把张顺等人找来,打捞沉船也不过就是费点工夫而已。 胸有成竹的张宝没把打捞沉船当回事,可作为当事人的孟康,此时心里的感受就不同了。他本以为这回自己算是完了,尤其是看到江州知府派人来拿自己,就觉得自己这回是要当定了替罪羊。却不想张宝仗义出手,为了保住自己而把打捞沉船的事情包揽了过来。 “孟康多谢大人援手之恩。”在回到张宝的坐船以后,孟康对张宝一躬到地的道谢道。 “孟康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对那江州知府所说可没有一句虚言,就是不知孟康兄弟可愿叫我这个朋友?”张宝连忙伸手扶起孟康问道。 “能与大人为友,是小人的福气。” …… 戴宗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次日一大早,他就把张宝点名要见的几人给找齐带到了张宝的面前。 “我叫张宝,不爱说废话,今日找你们前来的原因,想必戴宗已经跟你们交代清楚。你们帮我打捞沉船,事成之后自有重谢。下面我就分派一下任务,你们抓紧时间去办。”张宝并不算跟眼前这帮人套交情拉关系,直截了当的对众人道。 李俊张顺等人昨晚听了戴宗的话后也是将信将疑,但戴宗拿来的五百贯却又是货真价实,为了这笔飞来横财,李俊张顺等人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着戴宗来见张宝。没想到张宝却是这样一个痛快人,相互通了名姓以后便开始分派任务。 不过张宝这样做反倒对了李俊跟张顺的脾气。他们平日干的都是非法的营生,对待官府中人有着天生的排斥感,即便是对待戴宗,他们也是表面热情背后防备。张宝态度冷淡,反倒显得张宝光明磊落,没有包藏祸心。 “这五百贯就是给你们的定钱,等事成之后,还会再给你们五百贯,怎么分由你们自己去分配,本官不过问。”看到戴宗双手奉上的五百贯交子,张宝摇了摇头,转手交给了李俊道。 “这位大人,这个……无功不受禄……”李俊有些不好意思。 “不必觉得受之有愧,请人办事哪有不付酬劳的道理,这钱你们安心收着,只要尽心帮我把事情办好就成。对了戴宗,我这还有一事想要请你帮忙。” “大人请吩咐。” “我听说这江州有位人称通臂猿的裁缝名叫侯健,不知你可能帮我把他找来?” “……小人冒昧问一句,不知大人找此人何事?”戴宗试探的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家买卖如今越做越大,需要他这样的人才,让你把他找来,也是想要问他是否愿意为我做事?” “大人是做买卖的?” “当然,如今风靡大宋的英雄醉就是我家的主打产品,此次南下江南购买船场,也是准备将来把生意做到海外去。”张宝故意说道。 听到英雄醉三个字,在场众人看向张宝的眼神立马就又变了。作为习武之人,那就没有几个不好酒的,听说张宝就是酿造出英雄醉这等美酒的人,张顺等人肚里的馋虫不由被勾了出来。不过这帮人里还有一人没被美酒勾去了魂,混江龙李俊悄悄打量着张宝,不知在想些什么? “唔?都看着我作甚?我这里可没有英雄醉赠予你等,不过你们要是喜欢,等日后我家商队路过江州时倒是可以给你们捎来几坛。”张宝瞧了周围人一眼,开口笑道。 “如此我等就先谢过大人慷慨了。”戴宗代表众人向张宝道谢道。 “不必谢,我记得下月就会有商队经过,到时你们去找戴宗拿酒就是,记住一人一坛,就在场这些位有份。” 说完了正事,戴宗、张横以及童威童猛兄弟俩都走了,但李俊跟张顺却被张宝留了下来。之前跟戴宗提到自己有意出海经商就是张宝故意的,李俊在偷偷观察张宝,张宝同样也在暗中观察李俊的反应。 “李俊兄弟,适才我见你似乎对我有意出海经商有些意见,不知可否告知?”张宝问李俊道。 “大人言重了,李俊不过是个跑船的本分人,哪敢对大人的事情有什么看法。”李俊赶忙答道。 “李俊兄弟,你这话可就真的太谦虚了。谁不知道这浔阳江上有条混江龙啊。明人不说暗话,我就问你一句,可愿把你这混江龙的绰号改成混海龙?” “……大人这是在招揽我?”李俊神色平静的问道。 “是,我是在招揽你。我虽有意造船出海经商,但眼下却还处于起步阶段,正是需要人才倾力相助之时。我也不瞒你,本来我是没打算找你这个私盐贩子入伙的,你有家有业,想要让你甘居人下又谈何容易。只是没想到这船会沉在浔阳江,既然上天让我在这里遇到你,那岂能错过。李俊,不要以为我是什么人都要,但凡人品说不过去的,就算想要替我卖命我都不稀罕。还有你张顺,要知道善恶终有报,坏事干多了迟早要遭报应。我这买卖做的光明正大,跟我混迟早能混出个名堂。跟着你哥整天在江上卖板刀面跟混沌面,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七十七章 收人 交浅言深,是交朋友的大忌讳。张宝在绿林道上并没有什么名望,李俊张顺在面对张宝时自然也不会像见到了宋江似的纳头便拜。而张宝之所以要对初次见面的李俊、张顺说这番话,一是想要看看这二人的心性如何,二来便是有意与他们分清主次。 江湖上那套哥们义气并不适用于张宝。如今的张宝好歹也是朝廷的武翼大夫,前途光明远大,而李俊张顺又是什么身份,说白了就是贼头,张宝跟他们说话就算是折节下交,又哪里能跟他们称兄道弟。单看张宝与阮氏三雄、王定六等人来往,那也是十分明确的上下级关系,张宝为人和善,但这规矩却不能废。 李俊张顺并不似阮氏三雄亦或是王定六那样的在野状态。他们各有势力,身边都聚着一拨人,张宝想要招揽这二人,那就意味着要接收他们各自身边的那拨人,这也就埋下了张家势力中会有小山头林立的隐患。 张宝希望自家经营的势力是铁板一块,而不像梁山那样看似团结一心,实质上却是小山头林立,各有各的盘算。至少在目前,张宝必须保证自己在自家势力里的绝对话语权。若是以后势力大了,足以消除小势力加入大势力时会出现的小山头现象,那时再招揽李俊张顺倒是没问题。 而且相比起张顺,其实张宝最想招揽的还是李俊,张顺充其量也就是一员水上悍将。眼下张宝手下已经有了阮氏三雄,对张顺的渴望也就没有那么强烈。而李俊不同,常年跑船的他正是张宝眼下所缺的人手,出海贸易宜早不宜迟,虽说水军初建,但尽早打通商路赚钱也是刻不容缓。 张顺离开的时候是一脸的不忿,而李俊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宝见状笑着冲李俊点点头,示意李俊先去追离开的张顺,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次日一大早,张顺带着一艘中型的船只来到张宝的帐下听用,虽然很不爽昨日张宝对他的说教,但既然答应了张宝的要求,张顺倒是也没有赖账或者故意出工不出力。 对于打捞沉船,张宝是胸有成竹。若不是沉船的地点没办法并排走大船,孟康甚至都不需要找张宝帮忙。那么张宝需要解决的问题,便只有如何用小船将沉船移动到可以用大船打捞的河面。 沉船地点很清楚,不需要费时去寻找。张宝先让张顺李俊在带来的船只上装满了沙子,随后又命人下水用绳索将沉船固定,再后便是让人将两只用来打捞的沙船上的沙子全部倒进河里。 看到两艘船慢慢升高水位,水下负责观察沉船的人此时也浮出水面报告说水下的沉船开始上浮。听到这个消息,张宝并不觉得意外,可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的孟康、张顺等人却是个个惊诧莫名,都有些惊恐的看着张宝,误以为张宝有鬼神之能。 “别那么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不过是利用了一下船只的浮力而已。李俊,我让你们准备的大船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早已备好。”李俊赶忙答道。 “那就好,回头等沉船移动到可以用大船进行打捞的地方便开始打捞,尽早办完这事。”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李俊答应一声,转身离去。孟康这时凑过来问道:“大人,什么叫浮力?” “想知道?” “嗯。” “浮力就是指物体在流体中各表面所受到流体压力的差。” “……大人,你能说小的能听懂的解释吗?”孟康一头黑线的对张宝道。 “哦,所谓的浮力,就是船只在水面上船底所受到的水面向上的一种力。你会游泳吧?若是自身不用力,是不是会感到有一股力托着自己不沉下去?” “难道那股力就是浮力?” “嗯。孟康兄弟,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大人请吩咐。” “吩咐到说不上,我就是想要问问你,等送完这回花石纲,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实话对你讲,我有意邀请你到我家新建的船场做个大管事。当然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大人,我能问一句这新建的船场是杭州那家船场吗?” “不是,那座船场也就能打造一些内陆的船只,但我将来是要出海的,所用的也会多是海船,所以准备花钱在海州邻海的地方打造一处船场。我听说紧挨着海州不远有座不小的岛屿,到时我张家的水军也会迁移过去。” “你家还有水军?”一旁没走的张顺忍不住出声问道。 “那当然,海上是有海盗的,为了保证我张家船队的海上安全,我特意向当今官家求来的恩典,朝廷允许我自筹一支海军。张顺,别以为我昨日是故意对你说教,实在是有些惋惜你的这身水上本领。跟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相比,这浔阳江充其量也就是一条小溪而已。你若是继续在这里待着,纯粹就是在浪费光阴。” 张顺没说话,张宝也不逼迫,扭头又对孟康道:“孟康兄弟,你造船的态度令人欣赏,这也是我为何想要邀请你做我张家船场大管事的原因,不知你可愿来我张家屈就。” “这回若不是大人出手相帮,小人这回除了弃官远遁就没有别的选择。就算这回安全把花石纲送到了汴梁,领赏的也不是小人。难得大人瞧得起小人,小人愿意为大人效力,只是小人才疏学浅,只怕会辜负了大人这份信任。” “能力不行可以学,你有所不知,沈括先生的后人如今也在我张家,沈括先生所留巨著梦溪笔谈在张家也有副本,其中就有不少有关造船技术的记载。开办新船场也需要时间筹备,你大开利用这段时间先在张家多学习学习。不知你可知杭州顾家的顾海?” “知道,听人说是个造船成痴的痴人。” “如今他人就在张家,你倒是可以跟他一块学习,相互探讨。” “那敢情好,大人……不,东家,那咱们就说定了。” “一言而定。” 张宝并不打算趁着梁山如今弱小便出手将梁山剿灭。八百里水泊,易守难攻,但这也仅仅是在内陆。而张宝的水军将来是要在大海上驰骋的,拿梁山作为水军的基地并不合适。要练兵,当然还是在海边练更有效果。 “东家,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能跟我说说咱家水军的事情吗?”孟康开口问张宝道。 “当然没问题。咱家在杭州的船场我打算将来只造商船,而你所负责的新船场则专门负责打造战船,记住内陆战船少造点,咱们以后征战的地方多是在海上,所以海上战船要多造些。我跟你说,海船跟内陆船的结构大不相同,内陆船所遇到的风浪小,所以船底多是平底,但海上风浪变幻莫测,就拿这回造成沉船的风浪相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所以海船的船底多是……”说到这张宝忽然瞅着一旁听得有些入神的张顺不说了,张顺见状没好气的白了小气的张宝一眼,迈步走开了几步,但耳朵却是支棱了起来,就听张宝继续跟孟康道:“你负责打造的战船,投石车这种笨重没什么用的武器就不要装了,回头等回了汴梁,我会想办法从军器监弄来各种床弩的图样,咱们到时在船上装那些玩意……” “大人,你能弄来那些东西?”孟康有些吃惊的问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花到位了,就没有东西是弄不来的。”张宝自信的说道。 “那咱们水军如今有多少人了?” “我去杭州之前先去了一趟梁山附近,在那里招揽了三员水上悍将,临走时让他们三兄弟先就近招揽人手,后来路过江宁府时又收了一个名叫王定六的水上好手,在到了杭州以后,又从官营船场购买了十艘刀鱼,五艘艨艟还有三艘楼船,不过由于缺货,眼下咱们水军只有十艘刀鱼和两艘艨艟,剩下的还要等上大半年才能收到货。对了,我还买了两艘三千料的商船,等回头匀给你的船场一艘作为研究。” “多谢东家。”孟康闻言欣喜的谢道。 …… 趁着打捞沉船的空闲,张顺找到了李俊,把自己从张宝那里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俊。李俊听后惊讶不已,要知道自家辛辛苦苦经营了数年,眼下也只有三艘五百料的商船,战船那是想都别想。没想到张宝这个看上去不大的小大人一出手便是十艘刀鱼、两艘艨艟,而且还没人会找他麻烦。 人跟人还真是没法比。 “兄弟,你有什么想法?”李俊看着张顺问道。 “兄长,小弟也不瞒你。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动心,虽然那家伙说话不怎么中听,但仔细想想,却又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说的是大实话。凭咱们兄弟的本事,窝在浔阳这种小地方实在是有点不值。小弟有意前去投效,只是不知兄长可愿与小弟一同前往?” “你走了,你的那些弟兄怎么办?” “交给我家哥哥便是,省得总是因为意见不合而吵闹不休。”张顺随即答道。 “唔……兄弟,你能做事想到为兄,为兄这心里是热乎乎的。只是这位张大人与你我弟兄初识,也不知这人的心性如何?为兄觉得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兄长言之有理,那兄长准备怎么办?” “不急,回头等忙完了眼下的事情,你随我走一趟,咱们去拜访一人。” “拜访谁?”张顺好奇的问道。 “黄文炳。” “兄长,咱们拜访那个黄蜂刺作甚?”一听李俊提到黄文炳,张顺的脸上顿时不好看了起来,不解的问道。 “兄弟,那黄文炳虽然平日里不是个东西,但他消息灵通啊,跟他打听一下有关汴梁张宝的事情,咱们也可以此来判断这张宝是否值得你我投效不是。你若是不想见这姓黄的,那为兄就一个人去,到时你就听为兄的如何?” “唔……小弟还是不去了,小弟也怕见了那个姓黄的以后压不住心火坏了兄长的事。”张顺想了想,对李俊道。 李俊对于张顺不待见黄文炳倒也理解,黄文炳是江州这块无为军的通判,与江州知府关系极好。但黄文炳的为人却叫人不敢恭维,除了黄蜂刺这个绰号外,他还有个飞天烙台的外号。这两个外号就没有一个是夸人的。 常言道,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黄文炳平日里仗着跟江州知府关系好的缘故,没少祸害人。张顺手底下曾有一人因为拒载而得罪过黄文炳,结果就让黄文炳使计给弄进了大牢。若不是张顺出钱,戴宗又暗中照应,那人就叫黄文炳给害死在大牢里。而且即便是后来被救了出来,那人也丢掉了半条性命,张顺恨黄文炳不是没有理由。 李俊去拜访黄文炳打听有关张宝的事情,留下的张顺则继续指挥众人打捞沉船,无事可做的张宝也在这时见到了之前拜托戴宗去找的通臂猿侯健。 张宝的拜托,对戴宗来讲不过举手之劳,侯健在江州也就是个裁缝,无权无势,张宝想要见他,他除非配合压根就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估计戴宗在找人的时候也没跟侯健说清楚。 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侯健一副忐忑不安,心神不定的模样,若是侯健不是男生女相,那给张宝的感觉还能好点,可偏生这侯健一副弱质女流,我见犹怜,激得张宝直起鸡皮疙瘩。 用力搓了搓手臂,张宝开口对侯健道:“别害怕,我没打算把你怎么样?拜托戴宗把你请来,是听说你的裁缝手艺极好,所以想要邀请你为我张家做事。不知你可愿意?” 侯健本就担惊受怕,不知眼前这位自己惹不起的贵人要找自己干嘛,而张宝直接道明了用意,这倒让侯健顿时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小人的手艺能被大人看重是小人的福气,只是……” “唔?”张宝闻言眉头一皱。 “只是小人手头还有几件活计没有做完,还请大人能够宽限几日。”侯健赶忙把没说完的话一口气说完。 第七十八章 黄门山一行 侯健在水浒传里只是一个小角色,在梁山上也属于打酱油的,结局竟然是掉钱塘江里淹死了。但在张宝的眼里,这侯健却另有用处,在亲眼看过侯健的个人作品以后,张宝便决定任命侯健为张家成衣买卖的首席服装设计师,几乎只要张宝能给出一个图样,侯健就能依照图样制成实物,这样的本事,完全可以在张家的成衣买卖中发扬光大。 对于张宝的重用,侯健欣然接受。一来是侯健天生胆小,不敢反抗张宝的决定,二来是侯健在江州也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裁缝,谁都能欺负他,但有了张宝做他的靠山,对缺乏保护的侯健来说是求之不得。 在收下了侯健以后,张宝本打算等沉船打捞上来以后便动身返回汴梁,不想却被张顺出言挽留,说是想要略尽地主之谊,款待张宝几日。张宝对此倒也没拒绝,反正沉船打捞上来重新装船也需要一段时间,在江州逗留几日倒也无妨。不过张宝拒绝了张顺想要替他引荐他那些兄弟认识的建议,只是带着邓元觉、栾廷玉等人游览了一番江州城,顺带着去了一趟黄门山。 “张顺兄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我这人向来嫉恶如仇。你的那些兄弟,穆弘穆春是揭阳镇的恶霸,而揭阳岭的那位更是个开黑店卖人肉包子的,我就怕见了他们以后会忍不住要了他们的命,这样岂不是让你左右为难?”张宝开口对随行的张顺解释道。 “那大人为何要来黄门山?难道这黄门山的四位就能入大人的眼?”张顺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这黄门山虽然蹲着四个强人,但平日里却没有什么劣迹,他们的人品至少要比你那些为非作歹的朋友要强。” …… 黄门山上 四位寨主此时正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刚刚听山下的喽啰前来报讯,说是有一白衣书生带着几个大汉前来拜山。大寨主摩云金翅欧鹏军户出身,为人谨慎,听到报讯后猜不透对方的来意,便将三位结义弟兄喊来一块商议对策。 “诸位兄弟,这事你们看该如何应对?”欧鹏说完这话便看向二寨主蒋敬。神算子蒋敬是黄门山的狗头军师,平时需要拿主意的事情,大多都是他负责。只是这一回蒋敬也有些拿不准,说是对方前来清剿,可来人拢共就只有六人,但拜山……对方的身份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前来拜山? “兄长,不如让小弟前去会会他们。”三寨主马麟出声请命道。 “三弟不可鲁莽,对方既然有胆前来,必有所持,万不可平白结下仇家。”欧鹏闻言阻止道,一旁的蒋敬也是赞同的点点头。 “那总不能跟人说咱不在家吧?”马麟闻言嘟哝道。 “见是一定要见的,避而不见惹人笑话,可怎么见,还要好生思量一番。兄长,不如就让小弟随三弟下山一见,到时也好见机行事。”蒋敬开口道。 “……也好,那就辛苦二弟走上一遭,三弟,保护好你二哥,且莫惹事给山寨招灾。”欧鹏不放心的叮嘱马麟道。 “兄长放心,小弟又不是三岁的孩童,整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马麟答应一声,又不服气的嘟哝道。 对于马麟的嘟哝,欧鹏、蒋敬不约而同的齐齐翻了个白眼。作为自家弟兄,马麟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他二人深有体会,这是个不安分的主,没事都能闹出事的“祸害”。 蒋敬带着马麟来到山门前,蒋敬一眼就看到了被“众星拱月”般的张宝,看着对方与自己几乎相同的装束,蒋敬平日生出几分好感,但等看到站在张宝两侧的几人后,蒋敬的脸色不由又是一变。张宝带的人并不多,但邓元觉、栾廷玉、焦挺、贝应夔这四人放在哪都是难对付的存在。黄门山虽然蹲着四个强人,但蒋敬在心里比较了一番后不由有些沮丧,自家除了一个老大勉强能在对方这四人支撑一阵,其他三人估计就是手到擒来的主。 “敢问这位贵客尊姓大名,不知来小寨有何贵干?”蒋敬上前一抱拳,客气的问张宝道。 “小可张宝,今日来此游玩,路过贵寨偶感口渴,特来讨杯水酒喝。”张宝也是一抱拳,笑眯眯的答道。 对于张宝的鬼话,蒋敬一个字都不信,可对方也没有恶语相向,这拒绝的话蒋敬又不好直接说出口,唯恐让对方抓住了话柄。只得开口相邀,请张宝等人上山一聚。蒋敬本想以此让对方知难而退,却不想张宝压根就不怕,仿佛就等着蒋敬开口相邀,答应一声叨扰了后便当先向山上而行。 蒋敬见状不由苦笑,连忙走上前在前边引路,又让随他一同下山的马麟赶紧先回去通知兄长欧鹏做好待客的准备。 来者都是客!不管张宝一行人上门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没弄清楚张宝等人的来路之前,黄门山的人并不会贸然行事。得了马麟信的欧鹏思虑了片刻,便吩咐四弟九尾龟陶宗旺准备酒食,自己则带着三弟马麟亲自下山相迎,双方在半山腰相遇。 欧鹏第一眼便看到了正一边跟蒋敬说话一边观赏黄门山景致的张宝。人的气场分两种,一种是外人的衬托,一种则是自身便有。别人衬托叫众星拱月,自身便有叫鹤立鸡群。张宝的气场属于前者。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往日又不是生活在养尊处优当中,哪里能有什么气场。 不过自身没有没关系,还可以依靠外人的衬托。邓元觉、栾廷玉自有一股高手的气势,而焦挺、贝应夔也不是弱者,四人分立张宝两侧,顿时就把张宝“众星拱月”般给“拱”了出来,想不让别人注意都难。 “欧鹏见过张公子,还请上山一叙。”欧鹏上前对张宝见礼道。 “有劳寨主亲迎,请。”张宝脸上丝毫不见惧意,微笑着答道。 欧鹏见状心里不由一惊,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说白了就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强人,寻常人莫说见了,就是听说了自己的名头都会心生畏惧,不想眼前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书生却是面不改色,还能更自己谈笑风生。想到这里,欧鹏初见张宝时心中生出的那丝轻视不由尽去,与二弟蒋敬一样小心应付。 张宝与欧鹏本不是同路人,可张宝偏生想要将欧鹏一伙人给拉到自己走的那条道上,这才有了黄门山一行。而让张宝生出招揽欧鹏等人这番心思的不是旁人,就是李俊与张顺。原本张宝对招揽李俊张顺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在孟康清理沉船的时候,从黄文炳那里回来的李俊带着张顺向张宝透露出有意投效的意思。 对于人才,张宝是从来不会嫌多的。更何况他眼下还处于创业阶段,这时候有人来投,他是欢迎还来不及。当然这来投的人要人品过得去才行,若是张顺的兄长张横来投,张宝肯定会拒绝。 有了李俊、张顺还有一向跟李俊形影不离的童威童猛兄弟的加入,张宝的水军基本上就算是完成初步构建了。阮氏三雄,王定六,李俊、张顺外加童威童猛,可以说梁山的水军除了张横一人外,已经被张宝一网打尽。而有了这八人的加入,以后出海的时候也可以进行轮换而不至于人手捉襟见肘。 对于梁山一百单八将,张宝有好感的不多,那些耳熟能详的人里,张宝想要招揽至麾下的更是少之又少。天罡三十六星里,张宝待见的也就卢俊义、林冲等寥寥几人,其余的都不是张宝愿意给个好脸看的主。反倒是地煞七十二星里,被张宝看重的人有不少,像侯健、陶宗旺、李云等等在梁山不受重视的人,在张宝眼里却是值得去招揽一下试试的人。 狗屁的天罡地煞榜,那只不过宋江吴用为了自抬身价的一出闹剧。张宝需要的那些特殊人才,往往都聚集在地煞榜里。在张宝眼里,就是萧让、金大坚这类文弱之人都比雷横朱仝这种徇私枉法的人要有用。 黄门山四杰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上梁山之前也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劣迹,在张宝看来,尚属于可挽救的对象。而且欧鹏等人所具备的才能也是张宝急需的。欧鹏军户出身,在落草之前就在水军中担任过百户,张宝眼下正在筹建水军,欧鹏去了正好弥补水军水陆两栖作战这块短板;而蒋敬精通账务,人称神算子;马麟善于交际,八面玲珑;但最被张宝看重的却是平日里在黄门山属于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老实人陶宗旺,这家伙精通建筑,将来张宝对外扩张的时候,少不了要用上他。 不过张宝也清楚想要招揽黄门山四人不是轻易就能够办到的。他自个在江湖上并没有名望,欧鹏等人并不需要跟自己讲什么江湖道义。眼下黄门山贼众三四百人,欧鹏等人占山为王乐得逍遥,若是不愿意跟着张宝混,张宝也不能强人所难。 被张宝看中的二龙山眼下还属于别人的产业,张宝就算真的说服欧鹏等人来投,暂时也无处可以安置他们。不过人才就在眼前,不去尝试一下,张宝又有些不甘心。就算不能立马让欧鹏等人来投,张宝也想要先结交这四人,等自己的地盘有了,有本钱了再来相召也就相对容易了一些。 大宋的低度酒对张宝来说不算什么,所以也就造就了张宝海量的外像。而这也让生性活泼的马麟暗暗咋舌,常听人吹嘘自己喝酒像喝水,但真看到张宝一碗接着一碗喝,马麟的两眼有些发直了。 一方面是吃惊于张宝的酒量,一方面是自己喝得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张宝健谈,天南海北跟着欧鹏等人一通胡吹,听得欧鹏几个土包子不由瞪大了眼睛。 酒,是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好东西,三碗酒下肚以后,欧鹏等人就对张宝失去了戒心,尤其是马麟,更是喝得有点口没遮拦,开口问坐在自己旁边的张顺道:“张顺兄弟,我听人说你原本是浔阳江上一霸,怎么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投这位张公子?” “你懂个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窝在浔阳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出息?”张顺打着舌头说道。 “浔阳是小地方,难道跟着这位张公子就能有出息?”马麟又问道。 “哼,你就是我东家说过的那只井底的癞蛤蟆,抬头只能看到井口那一小片天。你等着,要不了几年,等我衣锦还乡的时候,你就羡慕我去吧。” “嘿~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成癞蛤蟆了?以我的长相,我总比……”马麟说到这看了看四周,一指自己的兄长欧鹏道:“总比我兄长要长得俊吧?” “什么呀~你听懂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张顺叫了一声,而被马麟拿出来比较的欧鹏则是一脸哭笑不得的瞪着自家的三弟,这家伙一向口没遮拦,喝醉了以后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四弟,扶你三弟下去休息,这家伙喝醉了。”欧鹏没好气的吩咐陶宗旺道。 “哎~大哥,小弟没醉,小弟就是不服这家伙说我是癞蛤蟆,明明大哥你长得比我更难看……” “给老子闭嘴!”欧鹏脸上有点挂不住,怒吼一声,随后尴尬的对张宝道:“叫张公子看笑话了。” “哎,马麟兄弟性情中人。来来,马麟兄弟,我这有好酒一碗,你且尝尝。”张宝笑着说道,边说边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酒葫芦,倒了半碗以后递向马麟。 不知烈酒厉害的马麟伸手接过,“多谢张公子赠酒。”说完一口便将半碗烈酒一饮而尽,只是这酒不同寻常马麟等人所饮之酒,酒一入喉,受不了烈酒刺激的马麟就一口全喷了出来,一点都没糟践,喷了过来扶他的陶宗旺满头满脸。 “……好烈的……酒。”嘀咕了一声的马麟不管不顾的仰面就倒,倒进了正伸手抹脸的陶宗旺怀里。 第七十九章 以诚相待 此时节虽已至盛夏,但山里的气温还是有点低,到了午夜时分,还是叫人感到丝丝凉意。睡不着的张宝推门走到院中,抬头望月愣愣出神。 黄门山的酒不算烈,到了午夜时“酒精考验”的张宝也就酒醒了。他并没有下山,而是留在了山上过夜,为了取信欧鹏等人,他甚至将栾廷玉等人一并赶下了山,独自一人留在山上。 “张公子,山里的湿气大,小心着凉。”身后被传来蒋敬的提醒。张宝回头一看,就见蒋敬跟欧鹏站在身后不远处,“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小可本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二位寨主也睡不着。” 欧鹏、蒋敬无语的看了张宝一会,还是蒋敬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张公子说笑了,弄不清楚你此来的目的,我等兄弟哪里睡得安稳。” “既然都睡不着,那不如去凉亭坐坐,说些闲话如何?”张宝笑着提议道。 “正有此意,张公子,请。” 张宝、欧鹏、蒋敬三人来到凉亭坐下,蒋敬让送上茶水的喽啰退下,随即边为张宝倒茶一边问道:“张公子,你前程远大,而我等不过占山为王的草寇,你与我等结交,不怕遭人诟病,耽误了你自家的前程?” “呵呵……看来你派下山去调查我身份的人这是已经回山了吧?”张宝笑着问道。 “呃……明人不说暗话,张公子你是官,而我们是匪,这官匪自古不两立,张公子来此,难道就不怕我们对你不利?”蒋敬不答反问道。 “要是换了旁人,我倒还真有些担心,但你们,我相信你们不是那种人。” “……张公子莫以为对我们兄弟说上几句好话就能让我们兄弟不难为你。” “呵呵……蒋敬兄弟,莫吓唬我,须知我能有今日,也不是被吓大的。看来你派人下山打探消息的喽啰对我的调查还不够仔细啊。也罢,那我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宝,家住东京汴梁城外张家庄,官居朝廷正七品武翼大夫,与当今二皇子交好,家资……呃……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反正现如今我家买卖有酒楼、首饰铺、成衣铺总计数量过百,并有东南西北四支商队将商品销往大宋各地,去年年利润超过十万贯。今年年初求得当今官家允许,自筹水军,自组船队准备出海贸易……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来。”张宝对欧鹏、蒋敬如数家珍,到最后还十分贴心的问蒋敬还有什么问题想问。 对于张宝的“坦诚”,欧鹏、蒋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本以为当面道破了张宝的身份以后会让张宝慌乱,却不想这张宝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似乎压根就不怕被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张公子,我想提醒你一下,你应该注意一下你现在待的地方可不是江州城。”欧鹏忍不住提醒张宝道。 “欧鹏兄弟,你酒还没醒吗?我当然知道这黄门山是个贼窝。” “知道是贼窝你还敢告诉我们你身份不菲?” “因为我看上你们四个了呀,我想要招揽你们,那当然要以诚相待。” “你想代表朝廷招安我们?”蒋敬狐疑的瞅着张宝问道。 “别瞎想,朝廷就算要招安也不会招安你们呀,就你们黄门山这伙强人还没厉害到需要朝廷出此下策。”张宝说到这指了指自己,“是我想要招揽你们替我做事。” “方才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嘛,当今官家答应允许我自建水军用以保护出海贸易的船队。但我却并不打算只把自建的水军用在保护商船这种小事上。大海之上岛屿无数,若是平白便宜了外人,倒不如我自个去占了。可仅靠我一人是办不成这事的,所以我需要帮手。” “……张公子这是有了不臣之心?”蒋敬皱眉问张宝道。 “别瞎说,什么叫有不臣之心,我本来就压根没有那颗为赵宋死忠的心。欧鹏兄弟,你是军户出身,你愿意替赵宋卖命?” 欧鹏沉默的摇摇头,要是愿意,当初也不会选择落草为寇。见欧鹏摇头,张宝又问蒋敬,“蒋敬兄弟,你也是读书人出身,如今这朝廷是个什么鬼样子,你难道不清楚?” “呃……我等兄弟只怕对张公子的大业有心无力……” “哎~不要妄自菲薄,我既然能看上你们,那就说明你们身上自有可取之处。比如欧鹏兄弟,出身军户,将来就可以进入水军组建水军陆战队,填补水军的不足。而你蒋敬,既然人称神算子,那后勤这块对你来讲估计也是得心应手。还有你们的兄弟马麟、陶宗旺二人,马麟擅于交友,适宜收集情报,陶宗旺擅长建筑,将来我要在岛上修城建房,那是断然少不了他。”张宝不等蒋敬把谦虚的话说完便摆手道。 “……看来张公子对我等兄弟很是了解……”欧鹏有些警惕的盯着张宝道。 “呵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既然看中了你们四人的能力,那自然要做到心里有数。而且你们也不要以为我是什么人都会招揽的,之所以招揽你们,最大的原因并不是你们的能力,而是你们的人品。若是人品不行,你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为我做事。” “这么说我等兄弟还要感到荣幸了?”蒋敬有些不爽的问道。 张宝两手一摊道:“你要非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可张公子莫忘了,我等可是占山为王的草寇。” “你们之所以会选择落草,那是因为心有不甘,不愿受人欺压。但在落草以后,你们虽也打家劫舍,但却没有故意去害人性命,平日里也没听说你们有欺男霸女的恶行。我并不指望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是君子,但做人都应该有自己要守的底线,关于这一点你们做的不错,没有去恃强凌弱。” “那敢问张公子,日后若如你所说占了海外岛屿以后,你打算自立为王吗?”蒋敬问道。 “这天下并非赵家一家的天下,赵家无能,取不回祖宗故地,难道还不许别人去取吗?而且将来若是真让咱们取回了祖宗故地,难道你们就愿意把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难道公子就不怕我们去告官?”蒋敬又问道。 “蒋敬兄弟,别逗我发笑,你要先想清楚自己在大宋是什么身份,然后再想想我在大宋是什么身份。你去告官,先别说别人信不信,恐怕你这个贼人刚进官府就得被拿下吧?欧鹏兄弟,蒋敬兄弟,我是诚心前来招揽你们,所以那些虚头巴脑的话我不想对你们说。”说到这张宝顿了顿,一脸诚恳的对欧鹏、蒋敬道:“落草为寇在大宋是没有出路,不要以为有十节度的旧事可以重演。此一时彼一时,十节度时大宋朝廷尚有收复燕云的壮志,可如今的朝廷,自上而下全是得过且过的鸟样,有那不甘心的也被排挤在朝堂之外。” “大宋以文治武,武将天生就比文臣低一头,想想当年的狄大将军,在外征战有多风光,可进了朝堂以后呢?他的结局想必不用我再说了吧?即便将来你们真有机会等到了朝廷的招安,但一日为贼终身是贼,朝廷会猜疑你们,防备你们,甚至为了永绝后患而暗害你们,你们留在大宋是没有未来的,而你们也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强人。” “如今我来了,带来了让你们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赌不赌,决定权在你们,而我明天早上就会下山,希望到时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张宝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后起身便回了自己的客房,丢下欧鹏、蒋敬自己考虑。 良久,欧鹏才开口问蒋敬道:“二弟,这事你怎么看?” “……兄长,这姓张的所说倒是句句属实,不过这属实的叫人有些难以接受啊。”蒋敬苦笑的对欧鹏道。 “那你觉得我们兄弟该如何选择?” “其实摆在咱们兄弟前的路就两条,要么是拒绝,继续留在黄门山昏昏度日,等待将来有可能会出现的招安,只是兄长,若是朝廷真个招安咱们,你会接受吗?” “我当年之所以会选择落草,就是不想再受那些当官的欺辱。招安?老子好不容易才不必再受那些鸟人的气,还会犯贱继续去过受气的日子?”欧鹏说到这不由恨恨的道。 “这就是了,兄长不愿受朝廷那帮鸟人的气,小弟同样也不想受,想必三弟、四弟也与我们是同样的心思。但那样一来,你我兄弟就需要时刻面临朝廷的清剿,如今咱们黄门山是跟江州井水不犯河水,但却难保将来还可以一直相安无事下去,咱们也必须为自己的将来寻一条出路。” “你的意思是答应那位张公子的招揽?” “他说以诚相待,倒也不似是在说假话。兄长你想想,他连咱们投了他以后会被如何安排都考虑好了,不能说他没诚意。只是对于他的远大目标,小弟还是有点没信心。”蒋敬苦笑着说道。 “……既然你也拿不定主意,那就由我来拿主意吧。咱们兄弟就跟他赌一把,成了光宗耀祖,不成也不枉咱们来这世上走一遭。”欧鹏想了想,神色坚决的对蒋敬道。 …… 次日清晨,按照约定前来接张宝下山的栾廷玉、焦挺等人再次来到黄门山下,只是没见到张宝,却被黄门山的喽啰请上了山。等栾廷玉来到黄门山的聚义厅时,就见张宝坐在主位上,原来的黄门山四位寨主分别坐下左右两侧。 “师叔你们来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黄门山上下愿意接受我的招揽,加入我张家的水军了。”张宝一脸高兴的对栾廷玉道。 而栾廷玉听后却是惊讶的盯着张宝看了半天,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师侄竟然如此口才了得,光凭一张嘴就说得占山为王的强人愿意舍弃山寨举伙来投。 “师叔你不要用看珍奇动物的眼神看我,我没那么神奇。欧鹏他们愿意举伙相投,那不仅仅是因为我说服了他们,更因为他们自己还有一颗不甘平庸的心。” “东家,不知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安置我等?”欧鹏开口问张宝道。 “欧鹏是军户出身,对你的安排自然是最简单的,你从黄门山的喽啰里挑选出三百熟悉水性的人手组成水军陆战队,然后跟着王定六、李俊、张顺三人一同前去梁山泊的石碣村与阮氏三雄汇合。” “剩下没被你挑中的喽啰并他们的家小一同随陶宗旺去二龙山。” “二龙山?没想到那里也是东家的地盘。”蒋敬有些意外的说道。 “呃……那里暂时还不是,不过既然让我瞧上了,那迟早就是咱们的。你们也不必担心陶宗旺对付不了那个邓龙,二龙山是将来咱们的一处练兵地,我会请邓元觉大师亲自出手收拾他,以邓大师的能耐,对付一个邓龙那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对了,不如等邓大师取了二龙山以后再让陶宗旺动身就是。至于蒋敬跟马麟,你们俩就跟着我走吧,蒋敬兄弟号称神算子,那张家日后的总账就要归你管,而马麟擅于交际,可以留在汴梁为咱们注意朝廷的风吹草动。” “难道张家在朝廷就没有布置眼线探听情报?”马麟好奇的问了一句。 “当然有,不过探听情报仅靠一条单线可不够,那样若是有人出手切断了这条线,那咱们就容易变成瞎子聋子。马麟你去了汴梁以后务必不要让人知道你跟咱们是一伙的,我会让人暗中相助,但绝对不会承认你是我张家的人。” “……我明白了,还请东家放心。”马麟闻言点点头答道。 张宝越是表现的谨慎,欧鹏等人的心里也就越是有底。虽说四人打算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一回前程,可若是投奔的“主公”不靠谱,他们也是会后悔的。而张宝的谨慎小心,也让欧鹏等人心里没有生出投错人的感觉。 第八十章 回京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自隋文帝杨坚推行科举,到宋朝皇帝的劝学诗,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那就只有参加朝廷的科考取士。想要做官,那就必须要科考高榜得中,而像什么白衣傲王侯,想想就好,千万别当真。 在封建社会,什么人都干不过皇帝。想要凭借才华横溢就目空一切,下场往往凄惨无比。唐时的李太白,宋时的柳三变,那都是极好的反面教材。 张宝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参加科考的料,宋时的科考虽不像明清时那样的八股文,但问题是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客,对待古文又能有多深的研究?又不是专门研究古时文言文的语言学家,而且即便是语言学家,日常生活中也不会没事就拽文啊。 让张宝为了应付科考专门拿出时间来学习古文?张宝才不愿费那个工夫。知道历史走向的张宝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避免在十几年后国破家亡的命运,而不是为了科考得中而把时间浪费在研究文言文上。 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的张宝虽然是官,但对于经营官场上的人脉,张宝兴趣缺缺。对于大宋,张宝是失望的。十几年的光景,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张宝如今年纪不大,即便他有心“报效”朝廷,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就算是进入官场开始“结党营私”,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为他效力。他倒是也能把希望寄托在与他交好的二皇子赵柽身上,可时间不等人呐,先不说蹲在二皇子前头的大皇子赵恒,单是距离金兵南下的时间也就十几年。宋徽宗赵佶会退位也是在金兵第一次南下时为了逃避责任才匆匆退位让大皇子赵恒接了他的班,在没有大祸临头之前指望赵佶会主动退位让贤?做梦去吧! 大宋朝廷指望不上,而张宝又不愿意接受国破家亡的命运。怎么办?只能自己想辙。张宝也曾想过联络一群有志之士与自己一同干这件大事,但问题是金兵南下还有十几年才会发生,此时的金人正叫辽人跟撵狗似的在后世的东三省撵得东逃西窜。张宝说金人会在将来灭掉辽国,然后灭掉北宋。这话别说旁人,就算是张宝的义父周侗,起初听到时也是打死都不相信。 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危言耸听,张宝索性也就不再跟人提这事了。但要办的事情还是要办,只不过换了个别人都能接受的理由。 朝廷无能,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张宝身为汉家儿郎,有意收复汉家故地。这个理由听起来很高尚,但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不仅要白手起家,苦心经营自己的势力,还要提防朝廷的耳目,不能叫朝廷现在就知晓张宝打算要干的大事。 万幸张宝此时身处的是北宋末年,朝中那些有远见的忠义之士要么辞官归隐,要么就是自顾不暇。掌握朝廷大权的多是一帮擅于逢迎拍马的小人,就比如蔡京,要搁后世至少也是位理财的高手,但在大宋,他的服务对象只有赵佶一个,只要把赵佶伺候高兴了,他的位置就是不可动摇。蔡京几度罢相却又总是复起,就是因为赵佶离不开蔡京为他聚敛钱财,好供他挥霍。而与蔡京有着同样心思的朝廷大员在朝中不是少数。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朝廷中枢的官员是这种货色,那被他们当做摇钱树安插在各地的亲信,平时的所作所为也就可想而知。北宋末年为何盗匪现象猖獗,后来更是闹出个四大寇,关键就是各地官府一心捞钱,只要盗匪不闹到纸包不住火的程度,就无人愿意上报朝廷。 地方有匪患,首先就是当地的官员治理地方不利,谁又愿意自寻晦气,坏了自家的前程。梁山好汉之所以频频攻府占县,一来是为了劫掠物资,二来便是为了引起朝廷的重视,好为将来与朝廷谈判的时候增加己方的筹码。 张宝不打算学习梁山好汉那种杀人放火等招安的做法,也不想跟大宋闹翻从而便宜了外人。不能在大宋境内建立自家的“根据地”,那就只有把“根据地”建在大宋以外的地方。那样即便日后真跟大宋闹翻了,张宝也能做到全身而退,等待时机。而且要是能做到没有后顾之忧,也可以吸引更多的“亡命徒”来为张宝效命。 张家的势力如今还很弱小,可以说若是朝廷此时发难,张家覆灭也就只是朝夕的事情。作为张家的家主,张宝除了隐姓埋名的过完下半辈子没有第二种可能。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张宝行事很是谨慎。 张家如今就如同是一株刚刚栽下成活的小树苗,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依靠大宋这块土壤吸取养分。而在这段时间里,张宝需要保持低调,当然该骗的时候要骗,该蒙的时候要蒙。就比如现在,张宝就打算蒙骗江州知府文大人。 作为江州知府,文大人对于朝中新秀张宝还是比较关心的。得知张宝昨日去了黄门山游玩,不由有些担心张宝会遇到盘踞黄门山的贼人。只是让文大人没想到的是,眼前这张宝不仅遇到了黄门山的贼人,竟然还将黄门山的贼众给收服了。 要说黄门山的贼人,作为江州知府那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文大人到任以后也曾经派兵前去清剿过,只是连续数次都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回,以至于后来官兵一听要去清剿黄门山便纷纷告假找事由推脱。一来二去,文大人也就死了扫平黄门山的心思,好在黄门山贼众也没闹出什么遮不住的大事来,文大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双方相安无事。 但现在听说自己一直没办法收拾的黄门山贼众叫眼前这个年纪不过弱冠的张宝给收服了,好奇加嫉妒的文大人忍不住便想要知道张宝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 “哪有什么手段,文大人说笑了,欧鹏等人其实一直便有报国之心,只是因为误入歧途,等不到机会而已。”张宝笑着敷衍文大人道。 “唔?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那欧鹏等人若是真有报国之心,为何偏要舍近求远?”文大人不信的问道。 “我说文大人,这好像不能怪人家欧鹏等人吧?我听鸥鹏等人说当年你刚来江州上任的时候就派兵去黄门山清剿,虽然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但欧鹏他们又哪里敢自投罗网?”张宝翻了个白眼,对文大人道。 文大人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可又挑不出理。如果真如张宝所言的那样,那这份就是自己丢的。若是当年自己不是派兵去黄门山清剿,而是学着张宝派人劝说黄门山鸥鹏等人复归良人…… 这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眼下说再多的如果也是无济于事。张宝是当今皇后身边的红人,他的功劳最好不要抢,万一要是因此惹恼了当今官家身边的枕边人,那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而且黄门山贼人被张宝收服了,对江州知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治下少了一股悍匪,会减少许多惹出麻烦的可能。 “本官听说张大人正在筹建水军,不知现下可已经招够了人手?”文大人忽然对张宝道。 “此事大人放心,下官除了黄门山的欧鹏等人外,还在浔阳江上招揽了李俊、张顺二人。” “何不再多找几人?” “……文大人莫不是想要祸水东引,你这可有点不厚道啊。”张宝闻言笑道。 文大人见自己的心思已经叫张宝猜到,神色不由有些尴尬。好在张宝“善解人意”,主动岔开话题道:“文大人,下官这里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务必答应。” “你且道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黄门山的人虽然已经归入我水军,但眼下我水军大寨尚在建设当中,还需过些时日才能将黄门山的人接走,在此期间,还请大人允许我出资购买粮食养活那些暂时逗留黄门山的人。” “这点小事你何需问我?” “下官这不是不想受人话柄,说我资匪嘛。大人若是答应,还请指派一人负责卖粮一事。”张宝笑着解释道。 “……行,别看你年纪不大,做事倒是谨慎。这样,本官回头会命无为军的通判黄文炳负责此事,你要买粮只管找他商量便是。” “如此多谢大人成全。” …… 一样米养百样人,黄文炳的为人绝对跟君子搭不上边,但要说他罪大恶极,却又有点过分。这是个小人,一个自认怀才不遇的小人,一个爱占别人便宜的小人。现实中这类人很多,几乎数不胜数,这种人很令人厌恶,但又罪不至死,面对这种人,最好是敬而远之。 张宝不愿得罪黄文炳,倒不是惹不起这种小人,而是不想在这种小人身上浪费时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张宝很忙,没工夫理会黄文炳这种小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宝对待黄文炳很是客气。 而黄文炳虽是小人,也不会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张宝客客气气,他也不敢跟张宝装大,更何况张宝很“懂事”,交给黄文炳一千贯用以购买粮食。按照宋时的物价,一贯钱可以购买一百二十斤粮食,黄门山数百人就算顿顿有酒有肉吃上一个月还能富余下不少。这剩下没用掉的钱,自然就落到了黄文炳的口袋里。 黄文炳本以为这是件苦差事,不想却能落下这么些钱,自然是用心办事。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通判,跟张宝这种当今皇后身边的红人那是没法比。对于张宝的好声拜托,黄文炳自是尽心尽力。 别看黄文炳是个小人,但办事能力倒是不俗。可惜就是人品次了点,好占便宜还小心眼,水浒传里黄文炳之所以想要害死戴宗,原因就是戴宗曾经无意中怠慢过一次黄文炳。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让张宝打消了招揽自认怀才不遇的黄文炳。 江州事了,李俊、张顺等人已经启程前往梁山泊石碣村与阮家兄弟汇合,孟康也已经把打捞上来的花石纲重新装船,张宝继续留在江州已经没有意义。在这江州虽还蹲着一些梁山好汉,可这些位都不是张宝的菜,自然没兴趣去理会。在与江州知府道别以后,张宝上船继续出发返回汴梁。 一路无事,张宝随着押运花石纲的船队便回到了汴梁。张宝不是此次押运花石纲的官员,自然不需要去官府交令,在跟孟康分开以后,张宝就直接回了张家庄。只是刚回张家庄,张宝就发现在迎接自己回来的人群里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孩。 这小孩长得有点特色,尖嘴猴腮活像是雷公转世,看他站在周侗身边神情略带紧张,张宝心里不由生出一阵好奇。不过眼下正是跟家人团聚的时候,那小雷公的事情回头想必义父周侗也会跟自己细说,不着急。 张宝这一出门就是小半年,期间虽也有书信送回,但详情却难以向众人说清。眼下张宝这个正主总算是回来了,对于张宝所做之事心存疑惑的人自要趁此机会问清楚。可就在张宝与家人“合家欢乐”的时候,宫里却派来了人,口谕张宝立刻进宫见驾。 张宝不敢怠慢,只得简单收拾了一下以后便随着宫中内侍进了汴梁。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宫中这位前来传口谕的内侍并没有带着自己进宫,而是带着自己进了一家茶楼。 “这位中官,你带我来此作甚?”张宝拉住在前头领路的内侍问道。 “这位大人莫问,且随老奴来便是。” 带着疑惑,张宝来到茶楼二楼雅间,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当今官家、皇后、二皇子以及长公主四人。就见这一家子都是平民装扮,赵佶打扮的是个土财主,郑皇后则是地主婆子,赵柽、赵玉盘则是富家子女。 “这一家子是要闹哪样?”张宝心里暗想,上前施礼道:“微臣张宝,见过官家,娘娘,殿下,公主。” “……你倒是挺会省事的,过来坐。”赵佶不由乐了,说着对张宝招呼道。 第八十一章 对症下药 “啥?让我去上学?”张宝脱口问道。本以为赵佶命人唤自己前来是说说自己这小半年的见闻,却没想到话没说几句赵佶就说出准备让张宝进太学念书的决定。 “怎么?你不愿意?”赵佶闻言问张宝道。 “呃……说真话假话?” “废话,当然是说真话,难道你想欺君?” “说真话,那当然是不愿意了。” “唔?为什么?” “呃……因为我忙呀,哪有那个闲工夫去太学虚度光阴。官家,您若是担心微臣的学问不够,那我平日多读些书就是了,要还不行我也可以多向我的学问老师请教,没必要非让我去太学受罪吧?” “混账,朕让你去太学是为你将来考虑。你的学问老师是谁?能比得上太学里的大儒?” “微臣的学问老师是闻焕章,他原先就是太学里的教授,只因年纪大了,这才辞去教授一职在我家养老。要说起学问,太学里还真没几个能比得过他。” “闻焕章……倒是听人提起过。可小宝啊,朕让你去太学也不仅仅是想要让你增长学问,也是为了让你培养自己的人脉,将来在朝为官,遇事也能有个帮衬的人。”赵佶语重心长的对张宝道。可话说完以后赵佶却发现张宝神色古怪的瞧着自己,不禁纳闷的问道:“小宝,你这是什么眼神?” “官家莫怪,微臣就是有些奇怪,朝廷不是不许结党吗?” “……混账!” “是,臣有罪,不能领会官家的好意。”张宝赶忙低头认错。 “小宝,你一味推脱究竟是何意?为何不愿进太学就读?”郑皇后开口问道。 “娘娘,不是微臣推脱,实在是眼下微臣脱不开身啊。年前官家答应让微臣出海贸易,这小半年来微臣便一直在忙这件事,先是招募水军作为将来出海船队的护卫,然后又去杭州购买所需商船。娘娘你有所不知,眼下微臣这出海贸易的准备工作才刚刚展开,已经往里面投了至少五万贯,后续还要继续投钱,可若是此时去太学就读,这先前所投的钱财也就打了水漂,微臣这小半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张宝苦着脸跟郑皇后解释了一遍。又对脸色不悦的赵佶拱手道:“官家关心微臣的将来,微臣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微臣觉得,此时并非微臣可以入太学安心就读之时,更何况微臣以为,死读书,读死书不过是做无用功,与其待在太学浪费时间,倒不如通过游学的方式增长自己的学问。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世事洞明皆学问,这学问并非只能从书本中来。” “世事洞明皆学问,这句倒是说得挺好。也罢,既然你不愿意,那朕也就不强人所难。只是小宝,你想组建水军是朕亲口允许的,可你为何要招募黄门山的贼寇而不从良家子中挑选人手?”赵佶又抛出一个问题道。 张宝听后并不慌乱,“官家明鉴,臣之所以选择招募贼寇而不选择良家子,也是为了替大宋解除隐患。官家想必也知道,这占山为王的贼寇对地方安定不利,而且若是任由其发展,迟早会变成大患。与其等到将来需要朝廷大力清剿,倒不如尽早将其变废为宝。这些贼寇留在地方那是祸害,可若是将他们集中起来,引导他们把祸害的对象变成我大宋以外的人,那对我大宋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唔?这么说你还是为朝廷考虑?” “那当然,微臣做的是大宋的官,做事当然要为大宋考虑。而且官家有所不知,能够占山为王的贼寇,一般都是有些本事的,要不然也不能服众。微臣此次所招的黄门山四人,欧鹏本是军户出身,这次他也算是回归本行;蒋敬精于账务,可以为我张家掌管总账;马麟擅于交际,微臣准备让其去北方为我张家开拓买卖;还有陶宗旺擅长建筑,以后我张家船队在海外建立补给点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而且官家不必担心这四人的人品,他们虽然误入歧途,但都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如今都很珍惜这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朕记得,当初许你招募水军千人,如今都已经招够了吗?” “呃……官家,这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这个,水军的编制有点不足,官家能不能网开一面,许我再多招募一点。毕竟将来在海外建立补给点的时候也需要派兵驻守,仅仅只有千人的话,有点捉襟见肘。”张宝陪着笑向赵佶请求道。 “小宝哥哥,大海很大吗?”赵柽这时开口问道。 “大,大得没边。殿下可以想象一下,你现在放眼望去,除了水就是水,一眼看不到头。”张宝随口应付着,两眼还是讨好的看着赵佶。 赵佶被张宝此时的模样给逗乐了,忍不住笑道:“别这样的瞧着朕,你想要扩编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有钱养活那么些人?” “官家可千万不要小瞧了海上贸易能带回的利润。咱大宋的商品,在国外那是很紧俏的。就好比这把折扇,便宜点的也就十来文,可要是拿到国外,就好比是离咱大宋最近的朝鲜,最低也能卖个一贯钱。官家,海上贸易,若是没有百余倍的利润回报,谁又会甘愿冒险。” “这么赚钱?” “当然。不过利润越高,所冒的风险也就越大。除了海盗这个人祸之外,海难也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风险,一旦遭遇了海难,很有可能便是船毁人亡,血本无归。所以微臣在进行海外贸易之前,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在海外设立补给点的目的,一来是给过往船只提供补给,二来便是当船只遭遇海难的时候能够有个躲避灾难的场所。” “那你想要多少水军?” “这个……官家有所不知,海上岛屿无数,虽不能是每个岛屿都建立一个补给点,但一条海上商路上的岛屿,至少也得设立十余个。微臣也不让官家为难,官家若是允许微臣招募五千水军,那微臣就把每次海贸所得的纯利润的一成作为红利献给官家。”张宝一脸肉痛的向赵佶承诺道。 “呵……你这是公然在贿赂朕啊。”赵佶闻言笑道。 “微臣不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官家的,微臣又怎么会贿赂官家,这一成的红利只是微臣对官家的心意。官家关心微臣,那微臣为什么就不能对官家好?”张宝赶忙解释道。 “虽然知道你言不由衷,但朕听了还是挺高兴。小宝,朕许你五千人你就给朕一成红利,那若是朕许你五万人,那你岂不是要把海贸所得全都给朕?” 张宝听后嘟哝道:“呃……那要这样臣还做什么海贸,干脆直接带着五万水军当海盗得了,专门守在各条海路上收保护费,谁敢不交我就抢光他。” “又胡说。”赵佶嗔怪的白了张宝一眼,“小宝,朕若是许你招募一万水军,那你……” “一万水军?呃……官家,这好像有些不妥,臣招那么些人做什么?他们的吃喝拉撒睡都要臣管,到时臣还赚哪门子钱啊?除非官家答应让朝廷负责一部分粮饷。” “……朝廷没钱,有钱也不会花在没什么大用的水军身上,既然你也养不起,那就五千人好。只是这五千人的粮饷……” “由微臣负责就是。对了官家,微臣还有一事需要求得官家允许。” “何事?” “这五千人的家眷还求官家能够允许让他们随军,这驻扎海岛本就是个苦差事,若是有家人相伴,也能让那些水军安心做事。” “这点小事你自己做主便是。”赵佶随口答道。而张宝也听出了赵佶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安置这些军属的钱也要张宝自己掏,甭指望朝廷会掏一分。张宝对此求之不得,水军能够扩编,张宝也就不需要为瞒报费心思,但还有一事需要得到赵佶的许可。趁着此时赵佶心情不错,张宝赶忙说道:“微臣还有一事需要官家允许。” “……你到底还有几事?” “一事,就这一事了。” “说。” “官家许微臣自建水军,而这水军以后的主要对手就是海上的海盗。微臣想求官家允许微臣从朝廷军器监招揽一人,看看能不能改进战弩,增强水军的作战能力。” “唔……只要一人便可?” “一人足矣,微臣此次在杭州发现了一个造船成痴的人才,新式的战船相信在将来一定会出现,而光有船没有利器是不成了,这才有了想要在军器监找一人的念头。” “既如此,朕便答应你好了。怎么说朕也有一成的红利在里面。” “微臣多谢官家成全。”张宝赶忙谢恩道。 赵佶并不理解一个科研人才对国家的重要性,但张宝却清楚一个合格的科研人才,会对自己起到多大的作用。沈括的后人沈平如今已经是张家的供奉,顾家的造船天才顾海也已经加入了张家。就如张宝所说,光有船没有利器那是不成的,张宝相信沈平、顾海二人能够为张家设计出新式的战船,而被张宝看中的凌振,则会补上新式战船缺乏利器这块短板。 凌振如今在军器监也不过是个新人,并不太受重视。此时张宝出手招揽,再加上有官家的许可,凌振是不可能拒绝的。至于以后如何让凌振归心,那自然就要看张宝的手段,先用其人,后收其心,这就是张宝的打算。 大事谈完的张宝虽然必须要调整对马麟的安排,但通过这事也让张宝得到了不少好处。原本还要偷偷摸摸进行的扩编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进行了,而得到凌振的效力更是让张宝心花怒发。 在陪着赵佶一家四口闲聊了一会,说了说这小半年自己在大宋各地的见闻以后,张宝便拿着赵佶刚刚亲笔所写的调令跑去军器监要人了。 当张宝到了军器监,见了军器监的管事拿出调令后,军器监的管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吩咐手下人去找凌振前来。此时的凌振在军器监只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管事,所负责的也不过是一点杂务。顶头上司命人前来相召,凌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急忙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随着人来到议事堂。 “凌振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凌振啊,官家有命,让你以后听从这位张大人的差遣。你把手头的事跟人交接一下,然后就可以跟这位张大人走了。”管事笑眯眯的对凌振道。 “啊?”凌振闻言一愣,有些不信的问道:“官家的旨意?” “你自己看看吧。” “……大人,那小人的职位……”看了一遍调令的凌振试探的问管事道。 “这事你不用担心,你走以后自有别人补你这个缺。你快去收拾一下,莫让张大人久候。”管事催促凌振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凌振也不敢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只得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回自己的住处收拾。不一会的工夫,就见凌振领着一个小包裹回到议事堂。张宝笑着对军器监管事拱手道:“多谢这位大人通融。” “张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该做的。凌振,去了张大人那里做事记得要勤勉,莫要丢了我军器监的脸。” “小人知道,大人,小人这就走了。” “去吧,去吧。” …… 随着张宝离开了曾经“战斗”过得军器监,凌振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虽然他之前也只是军器监一个不入流的小管事,但好歹算是公务员,吃着官家的饭。但如今,忽然成了张宝的手下,这让凌振有点不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凌振兄弟不必觉得前途黯淡,留在军器监那是埋没了你的才能,只有跟着我干才是你的最佳选择。”张宝看出凌振的情绪有点低落,出言安慰道。只是凌振却有些不信,张宝见状又低声对凌振说了几句话,凌振的眼睛不由一亮,狐疑的问张宝道:“这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回头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张宝微笑着答道。 第八十二章 初识王进 轰天雷凌振,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号,凌振正是张宝急需的人才。别的且不说,单是这份为科学而献身的胆子,张宝就不如凌振。 都知道火药的威力要比刀剑大,可研究火药那是需要承担一定生命危险的。被誉为火药之父的诺贝尔,为了研究这玩意也是被炸得缺胳膊断腿。来自于后世的张宝自然也清楚火药在战争中所能发挥的威力远大于刀剑这类冷兵器,只是很可惜,张宝仅仅只是一个军事发烧友,除了知道黑火药的最佳配比以及颗粒火药所能发挥的效果更佳这两点外,其他有关火药的知识他就不清楚了。他知道tnt,可具体怎么做他就不清楚了,他也知道枪炮比刀剑好使,可具体怎么制作的,那就不怎么清楚了。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上辈子身处禁枪的社会环境当中,除非打算要干非法的勾当,要不然没事研究怎么造枪干什么? 张宝是个理论派,让他说可以说的头头是道,但让他实际去做,他又没那个胆子。张宝是个惜命的人,他可不想为了研究火药搭上自己的小命。而凌振既然被人称作轰天雷,对于火药的研究,自然是得心应手。在没被张宝点名要去之前,凌振在军器监就是负责研制烟火这一项目。 逢年过节,放烟花衬托喜庆,这就是凌振的主要工作。只不过军器监的管事对凌振这人并不重视,甚至还有些厌烦。凌振是个不善交际的性格,不喜欢去逢迎上司,溜须拍马,而这还不是管事厌烦凌振的主要原因。更关键的是,朝廷每年拨付到军器监的用度,凌振是全都用在购买材料上,一分钱也不孝敬给管事,对于这种不知道人情世故的凌振,管事能喜欢才怪。明明只要花一半钱就能完成的差事,你凌振却偏偏要全花完,这不是傻是什么? 军器监管事之所以会痛快的放人,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赶走了凌振以后,他便可以跟接替凌振位置的人一起捞好处。而张宝说服凌振的理由之一,便是承诺全力支持凌振对于火药应用的研究。 一般能成功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偏执。凌振就是个对火药研究很痴迷的人,那痴迷的程度与造船成痴的顾海不相上下,而这样的偏执狂,张宝从来就不嫌多。能被偏执狂看重的人大多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利用凌振对军器监匠人的熟悉,张宝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通过贿赂军器监监丞,从军器监弄走了好几户有着专业才能的匠户,成了张家的供奉。 在大宋,匠户跟军户的命运一样悲催,军户是一家老小一辈子都是当兵的,父死子继,而匠户同样也是一辈子匠人。 被张宝找上的军器监监丞是个聪明人,清楚张宝是当今皇后身边的红人,而且他要拜托自己的事情也是举手之劳,这种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不过是安排几个匠户子继父业而已,对监丞来讲也就是点下头的事情,甚至都不必上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张宝从军器监挖人的目的自然不是简单的要几个铁匠、木匠那样简单。他是想要让这几个铁匠木匠广受弟子,打造专属张家的制造队伍。能够在军器监待着的匠人那基本上都是手艺精湛者,由他们教授出来的弟子,那手艺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 就如张宝对赵佶所说的那样,眼下的张宝很忙,水军的人选、战船都已经有了眉目,剩下的自然就是挑选日后的水军大寨将要建立在哪。一开始张宝打算将水军的第一个基地放在流求,也就是夷洲,后世的台湾。但夷洲岛上有原住民,对于眼下实力不足的张宝来讲,他暂时不想为了争地盘而跟岛上原住民爆发冲突,而且他将自己首先要对付的目标定为朝鲜跟日本,夷洲岛距离太远,而济州岛暂时还没实力去占,想来想去,张宝便将张家水军的首个基地定在了胶州以南海外的灵山岛。 之所以将首个基地定在灵山岛,一是此岛此时暂无常驻人口,只是偶有渔民上岛休息;二是张宝可以通过水路由此岛前往二龙山,一旦二龙山有变,张宝也可以由此尽快给予接应;三便是对于张宝下一个海外目标济州岛,灵山岛的海上距离最近。打仗打得就是后勤,后勤先越短,越不容易出差错。 灵山岛只是张家水军在海上的首个落脚点,在确定了灵山岛作为水军驻地以后,张宝立刻便开始准备,一面是分别派人去通知还留守在黄门山的陶宗旺以及梁山泊石碣村的阮氏兄弟等人准备动身前往灵山岛汇合,一面花钱大肆购买建筑所需的材料,运往灵山岛。 因为有着朝廷方面的依仗,张宝不需要遮遮掩掩,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灵山岛建设成为张家的第一个科研地点。像沈平、顾海、凌振这些科研人才那都是统统要搬到灵山岛上去的。一是方便进行成果试验,二则是张家庄子距离汴梁太近,让张宝实在是放心不下。别看眼下张宝跟朝廷关系密切,可谁敢保证朝廷哪天就跟张宝翻了脸。小心无大错,更何况张宝眼下干的是要掉脑袋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张宝不希望让自己的根据地距离大宋的京畿太近,正所谓山高皇帝远,位于人家的眼皮底下,许多事情做起来就难免会束手束脚。这也是为何张宝不怎么对张家庄子上心的缘故,一个随时需要舍弃的地方,太过上心做什么? 灵山岛才是张宝需要上心的地方,万事开头难,只有把灵山岛建设好了,张宝下一步的对外扩张才不容易出纰漏。 张家就如同在进行大搬迁一样,所有与建筑有关的产业都开始向灵山岛转移,而像酿酒、梳妆镜、香水、炒茶这类利润颇高的产业则没动。一来这类产业只要掌握着制作技术,随时都可以另起炉灶,二来将这些产业留在张家庄子也可以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张全作为老管家张福的接班人,此时已经带着张家的大批工匠起程前往灵山岛,在与黄门山的陶宗旺汇合以后,便会开始对灵山岛开始建设。留在张家还没动身的张宝也没闲着,这几日整天就在往军器监跑,那些军中利器的制造图纸不能外借,所以他只能天天蹲在军器监看,等到晚上回来再凭借记忆临摹出来。 这一日与平常一样,张宝匆匆回到城里义父周侗的住处,可没想到还没等他把今日在军器监记住的那些图纸临摹完,焦挺就过来禀报说他的二师兄林冲前来拜访。 “啊?他来了?就他一个?”张宝听后皱眉问道。 “还有一人自称王进。” “唔?王进?他来找我作甚?”张宝放下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门外走。要说起张宝跟林冲的交情,别看张宝跟林冲住的比较近,可还真没张宝跟卢俊义的交情深。一来是张宝经常出远门,二人没有聚聚的时候;二来也是此时林冲的事业心很重,比张宝还忙,除了逢年过节会来拜见一下师父周侗,平日里根本就瞧不见他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张宝才纳闷一心忙着事业的林冲会放下事业带王进前来找自己的原因。 当张宝来到周家会客厅的时候,林冲、王进早已等候在那里。张宝上前拱手对林冲道:“二师兄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师弟言重了,你我同门,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八十万禁军总教头王进。”林冲闻言笑着替张宝引荐道。 “早就听说王教头大名,只是可惜一直抽不得空前去拜访。老焦,你去食为仙取一些酒肉回来,我要与二位兄长好好喝几杯。”张宝吩咐门外的焦挺道。 焦挺应声而去,张宝继续跟林冲、王进聊着家常。林冲、王进此来那是肯定有事,否则以林冲的性情不可能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张宝不能一见面就直接问,而林冲、王进也不能一见面就直接说。主要还是交情没到那一步,只能慢慢扯,扯着扯着就扯到正题了。 林冲这回来倒不是找张宝有事,他只是充当一个中间人,也可以说是介绍人。找张宝有事的是王进,而这事对张宝来说不叫事。王进与凌振认识,平日里也很关心凌振,得知凌振被张宝从军器监要走以后,了解凌振是个什么性情的王进十分担心凌振会惹怒张宝。凌振在军器监的时候别人还能看自己几分薄面不跟凌振计较,可对于张宝,王进也不知道自己这面子好不好使了。 “呵呵……王教头多虑了,凌振兄弟如今替小弟做事,小弟又怎么会薄待他。教头若是不信,不如明日就去张家庄子探望一二,亲口问问凌振兄弟这几日在张家庄子住的可还舒心?”张宝笑着提议道。他有这个自信,自从凌振看到张家保存的那本梦溪笔谈副本以后,就算现在赶凌振走凌振都不会走了。 “张公子,看来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见谅。”王进向张宝拱手一礼道。 “哎~王教头关心朋友,何错之有?”张宝摆摆手,对王进道:“教头不了解小可,对小可待人有所疑虑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日后你我多多走动走动便是,到时王教头可莫要将小弟拒之门外啊。” “那在下就在家恭候公子的大驾。”王进也看出了张宝真心结交的态度,笑着说道。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双方之前并不认识,难免就会有些担心,但现在已经认识了,了解了对方的性情,误会解除了,说话自然也就随意了一些。对于自家筹建水军一事,张宝对王进、林冲并没有隐瞒,甚至也流露出想要劝说林冲、王进加入的意思。 只是林冲如今好好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做的,让他去张宝的水军做个偏将,林大教头有点不愿屈就,而张宝对此也不强求。林冲虽然在水浒传里被描绘成了一个悲情人物,一辈子倒霉,最后病死在了六和寺。但在张宝看来,林冲会这样倒霉,与他的性情有着极大的关系。 林冲这人是个官迷,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还有点喜欢自作聪明。高衙内调戏他媳妇的时候,林冲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大怒,可等发现调戏自己媳妇的人是自己顶头上司的时候不仅选择了息事宁人,更阻止路见不平的鲁智深替自己出头教训高衙内。林冲之所以如此忍让,为的就是不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可惜林冲的忍让并没有让高衙内就此放手,反而变本加厉,为了得到张氏,故意陷害林冲,而那时的林冲依旧没有醒悟。在被发配之前竟然选择了休妻,与结发妻子张氏划清了界限,这与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到最后张氏不堪高衙内的骚扰选择了自尽,但张氏的死,在张宝看来何尝没有林冲的一份“功劳”。 直到草料场遭遇奉命前来斩草除根的陆谦跟富安,林冲那时才对自己的仕途彻底死心,手刃了二人后投奔梁山。 林冲的武艺在水浒传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可他那人品,张宝实在不敢恭维。张宝打算干的事情那是大逆不道,林冲此时满心忠君思想,若是叫他知道,难保他不给张宝来给大义灭亲。他不肯前来屈就,反倒正合张宝心意。 不过王进的表现,就让林冲心里有点犯嘀咕了。王进并没有像林冲那样婉言拒绝张宝的邀请,反倒是一副考虑的模样。 “兄长,难道你要放着好好的总教头不当,去我师弟手下当个偏将?”林冲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林兄弟,你不知为兄的难处啊。”王进闻言看了林冲一眼,摇头叹道。 “兄长有何难处?” “……”对于林冲的询问,王进摇头未答。 第八十三章 名将之后 心存侥幸,是人的天性。在没有走投无路之前,人往往会自我安慰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再忍忍,也就没事了。林冲是如此,王进同样是如此。林冲在上梁山前的一系列逆来顺受,一方面是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前程,只要熬过发配那几年,他依旧可以凭借自身的本事建功立业,而另一方面则是他寄希望于高俅父子的良心发现,不再迫害自己。 草料场林冲之所以奋起反抗,也是因为希望破灭所致,他终于认识到只要高俅父子在朝一日,自己就休想过上安稳日子。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要说王伦也是活该倒霉,若是林冲来投的时候他真心相待,刚刚对官途绝望的林冲十有八九便会变成他的铁杆打手,可他偏偏诸多刁难,让林冲心里对他很不痛快,把他归入了高俅一类的小人,等到晁盖等人上山,吴用几句挑拨离间,林冲当即便新仇旧恨涌心尖,动手宰了王伦拥戴晁盖。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冲还是希望可以做个“好人”,这也是为何后来宋江说要接受朝廷招安时林冲没有极力反对的主要原因。否则当梁山众人生擒高俅的时候,林冲为何要眼睁睁的看着宋江将高俅放走?狗屁的哥们义气!若是真有义气,宋江就不会放走高俅,而林冲也不会只是吐血而不是去亲手报仇。想想梁山接受招安以后林冲的表现,哪有什么委屈自己也要顾全哥们义气的样子。若真的不满宋江放走高俅的做法,即便不与宋江翻脸,出工不出力难道不会? 梁山好汉间的义气说白了就是一个笑话,众好汉来自五湖四海,所盘算的也只是各自的利益,而真正讲义气的没几个。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被张宝奉为至理名言,也作为自己行事的准则。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张宝不依靠不靠谱的义气,而是利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将众人紧密联系在一起。把原本只属于自己的野心变成手下众人的野心,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无往不利。 林冲对朝廷依旧心存侥幸,与张宝此时并非一路人。而王进虽然苦恼于跟高俅的旧怨,但他此时的心态与林冲类似,依旧对朝廷心存侥幸,认为高俅不会为了过去的那点旧怨就公私不分,故意刁难自己这个八十万禁军总教头。 正所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了解林冲、王进此时心态的张宝也不浪费口水。想让一个人改变心意,那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办到的。与其浪费口水,倒不如让他二人认清一下现实,等到他二人吃够了苦头,到那时张宝再出手,成功率会高上许多。 送走了暂时没办法招揽成功的林冲、王进,张宝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可今天似乎不是个可以专心做事的日子。林冲、王进刚走没多久,焦挺就又来禀报,说是高宠、羊角儿来了。对于自家结义兄弟来找自己,张宝倒不觉得厌烦。自己这趟回家,除了在家待了半天不到的光景,剩余的时间就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连张家庄子都没回。 “你俩怎么回事?这是叫谁给揍了?”看着高宠、羊角儿分别乌青的一只眼,张宝好奇的问道。 “……二哥,不是我们本事不济,而是当时没有防备。”羊角儿红着脸冲张宝辩解道。 “唔?你们被谁打的?”张宝一听更加的好奇,连忙追问道。 “这个,这是我们再陪小师弟玩的时候挨的。” “小师弟?咱师父又收谁当徒弟了?”张宝纳闷的问道。 “呃……师父没跟说?” “我刚回家就被官家派人叫去,这几天也没工夫回家,师父就算想告诉我,也没必要专门跑来城里告诉我呀。师父收的新徒弟是谁啊?……不会是那天我看到的那个长得跟雷公的小孩吧?”张宝脑子里忽然闪现一个人影,连忙问道。 “对,就是他,他叫狄雷,听送他来庄子的宗大叔说他好像还是狄公之后。”高宠点头答道。 “哦,原来是名将之后。对了,你们不会是来我这避祸的吧?”张宝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狐疑的看着高宠跟羊角儿道。 “二哥,我真是服你了,你猜得真准。”羊角儿冲张宝竖起大拇指夸道。 “少拍马匹,赶紧给我老实交代,回头我也好在师父那里替你们求情。”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切磋的时候我们下手重了点,但我们也没落什么好不是,你看我们这眼睛……” “少说屁话,你们把狄雷怎么样了?” “我们没把他怎么样,尽是他把我们怎么样了。师父他老人家特宠那小子,而那小子天生神力,平时跟人切磋的时候又不知道留手,以至于庄子里除了我们两个基本没人愿意陪他练招。”高宠一脸郁闷的对张宝解释道。 “哦,你是说,你们这是陪他练招的时候负的伤?而你们并没有伤着他,上我这来也是不想继续陪他练招。” “嗯,二哥英明。” “那你们到我这来就只是为了避祸?” “嘿嘿……还有一点小忙想请二哥出面,师父他老人家最听你的劝,能不能别让我们日后陪小师弟练招了?”高宠陪着笑说道。 “你们至于吗?” “至于,二哥你不知道咱们那位小师弟所用的兵器。” “什么兵器?” “方才我不是告诉你咱们那位小师弟天生神力嘛,所以他用的兵器也是重兵器,一对青铜锤,一个重三十六斤,另一个重二十八斤。” “咱们那小师弟今年多大?” “刚刚十岁。” “……这还真是天生神力哈。” “可不嘛,咱们陪他练招又不能下重手,那就只能硬挨啊。二哥你要不信,回头你陪他练过就知道了。” “少来,我又不傻。”张宝闻言白了羊角儿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作为高宠、羊角儿的二哥,张宝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张宝又不打算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索性便叫上焦挺一起回了张家庄子。 老管家张福是个合格的管家,张宝不在家,张家的事情依旧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张宝回到家后众人也正在忙着各自手头的事情,除了一些“闲人”前来迎接外,张宝还想要见的人得等到晚上才能见到。 张家的闲人不多,可以说除了一个年幼的小丫头冬儿外,那就没有真正的闲人。哪怕是过去陪伴冬儿的大丫、小丫,如今也在跟着张宝义母孟氏勤练武艺。张家不是大户人家,更不存在世家的底蕴,储备人才不足是张家最大的弱点。万幸张宝此时还小,还有时间对自家的后续人才进行培养。 张家书院里那些此时不过十来岁的孤儿,就是未来张家势力的中坚力量,张宝很看重这批人数达到百人的孩子。文化自有闻焕章负责,武艺则有周侗来教导,等到十年以后,这批孩童也有二十来岁,当他们充实入张宝所掌握的势力当中时,张宝在势力中的话语权也会得到进一步的巩固。 张宝做事总喜欢留一手,这也是国人的习惯。防患于未然,张宝不敢保证日后的势力当中人人都对自己忠心不变。人心难测啊,随着身处的环境不断变化,这人心也是时刻跟着在变化的。今日的仇敌,明日就有可能化敌为友;而今日的战友,明日也可能会反目为仇。 张宝不赌人心,但为了保护好自己,他要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十年的精心培养,这批被张宝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孤儿就不信成不了可用之材,而这批对张宝有着感恩之心的有用之人的加入,也会让可能生出二心的野心家投鼠忌器,老实本分下来。 而更重要的是,有了这批人的加入,张宝就可以缓解无人可用的尴尬。一句不杀士大夫的承诺,让赵宋王朝得到了士人拥护的同时,也让张宝想要拉拢读书人为其所用的困难增加了许多。张宝之所以拒绝赵佶让其入太学培养人脉的决定,也是因为张宝知道太学中的读书人虽多,但能为其所用的几乎没有。放着大宋这块金字招牌不要,傻子才会去抱张宝的大腿。 学生大多都是热血的,在赵宋还未流露出灭亡的征兆之前,太学中那些还没有认清现实,依旧活在自己的象牙塔里的学生们,不会放弃他们心中的忠君思想。即便是将来赵宋被满朝的奸臣给搞得乌烟瘴气,这些学生们依旧保持着当今官家只是受奸臣蒙蔽的观点。 与其指望这帮“榆木脑袋”大彻大悟,张宝倒不如自己先动手培养一批忠于自己的读书人,那样更省时省力一些。当然张宝也没完全放弃对大宋文人的招揽,只是那类人都应该是已经对朝廷感到失望的读书人,而不是还留在太学准备以一腔之热血报答君王的学生。 张宝要干的大事那不是一锤子买卖,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战略那是必须的。而闻焕章之所以一大把年纪还愿意鼎力相助张宝的原因,就是受了张宝“广积粮,缓称王”的思想感染,认为张宝是个能成大事之人。要不然闻焕章大可待在汴梁不问世事,反正以他在朝中的人脉,做个隐士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于周侗,愿意帮助张宝则是出于对张宝的爱护以及对大宋朝廷的失望。周侗这前半辈子一直官运不顺,对于大宋的软弱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大宋朝廷对于周侗的忠心,给出的反应却让周侗有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感觉。 周侗帮助张宝,或许还有周侗跟朝廷赌气的想法在内也不一定。老小孩老小孩,这人年纪一大,想法就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周侗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大宋可以收回祖宗故地,收复幽云,可偏偏大宋不争气,如今的朝廷更是不思进取。周侗也就因此把自己毕生的愿望放到了义子张宝的身上。 为了支持张宝,周侗广收弟子,当然关门弟子就那几个,除了过去收的卢俊义、林冲,狄雷可以说是周侗所收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而除了狄雷外,周侗所收的关门弟子只有张铁塔、张宝、高宠和羊角儿四人。 “小雷儿,过来见过你师兄。”周侗吩咐站在身边的狄雷道。 愣头愣脑的狄雷倒是很听周侗的话,当即上前噗通一下跪在张宝面前,口中喊道:“狄雷见过二师兄。” “师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张宝说着扶起狄雷道。 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得跟雷公似的狄雷,张宝开口对周侗道:“义父,为了孩儿的事情,真是辛苦你了。” “呵呵……你这孩子倒是知道好歹。高宠跟羊角儿那两小子呢?”周侗闻言笑了笑,问张宝道。 “义父也莫怪他二人躲着小师弟,这光挨揍不能还手的差事,搁谁也不爱干啊。”张宝笑着对周侗道。 “哼!这两小子自以为练了点本事就变得目中无人,我这也是为他们的将来好。”周侗冷哼一声道。 “若是这样,那不如就让这二人以后跟着孩儿一同出外游历吧。这天下有的是能人异士,与其让他们留在这里,倒不如由孩儿带着他们出去见见世面。”张宝闻言提议道。 “唔……老夫也正有此意。你们是师兄弟,一同出门彼此也有个照应。只是你下回准备去哪?”周侗点头问道。 “孩儿准备先去一趟灵山岛,把水军的事情安排妥当,然后动身去北边一趟。秦羽夫妇来信说他们已经在北边站稳了跟脚,希望我把冬儿送过去让他们一家团聚,而我也有此打算。” “要把冬儿那个小丫头送走?”周侗闻言面露不舍的问道。 “嗯,毕竟小孩子还是最好不要离开父母身边。义父要是不舍,孩儿就给秦羽夫妇去信,说再过几年……” “不必,你说得对,小孩子还是不要离开父母身边为好。”周侗打断张宝的话道。 第八十四章 稳步而行 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这是不错的持家之道,大户人家基本都会这么做,张家同样也是如此。但没人知道张宝在派人在各地购房置地的同时,还在干着不为人所知的勾当。张家的购房置地不似别的大户人家那样一买就是几百亩,上千亩,相比起那些出手阔绰的大户人家,张家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一般都只是百十亩上下。不过张家买的地数量比较多,好比别人在一处买地千亩,而张家则是化整为零,分别在十个地方买地置业。 这样零散的购买,不仅让张家的连锁店在各地迅速铺展开,张家的情报网也随之跟进,各路消息源源不断的汇聚到了张家的情报中心汴梁。不过随着张宝将灵山岛定为日后张家水军的首个基地,原本位于汴梁的情报中心也要跟着进行转移。虽说灯下黑,但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行事,难免还是叫人有些担心。 山高皇帝远,大宋的皇城司也不是吃干饭的,当今官家赵佶能事先知道张宝招降纳叛黄门山贼众的消息,这来源只有两个,要么是江州知府向朝廷表功,要么就是张宝身边有皇城司的眼线。 朝廷最近并没有什么有关江州的议论,也就是说,赵佶能知道黄门山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后一种可能。为了避免与皇城司的冲突,尤其是在张宝此时面对朝廷无有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张家的情报系统还是暂避锋芒为上。 君不密失国,臣不密则失身。张宝想要干的事情那是会掉脑袋的大事,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张宝必须谨慎行事,至少在与朝廷摊牌之前,他必须要有一条妥善的退路。而这退路,并非此时已经设立在各地的情报点,也不是为张家带来大量财富的商路,而是张宝此时正在努力打造的张家水军。 其实仁义道德这东西的作用并没有拳头管用,否则中原王朝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遭受异族的蹂躏。世间的通用法则,就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就是现实。汉家仁义说了千年,换来的就是五胡乱华,崖山之后,满清入关…… 这帮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各个都跟东郭先生一样,讲仁义也不知道分对象。同类讲个仁义倒是无妨,可跟如狼似虎的异族谈什么仁义。人家就认手里的刀,嫌你啰嗦就给你一刀,让你去跟阎王爷谈你的仁义去。 没人明白张宝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选择这条不臣之路。以张宝如今的境遇,若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将来最不济也是富贵荣华一辈子。 周侗支持张宝那是出于长辈对于晚辈的宠溺;闻焕章支持张宝则是看不惯现如今朝堂上的乌烟瘴气;而像阮氏三雄、邓元觉、李俊、张顺等人选择跟随张宝,也不过是货卖与识家。在重文轻武,用人首看出身的大宋,似阮氏三雄、邓元觉、李俊张顺这类有本事又不屑对人阿谀奉承的英雄豪杰大有人在,只不过大宋的官老爷们受人奉承惯了,对于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匪类,他们绝不屑于“折节下交”,这样也好,也就便宜了张宝。 士为知己者死!这话并不单单只是能用于文人之间,武人同样适用。而且相比起精于算计的文人,武人要更加纯粹一些,只要认准了一人,那就会誓死追随。张宝喜欢跟那些武人打交道,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接下来要干的事情需要那些武艺高强者出力。 张宝要干的事情,说简单点就是准备在大宋召集一支人马去打天下。虽然一开始的目标并没有定为大宋,但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若是大宋到时不识趣,那张宝也不介意跟大宋的当权者好好说道说道。 想要打天下,那就必须要有两样东西。一是钱,二是人。钱好办,以目前张家的财力还能支撑,等将来海上的商路开辟出来,张家也就有更多的钱来招兵买马。但人就不好办了,没有人,怎么去抢钱抢粮? 张宝不能在大宋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否则要是叫那帮假道学知道张宝准备带着人出去烧杀抢掠败坏大宋的名声,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把张宝淹死。而不能从正规途径招揽到人才,那就只能要么自己培养,要么撞运气去招揽那些还没有被征召入朝廷序列的可用之人。张宝自觉自己的运气一向不错,邓元觉跟贝应夔不就是撞大运碰到的嘛。 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张宝利用自家在大宋设立的各个情报点收集情报,重点目标就是水浒传中出现的那些四大寇麾下的人物,也只有这些人,才有可能为张宝所用。但凡是有着朝廷背景的,十有八九也不会鸟张宝。 只是张宝对于四大寇的麾下也不是太了解,那种在书中只是跑龙套的角色,张宝压根就没记住,能叫他记住的,也就是那些能跟梁山好汉扯上关系或是恶斗一番的人物。比如田虎麾下的孙安、卞祥、唐斌、山士奇,王庆麾下的杜壆、袁朗、縻貹。至于方腊的手下,张宝倒是知道的多一些,因为梁山好汉大多死在人家手里,比如石宝、邓元觉、王寅、方天定、司行方、历天闰、贝应夔等等等等。 对于这些人,张宝也只是只知其名未见其人,而且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不胜举,张宝也不清楚自己要找的人跟被找到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本着有杀错无放过的道理,张宝还是让人下死力气去找,等打听出了下落以后在做计较。 在汴梁逗留了差不多两个月,张宝总算是准备的差不多了,动身前往灵山岛。按照时间估摸,黄门山的陶宗旺一伙人这时候也应该已经在灵山岛上安顿下来,张宝此时出发,等到了灵山岛以后也不至于需要野外露宿。 对于灵山岛的规划图,张宝早在一个月前就让人快马送往灵山岛,以陶宗旺的建筑天分,相信不会连份图都看不懂。而且就算陶宗旺看不懂,负责送图的马麟也会为陶宗旺讲解。 灵山岛不大,占地七八平方公里,但用作训练水军的基地却是绰绰有余。张宝的目标是耽罗岛,而灵山岛不过就是一块临时中转站,等到张家水军具备战力以后,张宝就准备对耽罗岛上的土著下手。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国际法庭,更没有什么国际公约,谁拳头大谁就有理。若是连耽罗岛上的土著都对付不了,那张宝还是趁早解散队伍老老实实过日子得了。张宝并没有把耽罗岛上的原住民放在眼里,而对于距离耽罗岛很近的高丽,张宝同样也没往心里去。 无论是大宋还是其他各国,对于水军都并不是很重视。要论国力,此时的高丽是完胜张宝,可只要张宝手里有一支强悍的水军,那高丽就算军力能够完全碾压张宝,那也只能站在海边干瞪眼,眼睁睁看着张宝在耽罗岛上为所欲为。这就跟水浒传里大宋朝廷拿龟缩在梁山上不出来的梁山好汉是一个道理。 打造一支强悍的水军,是张宝的当务之急。而等到张家的水军可以出征的时候,二龙山的作用就会越发突显出来。二龙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张宝拿下了二龙山,一来有了一个练兵之所,二来也可以借此招揽英雄豪杰为己所用。 据随邓元觉一同前往二龙山负责军纪的李贵派人回报说,二龙山眼下已经改姓张,原先占据二龙山的邓龙及其手下喽啰已经被邓元觉和欧鹏赶下了山,此时去向不明。也正是由于收到了这个消息,张宝才会提前动身离开汴梁。 相比起灵山岛,二龙山更被张宝重视。灵山岛不过是攻略耽罗岛前的一块跳板,等到张家水军初具战力以后,灵山岛的作用就会大幅降低,最多也就是用来糊弄大宋朝廷,表示张宝一直安分守己而已。 而耽罗岛,也就是后世的济州岛,这块占地一千八百平方公里的“不沉航母”,才是张宝大业开始的起点。后世的济州岛居住人口多达五十万,而放在此时的大宋,即便不能安置如此多的人口,但安置个二十万差不多还是没问题的。而只要有了人,那就意味着有了兵源,可如何将大宋的百姓迁徙到耽罗岛上变成张家治下的百姓,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大宋的流民很少,而这并不代表大宋是政通人和,只不过是大宋朝廷会糊弄,但凡是失去土地的百姓,官府会将这部分人统统归入厢军,美其名曰朝廷照顾。可问题是被编入厢军的百姓并不会得到朝廷的善待,那只不过是朝廷为了避免流民作乱而想出的“奇招”。 百姓一旦被编入了厢军,那就很难再有出头之日,朝廷只会按时拨付一定量的粮食用以确保这部分百姓不会被饿死。至于吃饱与否,是否真的落到百姓的嘴里,朝廷一概不管。可以说管理厢军的官吏,才是掌握这些百姓生死大权的人。 不过这个管理厢军的官职,却不是人人都想干,因为既没油水也没前途。朝廷按时拨付的粮食就那么点,要贪也贪不到多少。而朝廷建立厢军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流民作乱,官员也就甭想要通过立功升迁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人要的官职,张宝想要自然就容易得到。截至目前为止,由张宝安排的人已经有六人顺利成为了管理这些厢军的主官。也就是说,张宝日后迁徙到耽罗岛的百姓,已经至少有了五万余人。 朝廷并不关心这部分百姓的死活,只要不给朝廷添乱,这批对朝廷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黑户人口就无关紧要。但对张宝来说,这些黑户就是自己的大业能否成功的基石。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些被并入厢军的百姓不会忠于对他们弃之如敝屐的赵宋朝廷,而对于给了他们活路,提供田地房屋的张宝,他们一定会真心拥戴。将心比心,没有没来由的爱,同样也不会有没来由的恨。在怨恨别人之前,首先应该先摸着自己的良心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干了对不起对方的事。 大宋的厢军人数多达百万之众,这些人都是张宝要争取的对象。而除了这些人外,还有那些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穷苦百姓,同样也是张宝能够争取的目标。但想要争取这部分人的支持,用张宝现如今的身份就不怎么合适了。二龙山的大当家,也就成了张宝的另一个身份。 那些有意通过投奔二龙山换取生活质量改变的百姓,会先被二龙山接纳,然后转送到耽罗岛上去。耽罗岛并非张宝的终点,得陇望蜀,等到张宝控制了耽罗岛以后,离耽罗岛最近的高丽半岛也就成了张宝的下一个目标。不过高丽相比起耽罗要难对付不少,好歹也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王朝,想要灭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不过张宝不嫌麻烦,他有的是招等着收拾那帮棒子。 可就算是能灭掉高丽,高丽的那些百姓好歹也有几百万,总不能一口气全杀了吧?种族灭绝这种事张宝是不干的,可若是置之不理,数代以后高丽还是那个高丽,张宝可不想被后世的高丽棒子认作祖宗。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便是民族融合,大量迁徙汉人到半岛居住,稀释当地土著的人口比例,让其变成少数民族,从而无法掌握话语权。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有大量的人口支持。万幸大宋的人口多多,而大宋的土地就那么点,只要张宝能够为那些“移民”提供安全上的保障,以汉人的民族特性,把朝鲜半岛彻底变成另一块汉家故地不成问题。 张宝的目标是远大的,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下的张宝还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下去,一步登天想想就好。谨记迈出的步子不能过大,因为那样容易扯着蛋。 第八十五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别着急,出海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咱们必须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否则每当出现一次失误,很有可能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希望你们一伙人出海最后可以一个不少的回来,明白没有?”灵山岛水寨,张宝正在安抚见自己到来便向自己请战的李俊张顺等人。 “东家,眼下咱们要船有船,要人有人,还缺什么?”张顺年轻气盛,闻言问道。 “张顺,咱们缺经验,航海的经验。我知道你们都是水上的好手,掉进江里也只当是回家。可在海上不同啊,海上的危险层出不穷,没有熟悉海上气候的老船手跟着一起出海,我始终不太放心。我招揽你们是想要带着你们一起做大事,谋一场大富贵,而不是想要害你们的性命。” “……那东家觉得我们何时才能出海?”李俊出声问道。 “就如方才张顺所说,眼下咱们要船有船,要人有人,但唯独缺的就是有经验的船手。关于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在招募有过出海经验的老船手,只要人手找齐,就会送来这里与你们汇合。”张宝闻言答道:“李俊,最多半年,半年以后,窝在杭州订购的两艘三千料的大船就可以交付,到时一艘我会留下供自家船场研究仿制,而剩下的一艘则会作为商船的旗舰,而你到时就是这艘旗舰的船长。” “多谢东家信任。”李俊闻言大喜,连忙答道。 “不必道谢,虽说到时你是船长,但我希望你还是要多听听老船手的意见。而且这半年也不说是你们就可以闲着没事干。此次我从杭州购回的战船你们要勤加操练,还要熟悉日后我水军在海上作战的方式,对于船上的各种器械,都必须要做到得心应手。我花重金聘请来的那些老船手,你要好生招待,他们的经验,都是我们将来能否纵横海上的法宝。告诉兄弟们,不要怕辛苦,此时多流汗,将来就能少流血。” “东家放心,李俊都记下了。”李俊神色郑重的向张宝保证道。之所以此时向张宝请战,是李俊不希望让张宝认为自己无用。可在听了张宝并不希望自己此时就带人出海还专门花钱请人来教授他们有关出海所需注意的事情以后,李俊又改了初衷。 李俊会带着张顺一同投奔张宝,那是不想继续窝在浔阳江那种小地方,可这不代表他就不惜命。而在发现张宝这位新主并不急于让他们替他卖命赚钱以后,李俊忽然生出一种得遇明主之感。 是人都担心自己所托非人,像水浒传里的梁山众好汉,就是遇到了一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老大,最终才会死的死,残的残。只有极少人的几个幡然悔悟,这才侥幸得了个善终。而张宝不急于求成,要求稳扎稳打的作风,正合老成持重的李俊心思。 灵山岛不大,张宝在实地考察过后不得不临时更改了之前的决定。按照张宝原先的打算,他是准备将水军一股脑全数搬到灵山岛上。但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按照灵山岛的大小,顶多能够安置三四千人。可在回汴梁面见过当今官家以后,张宝可以招募的水军上限已经达到五千,这要是再加上这些水军的家属,人数破万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那样一来,灵山岛也就安置不下这么些人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张宝不得不下令更改计划,灵山岛依旧作为水军训练地,但水军的家属不再安置到岛上,而是就近在临海购买土地建立村落。除此之外,梁山附近石碣村那里的水寨也暂不舍弃,继续用作锻炼将士水性之所。等在那里练熟了水性以后,再调到灵山岛水寨进行下一阶段的训练。 至于灵山岛上,则被张宝安排成为张家的科研中心,沈平、顾海、凌振、孟康这些科研人才会带领着他们的助手搬到岛上继续他们各自的研究。这样做一是方便了对张家秘密的保护,只要确保不让外人上岛就不用担心会有秘密的泄露;二来也可以让沈平、顾海等人可以不必有所顾忌的进行试验。尤其是凌振的军器实验,只要冲着海面进行即可,而不用担心会出现误伤的情况。 辞别了灵山岛的众人,张宝带着焦挺、贝应夔以及高宠、羊角儿出发来到了石碣村。石碣村附近的水寨规模不小,张宝打着朝廷的招牌,当地官府也不敢上门来寻麻烦。阮家三兄弟在张宝没来之前招募水手,眼下已经练出五百水性精熟的水兵。 “五百怎么够?”对着向自己交令的阮家三兄弟,张宝笑着说道:“这次回汴梁我跟官家讨来了五千人的编制,你们这才刚刚完成了十分之一。” “东家,官家真的允许你招募五千水军?”阮小二有些不信的问道。 “我骗你这个作甚?而且我还告诉你,五千只是账面上的,等到将来,五万、十万那也不是不可能。反正是我自己掏钱,朝廷又不会给。” “若真是这样,只要有钱,我们兄弟还能给东家拉来至少一千人,而且都是水性不错的好手。”阮小二自信的向张宝保证道。 “小二哥的话我当然相信。不过我来这可不单单是听你们汇报成果,还有事情要跟你们交代。如今水军初建,我已经在灵山岛建立了我们水军的首座海上水寨,将来我们都是要纵横大海的,继续窝在这并不合适,所以我想调你们三兄弟的两个带着已经把水性练精熟的水手去灵山岛开始适应如何在海上的活动。” “听凭东家吩咐。”阮家三兄弟异口同声的答道。 “既然你们让我决定,那就小二哥留下吧,小五跟小七带队去灵山岛继续进行训练。我听说小二哥的浑家快要生了,这时候可离不开人。” “东家,那小六子呢?”阮小七开口问道。 “王定六暂时做小二哥的副手,等将来能够独当一面了,我准备把训练水军的事情全部交给他。不过这事你们几个可要把嘴闭严了,免得他心生压力,那样反倒容易做不好事。小七,说的就是你,别瞅别人。” “嘿嘿……东家放心,小七记住了。”一向心直口快的阮小七讪笑着向张宝保证道。不过阮小七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刚刚跟张宝下了保证,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东家,我听小六子说东家在浔阳江那块招揽的两个人也是水上的好手?” “嗯,李俊人称混江龙,张顺人称浪里白条,这二人的水性都不输给你们三兄弟。回头等你跟你五哥到了灵山岛,你们有的是机会比试切磋。不过我可事先告诉你,我已经把半年后咱们水军首次出海的机会交给了李俊,一方面这人性情沉稳,遇事不慌,另一方面则是他在没投靠我之前是以贩卖私盐为营生,做买卖这块他有经验。你们兄弟要是想要出海,那就记得多跟人学学,别急于一时。” “东家放心,我们兄弟没有那么小心眼。东家,还有什么嘱咐吗?”阮小七开口问道。 “还有就是可供你们训练的时间只有半年,半年以后要是谁不合格,那就别想我会同意让他率领船队出海。对了,你们最好各自挑选一批机灵好学的人在身边,这半年我会花钱聘请一批有出海经验的老船手来指导你们,你们让人能学多少学多少,那都是将来有可能会在海上航行时会用上的。” “可要是那些老船手不肯教呢?”阮小五出言问道。 “不会的,我方才不是说了吗?花重金。实话告诉你们,我已经跟那批人打过招呼,教出一个合格的船手就会支付一定的奖励,所以他们会用心教,而你们要做的就是用心学,不要怕挨骂,把本事学到手才是最主要的。” “东家既然这样说,那小五就放心了。” “嗯,我要说就这些,你们有什么要说的?或者是有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解决?趁着我现在人在,放心大胆的说。” “东家,要说起来还真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阮小二闻言说道。 “什么事?” “我们兄弟有一故交,前段时间来探望我们时流露出想要在东家这里寻个差事的想法。”阮小二答道。 “哦?谁啊?”张宝闻言顿时感兴趣的问道。 “此人名叫吴用,是东溪村的教书先生。” “吴用?他是不是字加亮啊?”张宝眉头一皱,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 “那你们是怎么答复他的?” 看张宝的神色似乎不怎么高兴,阮家三兄弟面面相觑,阮小七出言问道:“东家,难道你跟吴先生有过节?” “那倒没有,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我跟他八字不合吧。……你们没答应他什么吧?”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答应替他问问,倒是没应承他什么?”阮小二赶忙答道。 “那就好,回头他要是还来问,小二哥你就告诉他咱们这庙小,容不下他这尊大神。” “……东家,你真跟那个吴先生没有过节?”阮小七又一次问道。 “没有,但我就是不喜欢他。”张宝白了阮小七一眼,没好气的答道。 吴用,水浒中号称智多星,但是纵观他在水浒传中的表现,实在是有愧智多星这个绰号。智取生辰纲,那就是学习路边黑店给过往行人下蒙汗药,要论功劳的话还是当时演技出众的白日鼠白胜更大。而计赚卢俊义,那主意出的更是缺德带冒烟,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以后还好意思蹦出来装好人,三个字就是不要脸。 而且从吴用所用的计策来看,多是坑人害人的阴损主意,但与兵事上却没有什么建树,甚至还不如神机军师朱武。再加上吴用跟宋江这个坑人王是一对坑人二人组,张宝对吴用的观感自然不会好。 汤锅里的老鼠屎,就是张宝对吴用的看法。如今吴用想要投奔自己,张宝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而他如今也有拒绝吴用的资格,有钱难买我乐意,大爷不用你,你能把我咋地? 张宝并不担心得罪吴用,他的张家水军是得到朝廷许可的,吴用想要通过报官来报复张宝,那只会是自取其辱,反挨官府的板子。至于请他那些所谓的好朋友来替他出这口恶气,张宝同样也不怕。吴用认识的那些熟人里,官面上的有宋江、戴宗,而绿林道上的则是晁盖,但无论哪一个,都没办法跟张宝过不去。 宋江、戴宗不过是地方小吏,能在当地吆五喝六,威风凛凛,但对上在朝中有着人脉关系的张宝,那就有点不够看了。他们巴结张宝还来不及,哪会为了吴用这个可有可无的故友而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至于晁盖,那就更不好替吴用出头了,总不能就因为张宝不要吴用就寻张宝的麻烦吧?晁盖虽然讲义气,但也不是黑白不分的愣头青。 放下吴用的事情不提,张宝又问了阮家三兄弟一些问题,随后又去拜见了一下阮大娘,之后便带着焦挺等人离开水寨,前往郓城县里的食为仙酒楼落脚。原本张宝住在水寨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随行的队伍里有一个小丫头冬儿,不想让小丫头受苦的张宝便带着冬儿去了郓城县,毕竟城里的住宿环境是水寨没法比的。 早先离开汴梁的时候张宝便将冬儿一并带了出来,等分别去过灵山岛、石碣村还有二龙山以后,张宝便会带着冬儿北上去见秦羽夫妇。之前得了张宝拜托的秦羽夫妇此时在宋辽边境已经站稳了跟脚。按照张宝的吩咐,秦羽夫妇表面上是张家买卖在北方的护院头领,但私底下却在为张宝秘密训练“杀手死士”。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的存在。秦羽夫妇在投靠张宝之前的职业就是杀手,并且还是素养极高的杀手,由他们训练出来的杀手,自然也不可能是弱手。张宝此次北上,一是送冬儿跟秦羽夫妇一家团聚,二就是验收秦羽夫妇这半年来的训练成果。 第八十六章 郓城一游 张宝本打算在郓城歇息一晚,次日一早就继续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二龙山。不想跟随张宝离开汴梁的冬儿这时却闹了别扭,跟张宝抱怨这一路上不是赶路就是被张宝丢在一边不管不问。张宝一直是将冬儿视作自家的妹子,如今妹子不高兴了,张宝自然要想办法哄哄,反正也不用急着赶往二龙山,便稍微更改了行程,打算在郓城县逗留两天,陪冬儿在城里转转散散心以后再上路。 不过跟汴梁相比,郓城县实在是没什么看头。在张家,秦冬儿一直是被当做张家的大小姐在对待,无论是吃穿用度,那标准甚至就是一般的世家大小姐都比不上。而这也就导致了秦冬儿的眼光要比一般的小姑娘要高。 郓城县不过是个小县城,繁华自是无法与大宋的京畿汴梁相比。对于游玩郓城县,秦冬儿并不十分感兴趣,但身边有张宝相伴,秦冬儿又隐隐有些期待。人皆有喜恶,除了父母外,张宝便是秦冬儿最喜欢的人。 小孩子总是单纯的,张宝对秦冬儿好,秦冬儿自然就希望可以跟张宝待在一起。有没有好玩的其实无所谓,只要有张宝陪在身边,秦冬儿就很开心。 郓城县对张宝来讲没什么好玩的,饭食最好的还是自家开在郓城县的酒楼,最值得一去的娱乐场所是天香楼,但那是妓院。带着秦冬儿去逛妓院?这事打死张宝也干不出来啊。无处可去,那就只好在街上瞎溜达,顺便看看郓城县的风土人情。 看热闹那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对倍感无聊的闲散人士来讲,那更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剂品。张宝正带着秦冬儿在街上瞎转,他倒不担心会被人当做肥羊,首先他跟周侗学过武,后来又专门到卢俊义那里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寻常三五个成年人压根就奈何不了张宝。其次便是张宝的身份是朝廷命官,七品的武翼大夫搁在汴梁那是不值一提的闲散官,可要放到了地方,尤其是张宝在汴梁还拥有靠山,地方官府一般不会轻易得罪张宝。若是真有仗着在当地官府里有人而不知死活招惹张宝的人,一旦闹到了公堂之上,吃亏的肯定不会是张宝。 除了张宝跟秦冬儿以外,跟着张宝一起上街的还有高宠、羊角儿、焦挺三人。贝应夔的外貌实在是太扎眼,张宝为了不暴露身份,便把他留在自家酒楼看着行李,没带他出来。而有了焦挺、高宠、羊角儿三人“保驾护航”,张宝这趟出门那是有恃无恐。说句不厚道的话,他还真巴不得这时候有不长眼的来找他麻烦。 “小宝哥哥,那里为什么围着一群人啊?”冬儿忽然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群人问张宝道。 张宝闻言踮起脚尖朝冬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张宝如今十四岁,身高一米六,就是踮起脚也超不过一米七,所以他踮脚也是白踮,照样看不到。不过从围观人群的反应来看,人群里十有八九是在卖什么稀罕物件。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张宝便拉着冬儿凑到跟前看热闹。张宝这时候挤过去已经晚了,不过他也有他的办法,冲身边的焦挺一努嘴,长得五大三粗的焦挺当即会意,大手一伸便拨拉开人群,张宝带着冬儿、高宠、羊角儿趁势就跟着挤到了人群中央。 合着不是卖东西,而是有人卖身葬父。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妙龄少女跪在地上,身前横放着一具被草席盖住的尸首,身边还跪着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中年妇女。 “小宝哥哥,这个姐姐是在干嘛?”冬儿好奇的问张宝道。 “哦,这个姐姐的父亲没了,她估计是无钱安葬他父亲,所以只得把自己卖给别人好还钱来安葬他父亲。”张宝闻言随口对冬儿解释道。 “……这个姐姐好可怜,小宝哥哥,咱们帮帮她好不好?”善良的小丫头同情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少女,轻声对张宝道。 “行啊。”张宝点点头道。实话实讲,正在那卖身葬父的少女长得不赖,以张宝这种见惯了后世各色美女的眼光,这少女也堪称出类拔萃。不过张宝没有见色起意,倒不是张宝的性取向有问题,而是张宝不想要乘人之危。小丫头心地善良,恰好也给了张宝出手相助的理由,得到张宝示意的焦挺当即从身上掏出一锭十两纹银递了过去,口中说道:“我家主人心善,看你一片孝心,这十两银子且拿去让你父入土为安吧。” “奴家多谢公子慷慨解囊。”少女感激的向张宝磕头谢道。 张宝没打算趁机跟人家姑娘套什么近乎,见对方收了银子以后便笑了笑,打算带着冬儿离开。不料还没等他离开,人群里就窜出一人,一把将少女手中的银两抢了过去,口中叫道:“先前你们没钱还账,现在有钱了总该付我店钱了吧?” 张宝一见,连忙拉住身边的冬儿,心知这事自己还得管。不过张宝还只是想想,而高宠跟羊角儿这对正义感十足的少年已经把想法付诸行动。那个抢人银两的人长得五大三粗,但也不过就是个寻常人,对上经过名师指点的高宠跟羊角儿,那就不够看,三拳两脚过后便倒在了地上,刚刚抢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银两又回到了张宝的手里。 “小贱人,竟然敢找姘头来……”被打倒在地的壮汉嘴上不干不净,不过还未等他把更难听的话说完,嘴上就挨了一巴掌,满嘴牙被打掉了个七八。无论是高宠还是羊角儿,那都是猛将坯子,手劲当然不小。再加上这壮汉嘴脏,正所谓祸从口出,挨一巴掌一点都不冤。 “有话好好说,再要是不干不净,我就让你嘴里一颗牙都留不住。说说,她们欠你多少钱?” “……一贯四百文。”壮汉倒是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更何况他已经吃过一次亏,看到站在张宝身侧那两个正冲自己虎视眈眈的“恶人”,他很明智的选择了认怂。 “欠你一贯四,你就要人还你十贯,这利钱有些太高了吧?”张宝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微笑着问壮汉道。 “小的只是心急了一些,正准备找人把这银子换开,剩下的还会还给她们。” “哦,这么说这是个误会?” “对,对,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就好办了。”张宝说着伸手对焦挺道:“老焦,拿五两银子给我。” 接过焦挺递过来的银子,张宝一脸和气的对壮汉道:“这五两银子给你,除了替这对母女还欠账外,剩下的算是我替我这两个兄弟给你的赔偿。你看如何?” “……就照公子说的办。”壮汉只想要尽早离开,当即答道。 等到壮汉走后,人群中有人好心的劝张宝道:“这位公子是外乡人吧?赶紧走吧,方才那人与县里的雷都头交好,这时候应该是回去叫人了。” “多谢提醒。”张宝感激的冲说话的那人拱拱手,随后来到那对母女的面前,将手里的银子递给那少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先让人安排了你父亲的后事,你们母女再随我来。” “听凭公子安排。”少女一脸感激的看着张宝答道。 果然就如方才人群中劝张宝赶紧离开的那人所说,被高宠、羊角儿教训了一顿的那个壮汉去而复返,而且还带着一帮官差,打头的就是人称插翅虎的雷横。 郓城县里有三条好汉,及时雨宋江,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不过这三人在张宝的心里并不能被称作好汉。宋江就不必说了,为了一己之私害人家破人亡不止一次,可以说但凡是被宋江看上想要拉上山的人,都会很悲催。而雷横在张宝眼里则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本事不怎么样,但却自视甚高,什么钱都敢拿,什么钱都敢要。 真正让张宝略有好感的,也就只有郓城三人组里的朱仝,这倒是个讲义气的主,可惜交友不慎,认识了坑人王宋江,被迫走上了落草为寇的道路。 张宝没打算去改变朱仝的命运,人家如今好好的县衙都头当着,凭什么要跟张宝?而且张宝也不想让向来是自来熟的宋江有贴近自己的理由。这宋江就是粒不安分的老鼠屎,而且还天生反骨,想想晁盖对他多好,为了救他甚至不顾危险去江州劫法场,可到头来呢?晁盖之死成了水浒传中的一宗悬案。像这种随时惦记着干掉老大自己当老大的老二,能离多远就要离多远。 张宝不在乎梁山日后是否能成气候,是否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他的目标不同,要招揽的对象自也有不同。宋江的梁山为了增加自身跟朝廷谈判的筹码而招揽朝廷降将,但张宝不同,他的目标是海外,是赵宋朝廷无力收复的汉家故地,那些没有朝廷官方背景的英雄豪杰才是张宝的主要招揽对象。一是底子干净,二便是消息不容易走漏。 也正是因为不想让消息过早的泄露,导致张宝不得不跟朝廷提前摊牌。但凡是有官职在身的武将,张宝此时都没有招揽的想法,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寻访尚处于在野状况的各路猛将。 雷横很嚣张,不过在张宝看来这也是雷横二杆子性格的表现。身为一县的都头,但却没有半点的眼力,张宝等人的穿着明显不是普通老百姓的穿戴。可这些完全没有引起雷横的注意,上来就让官差拿人。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这并不意味着强龙就要忍受地头蛇的欺负。之所以不压,不是不能,而不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从而影响到自己要做的事。张宝在郓城县没事,留在城里的唯一目的便是歇脚。 他不怕招惹麻烦,以他的身份和身后的靠山,一个小小的县衙都头压根就没被他放在眼里,而且这事他还占着理,就算闹到了官府,就不信郓城县的县令敢偏袒雷横。 焦挺此时不在,得了张宝的吩咐,去寿材铺安排那位阎姓姑娘父亲的后事去了。但张宝身边还有高宠跟羊角儿在,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面对扑过来拿人的官差,丝毫不惧不说,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出手教训一顿便好,别闹出人命。”张宝只得无奈的叮嘱二人道。 得了张宝的许可,高宠、羊角儿就跟得了圣旨似的,怪叫一声便冲了上去。那帮官差平时欺负欺负寻常百姓那是如狼似虎般的凶悍,可对上了高宠跟羊角儿,这角色也就对调了,平日里欺负人的现在变成了被欺负的。 高宠、羊角儿倒是真按照张宝的要求做了,十余个官差没有一个丢掉性命的,可问题是一个个全都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的躺在地上哀嚎呻吟,这场面也不太好看。作为这帮官差的头,雷横这时是骑虎难下,之前还以为拿人易如反掌,可眼下眼瞅着自己就要做对方的俘虏了。 情急之下,雷横顾不得多想,也顾不上顾忌自己的颜面,他拔刀了。之前还是赤手空拳,可这一拔刀,那性质立马就变了。 雷横所用的刀是官差常用的朴刀,他这一拔刀,高宠、羊角儿也随之拔出了随身佩刀。这刀也有好坏之分,作为张宝的结义兄弟,所用的刀自然要比雷横所用的要好上不止一个档次。 三两刀过后,雷横手里的刀就只剩下削果皮合适的一小截了,恼羞成怒的雷横扔掉了手里的刀,扑上前要跟高宠、羊角儿拼命。只是别看雷横年长高宠、羊角儿近十岁,但真打起来,雷横还真不是高宠跟羊角儿的对手。 雷横在没干都头之前的职业是铁匠,职业生涯造就了他的一副好身板,力大如牛。可高宠、羊角儿本身就天赋过人,后来又由张宝牵线拜了周侗为师,经过名师指点,二人联手还真不是一个雷横可以抵挡得住的。 “住手!都且住手!”眼瞅着雷横就要被生擒活捉,人群外忽然有人一阵大呼小叫,随着人群一分,就见郓城县令领着一帮人走了过来。 第八十七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本官张宝,朝廷武翼大夫,来的可是郓城县令?”张宝不等对方开口,先声夺人的问道。 郓城县令王弼本在县衙内跟都头朱仝喝酒,不想却听人来报,说是都头雷横在街上叫人揍了。王县令虽对雷横怒其不争,但好赖也是自己的手下,这打狗还要看主人,王县令当即便带人打算去看看是哪来的狂徒,敢如此不给他王县令面子。 可等张宝自报家门过后,王县令的脑子不由嗡的一下,彻底懵了。对于张宝,王县令是只知其名,未见其人。张家的买卖在郓城县开着,身为郓城县的父母官,自然也知道郓城县口碑最好的酒楼是谁家的买卖。 虽然从未见过张宝本人,但王县令却知道这不是个自己可以招惹得起的人物。不说这张宝利用合伙经营拉拢的京中权贵当后盾王县令招惹不起。单是张宝自身的官职,王县令也不愿得罪张宝。别看都是七品官,可张宝却是京官,更是能在御驾前说得上话的,而王县令这位地方老父母也就只能在郓城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抖抖县令老爷的威风。 “下,下官王弼,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来我郓城有何公干?”王县令深施一礼,问张宝道。 “贵县不必多礼,本官不过是路过郓城,并无公干。只是本官没想到贵县治理地方果然有方……”张宝说着说着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雷横,冷笑着对王弼道。 王弼的额头顿时见汗,在未知道张宝身份之前,王弼还真打算来救雷横,好歹也是自己手底下的一员“大将”,平时的孝敬也不少。可等知道了眼前这位是自己惹不起的张宝以后,王弼就后悔,救雷横顶多是得点谢礼,可得罪张宝却有可能丢官去职,这孰轻孰重,王弼又怎会不清楚。只是他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头已经出了,再想要缩回去就难了。 “你这杀才!早就叫你少喝酒,你偏不听,现在惹出祸事来,你让本官如何处理?”王弼甩手给了雷横一个大耳刮子,怒声喝问道。 雷横被打得一个踉跄,好在身后有人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出丑。雷横的性子虽然有些二杆子,但也不是彻底的愣头青,尤其是在身后扶住他的人使劲的捏了捏他的胳膊,提醒他不要意气用事以后,雷横只能服软的请罪道:“大人恕罪,是小的的错。” 见雷横服软,王弼扭脸端着一张笑脸对张宝道:“张大人,还请念在你我同是朝廷官员的份上,不要怪罪雷横方才失礼的举动。下官保证以后一定严加管束,不再叫他喝上几杯酒就惹事生非。” “呵呵……既然王县令如此说,那此事就到此作罢。还望王县令记住,身为一方父母,若是任由手底下的人为非作歹,到头来要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多谢大人教诲,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下官这就告退了。”王县令不敢多说什么,等张宝说完便试探的问道。 “嗯,你去忙吧。” 得了张宝的准信,王县令当即让带来的人架上先前被高宠、羊角儿弄成伤残人士的捕快,迅速撤离了现场,张宝则继续留在原地等待去寿材铺的焦挺回来。 “老身阎白氏,多谢公子方才出手相救。”少女的母亲这时凑过来向张宝致谢道。 “不必多礼,你们母女日后有何打算?若是还有亲眷可以投奔,一份盘缠我还是能拿得出的。”张宝随口问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插手管了这事,那自然要管到底。 “多谢公子慷慨,只是我一家本就是来此投亲,却不想欲投的亲眷早已搬去了他处。现下当家人已经不在,我母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阎白氏一脸为难的答道。 “这样啊……既然你们母女暂时无处可去,那就先听从我的安排吧。我在这郓城也有产业,你们可以先去那里存身,待日后有了想去的地方,那时再走不迟。” “这个……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我母女已经平白受了公子大恩,本就无以为报,岂能……” “哎,我帮你们又不是图你们的回报,你们不必觉得受之有愧。若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算我雇佣你们替我做事好了。” “多谢公子美意。老身观公子身边还缺一个端茶倒水的……” “不,不,我不习惯被人伺候,而且此时我正是游学期间,身边不需要端茶倒水的人。你们母女就安心待在郓城县吧,回头我会命人与你交代让你所负责的是什么买卖,你们母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算是报答我了。”张宝不等阎白氏把话说完就摆手拒绝道。 张宝的上辈子就不是被人伺候的命,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动手的习惯也被带到了这辈子。阎白氏的女儿是个美人,带在身边的确有赏心悦目的效果,但问题是张宝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适合叫外人知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不认为初识的阎氏母女能对自己的大业构成什么影响,但小心无大错,与其费神防范,倒不如从一开始便彻底排除这种可能性。此时的张宝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大业,还没到色令智昏的时候,任何有可能会影响到他大业的隐患,他都会选择第一时间排除。 让人安顿好了阎氏母女,张宝本打算次日便带着秦冬儿等人离开郓城。毕竟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与其上街叫人议论纷纷,倒不如趁早走人。不想当天晚上就有王县令命人送来请帖,说是要在次日摆宴让雷横当面向张宝赔罪,请张宝务必赏脸。 张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日后自家的买卖还要在郓城这个地方继续经营下去,便答应了王县令的邀请。而得了张宝准信的王县令在心里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让人开始抓紧时间准备起来。 在将雷横等人带回县衙以后,王县令的师爷也被惊动了。在得知雷横得罪的是张宝以后,消息灵通的师爷不由慌了神。王县令是不知道张宝在汴梁的人脉,可师爷却晓得张宝是当今皇后身边的红人。 而王县令在得知张宝是当今皇后身边的红人以后,顿时后悔不已。他怕呀,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枕头风,尤其是当今皇后刮得枕头风,那更是可怕至极。虽然听人说当今皇后待人宽厚,可是不是真的谁也说不准。万一因为张宝的事情让当今皇后在当今官家的耳边抱怨上两句,那自己的日子就甭想好过了。 邀请张宝赴宴,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张宝的态度,也好为自己接下来是否要请人出面说情做个参考。 张宝猜到了王县令的心思,他也懒得跟雷横这种受人利用的二杆子置气,不过为了让王县令心安,他在次日还是带着高宠、羊角儿去县衙赴宴了。 张宝的到来受到了郓城县上下的热烈欢迎,自王县令以下,大小官吏尽皆到场,张宝耐着性子与众人好声好气的说了回话后,与这次事件不相干的人也就识趣的告退了,只留下王县令、雷横以及雷横的两个好兄弟,宋江与朱仝。 “小人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小人一般见识。”雷横跪在张宝面前大声说道。 看到雷横的举动,张宝皱了皱眉,问道:“这话谁教你说的?” “……”雷横虽然没说话,却把目光投向了坐在王县令下首的宋江。宋江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起身对张宝拱手道:“大人,我这兄弟性情憨直,还请大人莫要与他计较。” 宋江,郓城县押司,江湖上人称及时雨,相熟的人又叫他黑三郎。张宝对宋江那是闻名已久,不过见到真人还是头回。眼前这宋江身高还不如现在的张宝,差不多矮一个头,也就一米五上下,皮肤黝黑。不过别看宋江又黑又矮,但长得却还不错,眼如龙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悬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 张宝并非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但受水浒传的影响,张宝对宋江实在缺乏好感。不过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给宋江难堪,见宋江主动开口替雷横求情,张宝便顺水推舟原谅了雷横。他的这番表态,就跟给王县令吃了一粒定心丸般,让王县令很是开怀。 吃吃喝喝一顿,在酒桌上张宝天南海北好一通神侃,侃得自觉见多识广的宋江目瞪口呆,二杆子雷横更是忍不住问张宝道:“张大人,这世上真有黑得跟煤块一样的人?”说完还偷偷瞄了身边的宋江一眼,气得宋江在桌下伸腿狠踹了雷横一脚。 “有啊,古时有过记载的。昆仑奴,其实就是黑人。那人黑得,要是扔到煤堆里,不睁眼不张嘴,你压根就找不见。”张宝笑着答道。 “为什么?” “因为除了牙跟眼白,他周身上下都是黑得啊。” “嗯咳……张大人,你方才说要出海贸易,不知可有什么我等能帮上忙的?”宋江不想再听张宝跟雷横讨论有关皮肤方面的话题,咳嗽一声转移话题的问道。 “哦,宋押司的好意心领,不过这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若是有麻烦需要找你们帮忙,到时我是不会客气的。”张宝闻言答道。 “那不知张大人打算先去哪国进行贸易?”宋江紧跟着问道。 “那可去的地方就多了,远的先不说,先说近的比如高丽、日本,这两国对我大宋文化很是推崇,我大宋的商品在这两国很是紧俏。可以说只要安全到达,那就有得赚。” “能赚多少?”雷横好奇的问了一句。 “少说也得有数万贯的利润吧,要是运气好,十数万贯也是可能的。” “这么多?” “雷都头,你别光看这买卖赚钱多,这里面的风险可也是极大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血本无归。这海上的天灾人祸,比起在陆上只多不少。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求得官家允许,自筹水军,还不就是为了防备海上的海盗。要说这海盗,那可比陆地上的盗匪凶残。陆上的盗匪偶尔还讲究个盗亦有道,图财不害命。可海上的海盗就没那么讲究了,他们奉行三光政策。” “什么三光政策?” “杀光、烧光、抢光呗。所以在海上遇到了海盗,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那就只能自求多福。对了王县令,说起这事我还真有点事要拜托你。” “张大人请说。” “我这自筹的水军目前还要在梁山水泊待上一段时间,你可不要因为他们平日的训练就误以为他们是盘踞在梁山上的贼寇。” “大人放心,下官记下了,保证不会误会。”王县令一听是这事,连忙向张宝保证道。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足饭饱的张宝领着高宠、羊角儿离开了县衙,返回自家在郓城县所开的食为仙分店。送走了张宝以后,王县令没让宋江跟朱仝、雷横离开,而是叫出自家的师爷一起与众人议论张宝这人。 雷横是个二杆子性格,像这种事压根就没人指望他能有什么有见地的意见,王县令也知道这种事指望不上他,他主要是想听听师爷跟宋江、朱仝三人的意见。 “大人,以属下观之,这位张大人与我等并非一路人。”宋江开口对王县令道。 “唔,还有呢?” “但只要我等不去妨碍他要做的事,他也不会与我等为难。”宋江又道。 “哦?何以见得?” “今日酒宴之上,这位张大人天南海北一通说,说到最后却多是异域风情,这就说明这位大人的心思恐怕非在大宋境内。既然他的志向不在大宋,那与我等也就不会有利益上的冲突。至于雷都头得罪那位大人一事,大人也不必过分担心。属下自认看人尚有几分眼光,那位张大人虽年纪不大,但也非是口蜜腹剑之徒,他既然亲口向大人承诺不会跟雷都头计较,那想必就不会做出食言而肥之事。”宋江耐心的向王县令解释道。 第八十八章 途经清风山 道不同,不相与谋。张宝与宋江所选择的路不同,再加上张宝本身就对宋江反感,自然也就没必要跟他亲近,保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足矣。 等到次日天光大亮,张宝带着人离开了郓城,直奔二龙山。一路无事,当张宝一行人到达二龙山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以后。事先得到消息的邓元觉带着李贵、葛三思提前下山来迎。 自夺下二龙山以后,邓元觉等人便按照张宝的交代开始招兵买马,如今山上已经有了五百人。这五百人里除了一开始邓元觉等人带来的二百人外,剩下的三百人都是最近新招募的。 好男不当兵,这句俗话让许多热血男儿对当兵望而却步。大宋以文治武,再加上社会普遍轻视当兵之人,这也就导致朝廷征兵艰难。张宝一时没办法改变大多数人对当兵的抵触情绪,那他也就只能先在当兵的待遇方面下手。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之所以选择从穷苦人家招募兵源,就是因为人穷志短,当人没有别的活路时,那就意味着他别无选择。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会乖乖就范。张宝的招募,说难听点就是花钱买命。 再动听的承诺也不如一块面包实在。穷苦人家不在乎张宝的远大目标,他们看重的只是张宝给出的条件,或者说是福利。比大宋普通兵卒高出一倍的月饷,实实在在落到手中的粮食,那才是关键。 当然当兵的福利高了,要求自然也就相应的提高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兵!首先身体要强健,其次意志要坚强,再次就是必须服从上官的命令。一支没有军纪的队伍,无论个人战力多高,那都只是乌合之众。 二龙山作为张家的首个练兵之地,对于兵员的要求,自然也就严格许多。张宝希望开个好头,规矩这东西最好一开始就定死,那样以后萧规曹随,继续保持下去也就容易了许多。严格要求这一批将来的下级军官,等以后这些下级军官负责训练人马的时候,他们只要想到当初自己训练所吃的苦,相信就不会对自己要训练的兵手下留情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人的劣根性,改不了!凭啥老子当初吃苦受罪,你们这帮混蛋就可以躲过,门都没有! 张宝之所以要在二龙山练兵,目的并非只是为了练出一支可战之兵,更是为将来扩充队伍做准备。二龙山练兵就是张家在为将来的张家军培训军中的中下级军官。张宝给邓元觉的编制是一千人,而这一千人,日后就是张家军中的下级骨干。以一人担任百人将为例,这一千人里哪怕只有一半成为军中的百人将,那也有五万人马效忠张家,所以对于这一千人的培养,张宝很重视。 眼下二龙山只有五百人,缺额还有五百,但就是这五百人,也让邓元觉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张宝的要求太高,而邓元觉也就是一员猛将,让他冲锋陷阵没问题,可让他负责练兵,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李贵、葛三思的父辈虽然也是当兵的,但他们从父辈那里学来的那也只是军中的一些皮毛,缺乏系统完善的一整套练兵手段。张宝来自后世,可他所知也只是那么众所周知的一点,而且时代不同,练兵的方法也会有区别。除了照搬后世的军纪外,对于实际练兵操作,张宝本人也是不甚了解。 不过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在离开汴梁以前,张宝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为此他专门找王进请教过如何练兵,更是书写记载下一本练兵纪要。王进是八十万禁军总教头,他的意见那肯定是有用的。而张宝这回之所以要来二龙山,一是为了见见二龙山的众人,二就是给邓元觉等人送来这本练兵纪要。 “东主放心,有了这本练兵纪要,小僧一定可以为东主练出合格的兵马。”邓元觉拿着练兵纪要向张宝郑重保证道。 “有大师这句话,我自然放心。回头我会把贝应夔留在二龙山担任大师的副手,他是名将之后,自有祖上传下的练兵之法。大师回头可以找他多探讨探讨,研究出一套合适咱张家军的练兵之法。” “你们也不必着急,我让你们带来的二百人都是粗通文墨的,等到二龙山招够了一千人,这二百人就放出去担任伍长,由他们负责教授各伍的兵卒读书识字。你二人主抓的还是军纪。切记,一支没有军纪的队伍只能算是乌合之众。”张宝叮嘱完邓元觉又对李贵、葛三思说道。 “东家放心,我二人明白,一定严抓军纪,不让人败坏了我张家的名声。”李贵向张宝大声保证道。一旁的葛三思也出声附和道:“没错,不缺吃不少穿,要是还敢出去坏我名声,那就是死有余辜。” “交给你们的军纪守则你们一定要在军中切实贯彻下去。而且记住,军纪不仅约束兵卒,同样也约束着将官,谁的手下人犯事了,那所属的将官也必须要到场。” “……东家,难道连将官都罚?”李贵出声问道。 “罚个屁!单是将官到场就已经足够叫他丢人了,我看他下回还敢不敢放松对手底下的管束。” “……东家,你这招可真……” “唔?” “可真高。” “哼,算你机灵。” …… 张宝在二龙山并没有多待,他来二龙山又不是来落草为寇的,办完了自己要办的事情,留下贝应夔协助邓元觉练兵,他则带着焦挺、高宠、羊角儿等人继续北上,前往这次出门的主要目的地,沧州。 半年多前,张宝让秦羽夫妇去了宋辽边界,表面上是为自家买卖提供武力上的保护,实际上却是让这对杀手夫妇替自己在宋辽边界训练一支特殊人马。当然这支特殊人马并非单纯的杀手组织,而是类似于后世的特种兵。 宋辽边界是个情况复杂多变的地方,在那里练兵不仅有利于隐藏身份,更能够得到更多的实战机会。大规模的练兵太扎眼,但小规模的训练却不容易引人注意。如今半年多的光景已经过去,张宝在送秦冬儿去跟家人一家团聚的同时,顺便也可以看看这帮不同于一般人马的特殊人马训练的如何了。 不过二龙山距离沧州甚远,不是赶两天路就能到的。这一日,张宝一行人就到了清风山下。离开二龙山的时候,张宝的队伍就进行了一次精简,此时张宝身边只有焦挺、高宠、羊角儿外加小丫头秦冬儿四人。除了高宠、羊角儿骑马外,焦挺负责赶车,张宝跟秦冬儿则坐在马车里。 有焦挺、高宠、羊角儿三人在,张宝倒是不担心会有不长眼的蟊贼跳出来打劫他。但蟊贼不打劫他,却不代表他们也不打劫别人。就在张宝一行人进入清风山地界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桩拦路抢劫案,而且这起案件还正在进行中。 张宝一行人的出现,让正在作案的一伙人十分兴奋。这拦路抢劫的买卖要么不来,要么赶趟一样来了一桩又一桩。还处在成功作案兴奋中的清风山贼人当即分出一拨人嗷嗷叫的冲着张宝等人冲了过来。 高宠、羊角儿,这两位在日后抗金中大放异彩的猛将此时虽未成年,但接受过名师指点的他们也不是几个普通蟊贼就能对付的。二人见状当即一催胯下马,手中枪毫不留情,不到片刻的工夫,冲过来的十余个蟊贼就倒在血泊中了。 而另一边见到自家人马撞上铁板的清风山贼寇依旧不知悔改,仗着人多势众舍了已经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的肥羊,直奔张宝这边冲了过来。原本坐在马车里观战的张宝见状当即也动了手。不过他没像高宠、羊角儿那样冲入敌阵,而是爬到马车顶上拿着连弩对着冲过来的贼寇直突突。 大宋禁止民间私造武器,连弩这种军中利器更是不许私造。但张宝不在乎,他是官,自己带把连弩防身虽说违法,但就算是被人告发,也不会有人为了这事就跟张宝过不去。即便真有人吃饱了撑的拿这事为难张宝,张宝也有理由对付。他不仅仅是朝廷的武翼大夫,更是朝廷水军的一位统领,虽说这水军是张家自筹的,但在朝廷军队的花名册上,张家水军也是占据了一个位置的,只不过这支水军的一切开销,都是由张家自己负责。身为军官,带把连弩不可以吗? 张宝带连弩没问题,可贼寇想要有把军弩就困难了。别说弩,就是弓都不常见。一般贼寇所用的武器,不是朴刀就是棍棒,再不然就是斧头。而这斧头虽不受官府限制,但非力大者也用不好。清风山的贼寇,大多用的不是朴刀就是棍棒,面对张宝手里的连弩,他们只能生受着。 “三郎,擒贼先擒王。”连射了三轮弩箭,张宝高声提醒高宠道。 高宠听到提醒,当即催马上前,冲到清风山的贼首面前,二话不说一枪挑飞贼首劈过来的朴刀,随即俯身一手抓住转身要逃的贼首腰带,单手一使劲,将贼首整个人举了起来,高声喝道:“都给老子住手!” 清风山喽啰一见自家三寨主叫人单手举过头顶张牙舞爪,顿时失去了主心骨,齐齐发一声喊,扭头就往山上跑。 …… “你是何人?”张宝看着被反绑了双手跪在自己面前的贼首,出言问道。 “哼!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矮脚虎王英。你等最好马上放了我,否则我家哥哥绝不会饶了你等。” “矮脚虎王英?”张宝听到眼前这人自报名姓后不由上下打量了王英一番,不得不承认,这王英长得实在是对不起观众,又矮又挫,就是拿前不久才见过的宋江跟此人相比,宋江都成美男子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见色起意的王矮虎啊。” “二哥,你知道这人?”高宠闻言问道。 “嗯,听人说这王英本是一车夫,有次见雇主里的女儿美貌,便动了歹心,半路途中将雇主杀死霸占了雇主的女儿。后来事发了,他便逃到了清风山。” “你怎么知道的?”王英惊讶的问道。 高宠本还对张宝的话有些怀疑,认为张宝是道听途说不能全信。但没想到这王英这么没脑子,竟然不打自招了。高宠自幼便接受过良好教育,正义感十足,好打抱不平,对于王英这种人渣败类,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 “二哥,怎么处置此贼?”高宠问张宝道。 “按说将他送官才是正规途径,不过咱们对这青州的官员是什么德行也不了解,万一这贼要被人救走,那不还是个祸害。” “那二哥的意思是……” “除恶务尽,既然被咱们碰到了,那就应该斩草除根。我看这地方是个适合埋骨之所,就在此了解他,为民除此一害吧。” “你敢杀我?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王英一听眼前这几人要杀他,不由又惊又惧,色厉内荏的威胁张宝道。 “嘁~你大哥很了不起吗?他要是来了,老子连他一块收拾了。”张宝冷笑一声,看着王英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树林里一阵铜锣声响,一队人马从树林里冲出来,王英一见不由大喜,大叫道:“哥哥,小弟在这里。” “你喊什么喊?你以为你那个哥哥来了你就有救啦?”张宝抽出佩剑搁在了王英的脖颈上。 “小子,你想死就尽管动手,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王英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颈嗓一疼,耳边传来大哥锦毛虎燕顺悲痛欲绝的大叫,“三弟啊~” 张宝看都没看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王英,直接带着焦挺爬上马车,一人端着一把连弩背靠背站定,高宠、羊角儿也催马赶回马车边。 “杀,给老子活捉那个小白脸,老子要拿那小子的心肝为我三弟报仇。”燕顺大声呼喝,一百多喽啰奔着马车围拢过来。 第八十九章 结交花荣 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这话张宝一直以为是夸张的一种说法。但等亲眼见到了羊角儿纵马赶至燕顺面前将燕顺提溜到自家的马车前时,张宝不得不相信,那种小说中的万人敌确实存在,而且庆幸的是,自己身边还有两位。 贼寇之所以被称为乌合之众,那不是一种贬低,而是确实如此。打打顺风仗,以多欺少还可以,可一遇上硬茬,贼寇就先怂了。一见自家的大寨主步了三寨主的后尘,贼寇虽多,但却没人去关心自家大寨主的安危,更别说替刚刚挂掉的三寨主报仇,发一声喊,再次钻进树林不见了踪影。 “二哥如何?小弟也生擒了一贼。”羊角儿高兴的向张宝表功道。 张宝闻言心里不由苦笑,自家这四弟跟三弟就像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不管什么事都要争上一争。方才高宠生擒了王英,不服气的羊角儿这回便生擒了燕顺。不过这种竞争张宝还是乐见其成的。 “行,行,你厉害。”张宝随口敷衍了羊角儿两句,看着被生擒的燕顺,语带戏谑的问道:“锦毛虎,此时有何感想?” “要杀就杀,爷爷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燕顺硬气的答道。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燕顺,你往日里杀人无数,今日被擒,我便替那些惨死在你手里的……”张宝话未说完,就见不远处一队人马快速赶来。高宠、羊角儿立马提高戒备,羊角儿更是叫道:“嘿~这清风山还真是个贼窝,大小贼寇来了一拨又一拨。” “别瞎说,来的是官军。”高宠搭手看了一眼,开口道。 “说不定是贼寇冒充的呢?”羊角儿不服气的反驳道。 “……这倒也有可能。”高宠闻言想了想,扭头去看张宝,张宝见状说道:“暂时别着急动手,先弄清对方的来路,暗中戒备。” 不多会,出现的这队官军便赶到了近前,领头一人是员白袍小将,上下打量张宝等人一番后问道:“你等是何人?本将乃是此地清风寨武知寨花荣,听闻有贼人下山袭击路人,特领兵来救。” “原来是花知寨,本官张宝,途径此地遇见贼人。幸得两位结义兄弟勇武过人,现贼首在此,贼众已然逃回山上去了。” “此人便是贼首?”花荣看了一眼已经被焦挺拿绳索捆好的燕顺问道。 “嗯,此人便是人称锦毛虎的燕顺,清风山大当家,还有一人名叫王英,不过那人已经叫我杀了。” “那不知这位……大人?” “本官添为朝廷武翼大夫,此番游学至此遇到这事,本打算将此贼在此直接结果,也算为民除害。不过既然你等来了,那就将此贼交给你们处置好了。” “这个……” “莫推辞,总不好叫你等白跑一趟吧。” 花荣今日并不是专程跑来清风山剿匪,他本来正带着人在野外打猎,不想遇到一孤身女子前来求救。在得知这女子的家眷遇到了贼人以后,花荣立马带着十几个手下匆匆赶来。白跑一趟对花荣来讲无所谓,可手底下的人难免就会心生怨气,现在张宝把燕顺交给花荣处置,这样一来花荣手底下的人也就不会再有怨言了。生擒贼首,这赏赐肯定少不了。 “多谢大人美意,小寨离此并不太远,还请大人移步至小寨暂歇。”花荣客气的邀请张宝道。 “也好,那本官就叨扰了。” 杀不杀燕顺对张宝来讲并不重要,他只是适逢其会,赶上了而已。把燕顺交给花荣等人去向官府请功,那也只是顺水人情,张宝即不需要剿匪这点功劳,也不稀罕官府赏赐的那点赏银。能借此交好花荣,算是一次不错的交换。 张宝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刚见到花荣的时候张宝还自称本官,可等到了清风寨的时候,已经跟花荣称兄道弟了。花荣年轻,今年不过十八,刚刚才行过冠礼成了亲,这人心险恶四个字他还没有深刻的了解。他只是觉得张宝这人的言谈举止颇对他的脾气,心里也生出结交的想法。 回到了清风寨,花荣让手底下的人押着燕顺去找上司刘知寨报功,自己则领着张宝一行人回到自己家中安顿。 花荣的家庭成员简单,他父母早已亡故,除了新娶过门的妻子,就只有一个同胞妹妹花姿。张宝将秦冬儿交给这对小女子照顾,自己则带着焦挺、高宠、羊角儿随着花荣去了后院花厅。 共同语言是决定两个人能否成为知己的先决条件。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花荣将门之后,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抱负,只是可惜如今大宋以文治武,对武人防范甚严,花荣空有报国之志,怎奈却无有报国之门。 清风寨有两位知寨,花荣是武知寨,但在清风寨真正说话算数的,却是文知寨刘高。刘高此人没什么本事,暗欺压良善很有一套,花荣也由此很是瞧不起刘高。不过官场如战场,花荣瞧不上刘高,刘高自然也就不会给花荣好脸,所以在清风寨,花荣过得并不如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心情郁闷的人喝了酒,又遇到了一个自觉谈得来的酒友,那这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而张宝是个合格的听众,一边劝酒一边由着花荣的性子畅所欲言,这也就让花荣越发的觉得张宝这人值得结交。 等到次日酒醒,花荣的脑子还有些迷糊,张宝等人带着的酒好是好,就是有些劲大,这让头回喝的花荣有点不适应,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花荣也有些记不清了。 “昨晚为夫没什么失礼的举动吧?”花荣询问正在替他梳头的妻子崔氏道。 “夫君放心,也没什么失礼的举动,就是听下人们说,夫君昨晚举弓射月,说是要仿效后羿射日的壮举。”崔氏掩嘴轻笑道。花荣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自打成亲以来,他从未在自己浑家面前出过糗,可这回算是糗大了。 “你……” “夫君且安心,妾身已经叮嘱过下人,不许把昨晚的事情传扬出去。” “……那就好……昨晚我带回来的几位贵客呢?” “今天天一大早,那位张大人就带着人出门了,说是头回来清风寨,要出去转转,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夫君,那位张大人是什么人啊?”崔氏好奇的问道。 “这人可不简单。你还记得你我成亲时你舅舅托人送来的那份贺礼吗?” “记得,听人说那香水可不是一般的贵……莫非那位张大人就是汴梁张家的族中子弟?” “呵呵……虽不中亦不远矣。他不仅是来自汴梁张家,更是汴梁张家的家主,听人说香水便是出自他手。”花荣笑着说道。 “夫君,你这是开窍了?” “瞎说,为夫岂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昨日为夫出外打猎,却遇到有人求救。为夫听后便带人赶去营救,不想等赶到的时候,贼首已叫张大人的结义兄弟生擒活捉。而在见到为夫以后,那位张大人便将贼首交给了我等处置。为夫不想白领他这份人情,这才相邀请他前来清风寨小坐,不过交谈过后为夫觉得此人值得一交。”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此人跟去年与你结识的那位宋大官人相比孰高孰低?” “这二者哪有什么可比性。好啦,你个妇道人家少掺和这事,去吩咐厨房准备酒菜,为夫要在家款待那位张大人。” “还喝呀?”崔氏惊讶的问道。 “呃……少喝一点没事的,快去准备吧。” …… 话分两头,张宝等人那是已经喝惯了烈酒,酒后的反应自然也就没有花荣那样强烈。花荣宿醉不醒,可张宝等人却是早早就起来了。这不告而别有失礼数,张宝便让焦挺骑快马赶去青州城的张家店铺取些东西,自己则带着高宠跟羊角儿在清风寨里四处溜达。 张宝等人的事情昨晚就被随同花荣一同赶去救人的兵卒传开了。生擒了清风山的大当家锦毛虎燕顺,这份功劳少数也能得到百贯的赏钱,花荣是个重义轻财的主,跟随花荣去救人的那十几个人,少数也能分到个五六贯。 不要小看这一贯钱,清风寨兵卒一月的饷银,也就一贯上下,出去什么都没干就得了半年的饷银,这是捡着大便宜了。 清风寨不大,能逛的地方也没多少,张宝等人逛着逛着就逛到了文知寨刘高的地盘,看到被关在木笼囚车里的燕顺,张宝凑了过去。此时的燕顺早已没了刚刚被擒时的嚣张,整个人蜷缩在木笼里,连看张宝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张宝见状刚想要开口说话,就见有人小跑过来满面堆笑的冲张宝说道:“张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你家大人是谁?” “我家大人便是此处的文知寨刘大人。” “哦,那还烦请小哥在前引路。” “张大人请随小人来。” 随着来人进了刘家,刘高满面堆笑的迎上前施礼道:“下官刘高,见过张大人。” “刘知寨不必多礼,本官只是途经此处,无意前来打扰,还望刘知寨莫怪本官多事。” “大人言重了,此番若非大人,这清风山的贼首又岂会如此轻易便落网。大人请,下官已在客厅待茶。” “哦,刘知寨请。这贼首于本官来讲并不重要,所以刘知寨在上报朝廷时大可不必提及。本官如今正在游学,与地方上的事务最好没什么瓜葛,免得日后少了出来游学的机会。”张宝笑着对刘高道。 “这个,这个不太合适吧?朝廷要是查问起来……” “到时你就说是我让你这么说的。刘知寨,此番在你的英明领导下诱捕锦毛虎燕顺成功,这份功劳想必朝廷必有重赏。”张宝笑着对刘高说道。 刘高心里那个高兴啊,在知道花荣生擒了清风山的锦毛虎燕顺以后,刘高一晚上都在琢磨怎么把这份功劳变成自己的。只是一想到这件事里还有一个张宝,刘高就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张宝是京官,而且与宫中也有关系,万一因为这点功劳引起张宝的不满,刘高得不偿失。想了一宿也没想出个好办法的刘高本打算今日找机会去拜访一下张宝,探探张宝的口风。不想张宝如此的“善解人意”,不等自己开口相求便主动把这份功劳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正所谓投桃报李,张宝如此厚道,刘高自然也希望能有所报答。而张宝在听出刘高的意思以后,便笑着说道:“刘知寨不必多想,要说效力实在是言重了。本官只有一事相托,还望刘知寨能够答应。” “大人直管吩咐。” “本官与你这寨中的花知寨一见如故,我知花知寨对刘知寨颇有成见,但还望刘知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花知寨一般见识,不知可否?”张宝笑着问道。 “既然大人又吩咐,下官自当遵从。”刘高赶忙答应道。 “好,那就委屈刘知寨了。时候不早,本官就告辞了。” “大人何不留下由下官招待一番?”刘高见状出言挽留道。 “刘知寨的好意本官心领,不过眼下刘知寨最好尽快将那燕顺送去青州,一来防止清风山余孽前来搭救,二来也好向青州请功领赏。” “大人提醒的是,那下官就不留大人了。” “嗯,刘知寨自去忙吧。” …… 离开了刘家,羊角儿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张宝道:“二哥,你打算招揽那个花荣?” “现在招不来,人家是朝廷命官,而咱们的事还没进展到需要对外招兵买马呢。” “那你干嘛要替那花荣说好话?” “几句话的事,留个人情难道不好吗?四弟啊,昨天我看你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莫不是动春心了?”张宝忽然问羊角儿道。昨天与花荣的家眷见过礼后,羊角儿就变得有点心不在焉,往日喝酒就数他话多,可昨晚喝酒的时候他简直变成了个闷葫芦。 “二哥别瞎说,小弟如今怎会有那种心思?”羊角儿矢口否认道。 “是吗?那你昨晚为何要替花荣挡酒?”一旁的高宠插了一句问道。 “……我那是……没注意。”羊角儿瞪眼叫道。 第九十章 继续北上 在离开清风寨不久,看着脸上不太高兴的羊角儿,张宝暗觉好笑,开口问道:“四弟,还生二哥气呢?” “……二哥,小弟怎么敢生你老人家的气,只是小弟不明白,咱们干嘛不在清风寨多待几天?又不是很着急赶路。”羊角儿有些哀怨的瞅着张宝问道。 “得了,别搞得跟个怨妇似的,你跟人家花小娘子还没怎么地呢。”张宝好气又好笑的数落了羊角儿一句,羊角儿闻言不服气的反驳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哥明知小弟瞧上了花家的小娘子,为何就知道成人之美呢?多待几天会死啊?” “呦呵~看不出来啊,这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啊,平时懒得翻书的四弟都能出口成章啦。”一旁的高宠大惊小怪的叫道。 “你给我闭嘴!”羊角儿没好气的瞪了高宠一眼,又对张宝道:“二哥,你这么着急想要离开,恐怕不是单单就为了赶路吧?” “啧啧……三弟,看来我坚持离开的决定没错,四弟都开始知道动脑子了。” “二哥!” “好啦好啦,你猜对了一半,我之所以坚持离开,的确是想要摆脱一桩麻烦缠身。不过这麻烦究竟会不会出现,我也不敢确定。” “什么麻烦?”羊角儿问道。 “这个麻烦有可能会出现,也有可能不会出现,不过我们继续留在清风寨里不好自处,所以还是趁早抽身比较好。” “……二哥,到底是什么麻烦?” “锦毛虎燕顺。” “那家伙不是已经被抓了吗?难道二哥担心清风山的贼寇敢到清风寨救人?”高宠闻言不解的问道。 “三弟,要按你的想法,你是愿意把燕顺活着送到青州去请赏还是把燕顺的人头送去青州请赏?”张宝不答反问道。 “小弟?要是按小弟的想法,当然是活着更值钱些,不过要是考虑到安全,那当然是送人头。” “清风寨的文知寨刘高我们并不了解,但仅从花荣对刘高的评价来看,此人虽无什么大本事,但却懂得如何讨好上官。这清风山贼寇一直便是叫青州官府感到头疼的存在,如今燕顺被擒,青州官府自是欢喜无限。刘高擅于拍马,自然不会考虑安全,那样一来,能否将燕顺安全送到青州也就有了变数。” 张宝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花荣今日来送我们,说明这次押送燕顺去青州的差事没他的份,可这样一来,也就跟清风山贼寇半道劫人提供了便利。这清风寨里,也就一个花荣是拿得出手的,余者不足为虑。花荣不去,燕顺就有很大的可能被人半道劫走。到时我们继续留在清风寨,你们说我们是帮着花荣还是帮着刘高,又或者自寻麻烦跟着官兵去清剿清风山?” “……二哥,花荣会跟刘高翻脸?” “翻脸倒不至于,不过彼此发生争执那是一定的。这花荣年轻气盛,一向就看不惯溜须拍马的刘高,而刘高也对不服他管教的花荣很是不满。他们之间迟早会爆发冲突,而我们继续留在清风寨,到时走也不走,帮也不帮,处境将会很尴尬。” “二哥,那花荣会不会有危险?”羊角儿担心的问道。 “……放心,你的花小妹不会受牵连的。花荣将门之后,在清风寨也颇有人望,刘高虽然会对花荣怀恨在心,不过短时间内他是不敢把花荣怎么样的。尤其是这回燕顺若是被人劫走,刘高更是要指望花荣守卫清风寨。”张宝白了羊角儿一眼道。 “二哥,那以后刘高会不会陷害花荣?” “四弟啊,这还没成一家人呢?就这么关心自己的大舅哥了?” “二哥说什么呢?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羊角儿不好意思的嗔怪道。 “你还知道啊?四弟,你看上了花小妹我没意见,不过你现如今尚未成年,现在就考虑这事是不是早了点?” “呃……二哥教训的是。” “是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咱们是结义兄弟,你的事就是我们兄弟的事。这事咱先记着,等你成年以后,咱就去花家提亲,花家要是不答应,咱们就是抢亲也要让你如愿。不过在你未成年之前,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你就先给我放到一边,多想想咱要干的正事。” “哦,小弟知道了……二哥,你真的愿意帮我去抢亲?” “……你要是再啰嗦,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娶不到花小妹。”张宝瞪了羊角儿一眼威胁道。 …… 张家的情报网经过这两年多的发展,在大宋各地已经初步构成了一个框架,像张宝吩咐特别关注的事情,也会有专人负责,等到张宝一行人离开清风寨过去三天以后,有关清风寨的情报也送到了张宝的手中。 “二哥还真是料事如神啊。”看完手里的情报,高宠一脸佩服的对张宝道。 事情就如张宝三天前跟高宠、羊角儿所说的那样,锦毛虎燕顺在被押往青州的途中被人掳走了。负责押送的十余名官兵无一幸免,尽皆被杀。花荣得此噩耗之后与刘高大吵了一架,只是刘高是清风寨的正知寨,更得青州知府信任,花荣纵使有再多的不满,也拿刘高没辙,只能生闷气的闭门不出。 “二哥,花荣不会闷出什么毛病吧?”羊角儿担心的问道。 张宝闻言斜了羊角儿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人常说女大不中留,敢情这男的要是有了心上人以后,这心也留不住啊。” “二哥,瞧您说的,小弟岂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羊角儿有些尴尬的辩解道。 “……你都不打自招了。”张宝无语的看着羊角儿道:“也罢,反正师父这次同意你们随我出门是想要让你们经历一些事情,多涨几分见识。你既然如今心有所属,那我也只好成人之美。” “可是二哥,小弟用什么理由……” “你就说你箭术不精,想要请花荣指点一二,不就能赖在花家不走了嘛。不过等我跟你三哥从北边回来的时候,你可要跟我们一同回汴梁。”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 “走吧,走吧。”张宝挥挥手,打发羊角儿道。 “二哥,就这么让四弟走了?”高宠看着羊角儿绝尘而去,有些担心的问张宝道。 “那你说怎么办?眼下还没到咱们忙的时候,等真忙起来,说不准就连关心自己终身大事的时间都没有。老四既然遇到了中意的女子,那就趁早把这事定下来。三弟,你别急,回头你要是也遇到了中意的女子……” “小弟不急,大丈夫何患无妻?”高宠笑着说道。 …… 过了黄河,张宝一行人这一日就进入了沧州地界。河北沧州在后世有着武术之乡的美誉,在沧州习武者数不胜数,出类拔萃者更是无数。相传镖师走镖时经常会喊黑武二字,不是威武,是黑武,因为镖师这一行传说就是这个叫黑武的人率先干起来的。但无论是哪里的镖师,到了沧州地界都会偃旗息鼓,因为沧州的习武之人多,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指不定就有人蹦出来找茬。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习武的人多了,是非也就相应的多了起来。沧州地界不太平,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多如牛毛,几乎只要是有个地势险恶的山头,那就必定有一伙拦路劫道的强人。 山高皇帝远,只要贼寇不攻城占县,没有造成重大的恶劣影响,大宋官府基本不管。沧州位于宋辽边界,大宋的官军光是负责迎对辽人就已经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工夫管那些鼠道蟊贼的闲事。 张宝一行四人进了沧州不过半日,就已经接连遇到了三拨强人。好在高宠、焦挺都不是软柿子,三拨强人无一例外都被杀退了。 “奇怪,这些贼人是不是疯了?怎么就盯着咱们抢呢?”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张宝也不由纳闷的问高宠道。 “二哥莫忧,有小弟在,谅那些贼人也休想得逞。”高宠自信的答道。 “莫要轻敌,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张宝见状提醒道。 带着这个疑问,张宝等人进了开在一个三岔路口的酒铺。三岔路口行人不少,估计这酒铺也不会是什么黑店。已经有些吃腻了干粮的张宝一行人便准备在这酒铺吃一顿换换口。 有钱好办事,张宝舍得花钱,这家开在路边的酒铺掌柜自然是殷勤接待,毕竟张宝这伙人在酒铺一顿的花销抵得上酒铺掌柜三天的收入。酒铺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长得慈眉善目,在得知张宝一行就四人以后,不由也替张宝等人的安危感到揪心。 “客官啊,老汉不得不说,你们几个也是真够胆大的。这沧州遍地是盗匪,你们就这几个人上路,能走到老汉这里也是不易啊。” “老伯,我这结义兄弟是个万人敌,不瞒你说,再来你这之前,我们已经遇上三股盗匪,不过全被我这兄弟给打退了。” “可老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凭你这兄弟一人,难免也会有闪失的时候。” “那依老伯之见,我等该如何是好?” “最好是结伴而行。之前你们会遇到劫匪,多半就是因为你们人少,劫匪觉得你们好下手。可要是与他人结伴而行,劫匪一见人多势众,多半也就不会对你们下手了。” “唔……这倒的确是个法子,不知老伯可能帮我们找些同路之人?” “这事包在老汉身上。” “老伯且慢。”张宝叫住酒铺掌柜,取出一贯钱递给掌柜,“老伯,这人情往来,不能让老伯破费,还请莫要推辞。”说完不由分说塞到开口准备推辞的掌柜手里。 等送走了掌柜,高宠这才不解的问张宝道:“二哥,你难道不相信小弟的本事?” “我相信啊,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来沧州是送冬儿去见她爹娘的,又不是专程来剿匪的。” “说的也是,就是不知那位老掌柜会给咱们找来什么伴当。” “管他呢,反正咱们自己加点小心,别叫人半道上暗算了就是。” “小弟明白。” 酒铺掌柜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张宝等人刚刚吃完饭,他就替张宝找来了一队同行之人。这是支前往辽国送货的商队,领队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长相憨厚,心眼好像也不错,在见到张宝等人以后也没提什么附加条件便同意捎带张宝等人一程。 这支送货的商队规模不小,光是送货的马车有四十余辆,上面的货物都拿油布盖着,张宝也不知道上面都是什么,不过从随行的护卫人数有近百就可以判断出,这批货物的价值不菲。也不知道跟着这伙人一起行动是福是祸? 树大招风,财多招贼,沧州地界的盗匪估计不会眼睁睁的放任一块肥肉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一旦有盗匪出现,那规模肯定就小不了。 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可架不住张宝的好奇心旺盛,对于商队对货物的遮遮掩掩,激起了张宝一探究竟的欲望。这是送往辽国的一批货物,万一这货物里有什么违禁品,那送到了辽国岂不是在资敌?当然张宝没那么高尚,他才不是为了保护大宋的什么机密被外人知晓,他只是纯粹的想要知道那些被人严密保护起来的货物是什么,顺便要是这批货物对自己有用,他也不介意来次黑吃黑。 一般来说,两国的边境地区都是比较混乱的。这批货如果真是如张宝所想的都是走私品,那即便是被张宝黑吃黑了,事主也不敢声张,只能吃哑巴亏。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张宝不是王八蛋,所以能占就要占。欺负老实人不算本事,可欺负这种不守规矩的“坏人”,张宝也就没必要装好人了。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张宝在加入这支商队不久,在路过一处张家情报点的时候,张宝命人联络秦羽夫妇挑选好手迅速赶来与自己汇合,好到时见机行事。 第九十一章 惦记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出门在外,需要注意的事项有很多,而除了财不露白外,尽量少管闲事也是明哲保身的一条金科玉律。张宝并不是一个好管闲事之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尤其不爱做。但凡是要费心思去做的事情,必有张宝想要的“好处”在其内。 就比如这回张宝随同这支北上的商队同行,不管这支商队所运送的货物是什么,其实跟张宝都没有太大关系。即便是真有什么朝廷明令禁止的违禁品,可损失的也是朝廷,而不是张家。让张宝动了黑吃黑心思的是另一个理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军队这东西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玩得起的。张家日后的海贸虽会为张家带来大量的财富,但在目前,至少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张家还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商队看上去跟一般的商队并无二致,但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对于运送的货物,商队每一辆马车都有专人守卫,不许闲杂人等的靠近。可他们越是如此,就越是让张宝等人感到好奇。 张宝表面上配合,一行四人坐着马车远远缀在商队的最后。可到了晚上,张宝便行动了起来。张宝在武艺方面有两个师父,一个便是张宝的义父周侗,还有一个则是如今担任张家首席调香师的莫秋烟。 在没遇到张宝以前,莫秋烟是个飞贼,轻身功夫一流,即便是周侗见了也要夸一声好。而张宝对于那种高来高去的功夫一直便很向往。在跟莫秋烟混熟了以后,便缠着莫秋烟教授自己轻身的功夫。莫秋烟被张宝缠得没法,只好把本门的功夫交给了张宝。 兴趣是学习的动力,只有感兴趣,才会用心去学。张宝学别的功夫没见有多大的成果,但论起逃跑的本事,整个张家除了莫秋烟外,就数张宝跑得最快,哪怕是杀手出身的秦羽夫妇,在跟张宝比试过后那也是甘拜下风。 解开了身上所带的负重物,张宝顿时感到一阵身轻如燕,在马车里换了一套衣服,叫上高宠跟着自己溜出了马车。避过商队负责巡夜的护卫,悄悄接近了一辆商队运货的马车。张宝先让高宠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随即自己悄无声息的进了小树林。将原本身上披着的黑斗篷收好,露出了方才在马车里换上的一身白衣。 随手将头发解开披散下来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又轻轻咳嗽两声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变得更加尖细一些。眼见负责守卫马车的三人中的一人奔自己所在的树林走来,张宝立刻躲到了一棵树后。等到那人挑了一棵树开始方便的时候,张宝飞身上树,利用手中的飞爪勾住了另一棵树后,张宝一边发出低低的冷笑一边从那人可以看见的方向“飞”了过去。 这半夜三更,忽然听到树林里有人笑,又亲眼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从面前晃过,别说胆子小的,就是胆大的也会被吓一跳。来树林边方便的人顿时就被惊着了,才尿了半截就再也尿不出来,提着裤子就往回跑,跑到一半还被地上的枯枝给绊倒了。 “二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林子里有鬼?”见到同伴如此慌张,守在马车边的另两个人连忙赶了过来,其中一个笑着问道。 “你给我住口!”被称作二子的护卫怒声喝道。 “怎么了这是?我跟你开玩笑呢。” “我跟你开玩笑吗?狗子,这林子里真有动静。” “啊?不会真有鬼吧?” “没看清。我方才正尿着呢,忽然就听一阵女人的低笑,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白影在自己眼前一晃,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你不会是眼花了吧?”狗子一脸不信的问道。 “老子又不瞎,怎么会眼花。” “都别吵。”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开口发话道。 “老丁,我真没看走眼。”二子不甘心的说道。 “我没说你看走眼了。狗子,你在这守着,二子,跟我来。”老丁吩咐了一声,抽出腰刀就奔方才二子去方便的地方走了过去。二子见状连忙跟上,老丁一见狗子也跟了过来,不由皱眉道:“回去守着马车。” “老丁,这大晚上了,又没有什么人,你让我跟你去瞧个新鲜呗。”狗子陪着笑请求道。 “……随你。” 三人小心翼翼的到了方才二子说见到女鬼的那棵树前,狗子前后看了看,嘲笑二子道:“怎么样?我说你看花眼了吧?这哪有鬼?” “方才的确……我的妈呀……”二子有些不死心的抬头看了看,不由惊叫一声。老丁跟狗子顺着二子所看的方向看去,不由也是浑身一个激灵,就在距离三人不到五米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个人。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在发现被老丁三人发现以后,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冷笑。 老丁三人顿时感觉腿有些发软,二子更是感觉自己的裤裆有点湿。三人心里明白自己要赶紧跑,可自己的腿这时候却不听使唤,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一样打不了弯。这腿要是不能打弯,别说跑,就是想正常走路都难。 老话讲,哭鬼多蒙冤,笑鬼多凶煞,鬼笑莫如听鬼哭。在封建社会,神鬼之说很是流行,即便是现代,同样也很有市场。人天生便惧怕未知的事物,若是碰到了贼人,老丁三人还敢斗上一斗,可现在遇到了“鬼”,三魂顿时丢了一魂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眼见跑不了,就剩下大喊大叫嚷救命了。 他们这一闹腾,原本安静的营地顿时便沸腾了,一大群人迅速赶到现场,就看到三个摊在地上的人,哪里见到什么三人口中所说的鬼。 商队首领姓张,说不定跟张宝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在发现是虚惊一场后暗松了口气,眼见三个护卫被吓得够呛,他也不好再指责,只得换了三个人顶这三人的缺,至于被吓得不轻的老丁三人,老张头让他们三先去休息,估计缓两天也就没事了。 “那几个人没事吧?”老张头在处理完眼前的事后忽然想起了张宝等人,随口问自己的副手道。 “那不就是。”副手一指正走过来的张宝等人答道。 “张东家,这是出了什么事?”张宝上前抱拳一礼后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人好像发现树林里有贼人出没。” “啊?可我过来的时候听人说好像是有人见着鬼了。” “……张公子不必担心,咱们这有这么多人呢,鬼不会偏偏就挑上你的。”老张头故意吓唬张宝道。 “……真有鬼啊?在哪呢?长这么大总听人说,可就一回没见过。”张宝一脸感兴趣的问道,边问还边向树林子里张望。 老张头郁闷了,他本想要吓唬张宝好叫这几人老实待在马车里别给他添乱,不想没吓住不说,反倒勾起对方的兴趣了。 “张公子莫胡闹,晚上林子里危险重重,轻易不要进林。现在离天亮尚早,你们还是回去接着休息吧。”老张头劝张宝道。 张宝是这起闹鬼事件的始作俑者,林子里究竟有没有鬼他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之所以跟老张头说这些,也是想要打消老张头对自己的怀疑。 见老张头劝自己回去休息,张宝也就不再坚持进林子去找鬼,带着焦挺回到了自家的马车里,先前跟自己分头行动的高宠此时已经在马车里等候。 张宝先是示意焦挺去马车外面守着,防止外面有人偷听,随后才压低声音问高宠道:“怎么样?都发现了什么?” “二哥,果然如你所料,这些马车运送的都不是寻常东西。我在一辆马车里发现了神臂弓。” “什么?你没看错?”张宝惊讶的问道。 “二哥,神臂弓我在庄子里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会认错。对了,除了神臂弓外,还有刀枪甲胄……” “嘿嘿嘿……”高宠还没说完,张宝忽然笑了,吓了高宠一跳,小心的问道:“二哥,你笑什么?” “三弟,咱们这回发财了。这东西可是花钱都不容易买到的。”张宝笑着对高宠道。 “……二哥,你笑得好渗人。这东西是好东西,可想要弄到手却不容易吧。” “哼,不要小瞧你二哥的手段。既然知道了这支商队送的是什么货,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你放心,我不会蛮干的,等冬儿的爹娘带人来了以后咱们再从长计议。商量好怎么把我们的东西从这支商队的手里拿走。” “……二哥,这些东西目前好像不是我们的吧?” “谁说不是?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 说归说,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张宝也是不会“原形毕露”的。在继续随着商队走了两天以后,张宝借口不同路而与商队分道扬镳。不过张宝是走了,但跟着商队的张家眼线也就此盯上了商队。 “秦大哥,这就算是给你们手底下人的一次考核吧,那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在与接到消息后星夜兼程赶来汇合的秦羽夫妇见面以后,经过短暂的寒暄,张宝便对秦羽夫妇布置下了任务。 是骡子是马,那要拉出来溜溜。秦羽夫妇拿着张宝的钱在宋辽边界招募了二百人进行训练,这大半年过去了,这二百人到底实力如何,那不是单靠嘴上说就能作数的,关键还是要看这帮人怎么干。 “东家放心,这事包在我们身上。”秦羽一脸自信的向张宝保证道。 “我对你的本事当然放心,不过也不要轻敌。告诉我们的人,不要在宋境内动手,还有,若是能不伤人命,尽量少伤人。” 张宝既然提了要求,秦羽自然不敢怠慢,当即叫过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问张宝道:“东家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了,去见见你闺女吧。省得她把你这个当爹的给忘了。”张宝笑着说道。 秦羽答应一声,“飞”着就离开了。张宝见状摇头一笑,他也能理解秦羽的心情,人不是常说闺女是当爹的上辈子的情人嘛。秦羽又大半年没瞧见自己的“小情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又要先跟自己汇报工作,这心里恐怕早就急不可耐了。 没打扰秦羽去享受他们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张宝带着焦挺找到高宠,商量今晚他们要在哪里落脚。而在找人打听了一下附近的情况以后,张宝当即定下了今晚要去投宿的地方。 要说到沧州什么地方有名,江湖上的人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小旋风柴进的柴家庄。柴进虽是皇族之后,不过他这个皇族是过气的皇族。宋太祖赵匡胤陈桥黄袍加身,夺得就是柴进老祖宗的江山。 柴进应该感谢赵匡胤是个厚道人,夺了柴家的江山以后还厚待柴家这帮前朝余孽。不过柴进似乎没考虑过这些,他是满心的不忿,柴家后人这个身份断绝了他的仕途,而他自持身份的心理又让他在江湖上难得人心。 柴家庄是柴进的庄子,仗着祖上留下的家业,柴进待人十分大方,只要是来柴家庄的“好汉”,柴进都会款待。不过也因为柴进看人分不出好坏缘故,以至于被柴进看重的多是擅于逢迎拍马的小人,这些人里有真本事却是没有几个。 在大宋,柴进的身份敏感,只要是打算投身仕途上读书人,基本上对柴进都是避之唯恐不及。而对于这一点,如今的柴进也是心知肚明。年幼时尚不懂事,但随着年纪渐长,柴进也就明白了自己在大宋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他就是赵家向世人显示仁义的那块遮羞布。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丹书铁劵,那都只不过是用来装点门面的装饰品,而柴进最想要的,赵家一辈子都不会给。骄傲的柴进不能接受这种命运,但面对现实,他又无力去反抗。 “大官人,有人前来借宿。”老管家柴福在柴进舞了一阵剑后出声禀报道。 “什么人啊?”柴进随口问道。 “听来人自报家门说是汴梁张家的家主张宝。” “哦?快快有请。”柴进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对张宝这人他也是久闻其名。别的不说,单是张家的烈酒英雄醉,柴进就尝过不止一回。 第九十二章 柴大官人 柴进,天生的富贵闲人,就因为出生在柴家,柴进可说是含着金汤匙降生,别人可能需要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柴进甚至不用伸手就能得到。不过人的通病便是长得好看不在乎长相,有钱的无所谓钱财,不在意已经拥有的,只把目光盯在自己还没得到的东西上面。 柴家是皇族后裔,但这个后裔也只是说得好听,如今大宋是赵氏当家,若不是赵氏为显示仁义二字而厚待柴家,柴家这个“前朝余孽”早就被斩草除根了,哪还能任由柴进在沧州柴家庄过得逍遥快活。 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一旦定错了位,很有可能便会给自己带来灾祸。柴进自小便在长辈的耳濡目染之下长大,对于赵氏抢夺了他柴家的江山一事怀恨在心,却没有去想若不是赵氏这些年的厚待,他柴家如何能在大宋立足。 每到改朝换代的时候,新朝必会将前朝的皇室成员诛杀殆尽,以免留下后患。而柴家是幸运的,赵匡胤陈桥兵变,虽从柴家孤儿寡母手中抢走了江山,但却没有断绝了柴家的香火。或许当时是出于其他的原因,但当时的柴家的确是受了赵匡胤的恩惠才幸免于难。 而这些,柴家的长辈并没有对年幼的柴进讲过,只是一味的告诉柴进若是当年老祖宗柴荣未死,那柴家此时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这种如同洗脑般的灌输让柴进对赵宋怀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怨恨,这也就导致了柴进如同小孩子闹别扭般的行为。 张宝得到了柴进的热情接待,虽然张宝并非江湖好汉,但他背后的张家买卖,却足以让柴进动心。单是张家的美酒,在大宋就是供不应求,是大多好酒之徒的最爱。而像香水、梳妆镜这类小物件,更是男子用来追求女子的“必胜”法宝。 柴家虽家大业大,但柴进很清楚坐吃山空并不是持家之道,柴进并非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从他款待张宝时在酒宴上向张宝提出希望可以代理张家在沧州的几样商品就可以看出,这也是个眼光奇准的主。 “大官人,此事可否容我考虑一二?”张宝没有当面拒绝,而是开口对柴进谨慎的说道。 “当然可以,管家,客房收拾好了吗?”柴进满口答应,又询问在旁伺候的老管家道。 “回主人,已经收拾妥当,按照主人的吩咐,几位贵客的房间就紧挨着主人的小院。”老管家柴福恭敬的答道。 “好,你且下去吧。”柴进吩咐柴福退下,又对张宝道:“贤弟,愚兄与你一见如故,务必要在愚兄这里多住几日。” “呵呵……既然兄长挽留,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宝并不担心会因为跟柴进交朋友就遭到他人的攻讦,一来他的官职不高,更没有什么爵位在身,像他这种在朝堂上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算是刁难了也无利可图。二来便是张宝并没有仗着跟当今官家认识便跑去积极的套近乎,而这样一来,都在忙着在官家面前“争宠”的朝中大佬自然也就没工夫来搭理张宝这个边缘人士。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张宝压根就没打算将来在大宋的朝堂上混。 别人不清楚十几年后大宋会面临怎么样的一场浩劫,可张宝来自后世,对于那段历史却很清楚。自打由汉人建立的王朝以来,就从来没有一个朝代的君王连同整个皇室叫敌人给一网打尽过。那段令人感到屈辱的历史,只要是听过的就很难再忘记。 别看此时朝堂上争权夺利看似很热闹,可等十几年后的那场大劫难到来,大宋的朝堂就如同海滩上的沙堡,海水过后什么也不会留下。张宝不是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明知道如今的大宋朝廷到时要完,自己又何必费神费力的往里面掺和。与其浪费精力跟那些注定要完的人斗智斗勇,倒不如把精力放在如何强大自己这方面。 只要没人来干扰张宝自己要做的事,张宝也懒得去搭理那些自命清高的人。当今官家先前有意安排张宝进太学培养自身的人脉,那是出于关心张宝的未来,只是可惜张宝志向并不在朝堂,而且对于那些太学学生,张宝也没有存什么招揽的心思。那帮已经叫人给“洗了脑”的大宋死忠,目前的张宝还不打算招惹。 张宝不怕被人告黑状,打小报告。在商言商,既然柴进有意跟张家进行商业合作,张宝自然没有把送上门的钱财拒之门外的道理,更何况目前的张宝正闹穷呢。他连黑吃黑这种不讲道义的事情都准备干了,还在乎跟前朝余孽勾结这种小事? 柴进在第二天就得到了张宝的答复,答应柴家可以在沧州地界代销张家的美酒、香水等紧俏商品,而作为回报,柴家需要预先支付张家一半的商品货款,等货物卖出以后再结算余下的一半货款。 柴进是有钱没处花,张宝是发愁手里的钱不够,两个人的合作对双方来说都有利。柴家不仅可以借此机会大赚一笔,更能借贩卖商品的机会在沧州布下自家的眼线。而张宝则能借助柴家预先支付的一半货款缓解自家的财政压力,让海贸的前期准备不会为钱财的问题而出现不足。 张宝、柴进虽说“各怀鬼胎”,但结果是两个人都乐意见到的。柴进佩服张宝小小年纪就可以支撑起这片家业的能耐,而张宝则发现柴进并不似自己之前未见面时所想象的那样单纯。 如今占据了梁山的王伦,其实就是柴进安排的人。一次酒后失言,让张宝知晓了此事。好在那时张宝跟柴进已经是合作关系,而柴进也没有因为自己失言叫张宝知道了此事便要杀人灭口。或许对于梁山的王伦,柴进自己都没抱什么希望。 见张宝已经知道了此事,柴进索性便将这事当做一个笑话告诉了张宝。王伦本是个秀才,只是可惜屡试不中,在他穷困潦倒之际遇到了柴进,而那时的柴进恰好也正带着失望的心情准备返回沧州。 柴进是个有着上进心的有志青年,只是可惜他的身份敏感,想要走仕途那基本上是没指望,这事哪怕柴进肯花多少钱也没用。在去汴梁买官无果以后,柴进在准备返回沧州的时候遇到了王伦。 人吓人,吓死人,尤其是自己吓唬自己,那更是没治。刚刚买官失败的柴进那时正是即失望又后怕的状态,总有些疑神疑鬼担心朝廷会找机会除了自己这个后患。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柴进看上了王伦。 王伦那时也是真没辙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王伦屡试不中,又一次的落榜让他举目无亲,走投无路。那时候只要能有一条活路走,王伦就不会考虑后果。但等上梁山安顿下来以后,王伦立马后悔了。可后悔也晚了,他已经落草为寇,再想要重走仕途那是不可能的,也只能继续在梁山上待着。 凭借柴进先期的资助,王伦在梁山招募了数百喽啰,后来又多了杜迁、宋万这两个被柴进推荐上了梁山的头领,王伦这才在梁山有了一点占山为王的山大王样。不过王伦并没有因此就感激柴进,说来说去,柴进虽给了王伦一条生路,但同样也断了王伦的另一条大好前程,虽然这前程凭王伦肚里那点墨水十有八九摸不着,可好歹还有个念想。只是随着王伦落草,这条大好前程是彻底没指望了。 不管什么人,在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时,总是会先习惯性的把过错推给别人。王伦本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主,在发现自己被柴进给“坑”了以后,对柴进自然也就变得不如刚开始遇见时那样恭敬。 而柴进同样也不是什么性格豁达的人,眼见王伦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他对梁山的资助也就断了,先前的投入直当是扔进水里听个响。反正柴家穷得就剩下钱了,给王伦的那钱搁别人眼里是巨款,在柴进眼里也就是九牛一毛。 柴家终归是曾经出过皇帝的家族。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赵匡胤为了显示自己的仁义,不仅没有没收柴家的家产,反而还赏赐了柴家不少的金银。后来每到逢年过节,朝廷的赏赐也不会少了柴家一份。如今百多年的时间过去,柴家的钱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惊人的数量。当然这份宝藏的隐藏地点除了柴进知道外,就连柴进的叔父柴皇城也不知道。 柴进是真正的不差钱的主!他对于钱财看得很淡,也正因为如此,他待人向来都是由着性子来。家里有祖上传下的丹书铁劵,柴进是有恃无恐。直到后来被关进了高唐州的大牢,在发现自己在别人眼里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重要以后,柴进的性格才算是有所收敛,后来得了一个善终。不过眼下的柴进,还是那个自以为有丹书铁劵在手别人就不敢把他怎么样的狂妄之徒。 人常说吃亏是福,这话是有道理的。只有吃了亏,才能够认清自己在社会中所占的份量,也只有吃了亏,才能知道好歹。正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吃亏要趁早,平常吃点小亏,心理素质也就跟着逐渐锻炼出来了,以后再遇上大麻烦也能做到临危不乱。 不过张宝跟柴进如今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交情还没深厚到张宝需要冒着得罪金主的风险来为柴进“指点迷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将来柴进是否会有牢狱之灾,张宝并不十分关心,他关心的只是柴进会支付他多少的货款。 在柴进的庄子上一住就是半个月,张宝此次北上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交给秦羽等人的任务也不需要张宝操心,眼下的张宝有着足够的时间陪着柴进玩。而柴进也的确是个称职的东道主,不过去哪都会带上张宝。而这也跟张宝擅于察言观色会说话有关,哄人开心这一套张宝那是很熟练的,上辈子就是个擅于察言观色的主,这辈子虽然身体换了,但那份瞧人的眼力却没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在大宋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张宝。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本事,张宝的身边才能聚集起性格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迥异的各类人才,没人会因为张宝的年纪小而看轻张宝,因为张宝在和自己人交往的时候那都是拿出自己的真心相待。当然对于外人,张宝就不需要拿出真心了。 一连半个月,柴进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可以招待张宝的地方。打猎、喝酒这种事干多了也会腻,而去风月场所潇洒这种事,张宝又拒绝不去。无奈之下,柴进只好听从了张宝的意见,随着张宝一同到附近的集市里去转转。 柴进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而张宝则不同,他可不认为劳动是件可耻的事情。去集市转转一来是为了散心,二来也是张宝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集市上捡到宝,遇到匹尚未遇到伯乐的千里马什么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打发时间。 为了防止跟秦冬儿走散,张宝一手拉着秦冬儿,一手拿着刚刚在街上购买的小吃,还要兼顾跟柴进说话,不够张宝的忙。而偏偏这时,还有人跟张宝迎面而来,也不看路,就跟张宝撞了一下。 “走路不长眼啊?”跟着柴进一块出来的伴当见状恶声恶气的骂道。 对方也知道理亏,低头连声道歉,张宝见状也懒得跟对方计较。不过等那人走出去十几歩,张宝忽然脑中一闪,方才那情节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到这张宝连忙伸手一摸,揣在怀里的钱袋竟然不翼而飞。 “三郎,照顾好冬儿。”张宝将秦冬儿交给了高宠,随后迈开大步就奔有可能偷了自己钱袋的那家伙追了过去。也或许是作贼心虚,方才偷了张宝钱袋的那贼偷偷一回头,脸色不由大变,因为张宝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他靠近。 第九十三章 好事成双 强中自有强中手,张宝本以为凭自己的本事想要拿住一个贼偷那是半点问题也没有,却不想这贼偷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两个人在人群中闪躲腾挪,张宝每每眼瞅着就要揪住对方,可对方却就跟溜滑的泥鳅,总在最后那一秒逃脱。 张宝记得当初莫秋烟跟自己说过,凭他所学的本领,能够在轻身功夫方面胜过他张宝的不会有十个。可现在看来,莫秋烟的话里所含水分有点多,眼前不就有一个张宝始终抓不住的贼偷。 眼瞅着贼偷就快要奔出集市,张宝此时倒是不心疼钱了,而是对那个身手快过自己的贼偷生出了招揽的心思。这要是叫他给跑了,下回上哪找去?这贼偷的身手如此之快,那探听消息这事对他来说恐怕也是小事一桩。 张宝本来打算请莫秋烟出山负责训练张家的斥候,不过现在遇到了这位,那就不必麻烦莫秋烟了,直接找这人就是。只是这人眼瞧着就要跑出集市,张宝心里不由一急,脱口喊道:“抓贼,抓贼啊!” 张宝这时候才喊抓贼其实已经喊晚了,方才追赶贼偷的时候就应该喊,只是那会张宝在见到贼偷身法快以后生出了比试的心思,许多人都纳闷这两人跟耗子似的在人群里蹿来蹿去的干什么,但因为不清楚是什么事,所以大多人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这时听到张宝喊抓贼,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不过他们就算是想要帮忙也帮不上。眼瞧着贼偷就要跑出集市,这时恰好有一老一少走进了集市。张宝见状连忙喊道:“好汉,帮我拦住那个贼!” 负责挑着货的年轻人闻言立刻放下了货物,将扁担抄在了手里,拦住贼偷的去路,大喝一声道:“且住!” 贼偷哪肯听对方说的,眼见年轻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当即原地一跺脚,整个人就飞上了房顶。正准备就此逃脱,忽然就听身后有人大叫道:“时迁,你今天要是敢跑了,回头我就让人去找你高唐州的舅父一家麻烦。” 已经上了房顶的时迁很显然没有想到在这沧州会有人能认出自己来,动作一缓,回头就想看看到底是谁把自己认了出来。而喊出时迁二字的张宝看到屋顶贼偷的反应以后心里不由一松,自己竟然蒙对了。 先前追的时候张宝没想那么多,但在看到时迁原地跳起上了屋顶的时候,张宝不由纳闷这人怎么跟个跳蚤似的这么能蹦跶。而要是绰号跟跳蚤有关的人,好像只有一个时迁人称鼓上蚤。不管这贼偷是不是时迁,先喊了再说。没想太多的张宝喊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还真叫他给蒙中了。 “你喊谁呢?老子不是时迁。”时迁站在房顶冲站在地面的张宝喊道。 “少装了,你不是时迁你停下做什么?偷盗官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张宝冷笑着冲时迁喝道。 “……我不过就是拿了你一个钱袋,何来官印这么一说。” “你不信?本官朝廷武翼大夫,被你偷去的钱袋里放着本官的官印,说你偷盗官印难道还是冤枉你不成?你想跑就跑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见到时迁似乎想开溜,张宝慢悠悠的说道。 “这位好汉,方才多谢出手相助。”张宝来到正准备离开的那个年轻人面前,拱手一礼道。 “这位大人言重了,小的不过是适逢其会,举手之劳而已。大人若是无事,小的这就告辞了。”年轻人似乎并不太想跟张宝攀谈,张宝见状也不强求,便问道:“那还请好汉留个名姓。” “小的贱名不足挂齿。” “哎~这话可过了,报个名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的名叫石秀。” “石秀?江宁府人士?” “唔?这位大人听说过小的贱名?”石秀闻言一愣,随即试探的问道。 “呵呵……拼命三郎石秀,在江宁府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石秀兄弟,实不相瞒,我之前还曾带人去江宁府找过你,可惜那时不凑巧,偏赶上你不在家,你如今这是……” “……还未请教大人的名讳?” “哦,别叫大人,我叫张宝,家住汴梁城郊张家庄,家中有一些买卖,像什么英雄醉、香水、梳妆盒一类的都是我家的。”张宝一把拉住石秀,生怕他跑了一般,一脸热情的说道。 “……那不知大人寻找在下所为何事?”石秀有些惊愕的看着张宝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想要招揽你为我做事喽。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你还杵在那里等我请你啊?给我滚下来。”张宝前一秒跟石秀和颜悦色,后一秒就冲还站在房顶的时迁恶声恶气的吼道。 要说时迁的本事,真要跑得话张宝还真拦不住,可问题是张宝攥住了时迁的命门。时迁年少时就父母双亡,若不是他舅父一家的照顾,时迁很有可能已经饿死街头。后来学了本事以后,时迁便离开了高唐州。不是他不愿意待在家乡,而是他的本事名声不好听,他怕连累自家的舅父。 方才趁着张宝跟石秀交谈的工夫,时迁已经看过了自己今日得手的收获,果然有一枚官印装在钱袋里。时迁是有自信不叫张宝的人抓着,可张宝抓不住时迁却可以去找他舅父一家的麻烦。生怕会因为自己而连累了自己舅父一家的时迁一时间左右为难,听到张宝冲他吼,他也不敢反驳,乖乖冲房顶上落下,听候张宝的发落。 “身手果然不赖啊。”看着时迁从十几米高的房顶如同一片落叶般落到地上,张宝忍不住夸了一句。 “这位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莫要难为时迁的舅父一家。”时迁双手捧着钱袋递还给张宝道。 “你的事回头咱们再说,唔……石秀兄弟,你看你跟你舅父一脸疲惫,想必一定是累了,咱们不如先找家酒楼……走,不用找了,就这家吧。” 张宝说着就将石秀跟他舅父不由分说的拉进了街边的一家酒楼。张宝没发话,把柄叫人拿住的时迁也不敢跑,只好挑起石秀的货物跟着进了酒楼。不多时,柴进等人也跟来与张宝汇合。 有柴进这个外人在,张宝有些话也就不好当面跟石秀说了,只是告诉石秀自己有意聘请石秀为张家的管事,待遇丰厚。石秀这两年跟着他舅父走南闯北的经商,苦没少吃,但钱却没赚几个。这两年来的经历,让石秀深切理解到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含义,眼下张宝主动招揽,石秀自然不会拒绝。至于石秀的舅父,他对石秀向来视若己出。自然也是希望石秀能够有份安稳的工作。 至于时迁,张宝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告诉时迁要想让他饶了他也可以,不过时迁要给他做一个月的帮闲,专门负责跑腿打杂。时迁无奈,只得答应。 不过等到众人一起回了柴家庄,张宝让时迁把石秀叫过来以后,张宝在酒楼未对二人说的话此时就能说了。听完了张宝的打算,石秀、时迁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看见珍奇动物的目光。 “东家,你的志向还真是不小啊。”石秀感慨的说道。 “石秀兄弟,这不仅仅是我的志向,也是我们大家一起的志向。咱们大宋以文治武,武人想要出人头地,不仅需要有本事,还必须学会溜须拍马。可我不屑去拍那些狗屁不懂的文人马屁,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去拍?” “……石秀当然也不愿意,要不然也不会跟着舅父出门学做买卖了。”石秀闻言笑道。 “呵呵……看来咱俩挺有共同语言的,既然你也愿意陪我疯一把,那河北这一块我就交给你了。” “不知东家需要石秀做什么?”石秀闻言问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石秀兄弟以后的工作有两个,一是经营买卖,二就是情报收集。你不用担心人手的问题,等你去汴梁的时候,就会有人跟你进行交接。” “……东家只让我负责河北这一块,那想必其他地方也有专人负责?” “没错,确是如此。除你之外,还有几人分别负责江南,京畿,西北以及蜀中。” “……石秀一定努力,不叫东家失望。只是东家,你为何对初次相识的石秀如此信任?”石秀顿了顿,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唔……是缘分吧?你我虽是初识,但我就是觉得石秀兄弟是个值得托付大事的人,也相信石秀兄弟不会叫我失望。” “既然东家这样说,那石秀唯有竭尽全力,已报东家信任。” 跟石秀说完了以后,张宝又问在一旁坐了半天的时迁道:“想明白了吗?” “……明白了,不知东家有何吩咐?”时迁闻言答道。时迁是个聪明人,在从听到张宝的打算感到震惊中清醒过来以后,便想明白张宝为何要让自己知道这件事了。对于时迁来说,他并不在乎张宝的打算,与其关心张宝日后是否会成为大宋的心腹大患,倒不如关心一下自己一会若是不顺着张宝的意,他会不会对自己动杀心。 “很好,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省了我不少事。时迁,你的本事光是用来偷盗实在是屈才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张家军在二龙山的斥候营头领,以后主要负责的事情就是打听消息,刺探军情。” “东家,咱们在二龙山还有人马?”时迁有些意外的问道。 “那当然,不仅仅是二龙山有咱们自家的人马,就是这沧州,同样也有一支咱自家的人马。时迁兄弟,不要以为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会想干这件大事,我做事习惯未算胜前先算败,此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出现最坏的情况时所做的准备。” “难道东家是想要学隋末的张仲坚?”石秀插了句嘴问道。 “说对了一半,我要做到的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程度。只有没了后顾之忧,咱们才能放开手脚干咱们的大事。不过眼下说这些都还为时尚早,就像盖房子一样,咱们现在还处在打地基的阶段,日后咱们的成就能有多高,就要看此时咱们的地基打得够不够牢靠。” …… “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石秀看着托盘里黄澄澄的金条,诧异的问张宝道。 “这是咱张家的规矩,虽说咱们不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但所图谋的事情也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但凡是被我招揽来的头领,张家都会发上一笔安家费。你不要以为只给了你一人,但凡是咱张家的头领,人人都有。”张宝微笑着解释道。 “我也有?”一旁的时迁惊喜的问道。 “废话,这里是价值两千贯的金条,一位头领的安家费是一千贯,这些金条里自然有你的一份。” “东家,方才若是我跟时迁兄弟稍有迟疑的话,你会不会……”石秀看了一眼站在张宝身后的高宠、焦挺问道。 “会,我不喜欢跟人玩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所以对你们实话实说,方才你跟时迁若是不愿跟我一块干这件大事,那你们今晚就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君不密则失国,臣不密则失身,我不是想玩小孩子过家家那一套,所以该心狠手辣的时候,我也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多谢东家坦诚。”石秀冲着张宝深施一礼道。 “……东家,其实你大可不必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时迁说道。 “时迁,我视你们是自家兄弟,所以说话不想藏着掖着,与其让你们心生芥蒂,倒不如开诚布公。我的确是做了两手准备,这没什么好欺瞒的。” “东家真的拿我当兄弟看待?” “当然。” “东家不怕跟我做兄弟会坏了名声,叫人瞧不起?” “不怕,日后谁敢瞧不起你,我替你出头。不过偷鸡摸狗的事情以后别干了,那种事好说不好听,你的本事有更大的用处。” “成,日后只要东家不发话,我就绝不出手。”时迁闻言保证道。 第九十四章 良言 金钱虽非衡量一切价值的标准,但往往许多时候,想要体现自己的诚意,用金钱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张宝与石秀、时迁不过初识,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张宝便是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见得就能引得石秀、时迁“纳头便拜”。此时的石秀亦或是时迁,不过就是一小人物,石秀是个学做买卖的年轻后生,时迁也只是个惯偷。最能打动他们的东西,说白了就是钱。什么理想啊,志向啊,统统都没有摆在面前的金子实在。 五两一个的金锭子放在手心沉甸甸的,也让石秀跟时迁下定了为张宝卖命的决心。说好听点的,就是士为知己者死。什么是知己,并不单单是指能够玩到一块的人就是知己,看重自己,尊重自己,信任自己,若是遇到了这类人,一定要好好珍惜。 张宝以诚相待,换来的就是石秀与时迁的“效忠”。学成文武艺,货卖与识家。石秀、时迁难得遇上赏识他们本事的买家,这种时候自然不会犹豫。而张宝对于无意中捞到两个在梁山好汉中人品算是不错的好汉一事也很满意。 这是意外收获,而且石秀、时迁二人的个人能力都不错,对张宝的大业都会有所帮助。张宝虽没有严重的名人收集癖,但能收到即有能力人品也还说得过去的人,张宝还是很开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张宝一直要求自己做到的用人准则。既然他选择信任石秀、时迁,那就不会去担心离开的石秀、时迁会拿着他给的安家费跑路,从此隐姓埋名,辜负他对他们的一番信任。 石秀是带着舅父回江宁府,有了张宝给的安家费,石秀的舅父也就不必为生计继续劳碌。石秀已经打算好了,等回了江宁府,他就在城里给舅父买一座大宅子,然后再请安神医替舅父看看,舅父为自己操劳了半辈子,也该是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时迁与石秀的心思差不多,拿到张宝给的安家费后,他首先想到的也是回报自己在高唐州的舅父一家。二人收好张宝给他二人所写的介绍信便告辞分头去办自己想办的事情了,而张宝则继续留在柴家庄等候秦羽夫妇的消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秦羽夫妇让人送来了好消息,得手了。那批叫张宝盯上的走私货被秦羽夫妇带人在半路途中给劫了。而等张宝听了秦羽夫妇的办法以后,也是不由连声叫绝。 秦羽夫妇并没有在大宋境内动手,而是等到这批货出了关,进入辽地以后,秦羽夫妇带着人装扮成一伙辽人拦住了这批货,之后出其不意擒住了贼首,再然后就是把人留下,把货拉走。 “那批货都有什么好东西?”张宝随口问道。 “回东家,这次我们一共缴获缳首刀二千把,长枪一千五百杆,铁甲二百副,皮甲五百副,纸甲七白副。另外还有神臂弓一百具,八牛弩二十架。” “看来这批货的原主人在朝里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主啊。”张宝咧咧嘴,感叹的说道。别的东西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军器监的监管一直不算太严,像一般的刀枪甲胄花钱就能买到。可有些东西却不是光有钱就能弄到的,比如神臂弓和八牛弩。就算是张宝,他也没办法直接从军器监弄到神臂弓跟八牛弩的成品,只能通过死记图纸然后交给自家工匠仿制。而现在被他黑吃黑得到的货物里不仅有神臂弓,还有八牛弩,这让张宝不由好奇到底是谁这么牛叉,能够直接从军器监弄到这种军中大杀器。 不过好奇归好奇,眼下这些好东西都是张宝的了。除了神臂弓跟八牛弩让张宝觉得比较稀罕外,剩余的东西其实并不能引起张宝的兴趣。张家筹办水军那是得到朝廷允许的,招募兵卒,置办装备,那都不用偷偷摸摸。像普通的刀枪甲胄,花钱就能买到,但神臂弓、八牛弩这类军中杀器就不是张家想买就能买到的了。 仿制需要时间,而有成品作为参考的话,那仿制的时间就会大幅缩短。秦羽夫妇这回缴获的神臂弓跟八牛弩,可以说是帮了张宝的大忙。张宝一心想要开展海外贸易,将自己的基业建在海外,而要保证自己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位,一支强大的海军是必不可少的。但火炮这玩意不是自己想想就能造出来的,轰天雷凌振如今虽然已经投身张家,但对于火药,他也只不过是处于入门阶段,指望他现在就能替张宝造出可用的火炮,那太不现实。张宝上辈子也就是半个军事发烧友,他所知的那点可怜知识也只不过是给凌振的火药研究提供了一个大致的方向,能让凌振少走一点弯路,凌振能研究出什么,那还要看凌振自己的悟性跟运气。 火炮暂时是不用指望了,能搭载到新式战船上的武器还是床弩为主,其中八牛弩就是一种十分适用的武器。之前光有图纸没有实物,沈平等人的研究难免就有些空谈,但现在有了实物,相信对于八牛弩的改造,沈平等人不会叫张宝失望。 张宝一面派人通知灵山岛的李俊等人以训练为名出海沿海岸线北上,接应秦羽夫妇手中所掌握的那批货,一面找到柴进提出了告辞。 得知张宝要走,柴进有些不舍,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柴进已经拿张宝当成好朋友看待。而张宝又不似武松那样不会做人,柴家庄的那些庄客也没理由无缘无故就跑到柴进的身边说张宝的坏话。 “贤弟,你我一见如故,何必急着走呢?”柴进出言挽留道。 “小弟这回出门已近半年,为免家人担忧,是时候回去看看了。而且这天下无有不散的宴席,兄长不必难过,待他日小弟再来河北,定还要来兄长这里叨扰几日的。”张宝笑着说道。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下回来你可一定要来为兄这里。对了,你此番回家,路过高唐州时替我捎一封书信与我叔父可好?”柴进见张宝去意已定,便没有再强留,只是出言道。 “这点小事自无不可。” “那你何时动身?” “明日。” “行,那明日我再将书信予你。” 到了晚上,柴进大摆宴席为张宝送行,席罢后张宝借着酒意问柴进道:“兄长,常听人说你柴家有祖上所留的丹书铁劵,这丹书铁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唔?贤弟,你对这好奇?” “是啊,若是方便,还请兄长让小弟开开眼界。” “这有何难,贤弟随愚兄来。”柴进也是喝多了,起身摇晃着伸手去拉张宝,张宝见状连忙起身,随着柴进摇摇晃晃的就奔柴家的祖祠走了过去。 柴进是柴家家主,他去哪都不会有人拦着,张宝跟着柴进进了柴家的祖祠,柴进一指供奉在祖祠内的一块铁片,对张宝道:“贤弟,这就是祖上传下的丹书铁券,只要有了这东西,我柴家只要不造反,这一辈子就是荣华富贵的命。” “哦,敢情这铁片子就是丹书铁劵。”张宝凑到跟前瞅了瞅,冲柴进抱拳道:“多谢兄长让小弟开了眼界。只是这铁片子真管用吗?” “……这我哪知道去,反正长辈是这么跟我说的。”柴进被问住了,愣愣的答道。 张宝没在柴家的祖祠多待,见识过了丹书铁劵,便跟着柴进一同回了前厅,继续喝酒吃肉。等到次日,张宝走的时候没见到柴进,只见到了柴进的老管家柴福。 “张公子恕罪,我家主人宿醉未醒,难以前来送行,万幸在昨晚主人未醉之前就有过交代,命老奴代为送行。这是一点我家主人的心意,还望张公子务必收下。还有这封书信,也请张公子收下。”柴福边说边讲已经让人准备好的东西递了上来。 张宝倒是不矫情,给了就拿着,反正钱财对柴进来讲不过是些俗物,而那封信也就是顺路,举手之劳。不过柴福接下来让人牵出来的东西就让张宝也有些动容了。在古代,武人最爱的东西有两样,神兵宝马。这两样东西都是武人在战场上保命的依仗,越好越不嫌好。只是大宋朝廷不争气,优良的养马场全落在辽国跟西夏的手里,大宋境内想要得到一匹好马,那基本上都是靠进口。可辽人、西夏人跟汉人打交道的时间多了,人也学精了,以次充好这种事他们也学会了,汉人想要从他们手里买到种马的难度也就增大了。 先前张宝在大名府卢俊义那里接受强化训练,走的时候卢俊义曾托张宝带两匹好马送给周侗作为礼物,这两匹好马就花费了卢俊义至少五千贯。如今这两匹马一匹成了栾廷玉的坐骑,一匹成了孙立的坐骑,周侗骑乘的还是当初张家庄子遭遇马贼袭击时从贼首那里缴获的瘦骨龙。至于张宝、高宠、羊角儿这帮半大的小子,骑的也就是一般的战马,也就比驽马要强一点,跟辽人所骑乘的高头大马几乎没有可比性。 “这五匹马是我家主人送给张公子作为代步之用的,还请公子勿要推辞。”柴福笑眯眯的对张宝道。 张宝听后沉默了片刻,冲柴福一抱拳道:“还要劳烦尊管替我谢过你家主人。……尊管,借一步说话。” 柴福不清楚张宝要干什么,但张宝既然这样说,他也不会反对,顺着张宝的意来到一旁,就听张宝压低声音说道:“你家主人视我若弟,那小弟也不能看着你家主人日后倒霉。还请老管家替我问你家主人两个问题。” “张公子请说。” “一问那丹书铁劵何人所赠?二问赠券之人的后嗣现今如何?”张宝轻声说道。 “老奴记住了,只是……” “老管家不必多问,你家主人若是聪明,自会领悟。他若是执迷不悟,将来落难时,我亦不会袖手旁观。” 张宝走了,带走了柴进送的五匹好马,而柴福在送走张宝以后,自己也到了后院禀报自家主人。此时的柴进哪有什么宿醉的样子,见到管家进来,随口问道:“柴福,那小子走时说了什么?” “回主人的话,张公子临走时让老奴问公子两个问题。” “讲。” “一问丹书铁劵何人所赠?二问赠券之人的后嗣现今如何?” “唔?还有呢?” “还有,就是将来若是主人落难,他不会袖手旁观。” “唔……看来他的确不是朝廷派来试探你我的奸细。”柴进想了想,沉声说道。 “主人,老奴不明白。” “他让你代问的那两个问题,就是想要告诉我,丹书铁劵那东西不靠谱,柴家想要守住这份富贵,最好安分守己一些。” “老奴不明白,丹书铁劵乃是当年太祖所赠,怎么会没用呢?” “……当今官家是出自哪一脉?太祖还是太宗?” “呃……太宗。” “那太祖一脉的后嗣现今生活如何?” “呃……不如太宗一脉无忧。” “呵呵……那这太祖所赠的丹书铁劵又能有多大用处?”柴进又问道。 柴福这回老实了。没错啊,太祖他连自家的后嗣都护不住,更何况是保护柴家的后嗣。这丹书铁劵也就是个摆设,说出去好听而已,这要是需要用到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也就是个铁片子,管不了多大用。 “那主人,咱们私底下的事还要继续干吗?”柴福又问道。 “干,为什么不干?这丹书铁劵虽然不顶事,但只要赵宋还认,那咱们就没危险。更何况那张宝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他所图谋的也不是小事。” 张宝没工夫去管柴进是否会听自己的劝,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再正确的意见,别人不听,那就只是放下张宝正在盘算如何分配到手的这五匹好马。高宠是肯定要给一匹的,武器不用张宝操心,而羊角儿那里也要给一匹。剩下的三匹,张宝打算送两匹去二龙山,给邓元觉跟贝应夔,至于最后一匹给谁,张宝还没拿定主意。 第九十五章 盗马贼 出门在外,最忌露白。张宝自汴梁出来的时候有马车做掩护,所带钱财有多少也就无人知晓了。可离开柴家庄的时候,柴进所赠的五匹好马,这就难以遮掩了。这五匹马虽不能跟皇家马场所饲养的极品宝马相提并论,但在大宋境内,也算的上是一等的宝马良驹,与卢俊义托张宝送给周侗的两匹好马的档次是不相上下。 北宋后期的战马,一般品质的大约是三十贯上下一匹,也可以理解普通骑兵所骑乘的战马就值这个价,而供将佐骑乘的则要稍好一点,差不多要百贯左右,而轮到军中大将骑乘,那战马的价值就不好估量了。马的品质越好,那价格就会翻上加翻。不是所有的千里马都适合供将官骑乘,但凡是千里马,那价值都是难以估量。因为稀少,有价无市,那自然价格就会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当年袭击张宝庄子的马贼在沦为盗贼之前是官府专门负责养马的小官,也正因为这个身份,马贼首领才能接触到像瘦骨龙这一级别的宝马良驹,不过最终还是便宜了张宝就是了。 千里马可遇而不可求,张宝虽不是相马的行家,但他能够从一路南下旁人所面露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自己手里这五匹马都不便宜。而在经过短暂的惊喜之后,张宝也意识到了柴进的不寻常。起初他也认为柴进是财大气粗,不拿钱当钱,可回头仔细一想,也察觉到了柴进的“不怀好意”。 这五匹马没办法藏着掖着,那也就意味着很容易给张宝惹来麻烦。想到这一点的张宝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决定在一个叫郭桥镇的地方短暂逗留几天,等秦羽派来的人赶到以后,再动身也不迟。 郭桥镇不算很大,说是镇,其实规模也就比一般的村落大一点。镇子里没有酒楼,更没有专门提供行人住宿的客栈。张宝只得在镇子里找了一户有闲房的人家,花点钱租了一套小院住下,等候秦羽派来的人赶到汇合。 小丫头秦冬儿此时已经跟着她的父母留在了沧州,张宝的身边就剩下焦挺跟高宠二人。三个人要守好五匹好马,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为了防止有人前来偷盗,张宝与高宠、焦挺轮流守夜。也万幸张宝事先有了防备,才没叫铤而走险的人得逞。 午夜子时,正是张宝负责值夜的时间段,因为担心会有贼来偷马,张宝一点困意都没有,但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张宝也找了本闲书在随手翻看。正翻看着,忽然就听五匹马中的一匹忽然打了个响鼻。 张宝这两天本就有点神经过敏,见到原本睡得好好的战马忽然有了动静,下意识的就认为是来贼了。不过张宝既没喊也没叫,毕竟连个贼影都没看见,这时候大叫大嚷把高宠、焦挺惊起来,万一到时没找到贼,这个脸张宝丢不起。 想到这,张宝故意打了个哈欠,缓缓躺在了藤椅上,那手里的书盖住了脸,但通过书跟脸的缝隙,张宝时刻关注着马棚的一举一动。 就这么保持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张宝几乎都要放弃,觉得自己方才是神经过敏的时候,一道黑影缓缓的出现在墙头,又缓缓的落进了院内,蹑手蹑脚的向着马棚摸了过来。为了防止贼人骑上马就跑,张宝每次到了晚上都会给每匹马的前足或者后足铐上一副镣铐,这样一来即便贼偷躲过了张宝等人,他也别想利用到手的战马立刻跑路。 那盗马贼看上去是个熟知马匹习性的主。好马一般都没个好脾气,尤其是没被阉割过的马,那更是很容易就暴躁。但这贼人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五匹好马除了其中一匹在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反应外,当那盗马贼靠近的时候,五匹马一点异常的举动都没有。 眼看着盗马贼轻轻打开了马棚的栅栏,随后翻身上了一匹马,手里也攥住了其余四匹马的缰绳,张宝知道这时候不能不现身了。一旦叫着盗马贼发现五匹马的脚上都铐着一副镣铐,他肯定得跑。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发现了贼的踪迹,最好当场拿获。眼瞧着盗马贼催马想要离开,张宝猛地从藤椅上弹起来,大喝一声,“抓贼啊~” 在喊叫的同时,张宝也顺手抄起放在藤椅旁的哨棒,整个人冲了过去。大半夜,张宝这一声嚎顿时就把在屋里没怎么睡踏实的高宠跟焦挺惊醒了,不过等他二人冲出屋子的时候,只看到张宝脚踩着一人,手里的哨棒不停的落在那人的屁股上,就听张宝不断喝骂道:“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偷我马!”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张宝的武艺虽然跟高宠、羊角儿这种天生的猛将无法相提并论,但对付一个除了熟知马性外拳脚功夫几乎没有的盗马贼,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张宝一发难,盗马贼就下意识地想要催马逃跑,可没想到他胯下的马却没动,还没等盗马贼弄明白怎么回事,身手极快的张宝已经窜到了近前,跃起一脚将盗马贼踹下了马,随后又是几脚,踹得盗马贼爬不起来了。 等到高宠、焦挺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张宝完胜盗马贼,而且胜利了还不算完,张宝还打算“鞭尸”,万幸高宠跟焦挺及时赶到,这才让张宝的“暴行”得到阻止。 “说,干什么的?你活腻味了,敢来盗爷爷的马。”张宝大马金刀的坐在藤椅上,手拄着哨棒喝问跪在自己面前的盗马贼道。 高宠、焦挺一左一右站在张宝两侧,对于张宝的“胡闹”,他们视而不见,只是与张宝一同盯着跪在那里的盗马贼。 “小人名唤段景柱,江湖人送了个外号叫金毛犬。这次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这位官人大人大量,饶小的一回。”段景柱此时倒是光棍,自我介绍完就求饶。他不光棍也不行啊,眼下被人拿得活的,就是被打死了闹到官府也是他没理。 “哼,饶了你?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我只问你,凭什么?” “呃……这个……”段景柱被问住了,江湖上一般是只要没有深仇大恨,认了怂都会放对方一条生路。可看眼前这几人的装扮,明显不像是混江湖的人。这样一来,段景柱以前的经验就排不上用场。 “那不知这位官人打算如何处置小人?” “哼,你虽罪不至死,但我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三郎,你去外面给我挖几个蚂蚁窝来;老焦,你去把屋里咱们没吃完的蜜糖拿去加热化了,我一会有用。”张宝冷哼一声,吩咐高宠、焦挺道。 高宠闻言配合着问道:“二哥,你打算干什么?” “我准备让你见识见识,开开眼界。一会我先把这家伙身上的衣服给扒了,然后在他身上刻些字,再然后把化了蜜糖抹在他伤口,最后把你挖来的蚂蚁窝也放上去。快,先把他嘴堵上,省得一会叫出声来。” “……不要,不要,大官人饶命,饶命啊~”高宠还没过来堵段景柱的嘴,段景柱已经被吓得一脸惊恐,惊叫求饶。 “你喊吧,你就是喊吧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张宝一脸阴险的冲着段景柱怪笑道,一旁的高宠也伸手一捏段景柱的两腮,把一块白布塞进了段景柱的嘴里。 趁着焦挺去熬糖,高宠去挖蚂蚁窝,张宝先是一脚将段景柱踹翻在地,抬腿将段景柱踩住,随后伸手把段景柱的上衣扯成了布条,无视段景柱嘴里呜咽声,拿出随身的短匕开始在段景柱的胸口刻字。而当段景柱看到焦挺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糖浆走过来的时候,段景柱再也忍不住了,那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的段景柱除了生受着,也只能寄希望于张宝的良心发现了。可能是段景柱的祈求让路过的某位神佛感应到了,张宝并没有急着往段景柱的伤口抹糖,而是扯下段景柱嘴里的白布,冷笑着问道:“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你,你草芥人命,爷爷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呦呵~是个硬汉呐。成,我就喜欢硬汉,那样折磨起来更有成就感。老焦,去催催三郎,我这就等他的蚂蚁窝了。”张宝边说边把碗里的糖浆一点点倒在段景柱的胸口,当然在倒之前,张宝先把段景柱的嘴又给堵上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当看到高宠跟焦挺的身影出现时,尤其是看到二人手里都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事物,段景柱的挣扎更加剧烈了,差点让张宝没踩住。 “还有什么要说的?”张宝又伸手拿掉了段景柱嘴里的白布,慢条斯理的问道。 “……大官人,小人错了,还求大官人大慈大悲,饶了小人这一回吧~”段景柱带着哭腔的冲张宝求饶道。 “知道错啦?”张宝脸上露出了一副得逞的笑容,慢悠悠的问道。 “嗯!嗯!”段景柱忙不迭的点头。可他的表态并没有得到张宝的宽恕,就见张宝面带笑容的接过高宠手里的泥块,手掌轻轻一翻,那泥块就落在了段景柱的胸口。 “嗷~”段景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吓了张宝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而刚刚得到部分活动自由的段景柱一刻也不停,当即就在原地前后左右上下的翻滚起来。 …… “哎~差不多就得了,又没有真把蚂蚁窝往你身上扔。”大约翻了有一会,段景柱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而此时耳边也传来了张宝戏谑的声音。 段景柱翻身盘坐在地上,低头去看胸口,却发现胸口除了有一些站在糖浆的泥土之外,既没有伤口也没有让他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的蚂蚁。 “你害老子好几天没睡好,老子吓唬你一回,咱们也算是扯平了。”张宝在此大马金刀的坐在藤椅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冲段景柱说道。 “你,你~”段景柱被气得三尸神暴跳,此时要不是被绳子捆着,他非蹦起来咬死眼前这个坏蛋不可。 “你什么?怎么?你还不服?三郎,去真挖点蚂蚁窝来。”张宝见状脸色一沉,吩咐一旁的高宠道。 “别,别,小人知错了,大官人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一般见识。”一听张宝又让人去挖蚂蚁窝,段景柱当即便怂了,赶忙求饶道。 “哼,敢偷我的马,不打死你就是便宜你了,还敢不服?”张宝冷哼一声道。 “是,是,小人混蛋,小人不是东西,大官人就当小人是个屁,把小人放了吧。”保命要紧,最关键的是不让眼前这惹不起的太岁又想出什么新花招来折磨自己,段景柱丝毫不嫌埋汰的向张宝求饶道。 “放了你?现在不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放了你,回头你还惦记我的马怎么办?怎么着也要等我的人赶来跟我汇合以后再决定你的去留。” “是,是,小人明白,明白。” “我这不养闲人,这两天你就负责照顾我的马好了。老焦,给他把镣铐铐上,省得回头叫他跑了。” “明白。”焦挺答应一声,拿着镣铐奔段景柱走了过来。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段景柱此时也不敢反抗,乖乖任由焦挺用镣铐铐住了自己的手脚,准备这两天好好表现一下,好让自己碰到的这个太岁心情愉快之下放自己一条生路。 两天以后,秦羽派来的人赶到了郭桥镇,有了这十个人的到来,张宝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不过段景柱的心也提起来了,决定他命运的一刻到来了。 “小段啊,你过来,我们聊聊。”张宝一脸和颜悦色的冲站在不远处等候发落的段景柱招了招手。 段景柱不敢怠慢在他心目中已经跟太岁划上等号的张宝,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张宝面前,一脸赔笑的说道:“大官人请吩咐。” “嗯。”张宝点点头,说道:“这样吧,你不要走了。” “啊?”段景柱一听顿时三魂被吓掉两魂半。 第九十六章 无功不受禄 混江湖这个词听起来挺牛叉的,但其中的辛酸,那也只有混江湖的人自己心里清楚。段景柱出身贫寒,读书又不是那块料,万幸还懂点家传的相马之术,但想在社会立足,并不是说有点本事就可以的,还需要机遇。以段景柱的自身条件,能得遇贵人扶持的可能性太低,段景柱只能捞偏门才得以糊口。 段景柱的情况其实跟时迁挺像,所不同的就是时迁是偷盗他人的钱财度日,而段景柱则是盗取马匹贩卖。他熟知马的脾性,这是职业的需要,要不然马这种活物通常是不允许陌生人接近的,而一旦想要盗取的马匹闹腾,段景柱就只能落荒而逃。 贼偷一般都是流动作案,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期逗留。时迁之所以不在高唐州“谋生”,一是不想给高唐州的舅父一家惹来麻烦,二就是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行事原则。职业见不得光,太多人知晓了,得手的几率也就相应的减少了。 段景柱跟时迁一样,他是常年在宋辽边境活动,在宋地得手了他就跑到辽地去避一阵风头,而在辽地得手了,他就跑回宋地躲一阵。张宝离开柴家庄的时候恰好是段景柱刚刚从辽地跑回来的时候,这回“买卖”不太顺利,叫人发现了,得亏段景柱跑得快,这才没叫人逮到活的。 贪婪是人的原罪!段景柱本应该躲一阵再开工,可当他看到张宝只有三个人却要看守五匹好马的时候,他动心了。认为有机可乘,于是便展开了行动。因为心里的那点轻视,段景柱叫张宝事先察觉到了不对劲。按说已经打草惊蛇了,段景柱应该收手,可就是因为心中的那点贪念,段景柱不死心,跟踪了张宝一行人数日,最后没忍住动了手,结果就叫张宝等人拿了活的。 段景柱并不了解张宝的为人,所以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张宝虽然没有真的伤害段景柱,可留给段景柱的印象就是,这姓张的不是好人,想出的损主意足以叫人生不如死。段景柱不敢惹怒张宝,他的武艺平平无奇,除了会相马养马,几乎就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反抗不了,又不敢跑,段景柱想要重获自由就只能祈求张宝的善心发作,只是等听到张宝打算留下他的时候,段景柱就感觉仿佛天塌了一般,他是真的不想继续待在张宝的身边,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敢反抗,只是可怜兮兮的祈求张宝换他自由。这心里的阴影果然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能被治愈的。 “我说你怎么糊涂啊?”张宝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哭丧个脸的段景柱道:“你一个人在江湖上混能混出什么名堂来?你武力不足,身无余财,想白手起家是不可能,想投靠他人别人也未见得能瞧得上你。如今难得遇到我这样愿意收留你的人,你竟然还想拒绝?” “可,可我怕呀。” “你怕什么?你的‘姿色’好像还不足以叫人动心吧?再说了,老子又没有龙阳之好。留你是因为看你这两天养马养的不错,而我这手底下恰好缺一个精通照料马匹的管事。” “可,可……” “可个屁!就这么定了,你随我一同去二龙山,专门负责照料山上的马匹。”张宝不耐烦的打断了段景柱的纠结,直接决定道。 “……难道大官人是二龙山的……”段景柱十分惊诧的看着张宝问道。看张宝一副读书人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不会相信这么一位看着像是公子哥的主是占山为王的强人。 “嗯,你猜对了。以后老实在山上做事,我是不会亏待自己人的。” “……是,小的遵命。”眼见张宝不放人,段景柱也只能半信半疑的认命了。 打不过,跑不了,不认命怎么办?而接下来张宝让人拿给段景柱的百两黄金,顿时就让段景柱惊呆了。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像段景柱这样的穷鬼,何时见过如此多的黄金。别看他以前盗马为生,但真正的好马他是不敢下手的。因为好马一般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所拥有,段景柱只是想要糊口,也不想惹来杀身之祸。水浒传中段景柱为了投梁山而盗取宝马照夜玉狮子,那也是舍命一博,上山入伙要是没份够份量的见面礼,别人收不收都是问题。只是段景柱没想到自己通过九死一生才盗来的宝马让曾头市给黑吃黑了。若是寻常的马匹被人抢了,段景柱只会自认倒霉,而不会跑上梁山去报告。 因为那时的段景柱并不算梁山好汉,梁山上的好汉不见得就会为了段景柱的事情发兵曾头市。可就是因为这份心中的不忿,让段景柱选择铤而走险,好在当时的梁山好汉是晁盖,一听段景柱说他准备送给梁山的宝马叫曾头市给劫了,立马就恼了,不过结果叫人遗憾,晁盖死在了曾头市。 而晁盖死后,上位的宋江并不打算找曾头市的麻烦,但由于梁山从北地购买的马匹叫曾头市给黑吃黑了,这才引得梁山二次发兵攻打曾头市,但这一次发兵,已经跟段景柱没什么关系了。 在梁山上,段景柱属于可有可无那一类,即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仿佛天上的繁星,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而张宝之所以打算留下段景柱,也只不过是因为眼下的确没有擅长照料马匹的人选。 这两天观察段景柱照料那五匹好马的情形,让张宝决定留下段景柱。好马一般都没个好脾气,尤其是对于陌生人的接近。但段景柱却没有出现张宝等人刚得到好马时的那种尴尬,那些马就像是被段景柱养大的一般,对于段景柱的照料半点抵触都没有。 想做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并不需要领导者样样精通,只要懂得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那他就是一个成功的领导者。张宝看出了段景柱养马的才能,这才动了招揽段景柱的念头。只不过张宝也懒得在段景柱的身上费神,反正这家伙目前不敢反抗自己的决定,日后让他负责的也只是养马的事情,而且等他明白自己日后所负责的事情以后,估计到时赶他走都不会走,所以张宝的招揽也就显得简单粗暴了。 不过虽然手段粗暴了些,但段景柱就吃这一套。而且张宝给段景柱的待遇是头领待遇,安家费一千贯甩出去,就足够叫段景柱这个穷鬼“回心转意”,进而“死心塌地”的为张宝做事。 …… 张宝眼下手底下有了人,也就不在郭桥镇继续耽搁时间,队伍继续启程,目标二龙山。当然在去二龙山之前,张宝要先去一趟清风寨。自家四弟羊角儿还在清风寨呢,张宝得去接他,顺便给他一匹好马。既然给了高宠,那就不能厚此薄彼,不过对于张宝的到来,羊角儿似乎不太开心。 “你臭着张脸做什么?怎么?嫌哥哥我耽误你泡妞了?”趁着身边没外人,张宝没好气的问羊角儿道。 “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数月未见,小弟甚是想念二位哥哥。”羊角儿一听连忙否认道。 “哼哼,既然想念,那你就收拾收拾,跟我们一块回汴梁吧。” “不可,小弟如今学艺未成,岂能半途而废。”羊角儿立马拒绝道。 “我说羊角儿……” “二哥,请叫我大名。” “大名?你自个取的?”张宝有些意外,从认识羊角儿开始,除了知道羊角儿姓杨外,他还真不知道羊角儿有大名,后来叫习惯了,也就懒得去问了。此时见羊角儿一本正经,张宝不觉有些好奇。 “小弟当然有大名,而且这个名还是我爹特意请闻先生替我取的。”羊角儿不满的答道。 “哦,那你大名叫什么?” “小弟大名杨再兴。杨家如今没落,我爹希望我可以让杨家再次振兴起来。” “……好名字,好名字。不过小四啊,平时也没见你要我喊你大名,这时候怎么忽然要求起来了?羊角儿不是挺好的嘛。” “羊角儿是乳名,我如今都多大了?” “……好吧,以后我就喊你……四郎,怎么样?” “也行,反正别再喊我乳名就行。”杨再兴点头同意道。 对于杨再兴的坚持,张宝虽有些不解,但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就随了杨再兴的意。不过真正让张宝震惊的,是没想到自己这个结拜四弟竟然跟那个血战小商河,死后从体内取出箭头足有一斗的猛将同名同姓。历史上的杨再兴有两个,张宝也不敢确定自家这四弟就是那个杨再兴,不过从杨再兴寻常的表现来看,的确配得上猛将二字。 “二哥为何这么看着小弟?难道小弟身上有什么不妥?”杨再兴叫张宝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 “……没事,只是没想到数月不见,你给二哥的感觉好像与数月前截然不同,莫非这就是爱情的滋润?哎~你跟花家小娘子的事咋样了?有谱了没?”张宝说着说着就一脸八卦的问杨再兴道。 杨再兴虽然不懂什么叫爱情的滋润,但一看张宝此时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家这二哥又在取笑自己。好在他已经快被取笑习惯了,也没往心里去。而张宝的询问,又恰好勾起了他的心事。 早恋这种事在古代其实不叫什么事。少年慕少艾,人之常情,就算是在后世的幼儿园里,小男孩也喜欢跟漂亮的小女孩一块玩。花家小妹如今虽只有十岁,但杨再兴的年纪也不大,正是招猫递狗的年纪……呃……应该用情窦初开这个词比较合适。 尤其是在宋代,女子普遍早熟,而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就是人为的。像苏轼、欧阳修等风流文士喜好流连妓馆,狎玩雏妓,而他们的喜好也就影响了许多跟风人士,一块变成了萝莉控。搁后世像苏轼、欧阳修等人的这种行为那是抓着就要枪毙,不用商量,但在大宋,却成了一种时尚,人们普遍认可的一种社会风气。 张宝不是杨再兴的爹,自然不会阻拦杨再兴去追求自己的爱情。而且张宝也不觉得杨再兴追求花小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己给自己找个媳妇有什么错?就算媳妇现在年纪小,可先预定一下不行呀? 杨再兴不想这时候跟张宝回汴梁,张宝也不强求,大业还处于准备阶段,需要用到杨再兴至少也要过几年,趁着这几年先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对此张宝是持支持态度。不过杨再兴转手就想把刚刚到手的好马送给花荣,这就让张宝有些不高兴了。 “哎~想讨好未来的大舅哥没错,可你也要先等我把事说完啊。”张宝伸手一扒拉杨再兴,没好气的说道。 杨再兴让张宝的话闹了个大红脸,花荣见了也是心里暗自发笑,他又不是木头,几个月的相处,又怎么会瞧不出杨再兴“赖”在清风寨的真实目的。当然他并不反对杨再兴对自家妹子的追求,他不是恋妹控,此时也没叫宋江给忽悠的只知兄长不顾亲人,虽然心里对宋江很是敬佩,但同时他也关心自家小妹的未来。 “花荣兄弟,别听我四弟的。这回我拢共从柴大官人那里得到五匹好马,除了给他的之外,我还专门给你留了一匹。”张宝笑着对花荣道。 “哎呀~这个无功不受禄……”花荣连忙拒绝,不过没等他把话说完,张宝就笑着继续道:“当然不会让你无功受禄。花荣兄弟,我是有事相托。” “……不知何事?” “不关你的事,你跟花家小妹的事自个努力去,我顶多到时替你来求亲出彩礼。”张宝先对杨再兴说了一句,随后又对花荣道:“我这事对花荣兄弟来说并不难,花荣兄弟人称小李广,这身箭术在大宋相信也是数一数二,不过我不能为了拉你来我张家做个箭术教头而让你放弃自家前程,所以我只好另选他人。” “唔?张宝兄弟的意思是,有人的箭术可与我比肩?” “对,就算不如,也只是稍逊半分。” “……不知此人现在何处?”花荣感兴趣的问道。 “此人名叫庞万春,是四明山的一猎户,人称小养由基。此人心高气傲,想要招揽此人,必须要先在他最为得意的箭术上胜过他才行。” 第九十七章 受禄必有功 偶像的力量那是无穷的!对于粉丝而言,他们所崇拜的偶像那就是这世上完美无缺的人,即便是偶像犯了错,那错的也不是偶像,而是这个世界! 花荣的年纪如今还未到双十,而宋江此时亦并没有让外人知晓他的真实面目。此时的宋江,在江湖上那是鼎鼎大名的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像花荣这种涉世不深的热血青年,宋江几句叫人热血都跟着沸腾的口号一喊,花荣就能把人视为值得自己去崇拜的偶像,而且这种观念一旦生成,那就极难更改,哪怕是将来宋江做出令人失望的决定时,花荣也能在心里自己替宋江想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去认同的理由来。 很可惜,张宝晚了一步,没有赶在花荣认可宋江前认识花荣,虽然也曾小心试探过花荣,但结果却叫张宝失望,花荣已经对宋江有点个人崇拜的意思,张宝又不可能用宋江此时还没有干过的那些事情来向花荣说明宋江不是好人这个事实,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最大化的利用花荣的价值。 水浒传里箭术高超者当然不止花荣一人,但被人提起最多的,那就是花荣,其次便是庞万春。庞万春是方腊的手下,死在他手里的梁山好汉多达七人,其中九纹龙史进便是中了庞万春的埋伏被乱箭射死。 如今眼见想要得到花荣有些困难,张宝自然便把目标放到了被人称为小养由基的庞万春身上。早在安排朱贵负责江南情报时张宝便将自己记住的一些方腊方面的将领名姓告诉了朱贵,让其暗中查找,若是已经“名花有主”,那便不必接触,可若是还处于“在野”状态,那就想办法试着招揽招揽。 能让张宝记住的方腊那边的将领实在不多,方腊造反时麾下有名有姓的将领过百,但张宝能记住的也就只有十余位,其中邓元觉、贝应夔是已经让张宝给得了手的,至于还没被张宝招至麾下的,朱贵倒是找到了几位,只是那几位不是已经“名花有主”,就是不鸟张宝,相比起那几个无视张宝的主,庞万春的反应还算客气,只是要求张宝这边只要有人能胜过他,那他就愿意为张宝做事。 而张宝在离开二龙山后之所以要走一趟清风寨,为的就是想要请花荣帮忙,只是没想到横生波折,路过清风山的时候跟清风山的贼寇结下了梁子,不过目的还是达到了,结识了花荣。 因为并不着急招揽庞万春,所以在刚认识花荣的时候张宝并没有开口相求,留杨再兴在清风寨学艺的目的,也是想要跟花荣把关系再拉近一点。从柴进那里得到了五匹好马,张宝觉得可以跟花荣开口请求帮忙了。 花荣并不清楚张宝开口相求这件事里还有这么许多的“波折”,面对张宝的相求,花荣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一是张宝会做人,让花荣觉得跟张宝投缘,二是花荣不想欠张宝的人情。一匹好马,有时候就是有钱都买不到,花荣是员武将,坐骑的优劣,甚至会影响到花荣在战场上的生死。 张宝开口相求,让花荣有了说服自己收下这匹好马的理由。而这也正中张宝的下怀,见花荣答应,当即便提议动身前往四明山,会会庞万春。花荣是个痛快人,也不反对张宝的提议,当即简单收拾了一下,随着张宝、高宠二人离开了清风寨。 张宝这一回并没有带焦挺跟段景柱同行,段景柱是要被送去二龙山,但这事张宝又不想让花荣知道,留下焦挺,就是为了让段景柱上二龙山的时候不至于出什么岔子。焦挺是张宝的亲随,只要有叫停在,张宝就不担心段景柱敢在二龙山胡说八道。等焦挺把段景柱送去二龙山以后,焦挺就可以直接返回汴梁,不必再专门跑去四明山跟张宝汇合。 由于不是乘坐马车,张宝一行人的速度自然也比平时快上了许多。这一日张宝等人便到了四明山山脚下的庞家村。庞万春是村子里的名人,张宝随便找了个打听,便找到了庞万春的家。 不想庞家大门紧闭,张宝找附近的人一问才知道,庞万春昨日带着两个好友一同进门打猎,暂时不在家中。猎人进山打猎,不想闲人游玩,打不着就回来另寻乐子。打猎是猎人的谋生手段,打不着猎物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所以一般进山的猎人及不肯空手而归。 按照邻人的说法,庞万春等人至少还要两天才会回来。可张宝又不想就此回去,一想自己随身还带着不少干粮,索性便在庞家村住了下来。也没去找别的住处,庞家是现成的,一道破门,难道还能挡住张宝? 看到张宝等人破门而入,原本看热闹的邻人一个个的都躲回了家里。而张宝也是个自来熟,拿钱跑到邻居家买了一些米粮,随后便在庞家开始做饭,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张宝兄弟,没想到你还会做饭?”花荣很是惊讶的看着在灶台前忙活的张宝说道。 “没想到吧?我家酒楼的厨子,严格来说都算是我的徒孙。”张宝笑嘻嘻的答道。说完又对花荣道:“我说花荣兄弟,别光看着啊,来把这葱姜剥了。” “啊?” “啊什么啊?劳动最光荣,你光想着吃现成的啊?三郎,控着点火,你是烧火,不是烧厨房。” “哦。”正蹲着往灶膛里送柴的高宠应了一声。 …… 不多时,胡奥让眼睁睁看着四菜一汤摆上了桌,提鼻子一闻,还挺香。张宝一边坐定一边招呼花荣跟高宠道:“别愣着了,都坐下尝尝我的手艺。” 三人正准备开吃,忽然就听一声暴喝从门外传来,“哪来的贼子?敢到我家捣乱!”张宝三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就见一身形只能用魁梧二字来形容的小胖妞正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根烧火棍。 “你是谁?”张宝纳闷的问道。 “这是我家,你趁我不在家跑我家来,还敢问我?” “……我是来找庞万春比箭的,你是庞万春什么人?” “我叫庞秋霞,你找我哥哥比箭?你是谁?” “我姓张,之前曾经派人来请过你哥,只是你哥说只有胜过他的箭术,他才肯答应。我这不是找来了一个能够胜过他的高手了嘛。”张宝说着指了指坐在自己右下首的花荣。 “他能胜过我哥?就这么个小白脸?”庞秋霞上下打量了一番花荣,怀疑的问道。 “人不可貌相,总之能不能赢,那也要比过才知道。”张宝也不跟庞秋霞争辩,慢悠悠的说道,只是话音刚落,就听一阵雷鸣般的肚响,再一看庞秋霞,面红耳赤。 “还没吃饭了吧?过来一块吃吧。”张宝笑着招呼道。 庞秋霞面露尴尬,只是她此时也的确是饿了,而且再一想这是自己家,吃饭还用不着别人招呼,当即也坐到了张宝的对面。 “来,来,别客气,尝尝这红烧肉。”张宝笑着为庞秋霞夹菜道。 “……这是我家,我干嘛要跟你客气?”庞秋霞一边嘴里嘟哝一边使劲往自己的嘴里刨饭菜。 一顿饭后,张宝问庞秋霞,“我说秋霞妹子,你哥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要过两天。”庞秋霞嘴里嚼着张宝带来的蜜饯,随口答道。 “那有没有办法让他早点回来?”张宝又问道。 “唔……没有,村子里又没什么事,他干嘛要回来。” “唔……这倒也是。”张宝闻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半个时辰后 庞秋霞看着正在指挥村里人搭建篝火堆的张宝不解的问道:“张公子,你这是要干嘛?” “你方才不是说你哥不会轻易回来嘛,一会我让你点起这堆篝火,到时浓烟一起,在山里的你哥想必就会看到了。” “……你就那么着急?” “当然,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张宝说着看了看差不多有一人高的篝火堆,冲着一旁的高宠说道:“三郎,我看差不多了,点火吧。” 高宠闻言答应一声,当即点燃一支火把扔进了篝火堆。这篝火堆外面是交替架着的粗木,里面则是堆积的柴草、牛粪一类的干燥物,再加上张宝特意在里面还加了一些引燃的火油,大火猛地就窜了起来,一股浓烟忽忽悠悠的就直往天上飘。 张宝往后连退了数步才觉得不再热浪逼人,而庞秋霞等村人则离张宝远远的。从张宝一行人到了庞家村以后的所作所为来看,张宝这人似乎不是良善之辈,做事为求目的颇有点不择手段的意思。唯一让庞秋霞等人稍感欣慰的,就是张宝还没有明抢,不管要什么都会拿钱买,只是像张宝这类人,老实巴交的庞家村民还是不愿太过接近。 张宝也无所谓这些村民是否待见自己,他来这的目的是庞万春,又不是来村里招兵买马,要那么多的好感做什么,只要把庞万春给引下山来,那就目的达到。只是也不只是篝火的浓烟不够大还是山里的庞万春没看到,反正直到篝火燃尽,也没见庞万春着三火四的跑回来。 眼瞅着天快要黑了,张宝只好决定先在庞家住一晚,看明日庞万春会不会回来。可他这一住下,庞秋霞这个姑娘家就不得不搬出了庞家。 “不好意思哈,秋霞妹子,我这一来叫你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张宝一脸假惺惺的跟庞秋霞道歉道。 “哼。”庞秋霞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一夜无事…… 等到次日天亮,张宝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再来一场篝火的时候,庞秋霞跑了进来,没等张宝发问就说道:“我哥回来了。” “回来了?人呢?”张宝闻言向着门外看去,嘴上问道。 “哼,我哥这回打到了一个大猎物,正在村口给人分肉呢。”庞秋霞这时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神色。 “……你哥打到什么了?”张宝见状好奇的问道。 “一头野猪,差不多有四五百斤。” “哦,那倒真是不小,走,瞧瞧去。” “……哎,你不是找人来要跟我哥比箭吗?干脆直接叫上,到时顺手就比了,反正肯定是我哥赢。” “别高兴的太早,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而且你哥刚回来,就算要比也得等你哥把身体养养再说,省得到时输了找借口。”张宝就像是见不得庞秋霞骄傲似的,故意说道。 “哼,我哥才不会输呢。”胖丫头闻言冷哼一声,一扭头跑了。 张宝也不在意,招呼花荣跟高宠一块去村口瞧热闹,三人慢悠悠来到村口,就见村口已经聚集了大部分村民,都在排着队等庞万春分猪肉给他们。庞家村的规模并不大,全村拢共也就百十来户,一头四五百斤的野猪,去掉猪头下水一类的东西,剩余的一家分上二三斤还是可以的。 从村民的反应可以看出庞万春分猎物给众人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而当张宝等人出现的时候,庞万春也在妹妹庞秋霞的指点下看到了张宝。庞万春对于张宝的来意心里有数,对于张宝的招揽,庞万春并不抵触。学成文武艺,货卖与识家。猎人日子清苦,庞万春自然也想要凭借身上的本事衣食无忧。 只是有本事的人一般都有一点小脾气,庞万春也担心自己会投错人,故此才提出了一个“入伙”的条件。一方面可以证明自己的本事,另一方面也可以看看张宝是不是真心想要招揽自己。 庞万春之前并没有跟张宝见过面,他原先也以为张家就算找到了跟自己比箭的人也不会由张宝亲自带来。俗话说得好,人进我一尺,我换人一丈。对于庞万春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张宝的亲自登门,让他感觉到了张家对他的重视。 张宝并没有打扰庞万春给村民分肉,只是静静的等到众人向庞万春感谢后离去,这才带着花荣、高宠来到近前,双手一抱拳对庞万春道:“万春兄弟,小可这厢有礼了。” 第九十八章 不伤和气的比试 跟骄傲自大的人打交道,不先把他那一身傲气打下去,那压根就没办法正常交流。张宝请花荣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宰了庞万春,而是想要收服庞万春,那比试的内容自然也就没必要非得搞得跟生死相搏似的。 庞万春的箭术那是常年累月在山中狩猎锻炼出来的,水平极高,远的不说,单是这回从山里猎获的野猪,就足以说明庞万春箭术的精准。野猪这东西可说是山里的土霸王,平日里就算是老虎也不愿轻易去招惹一头重达四五百斤的成年野猪,哪怕它很饿。 野猪皮肉厚实,平时又喜好蹭树,蹭了一身的树脂后喜欢在碎石上打滚,久而久之,野猪的身上就如同套了一件碎石甲,猎人的钢叉轻易根本就刺不穿。但野猪也不是无敌的,柔软的肚皮跟没遮掩的后门就是野猪的弱点,还有一个弱点可说是所有动物所共同的,便是双眼。庞万春所猎回来的野猪,就是两只猪眼上分别插着一支箭,猪身上再无任何伤口。 花荣是使箭的行家,看到猪头上的那两支箭,自然也就收起了对庞万春的轻视,但庞万春却并不清楚花荣的厉害,也可以理解为庞万春对自己的箭术十分自信。只是自信过了头,那就会吃亏。在与花荣的第一场比试里,庞万春输了,不过庞万春并不服气,当即提出要跟花荣比试第二场。 张宝也从没指望一场比试就让庞万春心服口服,对于庞万春的不服,他早有心理准备。第一场比试的是射死物,也就是射固定靶,三百步开外立一块靶子,花荣、庞万春各射三箭,看谁射中的环数多。庞万春因为轻敌,输给了花荣。 第二场比试自然就不能是继续射死物,张宝打发高宠跟庞万春的两个同伴雷炯、计稷连夜进城,等到天亮之时,三人赶着两百只家禽回到了庞家村。 “张公子,这是……”庞万春看到吵闹不休的鸡鸭鹅们,不解的问张宝道。 “万春兄弟,咱们之前比的是射死物,这回咱们就比射活物,一人一百只家禽一百只箭,两百步外以射眼为准,看谁射中的多。”张宝微笑着跟庞万春解释道。 “……若是射中的一样多呢?” “那就看谁用的箭少。” “好,就按公子说的比。”庞万春想了想,同意了张宝的提议。 庞万春的箭术,那在四明山一带那是家喻户晓,得知庞万春要与人比箭,已经错过了第一场的人们这一回是说什么也不想错过。等到比试开始的时候,小小的庞家村人满为患,而当花荣出场的时候,顿时就俘获了在场大多数女性的支持。没办法,花荣将门之后,虽平日里练功很苦,但毕竟家业殷实,不必似庞万春一般为了养家糊口风吹日晒,奔波劳碌。 “万春,千万不能输啊。”在场大多数男性心里不由为庞万春加油鼓劲。 伴随着鸡鸭鹅的不断惨叫,花荣与庞万春的第二场比试逐渐进入了白热化,等到比试终了,最后一只大鹅倒在了地上,这场比试也终于结束。 “万春兄弟,看来这回是你赢了。”看了看庞万春手里还剩的一支箭,花荣笑着说道。 “……你也不差。”庞万春略带兴奋的答道。 比试的结果是二人所射中的家禽数目相同,但由于庞万春有一支箭是同时射中了一对家禽,这场比试的胜者也就成了庞万春。 “张公子,三盘两胜,如今我与花荣兄弟都是一胜一负,这第三场你准备让我们比什么?”等到人群散去,庞家村的村民也每户拿着一只死掉的家禽回家打牙祭以后,庞万春有些期待的问张宝道。 “死物、活物都已经比过,剩下的当然是比射人。回头你与花荣兄弟分别取三箭在手,相隔百步互射,谁被射中谁就算输。对了,那箭的箭头要去掉,我可不想你们两人为个比试出个好歹。”张宝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补充说明道。 两场比试下来,庞万春跟花荣都有些惺惺相惜,只是比试而已,又不是生死相搏,没必要非打生打死。张宝的办法正合庞万春的心意,便同意了第三场比试的内容。 还是一样的人满为患,看得张宝都有了收门票的念头。随着一声宣布开始,花荣、庞万春分别背对着对方向前迈步。先前张宝说过比试的双方要相隔百步,此时的花荣跟庞万春也就只需要朝前走上五十步便可以转身射箭。 二人心里默默数着步数,等到几乎同时迈到第五十步的时候,庞万春率先转身抬手就是一箭,与此同时花荣也转身了,只不过他却没有像庞万春那样“先下手为强”,而是持弓在手,将射过来的一箭拨打在地。 庞万春见状当即再次搭弓,嗖嗖两声弓弦轻响,两支去了箭头的箭矢一前一后成直线奔着花荣射了过去。就见花荣神色不慌,抬手用弓拨开一箭随即身子一偏,张嘴咬住了后一支箭。 此时的庞万春手上已经无箭可用,但庞万春却不愿就此认输。就见他凝神戒备,打算学着方才花荣躲箭那样也让花荣无箭可用,那样至少也是个平局。只是等看到花荣不慌不忙的射出连珠三箭时,庞万春的脸色有些变了。 方才花荣躲箭时可没有双脚移动过,可庞万春要想要躲过花荣的连珠三箭,那就只有移动身形才能办到。 胜负已分!庞万春的脸色显得有些颓败,好在他也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汉子,没有输了就赖账的恶劣行径。等回到了庞家以后,庞万春冲着张宝屈膝就准备跪倒,不过张宝却不打算让庞万春冲着自己下跪,在庞万春没有跪下去之前,他已经伸手一把将庞万春扶住。 “万春兄弟,这是作甚?”张宝问道。 “……庞万春先前狂妄无知,今日落败,自要兑现当初与张公子的约定。”庞万春沉声说道。 “万春兄弟,既然你有意为我效力,那你我就是自己人,你又何必如此客套。来来,咱们以后是自己人了,我就跟你说说我打算对你的安排。”张宝说着就将庞万春给拉到座位上坐下。 庞万春也比较关心自己的将来,闻听张宝的话后便不再矫情,顺着张宝的意老实的坐在椅子上听候张宝的差遣。 “万春兄弟,眼下咱俩是自己人了,有些事我也就不需要对你有所隐瞒。在告诉你张家对你的安排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东家,庞万春除了还算说得过去的一手箭术,别无所长,哪还会有什么想法,还请东家尽管吩咐。” “万春兄弟……可能是我说的不够清楚,我方才是问你有何志向?又或者可以说是我想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张宝闻言挠了挠头,对庞万春道。 “听凭东家安排。” 张宝:“……” “……好吧,既然你让我安排,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实不相瞒,万春兄弟你并非是做买卖的那块料,所以我当初来招揽的目的也并非是想要让你替我去做买卖。我之所以要招揽你,那是因为你的箭术过人,商场上虽无大用,但在战场上必有用武之地。” “……愿闻其详。”庞万春闻言一愣,随即说道。 “自我有了出海贸易的念头以后,我便想若是在大宋招揽一批强者到海外去开疆扩土,不知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听到张宝这话,在场众人除了知道内情的高宠外,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怪物似的看着张宝。 “不用这样惊讶的看着我,我也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万春兄弟,你跟我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所以有些事我也不用瞒你。张家的水军不仅仅是为了护卫商船航行安全,也是在为将来在海上称雄做准备。一支强大的海军,就足以确保我们在海外的话语权。而一支强大的陆军,更是我们能够开疆扩土的保障。” “那东家的意思是准备让我在哪里为张家招兵买马?”庞万春开口问道。 “……万春兄弟,你觉得你现在是个合格的将领吗?”张宝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的看着庞万春问道。 “呃……这个……还请东家明言。”庞万春不敢自夸,小心翼翼的对张宝道。 “不能不承认,万春兄弟的箭术那是数一数二的,但仅凭箭术,是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将领的。万春兄弟,你要学的还很多。好在眼下还未到我张家对外扩张的时候,所以你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还算充足。” “……不知东家以为庞万春需要学些什么?”庞万春沉声问道,同时心里也有点不服气。 “呵呵……看来万春兄弟这是优点心里不服啊,也罢,我今日就叫你明白一点。来,咱们去院子里切磋一下拳脚。”张宝见状笑了笑,对庞万春道。 “……跟东家你比试拳脚?”庞万春有些担心。 …… “万春兄弟,输给我并不丢人,知道我义父是谁吗?”看着被自己摔得仰面躺在地上不起来的庞万春,张宝笑眯眯的问道。 “谁?”庞万春一脸郁闷的问道。本以为自己三拳两脚就能搞定张宝,没想到自己叫人三拳两脚给搞定了。 “人称铁臂膀的周侗,那就是我的义父兼师父。我还是学艺不精,丢了他老人家的脸。要是换我这位师弟跟你交手,你恐怕连一招都挡不住。”张宝说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高宠。 庞万春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张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打击他道:“万春兄弟,莫要以为我是在借机羞辱你,你是我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羞辱你跟羞辱我自己没什么区别。之所以这样对你,只是希望你可以认清自己的缺点在那里。一手好箭术并不能让你在战场纵横,就是刚刚才赢了你的花荣兄弟,他除了一手好箭术外,还有一个银枪将的绰号,你的拳脚工夫,往后还要勤练才行。”张宝说着伸手去拉仰躺在地上的庞万春。 “……东家,难道我有机会派你义父为师?” “不大可能,我义父的年纪大了,我也不忍让他专门来四明山指点你的武艺。不过你也不必沮丧,虽然得不到我义父的指点,但我师叔却是可以指点你的。回头我会请我师叔栾廷玉来这四明山担任寨主,你除了负责协助他外,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向他请教。” “栾廷玉?他厉害吗?” “我这师叔人称铁棒栾廷玉,不客气的说,你们仨就是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记住,我这师叔为人温厚,你只要真心相求,他一般不会拒绝。” “……东家,那你是打算让我们在四明山招兵买马,为日后去海外征战做准备?” “嗯,对了,说到招兵买马,你也不要给我一个劲的招人。关于这件事我有两点要叮嘱你们,一是军法无情,我们是军队,不是贼寇那种乌合之众,所以这军纪必须要遵守,无论是谁犯了军法,都会有相应的惩罚。回头等负责军纪的人到了四明山以后你们要用心记住,否则谁若是犯了,就是我也救不了你们,切记。” 被张宝看到的雷炯跟计稷相互对望了一眼,心里不由纳闷,自己二人好像没答应跟着张宝,怎么这张宝话里话外都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看呢?有心想要提醒一下张宝,可一时间又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张宝不说了,雷炯跟计稷刚准备开口,就听张宝又对庞万春道:“咱们张家军的军纪是严,但严也有严的好处,而且军纪严,可福利好啊。普通兵卒一月的粮饷就是一贯,而头领的粮饷则是翻倍。还有头领级别的入伙是能得到安家费的,像万春兄弟你,回头你跟你两个兄弟就能得到一人一千贯的安家费。不过这笔钱我没带着,只能回头让我师父来四明山的时候捎给你们,到时你们只要签收就好,不必觉得不好意思,那就是你们该得的。” “东家,这无功不受禄……”庞万春一听还有安家费这么一说,连忙想要推辞,只是还没说完就被张宝打断道:“我是要带着你们去玩命,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收,那将来做事用心些就是了。” 第九十九章 动摇 凡事想要成功,谋定而后动是必须的。仅靠一时激情,往往坚持不到最后,自然也就很少有成功的可能。但恰恰就因为有那么几次成功的先例,就让无数想要走捷径的人趋之若鹜,铤而走险。 就如在战争史上留下一笔的各种经典战例一样。物以稀为贵,事也是同理,正因为他少,所以才会让觉得值得一记。但人们往往忽略了一点,数千年的战争史,不可能只存在那几次以少胜多的战役,大部分战役之所以没有得到记载,只是因为那些战役的结果属于“正常”,不让人觉得意外。 做事所遇到的风险越低,成功的可能性就会越大。张宝要做的事情是要承担杀头的风险,为了不掉脑袋,张宝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进行慎重的考虑。而他也没必要在事情未被朝廷知晓之前就去做铤而走险的事情。 许多事情不是做不到,只是没想到而已。大宋朝堂上下如今不会有人认为一个明明有着大好前程的少年会偷偷去干大逆不道的事情。张宝有当今皇后做靠山,当今官家对其印象也是不错,只要他安分守已,张家这一代基本上是可以保证荣华富贵的。 也正是引为这种“错误”的认知,张宝的举动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也就并不算出格了。张宝对外宣称要进行海外贸易,而为了保证出海商船的安全,自建一支水军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北宋对待水军并不重视,此时不是南宋,需要依托长江作为防线。现在的大宋,主要的敌人是西夏跟辽国,而这两个国家想要入侵大宋,不需要走水路。因为不需要,水军在大宋也就显得可有可无。 张宝自费筹建水军,对朝廷来讲是件好事,没人认为张宝是在为将来去海外占地盘做准备,平白为朝廷多了一支可用之兵,朝堂诸公此时大多都有一种捡到了大便宜,遇上了冤大头的感觉。 宁要人知,不叫人见。张宝之所以要让朝廷知道自己筹建水军而不是偷偷摸摸招兵买马,首先便是为了避免遭人攻讦,毕竟私募兵勇这是杀头的大罪,可若是此事得了朝廷的许可,那招兵买马就不用提心吊胆了,更不需要担心会有人跑去官府告密。其次便是招兵买马不是单单招人就可以,各种军械也是必须要有的。 有了朝廷的许可,张宝只要花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官府购买,张家虽然正在组建自家的各种工坊,但这是需要时间才能看到成效的,而且有许多军中利器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仿制创新也都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段空白期内,向官府购买是最方便的选择。 张宝聪明就聪明在他把自己的一部分想法公之于众。这就像是在说谎,完全的谎言容易叫人揭穿,可掺杂在真话中的谎言,却很难让人发觉。别人只知道张宝要出海贸易,也知道张家有一支水军正在筹建当中,可别人不知道张宝出海除了经商外,还打算出海外开疆扩土,异域称王。 别人只以为张宝出海是为了求财,却不知张宝除了求财外,还有别的目的。任谁也不会相信,张宝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干这件在他们看来属于“大逆不道”的事情。 花荣虽是朝廷的军官,但对于当今朝廷,花荣心中却是诸多不满。大宋以文治武,这武将在大宋的待遇远不如文官。花荣年轻气盛,更不屑为了当官而去溜须拍马,但这样一来,他的官途也就没什么希望了。就如同恶性循环一般,花荣的心里也就越发的苦闷。 而宋江也正是在这时与花荣结识。宋江长得虽然差强人意,但却有副好口才,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他看出了花荣心里的苦闷,所说出的话自然也就正合花荣的心中所想。在花荣的印象里,宋江虽然只是郓城县里的一个小小押司,但却志向远大,报效朝廷之心甚浓,只是苦于奸臣当道,有心杀贼却又无能为力。 知己就是这样出现的! 好在此时花荣还没有“堕落”成对宋江有求必应的脑残粉地步,他佩服宋江的“胸襟”,也愿意为宋江的“抱负”去舍命,但还没有严重到放弃自我,言听计从。若是花荣的内心有一架天平存在,此时的宋江只是稍稍占了一点上风,花荣的亲眷还没有被彻底“干掉”。 张宝跟庞万春吐露实情的时候没有避着花荣。这不是张宝行事不谨慎,而是张宝想要尝试着“挽救”一下花荣。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花荣有心光耀门楣,但又不愿向权贵低头。宋江口中所说的志向往令花荣感同身受,这才对宋江感到钦佩。但豪言千遍,不如亲身一试。张宝想要的就是让花荣亲眼看看,亲耳听听,自己跟那个只会嘴上说说的宋江有何不同。 一个人若是在心里对另一个人产生了认同,那旁人的劝说都有可能被视为“别有用心”。而想要这个人“回心转意”,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其自己推翻自己当初的看法。宋江满嘴道义,但他所干的事情却没有几件能够称得上道义二字的。花荣涉世不深,想要让他扭转对宋江的看法,唯有让他自己去认清宋江的真面目。 而张宝要做的,就是给花荣提供一个可以与宋江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相比较的对象。宋江能说,可张宝却是在做。这中间的差别,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张宝并不指望花荣能够“幡然悔悟”,但也不希望将来的花荣继续做个“糊涂人”,叫人忽悠的不顾亲情,惟命是从,不是“糊涂人”是什么? 此时的花荣当然并不知道张宝的“险恶用心”,他尚处于震惊当中。在花荣的眼里,张宝是个好运缠身的主,但等听到张宝跟庞万春所说的事情以后,他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眼前的张宝。 告密这种事花荣是不屑为之的,但这并不能阻止花荣对张宝的“崇拜”。就仿佛是一个正在黑暗中前行的人忽然见到了亮光一般,花荣对于张宝的“想法”,只能用五体投地来形容。 让更让花荣感到佩服的,便是张宝不仅仅是嘴上说说,他还在切实的进行着他的“计划”,这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说易行难!这世上太多人习惯只是嘴上说说,但若让他去做,那无数种理由都能被他找出来。花荣虽然心中有那么一点对现实的忧愤,但让他去改变,他却又无从下手。之所以崇拜宋江,那是因为宋江能说会道,让花荣认为追随宋江不是件坏事。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判断,花荣才会舍弃原本好好的官不当,跟着宋江落草为寇。只是让花荣没想到的是,转了那么一大圈,自己最后会成了朝廷走狗的走狗。 此时的花荣还没有对宋江彻底的死心塌地,张宝的出现,无疑让花荣对于未来多了一种选择。张宝并不指望花荣会立马舍弃宋江而投入自己的怀抱,但让花荣动摇了对宋江的信心,张宝的目的就达到了。 张宝很“阴险”,也很理智。他很清楚自己身上没有那种“王八之气”,想要聚拢人心,一靠情意,二靠利益。情意虽无价,但若是没有利益,也是很难留住人心的。张宝如今能够招揽到诸如栾廷玉、邓元觉这样沙场无敌的猛人,能够让李俊、张顺、阮氏三兄弟这样的一方豪杰听命于他,所依靠的就是情意加利益。 情意这东西需要张宝真心去付出,对于这一点张宝做的很不错,而利益这东西则需要张宝去努力将众人的各自利益转变为共同利益。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做事自能无往不利。海外割据称雄,就是张宝为众人定下的共同利益,一旦这个共同利益实现了,众人的个人利益也就能够得以满足。 留在大宋没前途,这是邓元觉、李俊、张顺、阮氏三兄弟等等人的共识,他们没有显赫的家世,更不愿向权贵低头,想要一展抱负,唯有抓住张宝为他们创造的这次机会。而像邓元觉等人这样身有所长却难以施展的人是大有人在。 高手自古在民间!而张宝要做的,就是不断去发掘那些不得志的人才,将那些人拉上自己的“贼船”,为自己效力,共同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这种“诱惑”,因为回报率太高了。一旦张宝成功,那跟随张宝的人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开国功勋”,这不仅仅是自身的价值得到了体现,更是光宗耀祖的一桩大好事。 风险虽高,但却值得冒险一试。 庞万春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他本以为这回投靠张宝顶多也就是混个家将的结果,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惊喜”在等着他。对于张宝的安排,他是一点都不反对,而对于张宝的提醒,他也是虚心接受,并且准备大力改正。 在没有遇到张宝之前,庞万春还觉得自己不错,但在被张宝狠狠教训了一顿以后,庞万春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确实就如张宝说的那样,他除了一手可以拿出来见人的箭术以外,身为一员将领所需具备的条件他都并不具备。 为了将来不落人后,庞万春准备埋头赶上。而作为他的好友,雷炯、计稷二人也不得不有难同当,跟着庞万春一起准备开始他们的“求学之路”。 “我那师叔武艺过人,精通兵法,你们跟着他学是一点都不吃亏。四明山的日常所需你们不需要操心,我会命人按时送达。你们在四明山的任务,一是练兵,二便是加强自身的能力。而且不瞒你们说,除了四明山外,二龙山也是我张家的一处练兵之地。最多半年,你们就要派上用场,到时你们四明山与二龙山谁练得兵强,我就用谁。” “东家,那我们练兵时需要注意什么?”庞万春一听连忙问道。 “一是军纪,我不希望将来的张家军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军纪必须每个人都遵守,谁若是犯了,绝不容情。二就是,四明山对外暂时是占山为王的贼寇,但这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像贼寇一样行事。记住,我给你们的任务与二龙山一样,替天行道。你们不仅不许欺负附近的百姓,更要替天行道,帮那些挨了恶霸劣绅欺辱的百姓出头。我们虽然暂时不能往海外招募百姓,但留下个好名声,为将来招募百姓去海外定居提前做个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东家,咱们还要迁徙百姓?”庞万春惊讶的问道。 “废话,不迁徙百姓,咱们就算一时占了别人的地方,不出三代那地方还是别人的地方。”张宝白了庞万春说道。 “哦,那东家准备迁徙多少百姓?” “这事你先不要管。唔……我估摸着,至少得有个两三百万人的基础才能确保咱们占下的地方以后也是咱们汉人的天下。”张宝说是不让庞万春操心,但还是大致给出了一个答案。 “两三百万人?”庞万春对张宝的目标暗暗咋舌。 “一开始咱们当然不需要迁徙那么些人过去,一下子迁过去咱们也照顾不过来。咱们分批迁,可人离乡贱,如何让人相信咱们,一个好名声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万春兄弟,百姓是咱们日后能不能成事的关键,你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万春明白,日后四明山的兄弟谁要是敢祸害百姓,谁求情都没用。”庞万春认真的点头向张宝保证道。 “嗯。”张宝闻言点点头,又对庞万春道:“还有一事我要交代给你,咱们在四明山招兵买马,但这招人虽不看出身,却要看其德行,有才无德者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咱们也不要,这一点你一定要牢记。” “那怎么才算是有才无德?”庞万春问道。 “简单,看他这人有没有过恃强凌弱的事情便行了。” 第一百章 误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张宝没打算混江湖,只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的练出一支用于日后可以供他征战海外的人马,这才暂时借江湖这条道走走。他没指望把二龙山或是四明山给培养成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山寨,也没准备取代梁山以后在绿林道上的地位,无论是二龙山还是四明山,那都只是张家暂时的练兵之地,一旦在海外拿下了基地,重心便会开始转移,而到那时,二龙山、四明山等等呗张宝用来练兵的山头就会转变成张家钉在大宋的一个个据点,即可以隐藏一部分人手以备不时之需,又可以为张家迁徙百姓提供临时落脚地。 除了二龙山、四明山外,登州的青云山同样也被张宝列为了自家的练兵之地,只不过眼下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没有着急去占地盘。安排好了四明山的庞万春等人,张宝便带着花荣、高宠离开了四明山。 原本张宝可以直接返回汴梁,但这回花荣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利用完就扔到一旁不管不问那不是张宝的性格。恰好张宝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杨再兴,便与花荣一道又回了清风寨,顺便也把之前从杨再兴那里借来的好马还给杨再兴。 从柴进那里得了五匹好马,结果张宝一匹都没给自己留下。这让得了张宝好马的花荣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张宝不在意,花荣想还也还不了,这事也只好作罢。 回到清风寨以后,杨再兴依旧留在清风寨跟着花荣学艺,张宝特意叮嘱了杨再兴一番,这才带着高宠离开清风寨。因为二人只有一匹好马,张宝便又坐上了马车,出门在外,有辆马车其实还是挺方便的,至少野外露宿的时候睡在马车里就行,而且有了马车,也意味着可带的东西能增加不少。 虽说这时候的马车缺少减震的工具,但坐习惯了也就没事了。白天高宠骑马,张宝驾车,到了晚上二人便找地方住宿,夜路二人是不准备走的。虽然张宝跟高宠都是有功夫傍身的主,高宠还是个高手,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宝又不是出来行侠仗义的,没必要非走夜路招惹贼寇。 可就算是白天赶路,这拦路的贼寇也没见少了多少。一个王朝从新建到鼎盛,往往也伴随着各种矛盾的不断积累激化。其中土地兼并的问题,更是诸多矛盾中尤为严重的一个矛盾。大宋之所以暂时还没出现前朝民变不断的情况,不是因为朝廷政策得当,只不过是大宋的官员将这个矛盾进行了提前的预防。一旦出现失去土地的百姓,官府就会将其编入新军,由朝廷拨付钱粮养起来,而这也得益于南方经济的发达,朝廷能够从中得到大量的赋税用以应付开销。 但随着宋徽宗日益沉迷玩乐不问政事,朝廷能够用来养民的钱也就越来越少。当生活基本保障都无法得到满足,百姓的唯一活路也就只剩下揭竿而起了。 张宝这一路南下过来,几乎每走到一处“穷山恶水”,那就必有一伙“刁民”出现抢劫张宝。只是这些乌合之众吓唬吓唬寻常人还凑乎,可遇上了高宠这种万人敌,那就活该他们倒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这话反过来说也可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拦路抢劫张宝的那些强人,有大部分与其说是强盗,还不如说是乞丐。一个个穿得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手里拿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就比如现在,拦住张宝、高宠二人去路的这伙强盗,为首的一个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身后站着两个半大小子,而这三人就是这伙强盗的生力军,剩下的就是一帮老弱妇孺。 “把,把吃的交出来!”匪首声音有些发颤的冲着张宝跟高宠嚷道。 “二哥,要活的要死的?”高宠漫不经心的问道。 “……别伤着他,回头咱们还要花钱给他治。”张宝眼睛盯着匪首手里拿着的大锤,随口答道。 高宠闻言点了点头,一催胯下马,高宠所骑的马那是柴进所送的五匹马里最好的一匹,名副其实的千里马,那速度自然也是杠杠的。几乎就是转眼便至,匪首正一手拿着一个大锤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才一眨眼的工夫,对方就已经到了近前。不等匪首反应过来,高宠左脚离镫,抬腿冲着匪首的那张长脸就踹了过去。 好在之前张宝有过交代,高宠这一脚留了几分力,可即便如此,挨了一脚的匪首也是当场晕了过去。一见匪首倒地不起,众喽啰顿时就跟炸了窝般,哭嚎着就冲过来“奔丧”了。也不去管高宠,全都围在匪首周围嗷嗷惨嚎。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你等好大的胆子!”就在张宝琢磨着是否要过去看看情况的时候,树林里忽然传出一声暴喝,紧跟着就见一道士装扮的人跳了出来。 “老道,你胡说什么?你瞧清楚了,他们才是拦路抢劫的强人。”高宠十分不满的冲道士叫道。 “哼!休得狡辩,老道的眼没瞎。你看着这些人一个个面有菜色,而且老弱妇孺皆有,哪有一点强人的样子。反倒是你,分明就是个恃强凌弱的恶徒。” “你,你……”高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伸手点指老道。 “怎么?理屈词穷了吧?”老道一脸得意的叫道。 “哼!”高宠懒得跟这突然蹦出来的糊涂蛋掰扯,干脆利落的冲老道竖了个中指,拨马回到了马车边。 老道虽不明白高宠冲自己竖中指是什么意思,但本能的觉得心里有些不爽。但眼前还有一桩正义等着自己去伸张,也就暂时放过了高宠,来到了那群已经变为小声抽泣的“可怜人”旁,温言问道:“你等有何委屈直管道来,老道定为你等主持公道。” “多谢道长仗义,我等本是这附近的一家农户,只因家中田地被人霸占,为了糊口而不得不学着别人干起了这剪径的勾当。只是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就遇到了麻烦……” “等会……”老道听出了不对,赶忙打断老汉的话问道:“你方才说你们这是头一回剪径?” “是啊,总听人说这剪径挺简单的,可没想到……” 老道的脸此时青一阵,红一阵,而那个说出事情真相的老汉却还没察觉到自己先前言语中的不妥。 “我说老道,事情你都清楚了吧?现在可以放行了吧?”高宠这时高声问老道道。 “……请便。”老道脸憋得有些发紫,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哼。”高宠轻哼一声,张嘴刚想要再嘲讽老道几句,赶着马车的张宝这时开口道:“三郎,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位道长先前也没有恶意,相反,他倒是有颗仗义执言的心。只是可惜他在行动之前没有先搞清楚事情的始末,怪不得他。” “二哥,你就是好脾气。”高宠嘟哝了一句,不再言语。 “这位道长,不知你欲往何处?”张宝没管高宠的嘟哝,微笑着问道士道。 “这位公子请了,老道正准备前往汴梁,途径此处听到有人哭嚎,方才误会还望公子勿怪。”道士客气的对张宝道。 “这还真是巧了,我兄弟二人也正准备返回汴梁,道长若是愿意,不如与我等一同上路,也好路上有个照应。”张宝闻言向道士发出了邀请。 “这个……”道士犹豫的看了一旁的高宠一眼。 “道长莫担心,我这兄弟虽性格有些骄傲,但本性不坏,心胸同样也不小,方才只是一点误会,说清楚也就没事了,道长不必为此介怀。” “……那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道士又指了指那伙强人问道。 “这个……他们虽落草为寇,但却并非出于本愿,我也不想深究,放他们一马吧。”张宝见状想了想后答道。 “只是贫道看他们可怜,公子也看到了,这些人里最壮的那个此时生死不知……” “喂!老道你不要太过分了,他们拦路抢劫,技不如人就应该认命……”高宠不爽的叫道,只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张宝已经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长是出家人,自然慈悲为怀,这点我理解。但慈悲不代表好坏不分,这伙人既然当初决定拦路抢劫,那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后果,也该由他们自己来承担。道长同情弱者没错,但总不能因为同情就罔顾事实,纵容恶行吧?” “呃……这位公子教训的是,贫道受教了。”道士无言反驳,只得虚心接受。张宝说完这番话后也没再替邀请道士同行的话,一抖手里的马缰绳,赶着马车就奔大名府的方向而去,至于那个道士如何去帮助那伙强人,张宝没兴趣。 “二哥,方才你干嘛想要邀请那个道士同路啊?”高宠不解的问张宝道。 “还不是因为我觉得那道士的品行不坏,是个见义勇为的主,只是没想到却是个好坏不分的糊涂蛋。”张宝笑着答道。 “那咱们这回路过大名府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大师兄?”高宠又问道。 “那是肯定要去一趟了,要不然回头大师兄可是会挑咱们礼的。”张宝闻言笑道。 张宝、高宠都是周侗的徒弟,而除了他们二人外,卢俊义、林冲则分别是张宝、高宠的大师兄跟二师兄。不过虽然都是同门,但无论是张宝还是高宠,都不怎么喜欢跟同在汴梁的林冲来往,而跟远在大名府的卢俊义反倒是挺亲近。 这回路过大名府,不去拜访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这也浪费不了几天,张宝也没什么急事需要往回赶。 “小弟张宝、高宠,见过大师兄。” “二位贤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卢俊义笑着搀起张宝、高宠道。现在的卢俊义可说是人生赢家,家有娇妻,衣食无忧,平素邀上三五知己饮酒游玩,想干啥干啥。也正是因为生活无忧,卢俊义对于路过的张宝、高宠很是热情。 张宝、高宠本打算只在大名府逗留个三五日,但在卢俊义的热情挽留下,张宝、高宠在大名府足足待了十天之久。通过这十天的光景,张宝也结识了不少大名府的名人,其中最让张宝感到惊喜的便是认识了文武双全的许贯忠。 许贯忠在水浒传里是属于隐藏人物那一类的,也正是因为许贯忠的劝告,原本准备随宋江回朝领赏的燕青才会选择弃官而走,落了个好下场。 这是一个大大的人才!张宝十分想要将其招揽过来为自己的大业效力。但用什么名目来说服许贯忠呢?许贯忠是聪明人,寻常的说词不见得能打动对方,可据实相告……张宝又有点顾虑。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许贯忠此时对待朝廷是个什么态度,张宝并不清楚,贸然说出自己的志向,万一此时的许贯忠还是大宋的“死忠”,那到时张宝要如何是好? “小宝,这两天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在卢家后宅,卢俊义随口问张宝道。 “……师兄,你瞧出来了?”张宝闻言一愣,片刻后问卢俊义道。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出来。不过小宝,男欢女爱方是人间正道,你怎么会有龙阳之好呢?”卢俊义语重心长的对张宝道。 “噗~”张宝嘴里的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听到卢俊义的话顿时一口酒全喷出去了,一点都没糟践的全“赏”给了坐在一侧的燕青。 “哎呀~小乙哥,对不住哈~”张宝一边向燕青道歉一边气急败坏的冲卢俊义嚷嚷道:“师兄,说话要负责任,我什么时候有龙阳之好了?哪个王八蛋造的谣?” “啊?你不是因为得不到许贯忠而愁眉苦脸?可我听三郎说这两天你做梦都在念叨许贯忠这个名字。”卢俊义有些诧异张宝的反应,不解的问道。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事关自己的清誉,张宝也顾不得保密了,一脸郁闷的跟卢俊义、燕青解释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波折 作为大名府的首富,卢俊义在许多人的眼里无异于人生赢家。百万家资便是卢俊义说话办事的底气所在,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常人难以拥有的家资,让卢俊义的傲气比起旁人要更严重一些。 有钱就是任性啊!张宝之所以能跟卢俊义来往,并不是因为张宝有多了不起,只不过是占了与卢俊义同属一门这层关系。在卢俊义的眼里,张宝就是个需要他关照的小兄弟,仅此而已。 不过今日张宝的一番言谈,让卢俊义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小师弟了。有本事的人若是得不到当朝的重用,要么做个隐士,比如遇到张宝以前的闻焕章,要么投奔他国,昔日大宋落第举子张元投奔西夏得到重用,转脸就把大宋的韩琦给打得大败而回。但像张宝这样看不上“东家”打算另起炉灶的主,卢俊义别说头回见,就是听也是头回听。 常识!张宝恰好不是个喜欢按常识做事的主。他所选的路在卢俊义的眼里简直可说是惊世骇俗,但若是仔细想想,这又何尝不是大宋武人的另一条出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天下并不只有大宋一国,投奔敌国辱没祖宗,但自力更生,依靠自身的力量去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这也未尝不可。 卢俊义心高气傲,寻常人压根就入不得他的眼,而他的性格也不适合混迹官场。当年他与林冲一道参加了朝廷征讨西夏的战争,但就因为战后对朝廷的封赏不满,卢俊义回到大名府继续当他的富家翁。虽说衣食无忧,但那颗不甘就此碌碌无为之心却一直未死。 一身的能耐却没个能够发挥的地方,那这身岂不是白学了?卢俊义想要学有所用,但却又不肯趋炎附势,后来拒绝燕青的劝告执意留下接受朝廷的封赏,恐怕也是心里那份建功立业之心在作祟的缘故。 卢俊义对于张宝的想法有些心动,但他并没有贸然跟张宝说自己也想要掺一脚,只是提醒张宝行事要谨慎,切记需要保密。而张宝也没指望卢俊义这时候舍弃现有的生活跟自己去“玩命”,只要卢俊义不去“告密”,那就没什么好失望的。 “什么人?!”燕青忽然大喝一声,冲到了门外,随即就听一声惨呼,就见燕青揪着一人回来,将手里那人摔在地上,向卢俊义说道:“主人,这人方才在门外偷听。” “李固?你为何在此?”卢俊义看到地上那人不由诧异的问道。 “师兄,此人是谁?”张宝问道。 “此人名叫李固,去年年关之际昏死在我家门前,我看他可怜,便收留他在家中做一下人,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卢俊义皱眉说道。 “你来此作甚?”张宝问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固道。 “小,小人奉夫人之命前来请主人去用饭的。”李固赶忙答道。他怕呀,这么大个秘密叫他无意中听到,会不会被灭口?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张宝又问道。 “小,小人刚来,就被小乙哥给抓进来了。”李固不敢说自己已经来半天了,那是找死,只说自己刚来,希望可以糊弄过去。只是张宝又岂是一个容易被糊弄的主,即便这李固真的就如他所言是刚来,但为了安全起见,张宝也准备宁杀错无放过。 “刚来?你骗谁呢?我方才出去的时候你分明是背对着大门,迈步准备离开。”燕青怒声揭穿了李固的谎话。一旁的卢俊义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沉,而李固一见脸色也是一变,为求活命,李固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向卢俊义保证自己绝对不把方才听到的事情说与外人知晓。 “师弟,你看……”卢俊义有些犯难的问张宝道。 “师兄不必为难,就把此人交给我好了,正好我那缺人。”张宝笑眯眯的说道。 李固一听这话顿时被惊得魂飞魄散,可此时此刻,他的个人意见压根就没人在乎,卢俊义不想“出卖”张宝,而李固此时也还没有完全得到卢俊义的信任,李固的死活,远没有保守张宝的秘密重要。 “先关进柴房,等我师弟走的时候再一并带走。”卢俊义吩咐燕青道。燕青答应一声,提着已经抖作一团的李固离开了房间。 “师兄,小弟给你添麻烦了。”等到燕青带走了李固,张宝这才一脸歉意的对卢俊义道。 “哎,师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为兄虽不便帮你,但也不能坏了你的大事。那李固你能留则留,若是不能留,那就随你处置。”卢俊义摆摆手,对张宝道。 “多谢师兄体谅。” 张宝本以为事情到此也就结束,等把李固带走,到时是杀是放那就完全凭自己的心情。只是没想到李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被关进柴房的当晚竟然逃走了。而且逃走了还不算,还连夜跑去官府告密,说卢俊义与反贼勾结。 谋反,无论是哪朝哪代,那都是要杀头的大罪。大名府的知府汪大人一听下人禀报说是大名府里有人意图谋反,顿时就被吓得睡意全无,等听李固说完以后,更是片刻都不肯耽搁,当即便命大名府的牌军索超带人前去抓捕。 索超人称急先锋,得了上司的命令也不迟疑,当即便点了五百兵丁连夜便将卢俊义的家团团包围。万幸索超的副手周瑾还算谨慎,阻止索超直接破门而入,而是先礼后兵,先跟卢俊义来文的。 “区区一逃奴的胡言乱语,知府大人也能相信?”卢俊义怒不可遏,大声骂道。 “卢员外不要动怒,即是逃奴胡言乱语,那还请那位张公子前去府衙对质一番如何?”周瑾开口提议道。 “……周瑾,我这位师弟可是朝廷的七品命官,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卢俊义冷声说道。 “是,是,卢员外提醒的是,不知可否让那位张大人前往府衙一趟。”周瑾从善如流的改口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若是周瑾来硬的,卢俊义直接能把人给打出去,可现在人家客客气气,卢俊义也就不好发作了。 “师兄不必着怒,小弟来这大名府数次还真没去过府衙,趁次机会去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是叫周瑾是吧?” “正是在下。” “还烦请周牌军能够约束兵丁,莫要惊扰了这街坊四邻,这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是是,不知张大人何时动身?” “呵呵……就现在吧,免得你不好交差。” “多谢张大人体谅。” 张宝并不担心李固的告密,一个是卢家的逃奴,一个是有着大好前程的朝廷命官,二者所说的话,只要不是存心要对付张宝,换谁都知道该信谁。张宝先是安抚了一番卢俊义,随后便随着周瑾、索超去了大名府府衙。 大名府里出了反贼,这样的大事自然惊动了许多人。在索超、周瑾去卢俊义家里拿人的同时,大名府里几乎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都来了。不过等李成、闻达从汪大人口中得知那个被告密的反贼是卢俊义的客人张宝以后,二人几乎就是本能的开始跟汪大人保持起了距离。 汪知府一介书生,平日里待在官府里处理公务极少出门,但李成、闻达却时常在街上走动,对于卢俊义的那位小师弟,二人比起汪知府要了解的多,也清楚张宝的背景是如何的厉害。放着一份远大前程不要非要谋反,这是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的事。 “李成、闻达,你二人这是怎么了?莫非知道那反贼?”汪知府见李成、闻达神色不对,不由开口问道。 “大人,不知是何人前来密告那张宝意图谋反?”李成闻言反问道。 “是卢俊义家的一家奴,他说他无意中听到卢俊义与那张宝商量谋反之事,结果被发现后关进了柴房,他逃出卢家以后便跑来告官。” “……大人,区区一逃奴之言岂能轻信?大人有所不知,那张宝非是寻常人,虽行商贾之事,但他与汴梁权贵多有来往,听人说便是当今皇后也对其多有关照。大人仅凭一逃奴之言便派人前去抓捕,万一因此事得罪了京中权贵……”李成话虽然没说完,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汪知府也听出来了。 只是汪知府是个一根筋,也可以说他身上具备着读书人的迂腐,自认自己是一个不畏权贵的好官。李成的劝告他不仅没听进去,反倒激起了他的“倔性”。 等到张宝随着周瑾、索超来到府衙之后,汪知府不仅没有以礼相待,反倒想要对张宝大刑伺候,来个屈打成招。 张宝的心里本就窝着点火,被人告密换谁都不会开心。只是张宝不愿“伤及无辜”,这才将心里的火气压下,但汪知府的所作所为无异于火上浇油。张宝本打算好言好语,把事情说清楚也就没事了。凭着自己的背景,跟大名府知府客客气气的把事情解释一番,把李固的告密定性为家奴挟私诬陷也就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没想到汪知府似乎有心坐实张宝意图谋反一事,虽说张宝的确是在秘密筹划这事,可这种事打死张宝也不能这时候承认不是。对于汪知府命人大刑伺候,张宝立马不干了,冷声对汪知府道:“汪大人,你虽是大名府知府,但在这大宋,你还不能一手遮天。” “大胆狂徒!公堂之上还敢口出狂言,来人,与我拿下!”汪知府怒声下令道。只是平时很听话的差役此时却没人动,张宝见状冲汪知府冷笑道:“汪知府,看来在这大名府,头脑清醒的人还占多数。” “反了,反了,尔等莫不是这反贼的同党?”汪知府大怒,手里的惊堂木拍得山响。众人闻言这才有人上前试图拿下张宝,只是跟着张宝一同来到府衙的还有高宠、卢俊义跟燕青,高宠一见自家二哥要吃亏,当即便冲了上去,将张宝护在身后怒声喝道:“我看谁敢动我二哥?” “反了,反了,都反了!”汪知府怒声咆哮。 “行啦汪大人,别嚎了。”张宝不耐烦的出声道:“留点力气等回京的时候再嚎吧。三郎,你不必担心我,有师兄在此,没人能难为我。你拿着这块凤佩现在就赶回汴梁,请娘娘做主,替我洗刷这不白之冤。” 原本众人还以为张宝颇得当今皇后关照还只是传闻,但等见到张宝拿出凤佩交给高宠,众人不得不相信,这张宝的背后果然有当今皇后做靠山。而汪知府此时也有点害怕了,只是如今势如骑虎,他又放不下脸面来与张宝缓和关系,只能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心腹师爷。 汪大人的师爷之前并不知道捉拿反贼的事情,大半夜的,师爷晚上又贪了几杯,半醉半醒的被人叫起来,迷迷糊糊的上了公堂,众人先前的议论都是小声,头脑还没清醒的师爷也没听清。不过等到张宝拿出凤佩的时候,他的头脑也大致清醒了。 面对自家大人求救的目光,师爷忍不住心里暗骂,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啊,这跟京城有关系的人是好惹的吗?更别说能够直达天听的人。说是向娘娘求救,可娘娘要是知道了这事以后能不跟当今官家说?这大名府知府的位置是个肥差,有多少人都在惦记着,仅凭一个逃奴的告密就想要定人的罪,这得多缺心眼才能想得出来? “且慢!”眼看着接过凤佩的高宠就要转身离开,师爷急忙出声道。 张宝也无意将事情闹大,见有人出声阻止,便唤住了高宠。就见师爷几步走到汪知府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随后便见汪知府忽然手捂胸口,脸上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丝痛苦,而师爷也紧跟着大喊道:“不好了,大人犯病了,快来人啊。” 其实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知府大人是在装病,可这也是解决眼下尴尬情况的唯一办法,没人戳穿此事,一帮人抬着昏厥过去的知府大人回了后衙,至于张宝等人,也就没人理会了。等了好一会,那个师爷才走出来对张宝说事情已经查清,乃是家奴挟私诬陷,还请张宝自行离开。 “师兄,就这样的官府,保他何意?”离开府衙的时候,张宝随口对卢俊义说了这句话。 第一百零二章 防患于未燃 张宝等人再次回到卢家,卢俊义感到有些对不起张宝。不管怎么说,李固都是他卢家的家奴,若不是他去告官,也就不会发生这桩糟心的事情。有心想要跟张宝道歉,可自尊心又叫卢俊义张不开那个嘴。 好在卢俊义身边有个机灵的燕青,一见卢俊义的神色便知道自家主人心里的想法,回到家后不住口的骂李固忘恩负义,直到张宝开口转移话题,这才将此事揭过不提。 “师弟,你看你明日是不是就启程返回汴梁?”卢俊义问张宝道。 张宝闻言摇摇头,“师兄,若是没有今晚这档子事,明早我也就走了。可现在有了这档子事,我就得在师兄这里多待几天。明早我要是走了,这大名府就要有人寝食不安了。” “唔?这是为何?”卢俊义不解的问道。 “师兄,你虽比小弟年长,但对这人心的了解,恐怕还不如小弟。今日那李固告官,他所说是不是事实,你我兄弟心里明白。虽最后官府判了个挟私诬陷的结果,但这事并不是说有了结果就到此为止。大名府知府先前在堂上对小弟故意刁难,虽然后来被他师爷阻止,但得罪了我却也是事实。小弟虽然不会在回了汴梁以后找人报复那个姓汪的,但这事小弟即便现在亲口去对那姓汪的说,他也不会信,反倒会认为我这是缓兵之计。” “你的意思是说,你明日若走只怕会加深他的误会?” “嗯,的确如此。小弟明日若走,那姓汪的为其自保定会将今晚之事上报,不管是上报朝廷还是找他背后的靠山问计,对小弟来说都是一个隐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小弟叫人盯上,那所要做的事情就有可能叫人提前觉察,为赌一时之气而耽误了大事,这种事小弟是不想干的。” “那你留在大名府就能让那个姓汪的不去上告?” “做官的对待上司最常干的事情便是报喜不报忧,欺上不瞒下。小弟留在大名府,就是在给姓汪的做出弥补的时间。即便那个姓汪的没想到,相信他身边那个师爷也能想到。对了师兄,那个姓汪的身边的师爷是什么来头?” “那姓汪的是前年才来大名府上任,那个师爷也是他从外面带来的,并非本地人士。”卢俊义闻言答道。 “那他叫什么?”张宝又问道。 “唔……好像是叫殷常。” “殷常?”张宝想了想,无奈的摇了摇头。水浒传这本书张宝也就记得一些重要人物,而像殷常这种有可能只是书中跑个龙套的人物,张宝哪可能有什么印象。不过从今日公堂上的情况来看,这位名叫殷常的师爷很显然能做汪知府的主,让他犯病他就犯病了。 “师兄,那你知道那个姓汪的是走了谁的门路才来的大名府?作为大宋的北京,大名府知府这可是个肥差,没点关系背景压根就甭指望能被派来这里。” 听到张宝这话,卢俊义答道:“这我还真知道,这姓汪的到了大名府做一方父母,我们这些大名府的富户起初也登门拜访过。后来找人一打听,知道他是受了蔡京的推荐才来的这里。” “……原来是走的蔡京的路子。好了,这事咱们也别瞎猜了,就等着那个姓汪的派人来邀请我去过府一叙吧。” “师弟,你就笃定他会派人来请?” “师兄若是有兴趣,不如咱们赌一把?如何?” “成啊,赌什么?”卢俊义凑趣的问道。 “赌钱这种东西太没意思,师兄是大名府首富,钱财对你来说不叫事,咱们赌个新鲜的。”张宝笑着提议道。 “哦?这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你说,你想赌什么?” “小弟若是说中了,那师兄就要答应小弟一件事,要是小弟没说中,那小弟就答应师兄一件事?如何?” “好,为兄跟你赌了。”卢俊义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张宝见状也举起了右手与卢俊义击掌为誓,随后又对燕青、高宠道:“小乙哥、三郎可要跟我们兄弟做个见证。” “那是自然。只是你打算赢了以后要我主人答应你什么事?”燕青好奇的问道。 “嘿嘿……这事暂时不能说,反正不会让我师兄去冒险就是了。”张宝笑了笑,不肯说,而卢俊义也不想这时候就知道答案,见天色微亮,便吩咐燕青去让人准备一点吃的,让张宝跟高宠吃过以后就去歇息。 张宝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杆,若不是燕青来喊,张宝还能继续睡。他是正贪睡的年纪,只是出门在外,需要警醒一些,睡觉也不敢睡得太实,好不容易到了不会害他的卢俊义这里,那还不把缺的觉使劲睡回来。 卢家是大户人家,家里伺候人的奴仆自然不少,不过张宝是贵客,像伺候张宝这类事也就落到了燕青的头上。张宝也不跟燕青客气,洗漱了一番后来到前厅,见到了据说是奉知府之命前来拜访的殷常。 “殷先生言重了,还望回去后转告汪大人,昨晚之事张某并未放在心上,都是朝廷命官,一心为朝廷做事,汪大人也不过是一时受小人蒙蔽,这误会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那就让它过去吧,不必再提。”张宝微笑着说出了殷常这番亲自来最想听到的话。 “张大人果然年少有为,的确只是个误会,是我家大人多虑了。不知张大人还要在大名府盘桓几日?我家大人想要略尽地主之谊,不知张大人可有空闲?” “我与我师兄一年难得见上几面,差不多再过个三五日就会离开,这中间就不去打扰汪大人了。”张宝闻言推辞道。 殷常听到这话也不强求,他来卢家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弄清楚了张宝对昨晚之事的态度,在让人留下卢家的逃奴李固以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卢家。 李固绝望的看着面前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是又悔又怕。那晚逃走以后若是选择远走高飞,张宝不会特意去派人追杀李固。李固充其量也就是一小人物,他的话并不会给张宝带来太大的麻烦。可李固自己作死,怀着报复的心思跑去告官,结果也把自己的生路给葬送了。 此时再求饶已是无用,李固是卢家的奴仆,当初得卢俊义搭救收留的时候为表忠心,李固跟卢家签下了死契。而现在,这份死契也就成了李固的催命符。在大宋,签下死契的奴仆甚至不如牛马,即便被人打死,官府也顶多是罚些银钱了事,断然没有杀人偿命一说。一旦签下了死契,那就等同于变成了他人手中的工具,如何处置是他人的决定,而绝非自己想怎样就能怎样。 论关系,张宝是卢俊义的师弟,李固不过是卢俊义家中的一奴,而论道理,李固刚刚才出卖了卢俊义,卢俊义就算宽宏大量,也不可能放过一个刚刚才“诬陷”过自己的人。 “小乙,把这厮拖远些处置,莫要脏了我的眼。”卢俊义一脸厌恶的吩咐燕青道。燕青当即答应一声,上前拖死狗般拖着瘫在地上的李固就往外走。 “员外,员外,饶命啊。”眼看着就要被燕青拖到门外,李固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似的一边极力挣扎一边向卢俊义苦苦哀求道。 “住口!李固,我自问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出卖我?今日大错已经铸下,任谁也救不了你。”卢俊义怒声呵斥道。 “员外,小人一时叫猪油蒙了心,还求员外念在小人平日还算勤勉的份上……”李固两手紧紧扒着门框,苦苦哀求。 张宝见卢俊义似有不忍,便开口道:“师兄若是下不了手,那不如就交给小弟来处置吧。” “……不用,此贼自寻死路,有此结果也是咎由自取。”卢俊义闻言摇摇头,冲燕青喝道:“小乙,你还不快把此贼给拖下去,留在此处惹人心烦。” 燕青的本事大多是卢俊义传授,上回随着张宝回了汴梁一趟,也算是“认祖归宗”,成了周侗的徒孙。若是论辈分,张宝、高宠这帮半大小子还是燕青的师叔呢。听到“师父”卢俊义的呵斥,燕青也是手上发了力,一记手刀劈在哀嚎求饶的李固后颈上,李固当即晕死过去,被燕青顺利拖走,之后李固的去处估计就是城外的乱葬岗了。 张宝并不在乎卢俊义究竟如何处置李固,即便卢俊义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放李固一马,张宝也会派人暗中做掉李固。不是张宝睚眦必报,而是这李固就是一纯粹的小人,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让一个时刻惦记着寻机报复自己的小人活在世上,张宝会觉得不舒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人物有时候也是能惹出大麻烦的。比如水浒传里的段景柱,不就是因为他跑去梁山说他本来打算送给梁山的宝马被曾头市给抢了,才惹得当时的梁山大当家晁盖下山前往曾头市要讨个说法,结果晁盖挂了,虽然这晁盖之死颇为蹊跷,但宋江上位却是事实,而且这期间更是连累了本在大名府好好当着首富的卢俊义。 张宝不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刻因为一个小人物的怨恨而不得不面临大麻烦,他要防患于未燃,李固也就成了必须要被干掉的家伙。 “老爷,许家公子前来拜访。”就在张宝跟卢俊义闲聊的时候,卢家下人过来禀报道。 昨晚卢家被官兵给围了,那动静只要是住在附近的就没人不知道。许贯忠的家住在卢家的街对面,自然也是知晓的。只是因为家中有老母需要照料,许贯忠这才等到现在才过来探望,顺便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卢家与许家是通家之好,卢俊义对文武双全的许贯忠也是一直抱有好感,对于许贯忠的关心,卢俊义欣然接受,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当做一个笑话的告诉了许贯忠。而许贯忠听后却是皱起了眉头,不满的对卢俊义道:“员外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何必虚言诳我?那李固小弟也是知晓,虽行为叫人不齿,但他所言就真只是挟私诬告?” “许大官人,若我说那李固所言句句属实,那你是不是也打算去告官好得个一官半职?”张宝此时开口问道。 “张宝兄弟,你我虽认识不久,但在你眼里,我许贯忠是那种依靠卖友求荣之人吗?”许贯忠闻言反问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说了你我是初识,既然是初识,我对你的为人自然不熟悉。不过我信我师兄的眼光,能够入他眼让他以礼相待的人,绝不会是奸佞之辈。”张宝微笑着答道。 “……也就是说,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承认,那李固就是在胡说八道。我跟我师兄说的是召集一批志同道合的兄弟去海外开创一片基业,免得一身所学就此浪费,可没说过要谋反。” “这么说张宝兄弟倒是个不甘平庸之人。” “只要有点本事的人,恐怕都不会甘于平庸吧。少时吃苦受累才学来的本事,长大之后却无有用武之地,那当初吃得苦受得累岂不是白吃白受了?”张宝说话十分实在,但也恰好戳中了许贯忠的心事。 许贯忠既然能现在文武双全,当初所吃的苦肯定不少,哪怕他是天赋过人,但要学真本事,就得能吃苦,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但等学成之后,现实又给了许贯忠极大的打击。世界没有那么美好,看不惯官场潜规则的许贯忠只能回到大名府洁身自好,让少时辛苦受累才学得的本事“束之高阁”。 但要说许贯忠就甘心这么一直平庸下去,那是不现实的。只要是有点本事的人,那都会希望可以有所发挥,一展所长。许贯忠如今年不过二十,正是“野心”正旺的年纪。他此时会留在家中,一是家中有患病老母需要照料,二是不愿与他眼中的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但他那颗不甘平庸的心却一直在蠢蠢欲动,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第一百零三章 首航 拉人入伙最好是你情我愿,否则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不仅得不到什么益处,反倒容易成为破坏内部团结的隐患。张宝很希望许贯忠能跟着自己一起干,他的年岁终究不大,随着年纪的增长,也会越来越受到别人的关注,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自由时间”会越来越少,他需要有个能够替他做出决策的人为他坐镇后方,不至于遇到突发事件时因为举棋不定而贻误良机。 许贯忠文武双全,个人能力不会有问题,可问题是如何说服许贯忠呢?人家有家有业,完全没必要陪着张宝“疯”上一把。唯一能够让张宝利用的破绽,就是许贯忠的老母的病,可张宝又不愿做那种挟恩图报的事情。 为了避免自己“鬼迷心窍”,张宝向许贯忠推荐了安道全,并且为许贯忠写了一封书信,让许贯忠代为转交给安道全。许贯忠虽对安道全的医术有些怀疑,但对于张宝的热心,还是感激不尽。 “多谢张宝兄弟,不管老母的病情是否能被治好,贯忠都记下了这份人情。”许贯忠一脸感激的向张宝承诺道。 “贯忠兄弟不必谢,若是安道全那里瞧不好,那你就带伯母来汴梁找小弟,小弟跟宫里的御医也挺熟,到时再请他们替伯母会诊一番。”张宝笑眯眯的对许贯忠道。 得了张宝的书信,希望老母可以早日摆脱病魔纠缠的许贯忠也不耽搁,当即便让人准备车马打算前往江宁府安道全处求诊。张宝见状连忙提醒道:“贯忠兄弟且慢,伯母的病情是否能够承受旅途跋涉之苦你还不知,不如先请大名府的大夫询问一下,若是不能,就派人前去江宁府请安神医来大名府一趟。” “张宝兄弟提醒的是,那在下就不多待了,告辞。”许贯忠听后点点头,离开了卢家。 卢俊义等许贯忠走后,这才问张宝道:“师弟,许贯忠文武双全,你为何不趁机邀他一同共谋大事?” “师兄,小弟当然知道许贯忠是个全才,也十分希望他可以为我做事,但许母有恙,我又怎能趁人之危,且先留下一份善缘,待日后再做计较。”张宝微微摇头,随即又对卢俊义道:“师兄,别说许贯忠了,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莫不是你还想拉我入伙?” “说实话,小弟的确有这个心思,只是师兄在大名府家大业大,而小弟这事吉凶难料,暂时就不拖累师兄了。等日后小弟在海外有了一定基业,到时再来请师兄不迟。小弟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何事?” “师兄,你成亲也快有两年了吧?” “是啊,怎么了?莫不是埋怨为兄没请你喝上喜酒?”卢俊义打趣道。 “喜酒何时不能喝?小弟是想问问师兄,这都快两年了,怎么嫂嫂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师父他老人家的年纪大了,也该享享天伦之乐了。小弟年纪尚小,暂时指望不上。可师兄跟二师兄都已经成了亲,这事是不是该抓点紧了?”张宝一本正经的说着叫人脸红的话。 卢俊义此时老脸泛红,十分想揍眼前这个口没遮拦的小师弟一顿。而张宝却似乎压根就没看到卢俊义的脸色,继续喋喋不休的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师兄在大名府家大业大,不趁着这时候有闲暇多留几个子嗣,将来等忙碌起来,就是想生都找不到时间生……师兄,你我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都不必瞒着,你不会是不行吧?”张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卢俊义道。 “……我打死你个不正经的东西!”卢俊义终于恼羞成怒了,大喝一声作势就要揍人。只要是个男人,谁也不会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在那方面不行的任何言论。 “哎呀,师兄饶命,小弟不敢了。”张宝见状急忙抱头鼠窜,没办法,卢俊义的武艺要收拾张宝那是没问题的,再加上此时卢俊义是恼羞成怒的状态,三十六计走为上,张宝十分理智的选择了退避。 若是当面放对,三个张宝加一块也不是卢俊义的对手,可张宝的腿脚快啊,说上房就上房,蹭的一下就蹿到了屋顶上,气得卢俊义站在院内怒喝,“你给我下来!” “师兄莫恼,小弟知错了。”张宝陪着笑对卢俊义道。 恰好此时燕青从外面回来,一看原本亲如一家的师兄弟闹腾起来,赶忙上前劝道:“主人息怒,张宝兄弟哪里惹着你了?” “哼!”卢俊义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燕青一头雾水,见卢俊义不理自己,只好找事件的另一当事人询问。张宝倒是不藏着掖着,如实把方才的事情对燕青讲述了一遍。燕青听后哭笑不得,忍不住埋怨张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乙哥,不会是真让我猜中了吧?所以我师兄才会恼羞成怒。”张宝好奇的问燕青道。 “你闭嘴吧,这事我上哪知道去?难道你以为我大晚上不睡觉会跑去听墙根啊?”燕青闻言没好气的答道。 “你不是我师兄的忠仆嘛,这事我师兄不跟别人说,难道还会瞒着你?”张宝笑着说道。 “废话,你师兄怎么会跟我说这种事?”燕青瞪着张宝说道。 “唔……要是你也不知道,那咱们就只能先试着来了。”张宝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你可别胡来。”燕青一见连忙劝道。 “放心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走,小乙哥,咱们先去大名府最大的药房……算了,先笔墨伺候。” “你要干嘛?”燕青警惕的问道。 “没啥,打算给师兄准备点补酒。放心吧小乙哥,这补酒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喝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这补酒的功效是什么?” “就是喝了以后那方面的欲念会强一点。” “那都需要些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我去药房抓来。” “别,人言可畏,咱别没事叫人传出事来。我给你一个药方,你分别找人从不同的药房抓一些药回来,记住别找熟人。”杭报连忙拒绝道。 …… 三天以后,卢家大门口 “师弟,回汴梁以后记得替为兄跟师父带声好。”卢俊义叮嘱张宝道。 “师兄放心,小弟一定带到。小乙哥,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可别办砸了。”张宝答应一声,又不放心的提醒燕青道。 “……张宝兄弟放心,小乙记得。”燕青神色有些无奈的保证道。前两日他按照张宝的交代分别找人从大名府各药房买来了所需的药材,只是这补酒需要时间浸泡,而张宝也不能在大名府久待,那这“下药”的任务就只能交给燕青来完成了。 燕青本来不想参与这件“算计”卢俊义的事情,但张宝有句话打动了燕青,为了早日见到卢家的小主人,燕青决定“昧着良心”干下这件事。 “小乙,我那不正经的师弟托付你什么事?”等到送走了张宝,卢俊义自然要询问燕青。 “……主人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拜托小乙替他看着点许贯忠,免得叫旁人把许贯忠给招揽去了。”燕青清楚卢俊义的脾气,若是据实相告,卢俊义很有可能直接把装补酒的坛子给砸了,然后狠狠收拾自己一顿。为了卢家的子嗣传承,燕青只能先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卢俊义。 卢俊义啥都好,就是容易自信过头,他自认为燕青不会对自己有所欺瞒,对于燕青的回答也是深信不疑。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忠仆会联合外人一同“陷害”自己。 …… 一路无事,这一日张宝与高宠便来到了灵山岛。离开张家庄子在大宋转悠了半年多,灵山岛首次出海的准备工作也基本就绪,作为张家的家主,这样重要的大事没有不到场亲自主持的道理。 “此次出海我们一共准备了十艘一千料的商船,每艘船上配备三百人……”作为张家水军首航的总指挥,李俊在张宝身边不断汇报着。 “咱们这次出海不着急赚钱,首重人员安全,摸清楚海路的凶险,为日后大规模出海做准备。李俊兄弟责任重大,但万事小心,若是出现意外,切记保人不保船。”张宝也在叮嘱李俊需要注意的事项。 “东主放心,为保此次出海安全,我们不仅严格挑选了船上的人手,更重金请来曾经去过高丽的人担任船上向导。” “嗯,做事讲究万无一失是好的,但也要注意保密,有些事能不让外人知晓就尽量别让外人知晓。你们找来的向导可靠吗?”张宝闻言感兴趣的问道。 “东主放心,那些向导的家眷已经被我们请到附近的村落住下。” “……善待那些向导的家眷,咱们此时虽是迫不得已,但为长久考虑,这样的事还是要尽量少干。”张宝并不反对李俊等人挟持人质的做法,保守秘密不叫外人知晓才是首重,但凡事都要注意把握分寸,挟持人质只是暂时的手段,等到以后不惧被人知晓的时候,这种事就不能干了,不能因为这么干有效就一直干下去。 “我等明白,只是权宜之计。”李俊点头笑道。 目送着李俊等人的海船离开了港口,向着远海驶去,张宝站在岸边久久没有回身,身后站着的阮家二兄弟以及诸多搬到灵山岛的张家骨干。 “东主,李俊哥哥他们不过是出海一回,咱们回去吧。”等到站在岸边再也看不到帆影,阮小七开口向张宝提议道。 张宝闻言点点头,带着众人一边往灵山岛上走一边问阮小七道:“小七,这回没让你跟船出海,不怨我吧?” “这有啥好怨的?反正迟早会有我。”阮小七十分明事理的样子答道。只不过旁边的阮小五拆穿了自家兄弟的表象,“东主,别听小七瞎说,他是在比试的时候输了,这才不得不放弃这次出海的机会。你不知道,在你没来之前,他可是一直在闹别扭呢。” “五哥,拆自家兄弟台作甚?”阮小七恼道。 张家水军现如今的将领一共有七人,李俊、张顺、王定六、欧鹏以及阮家三兄弟。这次出海是张家水军的首航,这样的荣誉,谁不想要。平日里虽然众人其乐融融,但首航这样的好事,除了已经被内定必去的欧鹏外,其余六人为了争取剩下的三个名额也是争得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 到最后只好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李俊、张顺、王定六是一队,阮家三兄弟是另一队,两队在海上较量一番,谁赢了就能占两个名额,而输的一队则只能有一人登船。结果阮小七那一队输了,阮小二也就成了这次首航的成员。 对于水军内部的良性竞争,张宝是不会阻止的,他反而乐见其成。因为唯有竞争才能进步,才能在失败中发现自身的不足。只要不是相互拆台扯后腿的竞争,张宝不仅不会阻止,反倒会鼓励手底下这帮水上悍将去竞争。 “小七,李俊他们这次只是为咱们日后出海打前站,这大海广阔无垠,有的是旁人没有去过的地方。你只要把兵练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一个小小的高丽有什么值得去的,这大海分几大洋,去高丽这一趟也不过就是在大一点的澡盆里走上一圈而已。” “东主,那这大海到底有多大呀?”阮小七感兴趣的问道。 “到底有多大?”张宝听到这话挠了挠头,索性眼下无事,便蹲在沙滩上找来一根树枝,按照自己的记忆简略的画起了地图。半天过去后,张宝拿手里的树枝一指,对阮小七道:“小七,这只是一个轮廓图,大海也就大致是这个样子,不过这海里都隐藏着什么凶险,那就等靠我们自己去探索体验了。” 阮小七仿佛骨子里就充满了冒险精神,站在张宝画的那张图前兴致勃勃的询问张宝这是哪里?那又是哪里?张宝凭着记忆都一一做出了回答。 “没想到咱大宋就这么大?”看着代表大宋的那块陆地,一起瞧热闹的蒋敬忽然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零四章 又遇盗马贼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凡事都没有一蹴而就的可能,只有不断的积累才能引发质变的出现。张宝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拥有无敌主角光环的穿越者,也正因为有着这个清醒的自我认知,张宝做事不求快,而是以稳为主。 大宋很强大!至少对张宝来说,那是目前不可战胜的一个存在。后世常有人说宋江不该选择接受朝廷的招安,可除此之外,梁山并没有更好的出路。一般占山为王的贼寇有三个下场,一是被朝廷消灭,二是揭竿而起,三就是接受朝廷的招安。 第一种选择相信梁山好汉都不能接受,而第二种选择虽看似能行得通,但实际上却是压根就不可能。别看梁山闹得挺欢,也攻取过朝廷的一些州县,但梁山并没有群众的基础,更没有得到百姓的支持,相比起来,江南方腊那里倒更像一回事。梁山看似强大,但实际上却是无根的漂萍,单说收入这一项,就足以让梁山致命。一个靠劫掠为生的政权又能维持多久? 高积粮,缓称王,这是无数先辈用血淋淋的事实留给张宝的经验教训。张宝不想跟梁山一样如同昙花一现,更不愿放弃大好前程绕上一大圈到头来落个招安的下场,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张宝要步步为营,这次出海前往高丽,就是开始他大业的第一步。从灵山岛到高丽,顶多也就是三五天的光景,减去在高丽需要逗留的时间,李俊等人最多一个月就会从高丽返回。而张宝与李俊约定的时间也是一个月,张宝想要知道自家船队首次出海的结果如何。这想当然是最要不得的,必须要理论结合实际,才能得出最贴近真实的结果。 张宝在灵山岛等待李俊归来的这段时间里,基本上都是跟蒋敬混在一起。人称神算子的蒋敬现如今是张宝的后勤大主管,无数笔钱财过手,蒋敬都可以处理的井井有条,忙中不乱。 蒋敬是读书人出身,只是家境贫寒,拿不出足以打点官场的费用,而他又不愿学着旁人那样要么收受贿赂,要么以权谋私,混到最后就跟着同样受到上官欺压的欧鹏一同跑到黄门山去落草了。 对于大宋朝廷,蒋敬是失望的,所以在知道张宝的海外计划以后,蒋敬就对张宝心怀期待,而等亲眼见到张宝真的不只是嘴上说说以后,蒋敬更是干劲十足。不过蒋敬这一有干劲,张宝就闲着没事了。 等待是折磨人的,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不至于太闲,张宝带着高宠暂时离开了灵山岛,准备前往设立在梁山水泊边石碣村的水寨走上一遭。因为是准备“私访”,所以张宝没让灵山岛的人去通知石碣村水寨,也没让灵山岛派人随行,在张宝看来,有个高宠跟着就足够了。 张宝是临时起意,等到他跟高宠走到沂水县境内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张宝不想走夜路,便跟高宠商量在附近找户人家借宿一宿,明早再赶路也不迟。高宠并不反对张宝的提议,两个人便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村落,打算找户人家借宿。 在古代,借宿并不奇怪,大多数人也不会拒绝。而张宝也不是个好讲究的主,只是借宿一晚,条件差点也能将就,总好过露宿野外不是。 敲开了一户看似普通的农家,张宝一脸和气的对开门的老汉道:“老伯,我兄弟二人赶路至此,见天色已晚想要在此借宿一宿,不知可能行个方便?” “这位公子言重了,家中破旧,若是公子不嫌弃,就请在此歇息。”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宝客客气气,陈老汉自然也是笑脸相迎。 陈老汉的家很普通,一明两暗的房子,房前有个小院。在将张宝、高宠让进院内,陈老汉安排张宝、高宠住在了右边的屋子,随后又让老伴端来了一些饭食。 张宝见状连忙领着高宠向陈老汉道谢。普通农户人家能够提供的饭食也就一般,而陈老汉的家境看上去也不富裕,但张宝知道,陈老汉拿出来的已经是他所能拿出的最好的饭食了。 麸皮馍馍不好吃,有点扎嘴,不怎么好下咽,但这份心意张宝很珍惜。不能大口吃就掰成小块扔嘴里慢慢嚼,多嚼几下也就好下咽了。张宝边吃边跟陈老汉闲聊,而陈老汉见张宝如此“懂事”,也乐于跟张宝说说家常里短。 陈老汉一家就他跟他老伴,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孙子。而他的儿子儿媳前两年已经双双得病死了。一提起这事,他的老伴就止不住的掉眼泪,惹得陈老汉发了脾气,这谈话也就不得不到此打住。 半夜时,院子里的一阵马嘶叫张宝跟高宠惊醒,高宠睡在外侧,当即连鞋也没穿就冲出了门,而张宝也是披上一件衣服也跟着跑了出去。 有人想要偷马!张宝所骑的马只是品质一般的马,但高宠的马却是一匹上乘的好马,而盗马贼要偷得,就是高宠的马。好马一般都有灵性,而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跟段景柱一样熟悉马性。这回这个盗马贼,明显是个新手,他以为偷马简单,结果刚一靠近高宠的那匹好马就惹来了好马的警告。 张宝没有上去助拳,也不需要,若是高宠连一个盗马贼都对付不了,那张宝就要考虑对高宠将来的安排了。他迅速来到闻讯出来察看情况的陈老汉身边,不让陈老汉出去添乱。 高宠本就天赋过人,又得了武术大家周侗的指点,那武艺又岂是一个盗马贼能够抵挡的。之所以拖到现在,那是因为盗马贼不是一个,而是二个,这两个盗马贼似乎精通一套合击之术,这才让高宠多费了一点工夫。 不过伴随着一声惨叫,两个盗马贼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高宠三下五除二的将一个盗马贼制服,至于另一个被他一脚踹飞的盗马贼,此时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二哥,这两小子联起手来还真是有点不好对付。”高宠见张宝过来,不由开口道。 “嗯,把他交给我,你去看看那个死了没有?”张宝点点头,接过那个已经被制服的盗马贼,对高宠道。 那个被高宠一脚踹飞的盗马贼也没死,只是叫高宠那一脚给踹岔了气,一时昏迷过去。而当张宝跟高宠正商量如何处置这两个盗马贼的时候,陈老汉凑过来瞧了一眼,不由脸色大变。 “陈老伯,你认识这两个盗马贼?”张宝见陈老汉脸色急变,不由纳闷的问道。 “哎呀公子,你们这下可惹祸了。”陈老汉神色慌张的对张宝道。 “怎么了?难不成这两个家伙有什么来头?”高宠闻言不解的问道。 陈老汉欲言又止,张宝见状便叮嘱高宠看好这两个盗马贼,随后跟着陈老汉去了陈老汉跟他老伴那间屋。 “公子啊,被你们抓住的那两个人是兄弟俩,是这个村子里的恶霸刘广的两个儿子。”陈老汉不等张宝发问便主动说道。 “哦,原来是村霸之子。不过陈老伯,凡事讲不过一个理字,这回他们来偷我的马,是他们理亏,难不成他们还敢来寻我麻烦?” “公子还是年轻啊,不知人心险恶。那刘广与这里的保正平日里一向以兄弟相称,如今你抓了他的两个儿子,他岂能与你善罢甘休。到时他若是跟保正串通诬陷你们是盗匪……这天也快亮了,公子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伴当离开这里吧。” “陈老伯,我若是走了,那刘广若是找你们一家麻烦怎么办?” “公子不必担心老朽,顶多是叫那刘广辱骂一顿,他不敢把老朽怎么样的。” “不成,若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能走了。陈老伯你也不必担心,实不相瞒,我并非一般富家公子,而是朝廷命官。老伯若是肯帮忙的话,不如就替小可跑一趟县城,拿着本官的名帖去通知沂水县县令,告诉他我在你这里的遭遇,请他命县衙都头李云带人前来接应。”张宝为让陈老汉安心,便搬出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拿出自己的名帖交给了陈老汉。 百姓都怕见官,陈老汉先前见到张宝的时候就从张宝的穿着上觉得这位公子不一般,但也只是认为张宝是某个富贵人家出来游玩的公子哥,却没想到张宝竟然是官,而且还是跟县令老爷一般大的官。 别看县令只是七品,但那也是一方父母,在当地百姓的眼里,那就是天。陈老汉并没怀疑张宝的身份,虽然张宝没有身穿官服,陈老汉也不认识张宝所拿出的官印,但年过半百的陈老汉相信自己的眼力,并不认为眼前的张宝是个冒牌的官员。 陈老汉不会骑马,只能步行前往县城。在陈老汉走后,张宝先让陈老汉的老伴跟陈家的独根苗出去到别家暂避,自己则跟着高宠准备应付接下来有可能爆发的冲突。张宝并不认为自己的官职就是无敌的,对于亡命之徒而言,官职并不会让其投鼠忌器,反倒容易让其成为铤而走险的催化剂。 在沂水县派人来援以前,张宝需要做好两手准备,让陈老汉的家眷暂时离开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而与高宠准备迎敌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一旦冲突爆发,张宝会利用自己的官职让那些不明真相前来助拳的人有所顾忌不敢妄动,而到那时,高宠就可以施展斩首行动,擒敌先擒王。 也就在张宝、高宠准备的同时,刘家也乱成了一锅粥。刘广此时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可能是遇到了麻烦。作为村中一霸,刘广一向认为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仗着会武,跟村里的保正串通一气,没少干祸害村民的事情。 这天天色将晚的时候两个倒霉儿子刘麒、刘麟兴冲冲的跑来告诉刘广他们发现有两个外乡人到村里借宿,那两个外乡人中的一个所骑的是匹好马,哥俩准备趁夜去把那匹马给弄过来。 刘广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又听儿子说要下手的目标是外乡人,也就没有阻止两个儿子去干不法的事情。在刘广看来,这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算是外乡人去告官,他也可以死不认账,就不信那帮穷鬼泥腿子敢帮着外人对付自己。 可算算时辰,如今眼瞅着就快要天亮了,但两个倒霉儿子却一点音讯都没有,这就让刘广有点慌了神。他已经连续派出三拨人去打探消息,但派出去的人却一个都没回来。陈老汉的家里此时就像是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只要进去了就没见有出来的。 老刘家就只有两个儿子,女儿刘慧娘虽然聪颖过人,但在重男轻女的刘广眼里,再聪明的闺女那也是赔钱货,迟早要归人家。刘麒、刘麟虽然才智不如妹妹,但却是刘家的香火,不容有失。 如今刘家的香火眼看着有熄灭的可能,刘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家团团转,可偏偏又想不出一点对策。还是多亏了他那个在他眼里只是赔钱货的闺女提醒,他才想起找村里的保正前来商议对策。 刘家村的保正姓李,为人奸滑好占小便宜,平日里与刘广狼狈为奸,为祸乡里,因为肯花钱打点上下,所以村里人对他是敢怒不敢言。正睡得跟头死猪一般被人吵醒,李保正是满肚子的怨气。 不过等见到了刘广的女子刘慧娘,原本满肚子怨气的李保正顿时就来了精神,一双贼眼不住的在刘慧娘的重要部位描来描去。李保正今年五十有二,但正应了那句人老心不老,对于年纪可以当他孙女的刘慧娘,李保正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妄想。 “刘广老弟,这么着急找老哥是不是遇上麻烦了?”李保正收回猥琐的目光,笑眯眯的问刘广道。 “老哥哥哎~兄弟这回可能真是摊上事了。”刘广闻言急忙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贼喊捉贼 一个成功的恶霸,一般身边都会养着一帮打手,一来方便欺负人的时候不用亲自动手,二来也能保护自己。毕竟坏事做多了仇家也多,万一有个不要命的,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儿戏。 作为刘家村的村霸,刘广跟李保正都分别养着一帮打手,不过这些所谓的打手也不过就是村里的闲汉,虚张声势欺负欺负老实巴交的村民还行,真碰上了像张宝、高宠这种有恃无恐的硬茬,这帮人的威风也就抖不起来了。 二十多个村里的闲汉手拿着棍棒把陈老汉的家给团团围住,不断鼓噪可就愣是没一个敢往里冲的。而手下的表现更是气得本就脾气不好的刘广暴跳如雷,只是眼下还指望这帮人替他卖命,他又不好冲手底下的人发火,肚子里的这股邪火也就越积越多。 “给我冲!把人拿住了,赏钱十贯。”刘广咬牙切齿的嚷道。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金钱的诱惑下,有那么两个胆大的还真就壮着胆子迈步走进了陈老汉家的前院。而与此同时,原本坐在小院里的高宠也翻身上马,从不离身的家传宝枪錾金虎头枪微微一抬,两个走进小院的打手又立马飞也似的的退出了小院。 “废物!废物!”刘广见状气得不由破口大骂。只是刘广的大骂并没有让手下人感到有任何羞愧之感。他们替刘广做事也就是混口饭吃,而今天碰上的那位爷,明显不是平日里所接触的那些老实巴交的村民可比,一个搞不好,就真能把吃饭的家伙给丢了。 看院子里那两家伙满不在乎的神态,明显是来头不小,有恃无恐。他们完全没必要为了一口饭而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 手底下的人不给力,刘广只能亲自上阵。别人不关心跪在院子里的刘麒、刘麟兄弟俩的小命,可刘广不能不关心啊。 “呔~哪里来的贼人?敢到刘家村撒野?是好汉的就下马来与老子步战三百回合。”刘广手里提着宽背大砍刀,站在院门口大声冲骑在马上的高宠喝道。 高宠有些吃惊的看着刘广,视乎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而且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张宝乐了,起身冲着刘广喝道:“喂~这两个贼孙他爹,你这俩龟孙儿子半夜跑来偷本官的宝马叫本官抓了个正着,你倒先恶人先告状啊。知不知道,你已经惹了大祸了。本官已经命人前去沂水县报案,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官差赶来。尔等若是不想受他们这对贼父子的连累,最好现在就跟他们划清界限,免得等官差来了,到时本官可不管你们冤不冤?” “别听他胡说,一个半大小子能是多大的官?”刘广一听连忙冲身后的手下喝道。 “哼!本官虽只是七品小官,但要治你一个村中恶霸却是绰绰有余。”张宝冷哼一声道。 不管张宝说的是不是真的,刘广手底下的人里已经有人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悄悄退到了人群的后头,方便一会见势不妙好跑。 刘广骑虎难下,知道不能继续任由那两个外乡人“蛊惑人心”。此时也顾不得步战对骑战的不利,咬着牙就要往前冲。可就在要冲没冲的当口,就听远处传来一阵人声鼎沸,紧跟着就见村里的李保正带着一群爪牙跑了过来。 刘广大喜,当即就要去跟李保正的人汇合,不想李保正却一改过去对待自己的态度,跟刘广还隔着八丈远呢,就指着刘广喝道:“来呀,将这胆敢聚众袭击朝廷命官的狂徒给我拿下。” 听到李保正的呼喝,刘广一时愣住了,这跟当初他跟李保正在家里商量好的完全不一样。在刘家的时候,刘广跟李保正分明约定刘广先带人去探探那两个外乡人的虚实,然后李保正再带着人出现见机行事。若是那两个外乡人好对付,刘广跟李保正就合力将这两外乡人给收拾了,可要是不好对付,李保正就充当个中间人帮双方说和说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没想到李保正这时候却跟自己翻了脸。就在刘广愣神的工夫,李保正的人已经逼近了过来。万幸刘广身边还跟着两个刘家的忠仆,见自家老爷愣神,急忙冲过来提醒道:“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走!” 被人一提醒,刘广这才回过神来,顾不上去质问李保正为什么出尔反尔,扭头就跑。可两条腿的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就在刘广转身想跑的时候,张宝也看到了从另一个街口出现围堵刘家打手的官差。 看到了官差,张宝的心里有底了,当即对高宠叫道:“三郎,拿活的。”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高宠应了一声,两腿一夹马腹,胯下马如同离弦的快箭,转眼便到了刘广的身后。刘广听到身后的动静只来得及回头一看,这一看直接叫他魂飞魄散,就见高宠手中的錾金虎头枪枪头倒转,一枪尾点在了刘广的后心上。万幸高宠记得张宝的交代,这一出手留了几分力,要不然刘广很可能直接便被挑了。不过即便高宠留了力,这一下也够刘广受的,高宠本就力大无穷,而这一下还借助了战马冲刺的惯性,刘广虽没被一枪捅个对穿,但也是整个人以平沙落雁式在地面上滑行了数米才停下,而且停下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树倒猢狲散!官差一出现,刘家养的那些打手就知道刘家这回算是完了,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当即四散而逃,而被五花大绑跪在院子里的刘麒、刘麟兄弟也终于害怕了,刘麒忍不住问张宝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本官张宝,朝廷七品武翼大夫。”张宝剩下的话刘麒、刘麟兄弟已经听不清了,满脑子就是两个字,完了。 …… 刘家是村中一霸,平日里鱼肉百姓,欺压良善,可这回刘家装上了铁板,招惹了一个惹不起的主。原本跟刘家有仇的此时那是幸灾乐祸,而平时与刘家勾结的李保正此时也在想方设法极力撇清跟刘家的关系。 “下官李云,见过张大人。我家大人有公务要处理不能亲自前来,还望大人莫怪。”沂水县都头李云向张宝抱拳一礼道。 “李都头言重了,有劳你等赶来,辛苦了。”张宝客气的还了一礼道。 “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处置这些人?”李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请示张宝道。 “李都头,此次冲突皆因这伙人昨夜前来盗我兄弟宝马而起,那如何处置,自然也该公事公办,交由沂水县县衙处置。本官现下就是一原告,少不得要往沂水县县衙走上一遭。” “既如此,还请大人随下官前去沂水县。” “本该如此,李都头请。”张宝毫无架子的说道。 李云一开始并不十分想来,他手头正有一桩案子等着自己去办,只是这上命所差,概不由己,沂水县县令一看到陈老汉送到的官印当即便疯了,急令李云速速带人赶去刘家村,若是让张宝掉了一根毫毛,他就要扒了李云的皮。从来没见过自家县令老爷如此凶狠的李云也意识到那个叫张宝的官员背景不一般,只好带着人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刘家村。不想刚赶到村口就遇到了村里的李保正正带着人在等自己。 原本李云觉得张宝不好伺候,但没想到张宝却如此和善好说话。见张宝不准备动用私刑处理冒犯了他的刘家父子,对待张宝的态度顿时也变得亲近了一些。而在回沂水县的路上,李云也知道了张宝身边的高宠同样来头不小,开国功勋开平王高怀德后人,难怪会有如此雄骏的宝马……刘家父子的胆子也真是够肥的。 而此时的刘家父子,已经悔得肠子快青了。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两个路过的外乡人会是来头如此的不小。平日是若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主,服个软再奉上一笔钱财,多半能被宽恕。可等听说开在沂水县内最大的酒楼是张宝开的以后,刘家父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讲理,他们无理可讲;赔钱,人家未见得看得上他们能够拿出的钱财。这两年张家的发迹在大宋多个地方都快传成传奇了。而作为张家核心人物的张宝,也在种种传奇中变成了一个传奇人物。有的人说他是神仙弟子,要不然怎么能做出那么多以前从来没有的好东西;还有的干脆就直接说他是神仙转世,否则怎么能在短短数年之内便将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发展成在汴梁城内都能数得上的大富之家。 张家到底有多少钱,外人并不知晓,但仅仅从每年年关张家分给合作者的分红以及缴纳给朝廷的赋税来看,那数量绝对不是刘广这种村霸可比的。刘广虽不知道张家缴纳给朝廷的赋税有多少,但他却能从张家开在沂水县的酒楼兴盛状态分析,这家沂水第一家的收入用日进斗金四个字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刘家父子先是盗马,事情败露以后聚众围攻朝廷命官,这两项罪名就足以要刘家父子的性命。若说前一个罪名还有情可恕,那后一个罪名就是罪无可赦。张宝是朝廷命官,这个身份所代表的就是朝廷,而刘广说白了就只是村中一恶霸,狗屁都不是。他带人围攻张宝,说严重了那就是反抗朝廷,等同谋反,而历朝历代,谋反都是诛九族的重罪。 如今能够救刘家的父子只有张宝,只有张宝开口说刘广父子没有带人围攻他,那刘广父子才能躲过一劫。可问题是张宝为什么要搭救刘广父子的性命?张宝本就不是一个烂好人,他一贯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原则。刘广父子会有今日那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 在沂水县令命人将刘广父子打入死牢以后,张宝本打算就此离开,不过沂水县令想要略尽地主之谊,而张宝也不好拒绝沂水县令的好意,毕竟人家不久前才鼎力相助过,便答应了沂水县令的邀请,暂时住在了沂水县最好的酒楼,也就是张宝自家开的酒楼内。 张家的酒楼除了开在汴梁的食为仙总部外,剩下开设在各地的酒楼都是食为仙分部。而除了酒楼内的布置会根据当地的风土人情略微有些区别外,大部分的传统都得到了保留。比如在酒楼的雅间之上会请当地饱学之士出对,只要有人能对上,便可以登楼观景用餐。这是一个好传统,因为可以扬名,所以得到了绝大多数饱学之士的欢迎。而起初张宝为了提升食为仙知名度所出的绝对,同样也挂在沂水县食为仙分部的酒楼内。 “二哥,你说这沂水县令是几个意思?说要略尽地主之谊请我们在沂水县多留几日,可这几日他却连个人影都不见。”高宠百无聊赖的问自家的二哥张宝道。 “我上哪知道去?不过那县令既然想留咱们,必有原因。等着吧,等他觉得时机到了的时候自然会露面,咱们完全没必要去瞎猜。”张宝一脸无所谓的答道。 “可就这么干等着也没劲啊,这个沂水县一点都不热闹。”高宠闻言抱怨道。 “反正咱们现在也没事,李俊他们回来还得有小半个月呢。来,陪我喝酒。”张宝举起酒杯刚要喝,忽然就听楼下传来人的欢呼,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人对出了酒楼给出的“绝对”。 不多时,酒楼掌柜神情有些激动的冲了进来,不等张宝发问便叫道:“东家,对出来了,绝对被人对出来了。” “啊?对出来就对出来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张宝纳闷的问道。 “东家,是你以前出的绝对被人对出来了,而且那个人还是个女子。”见张宝似乎不在乎,酒楼掌柜不得不提醒道。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第一百零六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当初搞出绝对这种小花招,只不过是想要借此打响食为仙的知名度,对于谁能对出那些绝对,张宝其实并不在意。张宝是个实在人,诗词歌赋那类东西在他眼里远没有一个馒头实在。除了能够起到陶冶情操这个作用外,张宝不觉得诗词歌赋还有什么实际的用途。既不能用来提高粮食产量,也不能用来抵御外辱,除了让嘴痛快痛快,抒发一下个人情感,别无用处。 张宝并不在意酒楼的绝对被人对出来,酒楼所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一顿酒席,但所得到的却是知名度的再次提升,这事怎么算酒楼都不吃亏。酒楼掌柜之所以跑来找张宝禀报,那是因为对出绝对的女子并没有要求酒楼给安排酒席,而是希望能够见上张宝一面。 “唔?”张宝听了掌柜的禀报以后眉头不由微皱,事出反常必有妖,起初沂水县县令热情挽留张宝还没觉察出什么,但沂水县县令数日无暇这就让张宝感到纳闷了,留客不见客,是何道理。而现在这个希望见自己一面的女子出现,似乎让张宝将反常的事情串联了起来,变得不再反常。 “那个女子可说自己是谁了?”张宝问掌柜道。 “这个……没说。” “哦,那你去把她请上来吧。” 掌柜应声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个年纪与张宝相仿的女子走了进来。张宝先让掌柜的出去,随后便问面前的女子道:“姑娘可是姓刘?” “……民女的确姓刘。” “那姑娘与刘广是何关系?” “……正是民女家父。” “那沂水县令留我在县里逗留是否是姑娘暗中动的手脚?” 刘慧娘:“……” 见刘慧娘以沉默作为回答,张宝心里也就有数了。对于刘慧娘的来意,张宝已经猜到,无非就是来求自己高抬贵手,放刘广父子一马。不过张宝虽不是什么正义超人,但也不能平白叫人欺负。张宝与刘广父子非亲非故,没道理要替刘广父子善后。 “刘姑娘,你的来意我已知晓,只是我凭什么要放过你父?我与我兄弟不过是路过刘家村,而你两个哥哥却见财起意,半夜前来盗马,你父明知你那两个哥哥有错在先,事败后却还想要包庇,我实在想不出要饶过他们的理由。” “民女也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只是他们毕竟是民女的父亲和兄长。只要大人愿意放民女家父跟兄长一马,民女愿意代父受过,任凭大人处置。”刘慧娘说着便跪在地上,以头杵地的向着张宝。 “……值得吗?我听人说你父向来重男轻女,往日对你好像并不是很和善。为了救他把自己给搭上,值得吗?”张宝轻声问道。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民女的父亲。”刘慧娘头也不抬的答道。 “……好吧,感念你一片孝心,我就答应你回头会跟沂水县县令说情,不提他聚众围攻朝廷命官一事,但你兄长盗马一事的苦主并非是我,那马是我兄弟所有,所以饶不饶过你兄长,不是我说了算。”张宝叹了口气,对刘慧娘道。 “别,别冲我跪,我二哥都答应不追究了,那我自然听我二哥的。”高宠脸色有些发红的冲准备向他下跪求情的刘慧娘道。 “那不知大人需要民女做什么?” “唔……我一不缺钱,二不缺人伺候,更何况我也不想趁人之危,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回家等消息吧,最迟三五日,你爹跟你兄长就能返家。对了,差点忘了一事,你回头记得告诉你爹,以后最好安分守己一些,若是再敢做横行霸道的事情,那就是天王老子来求情都没用了。” …… 沂水县令在下午出现在了张宝的面前,虽然刘慧娘没有开口承认,但张宝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收了好处,要不然他跟刘家非亲非故,干嘛要在这时候出力?千里求官只为财,没好处的事情,沂水县令怎么会干? 张宝开口一说准备放刘家父子一马,收了刘家好处的沂水县令略微表示一下为难,而张宝再坚持一下,沂水县令便顺水推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这家伙可真够虚伪的。”看着离开的沂水县令,看了半天表演的高宠忍不住出声嘲讽道。 “三郎,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不过这种聪明人我以后可不想在咱们张家的内部看到。”张宝笑着对高宠道。 “二哥,那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再过两天吧。对了,你跟我去一趟刘家村。” “去那做什么?难道二哥也要去找刘家那个小娘子讨要些好处?”高宠闻言好奇的问道。 “想什么呢?我是要去接陈老伯一家。咱们这回放过了刘家,那就不能不替陈老伯多考虑一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一那刘家死性不改,那之前帮了咱们的陈老伯一家岂不是就要遭殃了。” “……二哥说的是,咱们这就走。” 沂水县距离刘家村并不是很远,张宝跟高宠又是骑马,只是用了小半天的工夫,二人便到了陈老汉的家。看到张宝跟高宠登门,陈老汉又惊又喜,连忙将二人迎进了屋。而等张宝说明了来意以后,陈老汉更是有些感动。 虽说人离乡贱,但张宝给出的条件中有一条却对陈老汉有着巨大的吸引力。陈家如今就两个老的带着一个小的,陈老汉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却十分在乎自己孙子的将来。读书识字,出人头地,听到自己的小孙子可以在达到岁数以后进张家学堂念书求学,陈老汉当即便答应听从张宝的安排,离开刘家村去别处开始新生活。 张家在县城里是有产业的,要安排两个老人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张宝并没有准备将陈老汉一家安排搬进城里,而是准备让其搬去灵山岛附近的村落。那些村落里居住的大多都是水军的家属,等这回欧鹏带人在耽罗岛上站稳脚跟以后,张宝的移民计划就会开始,灵山岛附近村落的那些人就将会是第一批移民。 张宝计划先往耽罗岛移民十万,后世的耽罗岛也就是济州岛可以居住人口多达五十余万,这移民十万应该是有足够的地方进行安置。至于耽罗岛的原住民,不过区区数千人。汉族的可怕就在人数,不管是碰到了什么民族,汉族到最后都能将其同化,并且占据主要位置,所依仗的就是人口的庞大。耽罗岛的土著若是识相,张宝便留他们一命,采取温和的方式同化他们,可若是不识相,张宝也不介意下狠手,使阴招。当初让秦羽夫妇跑到宋辽边境训练“特种部队”,为的就是干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若是仅仅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张宝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在与陈老汉约定十日以后来接陈老汉一家以后,张宝便带着高宠回到了沂水县。毕竟不告而别有点不合礼数,张宝虽不想再跟沂水县令打交道,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免得授人口实。 不过在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张宝看到一人身披大枷,垂头丧气的站在县衙门口,而让张宝奇怪的是,竟然有人正在劝那戴枷示众的人喝水。一般来说,能被判戴枷示众的人都是犯了错的人,可看眼前这人似乎不太像是个奸滑之辈。 张宝不愿多事,虽然心里有些好奇,但也不愿平白招惹麻烦,带着高宠迈步就往县衙里走,只是刚进门,就被门房里的李云给请到了一边。 “李都头,你家大人可在?” “在,在。我家大人正在后衙歇息,不知大人前来可是有事?” “哦,此间事了,我准备离开这里,在离开之前来跟你家大人道声别。”张宝随口答道。 “啊?大人要走?” “唔?难道李都头舍不得本官?”张宝闻言打趣道。 “呃……大人方才可看到站在外面戴枷示众的那人了?”李云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张宝道。 “看到了,那人犯了什么罪?” “那人名叫李达,其实并无过错,犯罪的是他兄弟,名叫李逵。” “唔?那李逵犯了什么事?” “那李逵好赌,一次与人做赌的时候起了争执,失手将人给打死了。下官本打算带人去拿他,不想他提前逃走了。大人知晓此事后大怒,下令将李逵的哥哥李达索拿到衙门,命其交代其弟李逵的下落,可李达是个老实本分人,与他那兄弟李逵素来不和,李逵如今的下落,他也不知。大人见李达拒不交代,便命人将其戴枷示众。大人,此事本与李达无关,下官位卑言轻,想请大人能够为那李达求情,免了他这份苦。” “……李都头,此事我倒是能对你家大人说说,但能不能奏效,我可就不保证了。” “有劳大人了。” 举手之劳的事情,张宝也就没有拒绝李云,不过他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回头沂水县令不给面子害得自己丢人。而作为沂水县都头,对于沂水县令的为人李云要比张宝清楚得多,可以说只要张宝开口,沂水县令就没有不答应。别看张宝跟沂水县令现在是平级,但张宝的背景却比沂水县令要深厚的多,能够卖张宝一个好,结一个善缘,沂水县令没有理由去拒绝。 有了张宝的说项,戴枷示众的李达也就重获了自由,李达本想感谢恩公,却被李云告知替他求情的张宝已经离开了沂水县,李达只得带着遗憾回到了家中。 …… 离开了沂水县,一路无事,张宝与高宠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石碣村。如今的石碣村早已不是过去的小渔村。阮家三兄弟被张宝招揽以后,石碣村的大部分人也就成了张家水军的家属。石碣村也由一个小渔村变成了如今的水寨。 阮家三兄弟在梁山水泊的渔民中那是很有威望的,而那些过够了穷苦日子的渔民看到张家拿出的真金白银,面对阮家三兄弟的招募,那就没有不动心的,家家都有至少一人在张家的水军中效力。 张宝事先并没有打招呼,而他来石碣水寨的目的也不是游玩。所以当他跟高宠被水寨守军当做可疑人物包围起来的时候,张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阮家三兄弟的保密工作感到很满意。 军事重地,岂容闲杂人等随意靠近! “你们这帮混蛋!还不赶紧把手里的家伙放下!不知道这是我们的东主吗?”闻讯赶来的阮小七一见自己手底下的人拿着刀枪将张宝、高宠包围在中央,不由怒声呵斥道。而听到阮小七的喝骂,那些原本以为抓到了奸细,立了大功的兵卒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小七,莫要骂人,我没事。而且这些人尽忠职守,有功无过,回头记得每人赏钱十贯以做表彰。”张宝笑着对快步跑过来的阮小七道。 “小七见过东主。东主,你来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阮小七先是向张宝行了礼,随后有些埋怨的对张宝道。 张宝闻言笑道:“若是提前告知了,又岂能知道小七治军严谨呢?你们都起来吧,这事你们没有丝毫过错。” “既然东主如此说,你们就起来吧,不用跪着了。回头自己去找军中书记领赏。”阮小七发话道。 “多谢东主赏赐。”众兵卒齐声对张宝道。 “不必谢,还望你们日后还能如今日一般,但凡发现闲杂人等,不可让其随意接近水寨,探查水寨虚实。”张宝笑着对众兵卒说道。 “我等领命。” 水寨外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阮小七将张宝、高宠请进水寨,忍不住又问起了张宝的来意。张宝闻言摇头失笑道:“小七,我是真没事闲的,李俊他们差不多要过一个月才能回来,而我留在灵山岛又实在无聊,这不就动了随处转转的想法,然后就溜达到你这里来了。怎么?不欢迎?” “欢迎,热烈欢迎,东主既然来了,那就多住几日,也看看咱们水军的训练,提点意见。”阮小七闻言赶忙答道。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回头要是叫我挑出毛病来,你可别又怨我不给你留情面。”张宝笑着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小麻烦 笼络人心的方式是有很多种,其中最常用的一是依靠江湖义气,裙带关系,二便是从一开始便明确双方的主从关系。张宝不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他不需要利用江湖义气来维系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相比较起来,从一开始便建立明确的主从关系,更有利用张家日后的发展。 一个好的开始,可以让一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提升许多。张家是以张宝为首,张家想要发展,其核心自然也该以围绕张宝而展开。那些如今被张宝招揽为张家做事的李俊、张顺、阮氏兄弟等人,从一开始他们与张宝的关系便已经明确,他们并非张宝的兄弟,而是张宝的下属。 既然是下属,那他们与张宝便只有主从的关系。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令行禁止是一个势力良性发展的基本表现。内部不稳,各持己见,只会被人所趁,逐个击破。现在就确立张宝的主导地位,对于将来的内部团结,统一部署都将起到极大的作用。 张宝不想在将来需要依靠拉帮结派的方式才能保证自己在势力内部的话语权,那唯有从一开始便下手整合来自五湖四海的各方势力。不管你是来自哪一帮哪一派,只要你入了张家,那就都是,也只有一个称呼,张家军。 诸如李俊、张顺、阮氏兄弟这些人,会愿意投效张宝也不是凭着江湖义气这四个字,张宝能够笼络到这些能人的效命,所凭也就是两样,一是钱,二就是提供一个让不甘平庸的李俊等人一展抱负的机会。 钱虽不是万能,但许多时候,钱的作用也的确是非同小可。一千贯安家费对于穷惯了的阮家兄弟而言就等同于是天文数字,哪怕是李俊这个在诸多被张宝招揽的能人里最有钱的人,在亲眼看到张宝给他的一千贯安家费的时候,眼珠子也有点发绿。一个依靠贩卖私盐的私盐商贩,辛苦一年下来也赚不到百贯,有个四五十贯就算是丰收年了。 李俊、张顺、阮氏兄弟等人都是来自社会底层,他们若是想要出人头地,那只能奢望得遇贵人,而若是时运不济,遇不到贵人,那就只能一辈子碌碌无为。没人会甘于平庸,而张宝所提供的,便是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风险越高,所得来的回报也就越是丰厚。李俊、张顺等不甘平庸过一辈子的人之所以冒着杀头的危险选择为张宝做事,所求的便是光宗耀祖,将来但凡有人提起他们时,都会竖起大拇指赞声好。 人的虚荣心真是可怕! 不过由于张宝打一开始便将以后的主从关系明确,所以即便是心直口快的阮小七,面对张宝的时候也会尊称张宝一声东主,而不是江湖上常用的哥哥二字。 无规矩不成方圆!明确的主从关系更是一个势力内部稳定的基础之一。从决意将自己的基业定在大宋以外开始,张宝就没有接受大宋朝廷招安的念头,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哪怕在未来被大宋朝廷提前察觉,张宝也宁愿选择退守海外而不是与人苟且。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表面上是在为征战海外做准备,但实际上也是在为事情一旦败露自己退守海外做准备。张家的首航正在进行中,只要此行顺利,那自大宋开往耽罗岛的航线就会开通,而到那时,张家的移民计划也是开始,只要再给张宝一段时间,等到耽罗岛上的移民达到十万以上,那张宝为自家所安排的后路也就算是基本完成,剩下的事情也就可以甩开膀子开干了,张宝也就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做事小心翼翼,唯恐走漏了消息。 未算胜,先算败,这种习惯虽会使人错失一些良机,但同样这样行事会出错的几率也会减少几分。距离历史上的金兵南下还有十余年,张宝此时完全没有必要去冒险。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时候步子迈步太大,那是容易扯到蛋的。 …… 张宝在石碣水寨待了七天,观看了自家水军的实战演习,肯定了阮小五、阮小七对张家水军建设的贡献,更加深了与自家官兵的联系。过去张家水军的官兵所看重的是张家给出的丰厚待遇,但在与张宝接触过以后,众人不约而同的觉得跟随张家似乎也不算是错误的选择。张宝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后便让众官兵对张宝生出誓死效命的信念,但留个不错的第一印象,这已经让这次“私访”物超所值。 在离开石碣水寨以后,张宝、高宠回到了沂水县的刘家村,为了方便陈老汉搬家,张宝特意让张家开在沂水县的酒楼准备了一辆马车,而张宝则临时客串了一下车夫。 陈老汉一家在刘家村也不算是什么富裕人家,那值钱的家当更是没两样。张宝先前打算带陈老汉一家离开刘家村的时候就叮嘱过陈老汉,让其只需要收拾一下细软,剩下所需的东西他都会给安排。而陈老汉趁着张宝不在的这几天里,也就把自家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大部分送了村里关系不错的友邻,张宝赶着马车来接的时候,陈老汉一家也就带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物,而这也是张宝之前所要求的。 “陈老伯,这位是?”张宝看着站在陈老汉老伴身后,低着头状似羞涩的女子,不由纳闷的问陈老汉道。 “张公子,这是老汉家的远房亲戚,前两天才来投奔老汉,老汉想着她也是无依无靠,所以……”陈老汉闻言赶忙对张宝解释道。 “哦,那就带上吧。”听陈老汉说是他的远房亲戚,张宝也没多想,反正他带来的马车不小,多装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多谢公子体谅。” 接人……走人……得知陈老汉一家即将搬走,刘家村跟陈老汉相熟的村民都过来相送,张宝也不在乎多耽误一点时间,但在人群外看到已经被放回了家的刘广父子在朝自己这边张望的时候,张宝的心里不由生疑。这刘广父子这回在自己这里吃了大亏,没道理也跑来凑热闹。莫不是心有不甘,还想要寻机报复? 不过让张宝感到纳闷的时候,刘广父子只是出现了很短暂的一会便离开了,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而此时陈老汉也跟村民们告别的差不多了,张宝也就没再多想,驾着马车载着陈老汉一家离开了刘家村。 只是等到天黑,众人寻了一处破庙暂时歇脚的时候,张宝才意识到刘广父子出现并不是打算报复自己,而是在找人。因为刘家的闺女此时正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这是在闹哪出啊?”张宝有些头疼的挠了挠头,问刘慧娘道。一旁的陈老汉一家则是做了亏心事似的站在旁边不说话。 “这事不怪陈伯一家,是小女子以死相逼,逼他们做的。”刘慧娘先是为陈老汉一家撇清关系,然后才对张宝道:“至于小女子为何这么做,那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是不是希望我接下来就问你什么事让你迫不得已才选择离家出走啊?”张宝看了看刘慧娘,冷不丁冒出一句疑问。 “啊?”刘慧娘闻言一愣,张宝的反应明显跟她事先所预想的有点出入,这让本来信心满满可以说服张宝的她忽然变得有点不自信起来。 刘慧娘是个才女,她与刘广的关系恰好印证了那句歹竹出好笋的老话。一向重男轻女的刘广在得知自己父子这回能平安无事是靠闺女给张宝下跪求来的以后,对待刘慧娘的态度比起过去要稍微改善了一点,但也没改多少。 当过去的“好友”李保正换了一副嘴脸上门逼迫的时候,刘广犹豫了。李保正人老心不老,他的长子比起刘广也小不了几岁,但这回他看准了刘家失势的机会,竟然想要纳年纪足以当他孙女的刘慧娘为妾,而刘广这家伙为了日后还能在刘家村作威作福,竟然没有断然拒绝李保正的非分之想。 才女嘛,一般都拥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刘慧娘智情双高,在发现自己的父亲刘广没有直接当面拒绝李保正的逼亲以后,她便意识到刘家已经不是她的久留之地了。作为刘广的女儿,对于父亲是什么德性,刘慧娘是知之甚详。此时刘广犹豫,用不了多久就会就范。而一想到自己要给李保正那个叫人恶心的老家伙做妾,刘慧娘就感到一阵阵恐惧。 十三四岁的丫头片子,正是胆大妄为的岁数,为了摆脱不幸的命运,刘慧娘决定离家出走。为了不被刘广带人捉回去,刘慧娘选中了张宝。刘广不久前刚在张宝的手里吃过亏,短时间内不敢再去招惹张宝,而张宝是朝廷命官,这个身份也让一心想要纳刘慧娘为妾的李保正不敢上门找事。 唯一的麻烦可能就是张宝凭什么要帮自己,这非亲非故的。刘慧娘虽然对自己的容貌颇有自信,但一想到先前在酒楼见到张宝时张宝看自己的眼神,刘慧娘又忽然有点不自信起来。为了安全起见,刘慧娘便盯上了陈老汉一家。 陈老汉一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刘慧娘梨花带雨的一番哭求,老汉一家便心软了。在陈老汉看来,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去做李保正那个老不死的小妾,那纯粹就是在造孽。而刘慧娘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陈老汉一家保护不了自己,只有得到张宝的庇护,她爹刘广才会即便知道自己的下落也不敢来捉自己回去。 只是张宝的反应却叫刘慧娘有些心里没底,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你得问为什么,我才好继续“诉苦”啊。 见到刘慧娘被自己给问住了,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接话,张宝不由乐了,“你接着说吧,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哦。”刘慧娘应了一声,先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缓缓将自己不愿做人小妾,决心离家出走的始末对张宝说了一遍。只不过由于张宝先前的打岔,这效果比起预想的要差了许多。 当然这里指的效果差是单说张宝,像高宠这位正义感十足的热血少年此时就已经被刘慧娘的遭遇给激怒了,一副恨不得返回刘家村宰了李保正那个老不修的模样。 “消停点,人家又没有直接抢人,你上门找事并不占理。”张宝说了高宠一句,这才对刘慧娘道:“刘姑娘,对于你的遭遇我也颇为同情,只是这婚姻大事向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有心帮你,可若是你爹真的将这事闹到公堂之上,到时我不仅帮不了你,反倒于你的名声有损,所以关于这事,我希望你还是慎重一点好。” “张公子还请宽心,我爹不敢招惹你。”刘慧娘连忙说道。 “啊?” “自从这回牢狱之灾以后,我爹对公子便心存畏惧,平日最不想听到的便是公子的名讳,日后即便我爹知道我的下落,他也不敢来找公子要人。” “……合着你是打算拿我当护身符,诸邪退避。” “公子是个好人,还请可怜一下慧娘这个弱女子,容慧娘暂时躲避在公子的羽翼之下。” 收了刘慧娘的好人卡,张宝暗暗翻了个白眼,话说他到大宋也有几年了,但收到来自异性给的好人卡还是头一回。 “唔?”感觉有人在轻轻的桶自己后背,张宝回头一看,发现高宠正眼露恳求的看着自己。 张宝懂了…… “嗯咳……刘姑娘,既然你不愿与人做妾,为此不惜离家出走,那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张宝轻咳一声,问刘慧娘道。 “慧娘不想给陈老伯一家再添麻烦,想请公子收留,不知可否?” “嗯,既然你自己已经想到了,那我就不废话了,你先跟着我回汴梁吧,如何安排你,咱们到时再商量。” “听凭公子安排。”目的达到的刘慧娘连忙答道。 第一百零八章 顺利 李俊回来了!带着让张宝欣慰的好消息,大宋的商品在高丽很受欢迎,船只刚一靠岸,便有商人前来商议购买。授命负责此事的马麟通过贿赂当地的高丽官员已经得到了在木浦港开设店铺的许可。 原本张宝是打算将马麟安排在汴梁负责情报收集,只是由于赵佶已经知道了黄门山的事情,张宝不敢确定赵佶究竟知道了多少,为了保险起见,黄门山收下的四人除了神算子蒋敬外,其余三人张宝并不准备留在大宋境内。 欧鹏前身是大宋水军军户,此次安排他带人驻守耽罗岛也算是回归本行,而九尾龟陶宗旺擅长建筑,张宝预计要在耽罗岛移民十万,那这十万居民所需的房屋以及城池村寨就需要陶宗旺带人去建设,而铁笛仙马麟为人开朗,善于交友,在金钱的帮助下,马麟可以在高丽很快便打开局面,为张宝提供急需的高丽情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高丽虽然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样的令人厌恶,但好赖也是有着几百万人口的一国。狮子扑兔尚尽全力,更何况张宝是准备谋国。多一份情报,就能多一分把握。 以马麟善于交友的特长,摸清高丽国内情况也只是时间问题,而趁着马麟交好高丽权贵的这段时间,张宝先前制定的移民计划也可以开始施行。在抵达高丽的木浦港之前,李俊的船队先是到达了耽罗岛,也就是后世的济州岛。 水军陆战队统领欧鹏带着五百人作为先头部队留在了耽罗岛,耽罗岛土著虽有数千人,但面对几乎武装到牙齿的欧鹏队,那是一点胜算都没有。而在离开高丽再次路过耽罗岛的时候,李俊为了安全起见,更是留下五艘千料商船作为守护耽罗岛附近海域的海上力量。 张家的商船并不是纯粹的商船,而是携带着武器的武装商船。船上装备着可以拆卸的八牛弩,之所以没有在高丽靠岸时引起轰动,那是因为李俊将船上的八牛弩拆下来留在了耽罗岛上。而现在大宋至高丽的海上航线已经开通,李俊等人此行的任务已经达成,自然没有必要继续隐瞒实力。 几乎就是在李俊等人离开耽罗岛不到十天的光景,欧鹏便联合留下协助欧鹏守岛的张顺、童猛率领改头换面的五艘大船给了目中无人的高丽水师一个下马威。在已经被伪装成海盗船的五艘千料大船面前,高丽的水师也就只是一些三五百料的船只,这些船只欺负欺负渔民爱凑合,可碰上了载重是其一倍甚至以上的对手,那就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跑得慢一点就沉进大海连个尸首都寻不见了。 遭到重创的高丽水师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在侥幸逃回去不久,便纠集了一支更大的船队前来报复,可结果依旧是高丽水师惨败。经过沈平、凌振、孟康、顾海等人改良过的八牛弩威力惊人。之前那场海战欧鹏等人并没有动用八牛弩,只是凭借着船坚以及船上装备的神臂弩迎敌,而这回则动用了八牛弩,专烧高丽水师体型较大的船只,高丽水师这回前来报复带了足足二百余搜大小不等的战船,可以说这些战船已经是高丽水师的全部家底,但等战后一清点,高丽水师也就只有十几艘位置靠后及时掉头的战船得以保留,高丽水师被打残了!在短时间内是别想继续来报复那群占据了耽罗岛的“海盗们”了。 当然这些事此时张宝并不清楚,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人已经在耽罗岛落脚,自己先前制定的移民计划可以开始施行。首先会被迁移到耽罗岛上的自然就是已经算是张家一分子的那部分人。想要做事尽心尽力,最好没有后顾之忧,而家眷则是最容易影响到做事情绪的因素。 人人心里其实都有一本账,尤其是像李俊、张顺、阮氏兄弟这类接受张宝招揽的将领,他们心里很清楚跟随张宝一旦事败会是什么后果,而家人的安全就是他们的牵挂,将他们所关心的家人放到一个远离大宋的安全地带,可以让他们更加没有顾虑的为张宝卖命。 而除了已经明确是张家“余孽”的那部分人外,被大宋编入厢军的那些百姓,则是这次移民计划的主力。大宋厢军人数鼎盛时达到百万之众,而这一百万人的共同特点,便是没有土地。朝廷平日虽会分派一些工作给厢军,但这工作永远是供小于求,干活就能混个温饱,不干活就有可能饿肚子,在这种生存环境下,偷鸡摸狗,恃强凌弱的事情常有发生。 也因为厢军不好管理,大多数人将厢军主管视为苦差,对于厢军内部的情况,也没人愿意去多了解,只要厢军不出乱子,他们就庆幸神佛保佑。 大宋朝廷视厢军是累赘,而在张宝的眼里,这些厢军就是自己大业的基础。仓禀实方能知礼仪,人受周遭的环境影响,首先要考虑的是自身的生存问题,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工夫去考虑什么道德礼仪。只有让人吃饱了饭,不需要为个人生存问题担忧,才会开始考虑是做个好人还是做个坏人这个问题。 张宝早先已经开始准备,沿海的多个厢军驻地此时基本都是张家一家说了算。而这些厢军的人数加在一起,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这次移民耽罗岛的目标是十万,而下一次的移民,将会在张宝已经拿下高丽以后才会再次开始,而这期间至少也需要五年的等待。 二十万的备选人数,让张宝可以从容布置,既可以满足此次移民的需求,也不会因为厢军人数的减少而引起朝廷的注意。先前已经提到了厢军之所以不好管理,最大的原因便是朝廷提供的工作机会远远不能满足厢军内部的需求,而张宝的此次移民,不过是将那些没机会得到工作的百姓移走,却并不会因此耽误了朝廷分派的任务,既然任务可以准时完成,对于厢军内部出现的问题,朝廷又怎么会去在意。即便有人在意,张宝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这眼瞅着年关又要到了,离家多日的张宝也只得动身准备返回汴梁。移民的事情,张宝也只能交给蒋敬、李俊等人来负责,好在计划早已制定,蒋敬等人只需按部就班即可,只要他们那里别出什么纰漏,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返回汴梁的人员里,除了张宝,高宠等家在汴梁的人外,还有一个人便是刘慧娘。张宝本想让刘慧娘随着陈老汉一家搬去耽罗岛,不想这丫头片子是个人精,坚持要跟张宝回汴梁,说什么自己虽是个弱女子,但也不想吃闲饭。卖力气的事情她做不来,但动动脑子的事她还能试试。 张宝不想打击人家一个小姑娘的积极性,而且身边有个养眼的小姑娘跟着,也的确不错,便答应带着刘慧娘回汴梁,正好张家的买卖里有适合女子负责主持的生意,先把刘慧娘交给郑秀秀带上一段时间,先看看再说。 为了让刘慧娘尽快熟悉日后的工作内容,张宝这一路上只要一有空闲的就会跟刘慧娘聊天,多是告诉刘慧娘有关张家买卖的内容。而刘慧娘也不愧是个智情双高的主,不仅一听就懂,一点就透,更能举一反三,由一开始的倾听变成后来的讨论。 做老师的,当然还是希望教授的弟子能够聪明一些,张宝也不例外。不过他这里跟刘慧娘相谈甚欢,跟他一同返回汴梁的高宠等人自然而然也就被冷落在了一旁。高宠天生神力,要不然也耍不动家传的錾金虎头枪。张宝暂时没空陪他,他便自己去找乐子。可他这么一自由,张宝等人这一路经过的强人便遭了秧。没人抵得过高宠手里的枪,而高宠找那些强人的麻烦也只是为了解闷,他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把那些强人送官,只是揍了一顿便扬长而去继续赶路,那些挨了揍的强人的心里会有多郁闷也就可想而知。久而久之,高宠在江湖上也有了一个绰号,人称高太岁,谁碰上谁倒霉。 等到张宝想起关心高宠这个三弟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距离汴梁不到一天的路程。张家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五弟狄雷奉师命前来迎接,对于自己这位长得跟个雷公似的的小师弟,张宝一直很关心。而狄雷自小便父母双亡,流浪江湖,有幸被宗泽无意中遇到才送到了周侗这里。张宝的关心让狄雷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对让他有了家人感觉的张宝,狄雷也一直很亲近。 “五弟,在家乖不乖啊?”张宝揉了揉狄雷的小脑袋问道。 “二哥,你不要总是把小弟当小孩子看待,小弟不小了。”狄雷有些不爽的抗议道。 “那你到底乖不乖啊?”高宠也凑过来问道。 “……乖,不过大哥不乖,所以挨罚了。” 提到张宝的大哥张铁塔,张宝不由微微一愣,自己这结义五兄弟里,老大张铁塔的存在感可说是最低的,但真要论关系的远近,张铁塔无疑是跟张宝最近的,二人是发小,自小便一起长大。此时听狄雷说张铁塔挨了罚,张宝连忙追问详情。只是狄雷的叙事能力不强,把一桩事情说的丢三拉四,张宝听了半天才整理出一点头绪,好像是张铁塔在自己外出期间干了一件有辱门风的事,然后叫老管家张福知晓,气得张福想要将张铁塔逐出张家,好在当时周侗、闻焕章开口替张铁塔求情,这才让张铁塔得以留在家中,不过最终的处置,好像要张宝决定。 “五弟,师父让你来接我有没有什么话要你代为转告?”张宝皱眉问狄雷道。 “嗯。”狄雷闻言点头。 “……你倒是说啊。”等了半天不见狄雷继续往下说,张宝不由催促道。 “那你倒是问啊。” “……师父让你代的话是什么?” “师父说让你先别急着回庄子,先去城里见见大哥,了解一下事情的详情。” “那大哥现在住在城里哪里?” “老管家不许家里的商铺收留大哥,所以大哥暂时住在师父在城里的宅子里。” “……走,去城里。”张宝吩咐一声,带着人直奔汴梁城。 年关将近,城里到处都是即将过节的气氛,张宝等人的进城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熟门熟路,张宝一行人便到了周侗在城里的那座宅子。宅子并不大,张宝后来让人扩建修缮了一下也只是两进的院子,跟汴梁权贵住的那种四五进的院子是没法比。 张宝不喜欢住在城里,让人修缮一下周侗的宅子也不过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临时落脚处,在没办法出城的时候有个歇息的地方。但让张宝没想到的是,周侗的宅子如今被住进了外人,一个看年纪二十上下的女子正端着一盆水从屋里走出来。 见到正准备进门的张宝等人,女子并没有尖叫惊慌,反而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放下手里的木盆,上前施礼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不知这位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啊?”张宝一愣,退后两步抬头看看挂在门梁上的匾额,没错啊,这是周家。刚想要问话,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少爷!” 有段时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自打张宝拉着张铁塔结拜以后,这少爷二字张宝就不许张铁塔再说。此时咋一听到,张宝忽然莫名的感到心里一暖。 “大哥,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铁塔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张宝的双肩,脸上的表情既激动又带着点委屈,仿佛受欺负的终于遇到了救星一般。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去说话。”张宝说着便拉着张铁塔往宅子里走,先前拦住张宝问话的那个女子此时倒是乖巧,退到一旁让开了道路。而等一会这女子为张宝等人奉上茶水,坐在一旁的张铁塔脸色微红,张宝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第一百零九章 小事一桩 张铁塔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张铁塔瞧上了一个女子,想要娶其为妻。按张铁塔的年纪,此时娶妻也是正常,唯一的麻烦就是被张铁塔瞧上的女子出身不好,是个沦落风尘的女子。 一般古代的青楼女子,结果基本都不会太好。要么转职老鸨,要么与人为妾,有个人积蓄的还能过得松快些,可要是人财两失,那结果就凄惨了。被张铁塔看上的女子婉儿出身青楼,年方十六,一次与人结伴出城游玩时不慎落水被恰好路过的张铁塔所救。 不是有句话叫爱情就像暴风雨吗,张铁塔跟婉儿姑娘就这么认识了,然后逐渐就发展到了现如今这种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凭良心说,张铁塔长得五大三粗,跟俊俏二字绝对不沾边,与婉儿姑娘站在一起那就是现实版的美女与野兽。可问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婉儿姑娘就是看上了张铁塔这个性格憨直的汉子,你不服那也没用啊。 张铁塔想要明媒正娶婉儿姑娘,但这个决定却遭到了张铁塔的爷爷张福的极力反对。在张福眼里,纳青楼女子为妾能接受,张家今非昔比,不差赎人那点钱。可要娶出身青楼的女子做正妻,那就有辱门风了,会招来旁人闲话。而张铁塔不愿亏待了婉儿,坚持要娶婉儿做正妻,爷孙俩也就因此卯上了。 在张铁塔的眼里,这世上就没有能难住自家少爷张宝的难题。他是等着盼着自家少爷张宝尽早回来帮自己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但张宝对于此事也有些挠头,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老管家张福为了张家尽心尽力,而张铁塔则是跟着张家一起长大的发小,手心手背都是肉,帮一个就意味着要得罪另一个。 “唔……这事有点难办啊。”张宝紧皱眉头的说道。 “啊?少爷也觉得难办?”张铁塔满脸失望,一旁的婉儿见状仿佛下定了决心,先对张宝施了一礼,这才轻声道:“张公子不必觉得为难,奴家愿意为妾,只求张公子能够周旋一下,莫让铁塔跟他祖父因为奴家而闹得生分了。” “不行,我一定要明媒正娶你。”张铁塔闻言反对道。 “铁塔,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接下来就听我的吧。”婉儿柔声对张铁塔道。 “可,可是……” 张宝有些惊讶看着老实下来的张铁塔,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对于张铁塔的一根筋,张宝比谁都清楚,真要是犯起倔劲来,也就自己的话还算好使,可也绝没有婉儿姑娘一句话这么轻松就能办到。 “行了,别为难了,要想让福伯现在就认同你的想法很难。不过我这里馊主意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听?” “少爷你快说。”张铁塔顿时来了精神。 “再说我的主意之前,我先要问问你们……呃……你们现在有夫妻之实了吗?”张宝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张宝不好意思,张铁塔跟婉儿同样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婉儿女中豪杰,羞红着脸低声道:“铁塔将奴家赎出来的时候奴家还是清倌人,此时虽住在一起,但我们还是……还是……” “嗯,那你们得抓点紧才行。” “啊?” “这祖孙之间的关系向来便是隔辈亲,福伯平时也很疼爱铁塔,只是这回铁塔办的事让福伯接受不了,这才对铁塔动了怒。不过这怒气也有消散的时候,若是你们生米做成熟饭,再抱着他老人家的重孙子去见他,相信看在重孙子的面子上,他老人家也就既往不咎了。” “……张公子的主意……的确是个馊主意。”婉儿羞红着脸低声说道。 “你们先别管馊不馊,有用就成啊。” “可万一没用呢?” “没用你们也不吃亏啊,不还是在一起了嘛。不过你们要是真选择按我说的主意办,那这汴梁你们最好就别呆了,正好我有事要交给铁塔办,你们正好趁此机会出去暂避一阵。” “……铁塔,你是一家之主,这主意你来拿吧。”婉儿终归是个女子,哪怕是出身青楼,可这事实在是羞人,只好推给张铁塔来决定。而张铁塔最信任的便是张宝,虽然张宝说这是个馊主意,但张铁塔坚信张宝不会害自己,便同意了张宝的办法。 “只是还是要委屈婉儿……” “你要觉得委屈了人家姑娘,那以后就对人家好一些。”张宝闻言对张铁塔道。 先前在做最后决定之前,婉儿姑娘便拉着刘慧娘去了厨房,此时客厅里就只有张宝、张铁塔跟高宠、狄雷四个结义兄弟。都是自家兄弟,张宝说话也就随意了一些,在解决了张铁塔的个人问题以后,张宝对张铁塔做了交代。 “大哥,那耽罗岛是咱们兄弟日后的存身之地,万一将来事情不顺,咱们的退路就在耽罗岛,所以你此去也别光顾着跟婉儿姑娘造人,正经事也不能松懈了。” “少爷……”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咱们是结义兄弟,你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兄长。”张宝打断张铁塔的话道。之前关心张铁塔的个人问题,这称呼上的事张宝就没顾得上计较,此时说起了正经事,自然要纠正张铁塔的错误。 “哦,那二弟,我去了耽罗岛都需要做什么?” “你也不要觉得耽罗岛距离我们大宋有多远,乘船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让你去耽罗岛也不是让你负责什么大事,你的任务就是保证闻先生的安全,同时对于闻先生的命令,你要绝对的服从。” “嗯,我记住了。”张铁塔没像旁人那样喜欢问个为什么,对于张宝的吩咐他向来便是执行。不过张宝还是给张铁塔解释了一番这么做的原因,“大哥,这耽罗岛上原先住着一帮土著,但那些人对我们并不会造成威胁,只需善待便能同化他们。即使那些土著不识时务,以我们现今的实力,要灭掉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李俊、张顺等人的水军在,与耽罗岛相邻的高丽水军同样也不足为虑,真正需要我们操心担忧的,反倒是我们要迁移到岛上的那些骄兵悍将。耽罗岛既是我们的退路,同样也是我们大业的起步之地,我们不仅仅要训练可供我们日后征战四方的人马,也要培养将来可以为我们治理地方的官吏。而这些人,将会以耽罗岛作为他们的实践之地,积累经验,为日后为官一方做准备,闻先生便是这些人的领袖。” “大宋重文轻武,但我不准备在咱们的耽罗岛上这么干,我即不喜欢文官干涉军事上的事情,也不喜欢武将插手地方政治。文武分家,互不干涉才是我要达到的目的。我让你去耽罗岛,一方面是保证闻先生在岛上的话语权,另一方面则是要你负责闻先生与军方的沟通。” “你不必担心军方会将你的话当做耳旁风,你是我的结义兄长,我此时不能亲自去耽罗岛坐镇,那你就是我在岛上的代言人。还有你要记住,我让你去耽罗岛也并不单单只是让你去做我的代言人,你在岛上除了要办好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自己也要多学多看。 “咱们拿下耽罗岛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与耽罗岛相邻的高丽。虽然咱们此时不会对高丽动手,但迟早还是要动手。你若是不想一直坐镇后方,那就需要努力些,不光是要勤练武艺,也要多学习一些领兵之法,只有这样,将来我才会让你独领一军。三郎,五弟,这话你们也要记住,我们是兄弟,所以有好事我也会优先考虑你们,但考虑你们的前提,便是你们的能力能够胜任我交给你们的任务。个人的武艺再高那也只能当个先锋官,想要统领大军那是想也别想。我不会因为咱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便拿士兵的性命开玩笑,将来若是让你们不如愿,可莫怪做兄弟的不顾念兄弟情分。”张宝说到最后一脸严肃的对高宠、狄雷道。 “二哥放心,小弟日后定会督促五弟勤学苦练。”高宠开口向张宝保证道。 “那就好。”张宝欣慰的点点头,自家这五弟狄雷跟高宠一样也是天生神力,但狄雷年纪尚小,好武厌文,虽跟张宝亲近,但要是真闹起脾气来,张宝也拿狄雷没辙。不过现在有了高宠盯着,他日后就是不想学也得学。 狄雷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叫二哥给“坑”了,见二哥张宝不说正事了,忍不住拍拍肚子道:“二哥,能不能开饭了,小弟饿了。” “成,那就吃饭,等吃饱以后咱们就回家。”张宝笑着说道。 “二弟,那我跟婉儿……” “你们暂时就别回去,先在城里住几天,等我把家里安顿好,就安排你们动身前往耽罗岛。记住我给你出的主意。还有,男子汉大丈夫要主动些。” “……哦。”张铁塔脸有些红的点头应道。他只是性格比较憨直,并不愚鲁,张宝话里的意思他当然也听懂了。 …… 张宝一帮人回到张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对于家主的回归,张家自然是热烈欢迎,张宝已经事先知晓了张铁塔的事情,自然不会在这个众人都高兴的时候跟老管家说这事,免得给众人添堵。但张宝的不动声色,却让周侗感到有些纳闷,他已经让狄雷事先通知了张宝,可张宝怎么此时看起来却像是还不知道张铁塔的事情似的。 等到众人散去,周侗见张宝并没有叫住老管家单独说话,便忍不住把张宝叫去了自己那里,只是等听完了张宝的回答以后,周侗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张宝给张铁塔主意是个馊主意,但周侗也不得不承认,眼下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呀,真是胡闹。”周侗无奈的说张宝道。 张宝却不在乎,嬉皮笑脸的跟周侗道:“义父,咱这不也是没办法嘛,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向哪一边都不合适啊。” “成了,这事就不必说了。还是说说你这次出门的收获吧,我只知你已经派人打通了去高丽的航线,但具体的情况是什么却不清楚。” “义父容禀。”张宝闻言脸色一整,对周侗没有什么好瞒着的,周侗是张宝的义父兼师父,对于张宝有意在海外开创基业收复汉家故地的雄心壮志,周侗是持支持态度的。周侗并不能算是大宋的脑残粉,他一辈子坚持的便是收复大宋北方的幽云十六州,只是坚持了一辈子也没结果,临到老了才遇到了一个有可能实现他毕生愿望的张宝。张宝以后会不会对大宋不利,周侗并不在乎。历史上王朝更迭不是一次两次,大宋也迟早会被人取代,即便不被张宝取代,也会在未来的某日被李宝、王宝给取代,与其关心将来,倒不如注重眼下。 让周侗愿意助张宝一臂之力的动机便是张宝有意收复汉家故地,至于以后的事情,还是等以后再考虑吧,说不定那时周侗已经魂归九泉,这时操那份闲心实在是没有意义。 张宝信任周侗,对周侗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包括迁移厢军中的百姓前往耽罗岛。而周侗对于那些失去土地如同被朝廷豢养的牛羊一般的百姓同样报以同情,能够让那些百姓耕者有其田,周侗乐见其成。只是对于张宝将下一个目标瞄准高丽,周侗对此表示担心。 “小宝,高丽虽是弹丸小国,但好歹也是一国,国中百姓也有二三百万,带甲之兵三四十万,不可小觑啊。”担心张宝轻敌的周侗好心提醒道。 “义父放心,孩儿自不会小觑高丽。对于高丽这个弹丸小国,孩儿不会上来就跟他硬碰硬的,孩儿会先想方设法让其自乱阵脚,等到他虚弱不堪时再跟他致命一击。所以在接下来三五年内,孩儿是不会对高丽发动全面攻击的。” “嗯,你能有此想法,为父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一事为父要提前与你说。” “义父请说。” “等这次过完年后,为父准备带你母亲回乡。” “啊?……难道是孩儿做了什么惹义父生气的事情?”张宝闻言一愣,试探的问道。 第一百一十章 试探 少小离家老大回,周侗打算回乡并不是准备就此一去不回,只是劳碌奔波了大半辈子,如今终于有了一些空闲的时间,他想要回老家看看,张宝对此当然不会反对。若不是当前的情况不允许,张宝也有随同周侗一起离开汴梁出去走走的念头。 以张宝的官职,过年入朝参加大朝会那是没资格的,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加朝会这种大事。不过张宝颇受宫中贵人的看重,他也就成了一个特例,不需要依照官职的大小来决定能否进宫。当然像大朝会这种事张宝是不愿意跟着掺和的,就属他年纪小,而年纪小的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算有话说别人也不会听,张宝索性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往常进宫就是拜见一下贵人,听听贵人的教诲,顺便再混一顿饭吃,然后就可以出宫回家。不过这回进宫却不同于以往,好在张宝事先有了准备,对于官家中途的加入,张宝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又要我念书?”张宝听了官家的要求后,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 “别苦着张脸,让你陪着皇子皇女一同念书那是皇家的恩典,你难道还敢拒绝?”官家不满的瞪着张宝说道。 “呃……微臣不敢,微臣多谢官家关爱。不知微臣何时要来宫里报到?”张宝闻言一脸郁闷,低头问道。 “唔……正月过后吧。小宝,你好像不喜欢念书?” “那是……呃……官家的恩典是微臣的荣幸。”张宝言不由衷的答道。 “呵呵……不喜欢也要念,朕也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等过了年,你可就十五了。虽然先前因你有功得了朝廷的封赏,但那终归只能算是幸进,你若是将来想要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还是要通过科考取个功名,那才是正道。” “官家,那微臣若是现在辞官,是不是就不用念书了?”张宝闻言问道。 “混账!你当皇家的恩典是什么?想不想要是你说了算的吗?”赵佶怒声喝问道。 “官家息怒,微臣也就是那么一说,官家不同意就不同意呗。” 看到张宝服软,赵佶这才转怒为喜,问张宝道:“小宝,朕听说你张家的船队已经出海了?” “嗯,回官家的话,已经出海去了一趟高丽,而且微臣还在距离高丽不远的耽罗岛上修建了一座水寨,用以防备高丽以后找微臣麻烦。” “唔?高丽会对你不利?” “官家,这个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那高丽虽是个弹丸小国,但咱们去了他那地方就是外乡人,万一高丽眼馋咱们的财物,暗中给咱们来个黑吃黑,那到时咱们岂不是只能忍气吞声?” “……高丽距离我大宋远吗?” “若是走陆地那当然是挺远,可要是走海上的话,差不多一来一回也就是七天左右的路程。耽罗岛位于高丽的南端,与高丽的全罗道仅仅隔着一道百十里的海峡,微臣将水军设在耽罗岛,一旦高丽想对咱们不利,那我就能立刻叫他知道动歪心眼的后果。” “……别总咱,咱的,那是你张家的水军。”赵佶有些不习惯的纠正张宝的说法道。 “官家,怎么不能说咱,这海上贸易里可也有官家的份子,每年微臣可是都要给官家分红的。今年暂时没有,航线刚刚开通,等以后张家的船队越走越远,官家能得到的分红也会越来越多的。”张宝闻言据理力争道。 “……这么说,你还想跑得更远些?”赵佶好奇的问道。 “官家,这海上贸易的利润跟航线的长短那是成正比的。跑得越远,成功以后所得的利润也就越丰厚,眼下跑大宋到高丽这趟航线一次所获的利润也就在一万贯上下,可要是将来跑大宋至南洋甚至更远的航线,那一趟所获的利润就有可能达到百万贯之巨。” “能有那么多?”赵佶有些不信。 “官家,物以稀为贵啊。咱们大宋的商品对极远之地来说是稀有商品,而极远之地的一些商品对我大宋来说同样也算稀有商品,这一来一回所贩卖的皆是稀有商品,所得的利润自然也就高。” “那你为何不马上开始前往极远之地的海上贸易?” “两个原因,一是人手不足,二是经验不足。海上不仅仅有海盗这个人为危害存在,更大的凶险还是海上变幻无常的气候,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下一刻就有可能暴风骤雨。张家的船队如今还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微臣想要将这个孩童锻炼强壮了,再去挑战更远的航线。高丽只是开始,微臣下一步准备去日本,然后再走南洋,一步一步来,不着急。”一说海贸张宝就来精神,竖起两根手指跟赵佶解释道。 张宝的解释说的赵佶连连点头,等张宝终于不说了,赵佶这才问道:“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困难吗?” “困难肯定会有,到时一个一个去克服也就是了。微臣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官家。” “什么问题?只管道来。” “……那微臣可就问了。” “问吧。” “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给官家出的馊主意?偏生要在这时建议官家让微臣留在汴梁陪皇子皇女念书?” “这是恩典!”赵佶瞪眼训斥道。 “嗯,是恩典,就是有点来的不是时候,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典,微臣不得不更改原定的计划。”张宝小声抱怨道。 “你还打算做什么?海贸不是正在顺利进行中吗?” “可人手不足啊。” “五千人难道还不够?” “官家,你见过大海吗?” 张宝这个问题还真把赵佶给问愣住了,他从小到大还真没见过大海,别说大海,就是离汴梁远一些的地方都没去过。当年被封为端王,为了消除自家哥哥对他的警惕,赵佶只能待在汴梁做个闲散王爷,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赵佶在吃喝玩乐方面下足了功夫,到后来也就样样精通了。而等到继位成了大宋的皇帝,赵佶也就更没机会出宫去走走了。 “……总听人说大海很大,小宝,大海究竟有多大?”赵佶问张宝道。 “官家,要说大海有多大,微臣还真不好说,总之官家可以想象一下,此时眼前所看到的全部都是水的景象,大海一望无垠,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际。”随着张宝的假设,赵佶也跟着开始幻想,而张宝也捡些大海里的生物给赵佶一家土包子进行了一场科普。而当得知海里的鲸鱼比宫殿都要大的时候,赵佶一家子不由目瞪口呆。 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将晚,张宝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去周侗的宅子暂住一晚,而是去了张家在汴梁城里开的食为仙总部。眼下张铁塔跟婉儿姑娘住在周侗的宅子里,张宝可不愿去充当电灯泡,而且去食为仙也不单是要在那里住一晚那么简单,张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安排。 这回进宫总算是把耽罗岛的事情暂时糊弄了过去,宁要人知,莫要人见,在得知张铁塔的意中人婉儿姑娘可能有问题以后,张宝便提高了警惕,更张铁塔说耽罗岛的事情其实只是试探,当然并不是试探张铁塔,而是试探那位婉儿姑娘。 就如张宝对赵佶所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张宝要做的事情那是要杀头的大事,多加一些小心没坏处。陈大海、孙志远作为张宝留在汴梁的耳目,不仅仅是在替张宝注意着汴梁城中的一举一动,对于张家内部的风吹草动,同样也在暗中关注着。 作为一个上辈子在社会那个大染缸里打拼了几乎半辈子的人,张宝并不会去轻易相信人。而人心这东西是最令人难以捉摸的东西,经不起试探,张宝也不愿到头来混成一个“孤家寡人”。他奉行对等原则,收获与给予必须对等,他不愿无偿的付出,也不期待不劳而获。 像张铁塔一家这种张家老人或者是周侗、高宠这类已经跟张宝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张宝不会去怀疑,他所要防备的,就是如婉儿姑娘这种突然出现接近张宝身边亲近人的这类人。 一见钟情?这种美好的爱情故事在张宝看来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这世上即没有没来由的爱,同样也没有没来由的恨。凡事总是有个因果关系,张铁塔与婉儿姑娘的爱情故事,让张宝几乎不能的产生了怀疑。张铁塔是张宝的发小,张宝比任何人都清楚张铁塔的优缺点。而婉儿姑娘出身青楼,常言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说的虽然难听,但却不可否认其中所蕴含的道理。 老鸨爱钞,姑娘爱俏,人在青楼,老鸨一般都是曾经的青楼红牌,只是“年老色衰”,这才不得不转职,对于男人的见解,老鸨自是比青楼里的姑娘要了解透彻。而青楼里的姑娘正处于被人追捧的阶段,可供她挑选的对象也就多,难免就会让她对未来心存幻想,对于长相俊俏的白面小生也就更加偏爱一些。 婉儿姑娘芳龄十六,正是小姑娘爱幻想的年纪,怎么她就不爱美浊世佳公子,偏偏对张铁塔这个肤色黝黑,五大三粗的莽汉青睐有加?要说报答救命之恩,好像也不是只有以身相许这一个选择吧? 事出反常必为妖!早在张宝返回汴梁以前,负责汴梁情报工作的陈大海与孙志远就对婉儿姑娘的出现产生了怀疑,也暗中派人进行过调查,只是这事牵涉到了张铁塔,二人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等张宝回来亲自定夺。 而张宝在回到汴梁以后也没有急着处置那位有着重大嫌疑的婉儿姑娘,一方面是不想伤害到张铁塔,这是个憨直的汉子,与婉儿姑娘的这段感情可说是张铁塔的初恋,张宝不想让张铁塔受伤过深;其次便是婉儿姑娘的来路暂时还没弄清楚,若她是朝廷的皇城司派来的人,那就说明朝廷已经对张宝开始有了防范之心,有些计划张宝就不得不进行更改,眼下还不是能跟朝廷撕破脸皮的时候,张家还需要依靠大宋的养分来不断壮大自身。 这也是为何张宝听从赵佶的安排进宫做个陪读的同时又不失时机的把耽罗岛的事情告诉赵佶的原因。张宝此时要在赵佶面前努力扮好一个贪财小子的角色,凡事皆有因果,只要有一个原因,那就容易解释自己的动机。 赵佶对张宝的怀疑目前还只是处在初级阶段,由于他人的密告,他才会张宝产生怀疑,但从本心出发,他并不相信张宝是个心存大逆不道念头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张宝进宫陪读与其说是恩典,倒不如说是赵佶对张宝的一次试探。如果张宝想方设法的去拒绝,那反倒会加深赵佶对张宝的怀疑。但张宝答应了,虽然表现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结果却让赵佶满意,对于张宝的那丝怀疑也就烟消云散。不过赵佶为人还算厚道,没有把告张宝黑状的人说出来,哪怕张宝旁敲侧击了半天,他也没说。 虽然还不清楚是谁暗中使坏,但已经可以确定,婉儿姑娘是个奸细的事实。是杀,是留,也就在张宝一念之间。 对于奸细,杀了一了百了,可问题是这里面有个张铁塔,而张宝也不想让张铁塔受到伤害,他找陈大海与孙志远的目的,就是想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东主,其实杀不杀那个婉儿已经不重要,你不是已经准备让大爷去耽罗岛协助闻先生了吗?到时那婉儿一同上岛,只要我们注意防范来自外界的接应,那个婉儿也就只能乖乖跟大爷在岛上生娃了。”孙志远挠挠头,提醒张宝道。 “没错,咱们要防范的,其实就是盯着那个婉儿,看她在离开汴梁时会和什么人接触,从而顺藤摸瓜,找到背后指使她的人。只要她出了海,那她就是想出幺蛾子也没处给她耍。”陈大海也接口道。 “有道理,那你们就盯紧那个婉儿,别让她跑了。敢来算计我张家的人,那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学头一天 为了消除赵佶对自己的怀疑,张宝不得不背上书包进宫报道。好在需要张宝亲身参与的事基本上都已经办完,剩下的大多都需要时间去积累,并不需要张宝亲自上阵。 陪皇子皇女读书看似是件叫人羡慕的好事,可在张宝眼里,单是天不亮就要起床赶去宫里报到这一条,就不值得令人羡慕。 四更天,正是大部分五品以上朝廷官员开始准备参加早朝的时辰,身为七品官的张宝本不需要这么早就起来,可就因为这个倒霉差事,张宝不得不起床洗漱,准备进宫。张宝拥有成年人的思维,但身体却是个少年,而少年大多都是贪睡的。没有选择骑马,张宝实在是害怕自己因为在马背上睡着而掉下来,他选择了坐车,那样至少还可以多眯瞪一会。 迷迷糊糊的下了马车,跟着等候在宫门外的黄经臣进了宫。黄经臣在宫里也是数得着的四大内侍之一,与杨戬、梁师成、童贯齐名。如今童贯去了西北做监军,看意思应该是准备在军中发展,而黄经臣是皇后身边的人,就只有杨戬、梁师成为了在官家面前争宠而明争暗斗。 要严格说的话,张宝也算是皇后那一派系里的人,在张宝答应了赵佶所提的要求以后,郑皇后自然要对自己人有所关照。本来像迎接张宝进宫这种事是不需要黄经臣这个级别的内侍来做的,但为了警告宫里那些不知情的人,郑皇后特意让黄经臣来迎接,就是在暗示旁人,张宝的背后有她这位皇后娘娘撑腰,份量不够的最好先掂量掂量。 古人大多奉行天睡我睡,天醒我醒的作息规律,尤其是对未成年的小孩子,那早睡早起更是被落到了实处。张宝四更起床,洗漱过后进了宫也还没到五更,在郑皇后那里混了顿早饭又靠在椅子上眯瞪了一会,张宝就被人推醒了。睁眼一瞧,面前站的一男一女都不是外人,二皇子赵柽和皇长女赵玉盘。 “干嘛?”张宝没好气的问道。换谁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弄醒都不会心情愉快。 “到时候了,咱们该去学堂了。”赵柽略带兴奋的提醒张宝道。 “快擦擦,口水都快流成河了。”赵玉盘递过一块锦帕道。 没接赵玉盘递过来的锦帕,张宝抬起衣袖抹了抹嘴,起身问道:“到时辰了?那就走吧。” “小宝哥哥,你好像不太开心啊。”赵柽边走边问道。 “本来这个时候我在自家的大床上睡得正香,可现在却要跑进宫里来受罪,我能开心得了?”张宝没好气的答道。 “张宝,这是皇家恩典,不要胡说。”赵玉盘略有些紧张的提醒张宝道。 “是,是,恩典,就是这恩典叫人有点不想接受。”张宝随口敷衍道。 跟着赵柽、赵玉盘来到宫里专门为皇子皇女开设的学堂,张宝也见到了当今官家赵佶的子女们。宋徽宗赵佶,历朝历代皇帝中有名的种马皇帝,在位二十五年,一共生了三十二个儿子,其中二十五个活到成年,还有三十四个女儿。而这六十六个子女还只是史料有载的,至于那些未被计算在内的,那就不知道了。总之,赵佶在位期间,以平均每年超过两个孩子的产量不断壮大的赵氏家族。也活该他亡国!尼玛,整天忙着造人不务正业,他不亡国谁亡国。 此时是政和元年,即公元1111年,赵佶登基为帝已经过去十个年头,他的子女也超过了二十个,不过除了二皇子赵柽和赵玉盘外,张宝也就认识一个大皇子赵恒,剩余的一个都不认识。 作为新人,赵柽、赵玉盘自觉的担任起了张宝的“监护人”。而张宝为图清净,自己找了个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赵柽、赵玉盘也只好分别坐在了张宝的左侧和前头,“保护”着张宝。 与张宝一样有幸成为“陪读”的还有几个,都是皇亲国戚,而这些消息灵通的人士也早早就知道今日会多一位学友。他们想要给张宝这个新来的一个下马威,免得张宝给他们“争宠”,只是看到赵柽跟赵玉盘守护在张宝身边,他们此时也只能作罢,等以后找机会再“警告”张宝。 对于学堂里那些带着敌意的视线,张宝只当不存在。不是张宝瞧不起那帮小屁孩,而是实在没兴趣跟那些人“胡闹”。要论心智,他一个成年人需要跟一帮小屁孩斤斤计较,而要论武力,他好歹也是跟着周侗练过的,要收拾这帮温室里的花朵,一只手就足够了。 大宋重文轻武,有幸被选中有资格派族中子弟陪读的权贵人家更是不会将族中喜好练武的子弟派来“丢人现眼”,而这也就导致陪着皇子皇女读书的权贵子弟一个个长得都跟鸡崽子似的,不堪一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张宝进宫就不是来受委屈的,他又不是心甘情愿来的,正巴不得有人来找自己的茬,自己好借机“脱离苦海”。 念书需要兴趣,没兴趣的念书简直就是一种煎熬。负责教授皇子皇女的夫子自然不会对陪读的张宝产生兴趣,在夫子们的眼里,张宝也就跟屋里的柱子没多大区别,只要张宝不在课堂上捣乱,夫子们也不去管张宝做什么。 耳边听着皇子皇女的读书声,张宝昏昏欲睡,到最后实在没坚持住,趴在书桌上就去找周公闺女玩了。直到再次被人推醒,张宝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声,“下课了吗?” “没有,吃午饭了。”赵柽笑着说道。 “哦,还管饭啊,吃什么呀?”张宝闻言来了兴趣,问道。 皇子皇女的午饭也不奢侈,一碗米饭,半只肥鸡,两样素菜外加一碗汤,这就是张宝这顿午饭的全部。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半只肥鸡,张宝的眉头皱了起来,搞歧视也不带这样的,别人都有鸡腿,凭啥自己没有? 扭头去看赵柽想要抱怨两句,结果发现赵柽正盯着赵玉盘,顺着赵柽的目光看去,就见赵玉盘正一手一只鸡腿啃得欢。像是觉察到张宝正盯着自己,正啃得欢的赵玉盘不由放下嘴边的鸡腿,不满的对张宝问道:“喂,你怎么不吃?不知道盯着一位淑女使劲看很失礼吗?” “……鸡腿。”张宝很纳闷赵玉盘从来的自信自称淑女,不过他眼下更关心为什么赵玉盘会有两个鸡腿。 “鸡腿?你不是说你不爱吃鸡腿吗?” “唔?”张宝闻言不禁自问,“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你说过,鸡腿是穷人才吃的东西,而跟我们相比,你明显不是穷人。”赵玉盘继续提醒道。 “……算了算了,为了个鸡腿没必要跟你这个穷鬼公主斤斤计较。” “你才穷呢。”赵玉盘不满的反驳道。 “哦~既然你不穷,那你还我。” “哼,还你就还你。”赵玉盘轻哼一声,夹起盘子里的鸡块放在了张宝的盘子里。张宝盯着盘子看了好一会,才扭头问赵柽道:“小柽,你姐的病还没治好啊,鸡腿跟鸡屁股都分不清。” “你才有病!给你鸡屁股那是看得起你。”赵玉盘恼火的冲张宝吼道。 “姐,小宝哥哥,你们别吵。”赵柽见状赶忙和稀泥道。 张宝跟赵玉盘吵闹只是开玩笑,一只鸡腿不算什么,他跟赵柽、赵玉盘熟悉,彼此说笑几句没当回事。可旁边却有人觉得这是找到了讨好当今长公主的机会,一声呵斥,随即便开始指责起了张宝的不成体统,为了个鸡腿跟公主殿下斤斤计较。 本来学堂里就有些人想要找机会给张宝这个新来的一点教训,一见有人领了头,立刻便又有二人加入进来一起对张宝“口诛笔伐”。而张宝不慌不忙的吃了饭,喝了汤,然后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才开口对身边的三只苍蝇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出去聊聊?” “哼!出去就出去,我等还怕你不成?”自持身份觉得张宝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的三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没有摸清对手的虚实之前贸然出手,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张宝也没去多远,学堂附近就有一个荷花池,他才懒得跟故意找自己茬的三人理论,既然头脑发热以致不清醒,那就用“清凉”的池水冷静一下。 伴随着三声惨叫,方才站在张宝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状的好汉此时都成了落汤鸡。荷花池不深,直到成年人的大腿,三个半大小子站在水里也仅仅只是到胸口。但此时并不是盛夏,正月虽过,气温还是有些低,而且更要命的是张宝这个煞星还站在池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给我背,谁背不完不许上来!”张宝站在池边怒声喝道。而迫于张宝的“淫威”,关键是此时夫子们都去用饭了,侍卫没弄清楚事情之前也不敢贸然过来,被扔进池子里的三人此时可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要上岸就只能照着张宝说的做。 张宝是故意的!他才不想把大好时光浪费在宫里陪读这种事情上,可明着抗旨又不成,那想要脱身就只能想办法让皇家不许自己再来。当然惹是生非也是要看对象的,皇子皇女的麻烦不能找,赵佶虽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但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合格的。对于自己子女的宠爱,并不输旁人。 张宝若是欺负了皇子皇女,这位父爱如山的皇帝肯定要给他的子女“报仇雪恨”,而这不是张宝想要得到的结果。 不能找皇子皇女的麻烦,那剩下能找茬的对象也就剩下跟自己一样是陪读生的同窗以及教授课业的夫子,而相比起那些同窗,张宝明显知道取舍,夫子最好也别去得罪。 张宝头天来,正考虑该找哪个同窗下手,结果就有三个性急的自己撞枪口上来了。对于朝廷的权贵,张宝并不害怕得罪,他背后有皇后撑腰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金兵南下这一劫过后,那些权贵还能安在的张宝也不确定能有几户。而且不过是同窗之间的矛盾,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得罪了顶多以后赔个礼、道个歉,没有更严重的后果。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三个倒霉孩子站在荷花池里高声背诵着张宝布置的“作业”。这里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正在享用午饭的夫子们,纷纷出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等从学生口中知道事情的经过以后,众夫子是哭笑不得,但让三个倒霉蛋绝望的是,夫子们并没有如他们期望的那样阻止张宝的“暴行”,愣是等他们背完了才许他们上岸。早已候在一旁的侍卫立马便将这三个在水里站了半天的倒霉蛋送去了太医那里。都是权贵子弟,冻病了可就麻烦了。 “戏弄同窗,伸手!”杨夫子手拿戒尺,板着脸对张宝道。张宝却没伸手,出声反驳道:“夫子此言何意?学生何时戏弄同窗?方才三位学友一心向学,为了激励自己不惜下池诵读。” “巧言善辩,那你站在池边不许他们上岸又是为何?” “那是学友为了坚持,特意求学生来监督他们。夫子若是不信,大可去问他们,是否是我逼迫他们下池的。”张宝闻言答道。 年纪十三四五的少年郎,正是脸皮薄好面子的年纪,哪怕是吃了亏,但只要是有损自己颜面的事,他们也大多会吃下这个哑巴亏。张宝很了解这个年龄段的少年的心理,所以他才会建议夫子去亲口询问那三个倒霉蛋。 而那三个正捧着碗喝姜汤的倒霉蛋在听了夫子询问是否是张宝欺负了他们的时候,异口同声的否认他们是被张宝给欺负了。夫子虽然心知肚明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当事人不肯指认,他也就不好处罚张宝了。当然这事在极短的时间内也传遍了皇宫,包括当今的官家跟皇后,都知道了张宝第一天上学就不安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吉人天相 上学第一天张宝就在学堂里立了威,第二天就用炸鸡块收买了人心,第三天小书场一开,张宝的那些同学就大部分成了他的忠实粉丝。 天潢贵胄,这词听起来挺高贵,但实际上也就是一群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外面的世界对这些跟坐牢一样天天关在宫里,偶尔才能像放风似的出宫溜达一圈的小屁孩们来说,张宝的故事太有吸引力了。 一到放学以后,张宝就被一帮十二三的皇子皇女给围上了,不到天黑不让走,目的就是想要听张宝所讲的故事。宋徽宗尊道抑佛,西游记这种尊佛抑道的故事是讲不得的。西游记成书于明嘉靖年间,在当时算是禁书,因为明嘉靖皇帝信道,他认为西游记这本书是在讽刺自己,所以明嘉靖年间谁要是敢散播西游记这本书,那是杀头的错过。 宋徽宗赵佶同样信道,虽不知他对西游记的故事是否会跟明嘉靖皇帝是一个反应,但张宝也没必要自找麻烦,不讲西游记就是,反正民间神话故事多得是,封神榜就是一部脍炙人口,老少咸宜的好书。 张宝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再加上故事本身内容精彩,强强联合之下自然是听众颇多,不仅是皇子皇女爱听,每每张宝在郑皇后的宫殿里开书的时候,也是宫中执役的宫女太监最忙碌的时候,看似在忙碌,实际上都在蹭书听。 直到有一天,张宝没被众皇子皇女簇拥去郑皇后的宫殿,而是被拉到了当今官家的地盘时,张宝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终于见到效果了。当今官家赵佶是个多才多艺的艺术家,虽然当了皇帝,但他的兴趣爱好却一样都没放下,只是毕竟是皇帝了,不能再想过去那样游走在茶楼酒肆,所以赵佶便在宫里开了一个小剧场,专供自己闲暇无事时过过瘾。往常赵佶都是跟自己的小伙伴这小剧场里玩,唱唱戏,但让自己的子女乌泱泱的过来还是头一回。 赵佶是个艺术家,身上的文艺气息浓郁,他什么艺术形式都爱,偶尔听女儿给他复述了一段封神榜里的内容以后,赵佶立马对封神榜这个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张宝被带到这个小剧场之前的一天,赵佶就已经躲在郑皇后那里偷听了一回,当听到张宝说出且听下回分解的时候,气得意犹未尽的赵佶差点冲出去掐着张宝的脖子逼他继续说。 赵佶本打算今日把张宝叫来给单独开书,但对于他的这种自私行为,他的孩子们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赵佶为了平息“众怒”,只好退让一步,把张宝的书场改在了自己的小剧场上演,并且同意自己的子女旁听。 张宝当然不介意在哪说书,而且赵佶的准备很充分,说书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已经为张宝备齐。见此情景,张宝也不矫情,继续开讲,而且这一讲就是一个时辰。 “欲知后事……”当讲到姜子牙火烧琵琶精的时候,张宝按照往常的惯例准备结束今天的说书。就听赵佶出声阻止道:“且慢。” “官家有何吩咐?” “接着讲。” “……官家,天色不早,微臣该出宫了。” “回头让你给收拾间房,你今晚就留在宫里。” “可这不合规矩啊。万一让御史言官知道……”张宝苦着脸道。 “放心,有朕替你做主。” 话说到这份上,张宝也就不好再推搪了,再推搪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只好继续开讲,这一讲就又讲了一个多时辰,还是郑皇后有些看不下去,劝赵佶道:“官家,书什么时候都能听,可别把说书的人给累着了。” 经郑皇后这一提醒,正听过瘾的赵佶这才发现张宝的声音变得有些哑,遂点头道:“皇后说的极是,那就明日再听。” 得了赵佶这话,张宝如蒙大赦,封神榜的故事他是烂熟于心,讲故事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连着两个时辰说话,一个时辰那就是后世的两小时,这四个小时说得张宝口干舌燥,受了罪了。不过为了自己的脱身大计,这点罪受的倒也值得。 如今这汴梁城里张宝形单影只,张宝与外人结过两次义,但跟他结义这些义兄弟们此时却一个都不在汴梁。陈大海等头批结义的四个弟兄早就分散各地,忙着张宝交代给他们的事情。而后一批结义的四个兄弟,老大张铁塔带着新婚妻子去了耽罗岛,老四杨再兴在清风寨忙着泡他的花小妹,老五狄雷叫义父义母带去老家回乡祭祖,唯一剩下的三弟高宠也在张宝准备去宫里报到的前一天留书离开,书信的大致内容概括一下就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走走。张宝对此无可奈何,腿长在高宠身上,人家想要去历练一下,张宝还能拦着不成?也不知高宠这个临时转职成驴友的家伙现在溜达到哪儿了。 一连数天的延时加演,让张宝终于出了状况,他说不了话了。太医诊断的结果是这几日疲劳过度,不是什么大病,只需休养些时日便可。赵佶对此无可奈何,张宝会出事也是他害的,虽然私底下他曾跟郑皇后抱怨说张宝不会照顾自己,不知道回家以后泡点胖大海喝,但书场是必须得停下一段时间了。总不能为了听书就逼张宝带病上阵啊,再说了,张宝伤的是嗓子,就算开书也说不出来呀。 张宝这一回家休养,不仅是学堂的夫子们暗松口气,就是赵佶平时的小伙伴们也是偷偷拍手称快。夫子们松气是因为张宝这匹害群之马时常问他们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让他们这些自诩饱学之士的鸿儒下不来台,头发有多少根,太阳为何忽大忽小,这类问题只有鬼才知道答案。 而赵佶的小伙伴们拍手称快也是情有可原,往日里赵佶都是跟他们一起玩耍,但张宝这匹黑马一杀出来,他们这些人就都“失宠”了,尤其是蔡京的长子蔡攸,那更是对张宝又嫉又恨。对于张宝这次嗓子出毛病他是暗暗惋惜,怎么就没让这家伙生个大病,一命呜呼呢? 为了避免张宝病好以后再次“夺走”赵佶,蔡攸找到了小伙伴王黼以及新人李邦彦商议对策,应对张宝的“卷土重来”。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蔡攸、王黼、李邦彦三个干正经事不行,但干歪门邪道却很有一套。三个人商议了片刻后便达成了共识,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真害张宝他们不敢,毕竟张宝背后有郑皇后撑腰,而那位后宫之主向来对他们三个“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没好脸色。 既然不能害张宝的性命,那就想办法把他弄出宫去,不让他在汴梁城里待,只要官家见不到张宝,过段时间也就会被别的事情吸引去注意力,张宝的威胁也就去了。可如何将张宝支走呢?这是个问题!张宝如今深得帝宠,进谗言说张宝坏话这招不好使。 “真是群笨蛋,不能说坏话,那就使劲夸呗。”来找王黼的梁师成在听晓了蔡攸等人犯难的事情以后一脸不屑的说道。 “……有道理。”反应过来的蔡攸微微点头道。 有了方针,就要贯彻,在张宝不知情的情况下,蔡攸、王黼、李邦彦在赵佶的面前把张宝一通猛夸,夸得张宝仿佛就是如今年轻俊杰的代表,国之栋梁的典范,若是赵佶不重用张宝,那就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凡事过犹不及,在听了小伙伴们对张宝的夸赞以后,赵佶的第一反应就是张宝贿赂了身边的小伙伴替他跟自己说好话,但小伙伴们说得越来越离谱,赵佶都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那夸的,简直比封神榜还封神榜。 赵佶不傻,见蔡攸、李邦彦、王黼三人这样没皮没脸没下限的夸赞张宝,心生疑惑那是肯定的。而对于小伙伴们如此做的目的,赵佶稍加思索便有了定论,还是为了“争宠”,担心自己过于宠爱张宝这个新人而忽略了他们这些旧人。 得出定论的赵佶哭笑不得,他是挺看重张宝的,因为张宝有意思。赵佶的孩子不少,但像张宝这样能折腾,还能折腾出个名堂来的却没有。想想也是,小小年纪凭借自己的双手创下一份家业,不易。 因为欣赏这份不易,赵佶对张宝也是多有关照,要不然又怎么会允许张宝自筹水军?即便水军并不受朝廷重视,可同样也存在“拥兵自重”的隐患。虽然张宝处处小心,步步算计,可若是没有赵佶的这份“纵容”,张宝在大宋也玩不转。除非他现在就自立山头,不受朝廷的管辖,可若是没有朝廷的默许,张宝要做的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顺利。 蔡攸、李邦彦、王黼三人的小心思已经叫赵佶看穿,但赵佶并没有当面说破,因为蔡攸三人同样也是赵佶“心爱”的人。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一定要取舍,还是舍手背比较好,因为肉少点。张宝也因此得以脱身,与蔡攸、李邦彦、王黼这样跟赵佶有着同榻而眠关系的人相比,张宝跟赵佶的关系还差一点,不过这差一点也是张宝求之不得的。他可没兴趣做兔相公! 江南巡察使成了张宝的新职位,赵佶又不是想要惩罚张宝,就算是打发张宝暂时离京,也不会让张宝去西北那种苦寒之地受罪。而江南那种富饶之地,也就成了“发配”张宝的首选之地。 张宝此时就是朝廷的钦差大臣,代表天子巡视江南,查办江南各地官府不法之事。尚方宝剑这种可以先斩后奏的宝贝自然而然的到了张宝的手里,也让江南的不法之徒暗自心慌,不敢因为张宝的年纪而小觑张宝。 能够离开汴梁去江南“访贤”,对张宝来说那是求之不得。自己的大业正在逐步进入正轨,正是缺少得力帮手的时候,此番南下,恰好可以去寻访那些隐藏在民间的良臣猛将。 张家如今有钱,得了朝廷的圣旨,张宝立刻迫不及待的吩咐准备,只用了两天的工夫,张宝路上所需的东西便基本备齐,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也大可在路上进行采购。唯一让张宝感到有些不足的,还是人手。张宝身边的那些得力人手都在忙,唯一一个闲人高宠前阵子还跑路了。这沿途的安全,虽有一队禁军会听候张宝的差遣,但不是自家人,用起来总觉得不那么顺手。 也就在张宝考虑是否要从二龙山或者四明山抽调几个人过来应急的时候,一个拿着朱贵书信的大汉来到了张家。朱贵自被张宝留在江宁府负责江南情报网以来一直尽心尽力,去年更是把自家兄弟,人称笑面虎的朱富推荐给了张宝,兄弟俩如今一起负责江南情报网。 而在得知前来张宝报到的人名叫石宝以后,张宝不由大喜。他当初离开江宁府时曾经给朱贵留下一份名单,让朱贵按照名单寻找那些有可能被自己招揽过来的人。只是朱贵找了许久,名单上的人要么是找不到,要么就是难以招揽,始终没给张宝带回一个好消息,可没想到今日朱贵竟然给自己送来这么大个惊喜。 南离大将军,四大元帅之首,梁山好汉终结者,这都是石宝的标签,而更令张宝欣赏的,还是石宝的气节,即便兵败也是宁死不降。这可比梁山好汉里的那些前身是官军的好汉有职业操守的多。 朱贵的信很长,信中也介绍了石宝被招揽的经过。石宝本是福州一石匠,祖传的手艺,他平时也是与世无争,安稳度日。只因未过门的媳妇被当地恶霸调戏,不堪受辱投缳自尽,石宝一怒之下杀了恶霸全家,逃门在外。后在被官府追捕时让偶尔路过的朱贵所救,一开始石宝并没用真名实姓,后来还是被朱贵的真心实意打动,这才告诉了朱贵自己名叫石宝。 朱贵救石宝起初只是不忍看这么一位好汉就此殒命,但等知道自己搭救的竟然就是张宝给自己名单上那份位列第一的石宝时,不由大喜。为了稳妥起见,朱贵没有着急向张宝禀报这个好消息,而是等石宝把伤养好以后带着石宝跟江南有数的几位武术名家切磋了一下武艺,在确定即便此石宝非彼石宝也有招揽的价值以后,这才开口招揽石宝,而石宝抹不开朱贵的频频招揽,答应朱贵去汴梁走上一遭,先看看张宝的为人再做决定。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打假急先锋 张宝这回离开汴梁是出公差,所享受的当然也是钦差大臣的待遇。不仅有五百禁军听候张宝差遣,更有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 做人贵在自知,张宝从不认为自己身上有可以让人纳头便拜的王八之气,所以他也从不认为别人帮助自己都是欠自己的,该的。以诚相待是张宝对待自己下属的基本态度,也正是凭着这个态度,张宝才得到了邓元觉、李俊、庞万春、阮氏兄弟等等的英雄好汉的认同。一千贯可以买到人命,却买不到人心。在张宝眼里,人心无价,只有自己付出真心,才能换来他人的真心。 对于新来的石宝究竟是个什么性情,张宝并不清楚。但他相信日久见人心,自己并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顶替了奉命带人去保护闻唤章的焦挺所空出来的位置,石宝成了张宝身边新的护卫头领。 这次奉旨巡视江南,石宝也带着张家护院里的二十个好手跟随,负责沿途保护张宝的安全。除此之外,随行的还有张宝特意从禁军金枪班要来的五百禁军,领头的便是人称金枪手的徐宁。 张宝跟徐宁并不陌生,徐家的赛唐猊宝甲也曾经被张宝借走过。当然张宝并不是打算据为己有,而是拿赛唐猊作为样品,为打造张家制式的甲胄提供参考。唐猊宝甲历来有名,除了稀少便是防护力极高,徐家的家传宝甲既然被称作赛唐猊,那必然就有可取之处。 徐宁是个居家好男人,他平生所爱只有两样,一样是他的家传宝甲赛唐猊,一样便是他的媳妇。不过也因为恋家这个在张宝看来不是毛病但在旁人眼里却是毛病的毛病,徐宁除了金枪手这个绰号外,还有一个汴梁卧虎的绰号。只是徐宁本人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这回是上命所差,徐宁也只好跟媳妇洒泪分别,带着五百禁军陪张宝走一趟江南。 …… 赵佶是个要面子的人,做了皇帝以后更是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被万民称颂,青史留名的有道明君。只是这事不是光靠想就行的,登基称帝也有十个年头了,可政绩上没有多少建树,而武功方面更是不值一提,但赵佶依旧“贼心不死”。 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为了满足赵佶的心愿,为了体现当今官家治国有功,天下太平,所谓的祥瑞也就在大宋层出不穷了。只是牛皮吹大了,总会引起怀疑。赵佶是个聪明人,虽然他很喜欢各地出现祥瑞的奏报,但私底下他还是会暗自嘀咕,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而正月时蔡京的一封密报,更是让赵佶怀疑有人在外面打着自己的旗号在牟私利。 赵佶爱好广泛,对于奇石情有独钟,为了满足自己的这个爱好,赵佶任命朱勔为其在苏州一带搜罗奇石。而朱勔借此机会在苏州横行无忌,打着为官家搜罗奇石的名义,巧取豪夺,拆屋扒坟,干了不少的缺德事,惹得苏州一带的百姓民怨极大。只是朱勔买通了当地官府,百姓就算是有诸多怨言,也难以得到公道二字。 不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蔡京虽是朱勔能够见到赵佶的引荐人,但朱勔所做之事实在是过分,以至于蔡京为了日后被其连累而在赵佶的面前告了朱勔的黑状。蔡京的目的是想借赵佶之手警告朱勔,让其有所收敛,不要搞得苏州天怒人怨,否则真等到事发了,自己也要跟着吃挂落。可没想到赵佶却利用张宝这次巡视江南的机会让张宝去查证朱勔是否办事得利的过了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而蔡京偏偏是曾对张宝做个亏心事的主。当初张宝在大名府遇到的那位汪大人,就是蔡京的门生。虽然张宝摆平了那件事,但汪大人在事后却将这件事书信告知了蔡京。 得了门生的书信,蔡京顿时如获至宝,对于张宝的受宠,蔡京是嫉妒的,更将张宝视为自己的潜在对手,为了消除隐患,蔡京一面使人接近张家试图拿到切实的证据一面暗中密报赵佶自己的发现。 张铁塔的新婚妻子婉儿姑娘就是蔡京派来的奸细,只不过随着婉儿姑娘随同张铁塔去了耽罗岛,蔡京这条线算是断了。还是那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失去了婉儿姑娘这条线以后,蔡京不由担心自己是否已经暴露,而张宝这次的巡视江南,也让蔡京担心自己种在江南各地的“摇钱树”会被张宝趁机拔掉。 蔡京的个人能力是出众的,不要小看了能被称作奸贼的人,但凡是能做奸贼的,就没有几个是傻子。蔡京的理财能力极强,要不然赵佶也不会几度罢免了他以后还启用他。因为除了蔡京有办法为赵佶聚敛钱财供应开销外,别人办不到这点。 蔡京是奸贼,既然是奸贼,那自然就要干点奸贼才会干的事情,培植亲信,贪污受贿那是必须的。江南富庶,为官一任就能捞到数不清的钱财,蔡京虽然不会亲自动手捞,可光是接收门生的孝敬,就足以让蔡京赚得盆满钵满。朱勔之所以让蔡京难以取舍,关键就是朱勔每年孝敬蔡京的数额最大,让蔡京在担心的同时又舍不得放弃这棵最值钱的摇钱树。为了保住这棵摇钱树,在张宝离开汴梁不久,蔡京就命人通知家住苏州的朱勔,让其小心应付此次巡视江南的张宝。 江南不止朱勔这一棵“摇钱树”,但蔡京也没必要跟其他不属于自己的“摇钱树”打招呼,他巴不得张宝多拔几棵别人的“摇钱树”,自己才好有机会去种树。 比如此时张宝遇到的宋州知府李惠,他就不是蔡京种的,而没有得到上面人提醒的李惠,正在向张宝展示他所发现的祥瑞,一只背上长出了灵芝草的蟾蜍。 “真的假的?”张宝看着趴在盆子里一动不动的蛤蟆,伸手想要戳戳看,只是却被李惠及时拦住,“大人且慢,下官听说那蟾蜍如果能活上万年,背上就会生出灵芝草,而灵芝草本就是祥瑞之物。此物如今出世,正说明我大宋天下太平,官家治国有方。对待此等祥瑞之物,大人且莫惊扰。” “唔……李大人言之有理,是本官孟浪了。”张宝被拦住也丝毫不恼,冲李惠点头承认了自己方才的错误,随后又道:“李大人,这蟾蜍离不开水,不如放些清水进去如何?” “大人所言甚是。”李惠闻言表示赞同,叫过一个手下取来一瓶清水,亲手倒进了盆子里,只见盆子里趴着的蛤蟆慢慢的浮了起来,只是张宝心里还是有些纳闷,觉得眼前这蛤蟆是假的,活物的话,怎么连肚皮都一动不动? 暂时没看出破绽的张宝只能暂时放下对祥瑞蛤蟆的疑问,举杯对作陪的李惠等宋州官员道:“天降祥瑞,保我大宋天平,我等满饮此杯以为贺。” 张宝如今是钦差大臣,手掌尚方宝剑,他每到一处,当地官员都要用心接待,因为张宝代表的是官家,他到了地方那就是见官大三级。 酒宴上张宝频频向众官员敬酒,众官员见钦差大臣如此客气,也是纷纷回敬,尤其是对有祥瑞蛤蟆的宋州知府李惠,众官更是心存羡慕嫉妒恨,心里暗自决定自己回去也立马找高人替自己找点祥瑞。 “大人,这蛤蟆好像有点不对劲?”担任张宝贴身护卫的石宝忽然凑到张宝耳边轻声说道。 “怎么啦?”张宝闻言故意大声问道。此时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已是喝得都差不多了,听到张宝的话后纷纷望向张宝。就见石宝一指漂在水盆里的祥瑞蛤蟆皱眉说道:“这蛤蟆好像要蜕皮了?” “……胡说八道,眼下是蛤蟆蜕皮的时节吗?”张宝不信,边说边走到水盆边,但等他见到漂在盆里的蛤蟆时,不由也是“咦”了一声,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这才扭头冲人群里的李惠道:“李大人,过来看看你这祥瑞蛤蟆是怎么了?” 被万众瞩目的李惠此时再也没有先前的得意神态,只见他此时脸色发白,汗水也顺着两边的鬓角不住往下流。 “李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祥瑞?”张宝见李惠不肯过来,干脆一伸手将水盆里的祥瑞蛤蟆捞了出来,扔到了李惠的面前。离李惠近的几人看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活物,分明就是个蛤蟆布偶,从蛤蟆肚皮跟后背接合的部位露出来的棉絮就可以证明。 “大……大人……”李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边的人也下意识的往旁边退了几步,将此时的李惠视作瘟疫。李惠此时心里是悔到家了,这祥瑞蛤蟆背上的灵芝草是真的,但那据说活了万年的蛤蟆却是他命巧手匠人做的,所谓的背生灵芝草,也不过是巧手匠人把灵芝草粘在蛤蟆的背上而已。这巧手匠人手艺不凡,做的蛤蟆布偶惟妙惟肖,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只可惜李惠自己作死,以为张宝不会再去管他的祥瑞蛤蟆,便把祥瑞蛤蟆泡在了水里。蛤蟆布偶终归是死物,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在做这蛤蟆的时候曾在蛤蟆表面涂过油漆,而这油漆被水一泡,自然就会开裂,这破绽也就叫人发现了。 “……李大人,你可知罪?”张宝一脸严肃的质问李惠道。旁边的众官没人敢在这时插话,就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李惠这罪往小了说是戏耍钦差,而往大了说便是欺君罔上。谁也不想这时候引火烧身,几个先前还羡慕李惠想要等回去以后也搞祥瑞的人此时心里更是暗自庆幸。 “下官知罪,下官该死,下官……”李惠听到张宝的问话心中一凛,事实俱在,不容狡辩,与其百般抵赖死不认账,倒不如痛快认罪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张大人,这李惠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大人且莫被他蒙蔽。”张宝还没开口,作为宋州知府的上司,应天府留守宋乔年已经大声对张宝道。只是张宝对此时满脸愤慨的宋乔年却没给好脸。听到宋乔年的话后,张宝冷笑着问道:“宋留守,这祥瑞蛤蟆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吗?” “大人,本官确实不知,这李惠平日惯会伪装,就连本官也叫他骗了。” “哼,你身为应天府留守,这李惠是你下属,干出这等欺君罔上的事情,你即便之前不知此事,也难逃一个失察之责。”张宝冷哼一声道。 应天府是大宋的南京,而并非后世的南京,后世的南京市大宋时的江宁府。宋乔年作为应天府留守,足以说明此人在京城汴梁有后台,而且这后台还不是一般的硬,否则也轮不到他坐这个位置。见到张宝一副不讲情面的样子,便凑到张宝耳旁说出了自己的后台,“大人,本官与蔡相乃是儿女亲家,还请大人看在蔡相的面上,莫要难为本官。” “原来蔡相的亲家。不过蔡相是蔡相,你是你,你犯了错,别指望可以拖蔡相下水。”张宝冷冷的对宋乔年道。 宋乔年没想到张宝是这么的铁面无私,竟然连蔡京的面子都敢不给。可他哪里晓得张宝跟蔡京之间有点小矛盾呢。宋乔年是蔡京的亲家,不是蔡京的“摇钱树”,蔡京自然不会事先提醒宋乔年,而且在蔡京看来,宋乔年这个应天府留守一向本分,张宝就算想要抓他的把柄也找不到。 事实就摆在眼前,众目睽睽之下李惠也无法狡辩,只能在供状上画押,听候发落。而张宝办事利落,供状到手以后当即便写了奏表,然后命人快马回京汇报赵佶。应天府距离汴梁还没有大名府距离汴梁远,而张宝用的又是快马,没用多久就把张宝的奏表送到了汴梁。 而且张宝的奏表没走官方途径,而是直接以私信的形式送到二皇子赵柽手中,让其转交给赵佶。这样一来也就减少了中途给人拖延时间疏通关系的可能,当赵佶看完书信的内容,又亲眼看到那只祥瑞蛤蟆以及李惠的供状以后,生气那是肯定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张太岁下江南 没人喜欢被人当傻子耍!赵佶身为天子,天下第一人,当他得知有人竟然真的敢在祥瑞之事上弄虚作假,当时就气疯了。要不是祖宗留下的不杀士大夫的祖训,李惠这回绝对在劫难逃。不过就算是逃过了一死,李惠的下场也绝对算不上好,琼州团练副使。 琼州在哪?琼州即后世的海南岛,属于大宋最南端的一块地方。从靠近京畿的应天府发配到边境琼州,从宋州知府变成了琼州团练副使,这真是从天堂直接掉进了地狱的下水道里。 而与李惠相比,宋乔年明显要走运一些,虽然暂时被罢官去职回家养老,但他在朝中的人脉并没有断,儿女亲家蔡京在朝中权柄依旧,假以时日想要复用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蔡京就没有他的亲家宋乔年想得开了。贼人胆虚!在蔡京看来,张宝这次收拾宋乔年就是对自己先前暗中给他使坏的一次报复。 蔡京是个聪明人,知道此时张宝圣眷正浓不好对付,所以他选择了隐忍,除了再次派人去信警告自己散布在南方的门生小心提防外,并没有其他动作。而张宝在等到朝廷处置李惠、宋乔年的结果以后,也继续上路前往江南。 由于出了祥瑞造假案,张宝这一路南下所遇到的祥瑞事件一下子骤减,即便是有胆大不知死的,也被张宝当面拆穿,听候朝廷发落。这样一来,当张宝一行人到达江宁府的时候,张宝已经有了两个新绰号。仗着有尚方宝剑在手,张宝除了一路拆穿各种祥瑞,还会对各种冤假错案进行纠正改判,久而久之,百姓开始称呼张宝是张青天,而各地官员则在背后称呼张宝是张太岁。 太岁,不好惹!江宁府留守江守道生性胆小,得知钦差大臣张宝抵达江宁府,有心不见,又显得自己心虚。可见吧……江守道又怕张宝手里的尚方宝剑。皇帝所赐,如朕亲临,张宝手中有尚方宝剑,见官大三级,江宁府留守见到张宝也得行下官之礼,拜的不是张宝,而是张宝手里的尚方宝剑。 避而不见是不可能的!江守道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领着江宁府众官一同接待远道而来的钦差大臣张宝。 张宝对江守道很客气,并没有因为手里有尚方宝剑就不把江守道当人看。而江守道在发现张宝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难为自己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胆子也大了一些,说话也顺溜了一点。 在接风宴上,张宝向江守道频频敬酒,江守道有心不喝可又不敢不给钦差大臣面子,喝着喝着,江守道就喝高了。 喝醉酒的人表现不一,好点的就是蒙头酣睡,这算是比较好的,自己不惹事也不给旁人添麻烦;次一点的就是说胡话,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反正嘴不能闲着,就是要说,说痛快了为止;最糟糕的就是借酒发疯的,这类人醉前醉后的反应简直就是性格的两个极端,惹是生非,没事找事,胡吹大气,反正怎么惹人厌怎么来。而江守道恰恰就是最后一种。 没喝醉之前的江守道谨小慎微,可喝醉了以后,江守道的性情大变,不仅说话变得大声,而且越说越没谱,听得一旁作陪的众人冷汗一个劲的往外冒,不住的偷眼去看钦差大臣张宝的神色。 张宝始终一副弥勒佛的模样,笑眯眯的一边劝酒一边听着江守道“胡言乱语”,时不时的还提两问题,让江守道可以说的更尽兴一些。不过江守道是说过瘾了,作陪的官员却恨不得扑过来掐死江守道。这家伙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就连如何暗示下属孝敬这类不可告人的小秘密都跟张宝说。 “方才酒宴上江留守只是说了一些醉话,大家不必当真。”在酒宴散后,张宝笑着对告辞离开的众官员道。 “对,对,都是醉话,当不得真。不知张大人今晚在何处安歇?”官员中有人连声附和道。 张宝闻言笑道:“这家酒楼是本官让人所开,本官当然是住自家酒楼,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天下四民,士农工商,大宋虽比前朝开明,但对待商人依旧轻视,认为这是低贱人才会干的事情。但矛盾的是,不管是权贵还是高官,家中都有人在经商,只不过那些经商的人多是偏房远亲。一方面享受着经商所带来的利润,一方面又无比鄙视商人这个行业,大宋的高官权贵们就这么掩耳盗铃般的活着,而在这种大环境下,敢承认自己就是在经商的张宝也就显得有些另类了。 张宝不怕被人瞧不起,说起瞧不起,还真不知道谁瞧不起谁。从一开始,张宝就没把自己的出身看得有多高。毕竟是来自于后世,那种提倡人人平等的社会氛围,无形中让张宝对于高贵的出身缺乏敬畏之心。皇家子弟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要换大宋的普通百姓,面对皇家子弟肯定会表现的战战兢兢,而张宝在面对二皇子赵柽跟皇长女赵玉盘的时候,还不是想说什么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也或许正是这份与众不同的态度,才让赵柽、赵玉盘乃至宫中的皇家子弟喜欢跟张宝在一起胡闹。 张宝对待皇权都缺乏必要的敬畏之心,更别说那些依附皇权的世家权贵了。在汴梁的权贵圈子里,张宝是个另类的存在。那些权贵既想要从张宝的身上捞好处,可又不愿自降身份与张宝加深来往。而张宝对于那些权贵也无心去依附,他已经有了当今皇后做靠山,而做人最好不要三心两意,朝秦暮楚。 张宝当初跟权贵打交道的目的是借鸡生蛋,借着权贵的名头为张家在大宋的商路扩展减少麻烦。而如今张家的买卖在大宋基本已经完成布局,但凡是大一点的州县,都会有张家的买卖存在。此时的权贵在张宝的眼中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再加上张宝自己的志向并不在大宋朝堂,有没有权贵的支持对张宝来讲也就无关紧要。张家的未来在海外,而到了海外,权贵的名头也就失去了作用。 张宝没必要去刻意讨好谁,一旦等到张宝的退路完全建好,张宝就可以活得比现在更加自在。什么官职、出身、功名,对张宝来讲都是可以去不在乎的东西,张宝不怕得罪人,更不怕丢官去职,了不起大爷不跟你们玩了!因为心中无所顾忌,张宝才能够做到为民做主,不畏权贵。 张宝不怕,那是因为他在海外另起炉灶,在大宋要是混不下去了,他还有别处可供玩耍,但江守道等人就不能如张宝那样活得潇洒了。在次日酒醒以后,听完了身边人给他讲述了他酒醉之后所说的那些话后,江守道的小命叫他自己给吓丢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正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 想在一个团体中混得下去,最要谨记的一点便是不能离群。一旦成为了少数派,那不光是仕途,就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可能遇到危险。昨夜的一通醉话,说给别人听还可以哈哈一笑蒙混过去,可偏偏听到这番醉话的是张宝。 张宝身边带着的五百禁军要是咬咬牙倒也不是不能全部吃掉,可凡事总有个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消息走漏,那就不是丢官去职这么简单了。 好在张宝送众人离开的时候将江守道所说的话认定为醉话,这才避免了某些人为了保命而选择铤而走险。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江守道,却无论如何也定不下心来,哪怕家人安慰也不好使。 前思后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妥善办法的江守道无奈之下选择主动去找张宝,争取宽大处理。而张宝仿佛早已料到江守道会来找自己,没等江守道开口,张宝就主动询问江守道道:“江留守,你来得正好,本官正有事要找你。” “下官知罪,下官该死,下官……” “……江留守且慢,本官要找你可不是为了治你的罪。再说了,江留守犯了什么罪啊?本官来到江宁府后,江留守一没用什么所谓的祥瑞糊弄本官,二对本官的到来热情接待,本官实在不知江留守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张宝打断江守道的话道。 “……那不知大人找下官何事?”江守道眨巴眨巴眼,仔细看了看张宝,确定眼前的钦差大臣不是在跟自己说反话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本官想要问江留守,与那建康军可熟悉?” “唔?下官倒是认识建康军指挥使,只是不知大人要找建康军做什么?” “唔……这个……” “大人若是为难,那就值当下官没问。不知大人何时要见建康军指挥使?”江守道见状连忙说道。 “见建康军指挥使不急,本官还是先跟江留守说说原因吧。” 江守道真不想听,可又不得不听。就见张宝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江留守,本官此次奉旨南下,所为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查证各地祥瑞的真假,二便是去苏州调查应奉局管事朱勔是否在花石纲一事上以权牟私,假借为官家办事为名,鱼肉百姓,中饱私囊,以至于激起苏州当地百姓民怨不断。” “……下官能知道是何人向朝廷举报的此事吗?”江守道轻声问道。 “当然是蔡相,要是别人说官家也不会信啊。官家命本官巡视江南,名为巡视,但实际上就是要本官去苏州看看那朱勔是否如蔡相所言的那样,假借官家的名义为非作歹。本官手中这尚方宝剑,就是用来对付那个朱勔的。” “……大人,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大人身边不是有五百禁军吗?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朱勔?” “离开汴梁的时候本官原也以为够用,可本官得到最新消息,那朱勔借着押运花石纲的名义私下招募壮丁,人数已达数千,这些人一旦在本官捉拿朱勔的时候作乱,只恐到时反倒会激起民变。所以我需要调兵负责震慑宵小。你不必担心本官私调兵马,本官这里有当今官家准我便宜行事的圣旨,只是先前没用上,所以并没有外人知晓。”张宝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离开汴梁前求赵佶给自己写的便宜行事的圣旨。 看着圣旨上盖着的御印,江守道知道这圣旨不是假的,同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论年纪,自己要比张宝大上两轮不止,可要轮到官家的信任,自己是拍马也赶不上张宝。 “江留守,你没事吧?” “……下官没事,不知大人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一是想请大人帮忙,安排本官与建康军指挥使私下见上一面,二便是此事暂时不易公开,若是走漏了消息,叫朱勔狗急跳墙铤而走险,还请江留守能够保守一段时间的秘密。” 听了张宝半请求半警告的话,江守道一点脾气也没有。他本就生性胆小,此时又是清醒状态,他当然听出了张宝话里的意思,若是叫朱勔事先得了消息有所防范,不管是不是从自己这里走漏的消息,那都要算到自己的头上。 “大人就没有将此事再告诉别人?”江守道不甘心的问道。 “没有,除了官家跟本官,江留守是第三个知道的。” 得,这下连找个替罪羊的可能都没有了。万般无奈之下,江守道只能选择听从张宝的吩咐。一旦张宝这趟的差事办砸了,那江守道就会是张宝的替罪羊。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江守道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身为江宁府留守,对于苏州朱勔的事情江守道自然不是一无所知,但他也是听得多,亲眼见到的少。对于朱勔在苏州的横行霸道,他并没有切身体会。可张宝则不同,张家的买卖如今遍布大宋,像苏州这样的经济大都市,更是张家需要重点经营的场所,朱勔在苏州所干的不法之事,张宝手里掌握着一大堆,定罪所需的人证、物证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苏州朱家 朱家的发迹要从朱勔的老子朱冲说起,朱冲本也只是一贫苦百姓,只是小伙长得不赖,在跟一个老道几度春风过后,老道临别前赠送了朱冲几个药方。也正是靠着这几个老道赠送的偏方,朱冲逐渐在苏杭一带有了名气,身家也越攒越多。 但朱家能够一飞冲天还是要归功朱勔,朱勔善于把握机会,当蔡京遭贬前往杭州的途中路过苏州,有心想要建座寺庙可又担心无人出钱,这时候朱勔挺身而出慷慨解囊,从而获得了蔡京的好感,以至于蔡京在第二年官复原职返回汴梁的时候带上了朱家父子,又买通童贯作假,让二人皆以“军功”做了官。 后来朱勔得知宋徽宗赵佶喜好奇石珍木,先以三棵黄杨木做试探,大获成功后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从朱勔搭上宋徽宗赵佶到现在已经过去超过十年,利用这十年的光景,打着为官家办事的幌子,朱勔在苏州横行霸道,无所顾忌。为了讨好赵佶,朱勔不择手段搜罗奇石,但凡是家中有可供一观之物,朱勔便会带人上门用黄封贴上,强行征收。 赵佶在苏州设立应奉局为其搜罗奇石,原本是花钱购买,但朱勔却做了点小小的修改,应奉局的钱要掏,但却不是给物主,而是进了朱勔自己的腰包。这样光进不出两头吃的敛财方式,让朱家在十年的时间内成了苏州巨富,只不过与巨大财富相伴而来的,则是百姓们的无穷怨恨。 作为朱家的关系户,蔡京不希望朱家出事,倒不是蔡京跟朱家父子的交情有多深厚,而是每年朱勔孝敬蔡京的心意,都是一笔数目不菲的钱财。想要孝敬蔡京的人数不胜数,但出手最大方的,还是朱勔。 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蔡京希望朱勔能有所收敛,至少吃相别那么难看。只是朱家本身就是穷苦人出身,这小人乍富后难免就萌生了暴发户心态。朱勔膨胀了,被人恭维久了,就真的以为朱家是大宋的东南小朝廷,对于蔡京的劝告,朱勔表面答应,但回头依旧故我。可他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伎俩如何瞒得过人称长着一双毒眼的蔡京。 为了教训一下心态膨胀的朱勔,蔡京没有反对当初官家派张宝代天子巡视江南的决定,也没有像提醒自己种在江南各地的“摇钱树”这段时间安分守己那样提醒苏州的朱勔。在蔡京看来,张宝去苏州顶多也就是代替官家去训斥朱勔一番,朱勔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可蔡京并不清楚张家的情报网若是真的针对某一人全力发动起来时会有多可怕。之前他能得逞一时,只不过是张家不希望动静过大惊动了皇城司,毕竟是天子脚下,太过肆无忌惮很容易惹祸上身。但在江南,山高皇帝远,真想要调查一个人的过去并不困难。 这世上就没有秘密!只要有心去查,那就总能发现蛛丝马迹。更何况朱家做事“光明磊落”,仗着是替官家办事,朱家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也丝毫不怕有人去查。而当张宝看着送到手里的一摞摞证词的时候,整个人就对朱勔动了杀心。 张宝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即便是坏人,也应该有自己做事的底线。有能耐冲外使去,耗子扛枪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而朱家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明显已经超出了张宝的底线,像这种害群之马,早一天除掉就早一天安生。 离开汴梁时张宝之所以死皮赖脸也要跟赵佶讨来尚方宝剑,为的就是在处置朱勔的时候无人能阻止。至于沿途干的那些为民做主的事情,一来是顺手而为之,二来则也可以麻痹真正要对付的目标。 朱勔不好对付,虽只是一个暴发户,没有世家大族的底蕴,但仗着家大业大,朱勔在苏州暗中招募了一支三千余人的亡命徒作为自家的护卫。张宝虽想要为民除害干掉朱勔,但也不希望苏州爆发重大的流血冲突。此时的苏州形势很微妙,朱家依旧横行霸道,百姓也还在忍耐,但这忍耐已经接近极限,稍有一点火星,就有可能引燃百姓隐忍已久的积怨,造成一场民变。 张家这几年一直在经营大宋江南,投入颇多。一旦出现民变,那这几年的投入也就打了水漂。张家的海外贸易如今虽然已经逐渐走上正轨,但距离真正的盈利却还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张宝在耽罗岛、二龙山、四明山的投入,此时的张家并没有太多的余钱在江南进行二次投资。 要对付朱勔,就要先想办法解决朱家的数千私兵。张宝这回南下只带了五百禁军,虽有尚方宝剑可以保证这些禁军对张宝命令的服从,但五百对三千,这胜负还是有点悬。徐宁的武艺虽令人放心,可张宝不想冒险,而且若是不能将朱勔一伙一次性解决,都会给苏州治安带来不小的隐患。作为朱家的老巢,张宝不相信朱勔没有在苏州留下保命的后手。 为了稳妥,张宝找到了江宁府留守江守道,希望通过江守道暗中联系驻扎在江宁府的建康军,得到建康军的支持,那样至少在人数上可以占据一个优势。不是张宝瞧不起大宋的人马,实在是大宋的人马自己不争气,整个大宋恐怕也就只有猪手西北的大宋西军还保持着点军人的做派,至于其他地方的人马,四个字来形容便是不值一提。拱卫京畿的禁军大多数都成了杂耍班子,就跟后世拥有谜之自信的阿三一样,原本应该严肃威武的军演变成了快乐的杂耍表演。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张宝只看过一回禁军的演武便再也没兴趣了。而大宋的军队素质随着不断往南那也是不断下降。想想也是,北方有强邻,少不了要与人以命相搏,可大宋的江南是大宋的钱袋子,经济发达,人们不必像北方那样为了生存而搏命,只要找点事做就能养活自己。 只是军人想要赚钱的唯一途径就是立功,没有功劳谁又给赏?张宝原本就对建康军没抱多大的希望,但等亲眼“检阅”了江留守口中的健卒以后,张宝对大宋南方人马的战斗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这哪是什么军队,跟叫花子也差不了多少! “不错,不错,还请黄指挥使为本官挑选五百人听用,等事了之后再归还。”张宝强忍着没有当场发飙,对建康军的指挥使道。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挑最好的。” “嗯,还请有劳黄指挥使了。” …… “大人,只要五百人够用吗?”在回城的时候,江守道问张宝道。朱家在苏州拥有私兵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没人会不识趣的去告朱勔这个官家面前的红人的黑状。作为江宁府留守,江守道对于朱家的情况自然也比一般人要了解的多一些。 “不够。” “那大人方才为何只要五百人?”江守道闻言急道。 张宝当然不会告诉江守道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连这五百人都不想要。要建康军五百人,那是为了给自己之后调来的兵马做掩护,看到建康军的现状以后,张宝已经对江南其他地方驻扎的人马不抱希望,想要对付朱家的私兵,还是要靠自己人。 回到江宁府以后,张宝一面命人送信去四明山栾廷玉、庞万春那里调人,一面对外宣布偶感风寒需要在江宁府逗留一段日子拖延时间。而实际上张宝并没有闲着,对于官府的办事效率已经感到绝望的张宝索性就不再依靠官府,直接动用张家的情报网办公,大量决定通过张家的情报网分散出去,矛头纷纷指向苏州。 而此时的苏州朱家,家主朱勔正在怒声痛骂自己的二儿子朱汝功。朱勔一共两个儿子,长子朱汝贤性情与朱勔相似,眼光准,做事稳,平日里负责朱家的大多数买卖。而次子朱汝功就让朱勔头疼不已了,这小子仿佛是上辈子跟朱勔有仇,这辈子特意来找朱勔讨债的,经常把朱勔给气得咯喽咯喽,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混账小子给拍死。只是虎毒不食子,朱勔为人虽歹毒,但面对自己的儿子他却狠不下心来收拾,常常是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坐在一旁的朱汝舟已经习惯了这对父子的日常,作为朱勔的侄子,朱汝舟同样也得到朱勔的器重,不过他所负责的事情与朱汝贤不一样。正所谓有光必有影,朱汝贤专门负责打理朱家表面的买卖,而朱汝舟则是负责那些见不得人的。剩下一个朱汝功,则跟着他的老子整天打听哪里还有值得一观的珍玩奇石,好去抢来孝敬官家,保证朱家的圣眷不衰。 朱勔此时骂朱汝功也是因为朱汝功办事不利,把原本的一件好事给办砸了,还闹出了人命。只是朱汝功却是满不在乎,不过是死了一家富户,这些年被他朱家父子逼死的人又不是没有,至于大惊小怪吗? “汝功,今时不同往日,这回不是恰好赶上有钦差要来苏州嘛。我们在汴梁留下的人传回消息,说这回奉旨代天子巡视江南的张宝来头不下,不仅在官家那里很得宠,更是有当今皇后在背后做靠山。若是能够不得罪,咱们朱家最好尽量别去得罪。”朱汝舟也朱汝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好心劝道。 “哼!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不能用钱买通的人。”朱汝功不服气的说道。 “你好大的口气!你想用多少钱来买通那个张宝?”朱勔一听不由又炸毛,怒声喝问次子道。 “汝功,这次来的张宝跟咱们以往见过的那些官员不一样。你不是常去城里的食为仙请客吗,那你可知那食为仙就是张家的买卖之一。而张家的买卖可不仅仅只有酒楼,像什么香水、梳妆盒、成衣等等等等,可以这么说,张家的各种买卖已经遍及大宋各路各府各州县。而且听说张家已经开始向海外进军,准备去海外做买卖。汝功,想要买通这样的人,你觉得要花多少钱才合适?”朱汝舟说到最后不由苦笑着问道。 “……难道就没办法对付他了吗?”朱汝功有些不爽的反问朱汝舟道。 “汝功,你可千万别胡来,我再跟你说件事,为了保护自家买卖出海的安全,那张宝甚至说服当今官家允许他自筹一支五千人马的水军充当张家的私兵。而叔父之所以会如此担忧,也正是因为忌惮官家对张宝的这份恩宠,一旦那个张宝在苏州有个什么闪失,而且还跟咱们朱家有关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朱汝舟一见朱汝功的神色便立刻严肃的提醒朱汝功道。 而不等朱汝功说话,被朱汝舟提醒的朱勔已经恶狠狠地警告朱汝功道:“孽畜,老子警告你,不要去招惹那个张宝,要是因为你让那个张宝盯上我朱家,老子到时非扒了你的皮!” 朱勔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要扒朱汝功的皮了,可就没有一次兑现过。朱汝功也习惯了,也没把老子朱勔的警告当回事。一旁的朱汝舟见状不由紧皱眉头,他太了解朱汝功的性情了,这就是个天生反骨的主,越是不让他去干的事,他就偏偏要去干,仗着朱家在苏州的权势,别人也不能把闯了祸的朱汝功怎么样,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朱汝功霸道跋扈的性格。 “叔父,不如打发汝功去外面避一避吧。”等到朱汝功走后,朱汝舟轻声向朱勔建议道。 “汝舟,你是担心那个混小子不听话?” “叔父,不是担心,而是肯定。汝功的性情是怎么样的叔父难道还不清楚?” “唔……你说得对,那小子的确不是个肯听人劝的,那你觉得让他去哪好?” “最近海岛上的那些人有些松懈,不如就让汝功去操练操练,别让那些人的日子过得太舒坦,忘了正事。” “……汝舟,你是在担心那个张宝这趟来是想要对付我们?” “小侄也不确定,只是有种感觉,觉得那个张宝来者不善。”朱汝舟摇头答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善者不来 家族底蕴需要代代的积累,不是有钱有势便可以称之为世家。朱家十年“大跃进式”的发展,在苏杭一带已经可以算是最有钱有权有势的家族,但这种家族在正统世家眼里,只不过是暴发户。而暴发户,无论外面包裹的如何光鲜靓丽,骨子里还是会时不时冒出暴发户的本性。 暴发户的本性之一,便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嘚瑟才能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普通的暴发户想要嘚瑟,一般就会跑去酒楼,明明点两个菜就能吃饱,偏要点上一大桌子,浪费粮食;病症严重一点的就是跑去青楼妓馆一掷千金,向外人炫耀自己的财富;而最令人厌恶的还是暴发户的第三种表现,欺下媚上,对待强者百般讨好,对待弱者百般欺辱。 朱家是苏杭一带的有名大户,为了讨好喜好花石竹木的宋徽宗赵佶,朱勔父子不择手段,苏杭百姓苦不堪言。只盼着老天开眼,趁早收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朱勔父子。只是这老天眼瞎耳背,朱家不仅没有得到天谴,反倒权势越来越重,与苏杭官员狼狈为奸,可以说此时的苏杭一带,朱家完全可以做到一手遮天。 张宝想要在这时对朱家不利,其实胜算并不是很高,朱家耳目众多,即便是汴梁城里,也有被朱家收买的耳目在为朱家通风报信。即便蔡京没有派人提醒过朱勔,远在苏州的朱勔还是得知了此番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张宝的相关情报。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朱勔有两个儿子,长子朱汝贤最让朱勔满意,而次子朱汝功则最让朱勔头疼。朱家的买卖交给长子打理朱勔很放心,让朱勔放心不下的,就是常常给自己惹祸的次子朱汝功。 一般家里要是有两个孩子,往往总是年纪小点的受宠些。老朱家也是如此,朱勔虽然经常被次子朱汝功给气得暴跳如雷,但对朱汝功的纵容却是丝毫不减。以往朱汝功在外面惹了祸,朱勔总是无怨无悔的替朱汝功善后,可这回不一样,以往若是招惹了不好得罪的主,朱勔可以用钱财来收买,赔礼。但这回奉旨南下的张宝,却让朱勔感到无比棘手。 论官家的宠信,朱勔觉得自己跟张宝不相上下,可要论到二人在京城里的人脉,朱勔自觉要稍逊一筹,至少他没办法走通当今皇后的路子。这世上最厉害的风便是枕头风,蔡京虽然深受当今官家重用,可他也不可能跟官家一被窝啊,老蔡的儿子蔡攸倒是跟官家一被窝,但蔡攸明显跟他爹老蔡不对付,连带着自己也吃了挂落,不受小蔡待见。 而最让朱勔头疼的莫过于张宝手里的尚方宝剑,那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来过江南的钦差大臣不少,可又有几个拿到过尚方宝剑?这尚方宝剑是御赐,如朕亲临,有先斩后奏之权,说严重点即便张宝到苏州以后要直接把朱勔给宰了,那时也无人能拦。即便事后张宝也因此受到朝廷的惩罚,可那时朱勔也挂了,就算是让张宝给朱勔陪葬,对朱勔来讲又有什么用。 朱勔担心的,便是张宝此来苏州的目的究竟是不是要对付自己。如果不是,那自然最好,可如果是,那就真的要像侄子朱汝舟所说的那样,朱家需要提前做点准备。朱家在苏杭一手遮天,为了保护自己的“劳动果实”,朱勔买通官府,这几年收罗了不少被关在死囚牢里的死囚。 朱汝贤掌管着朱家摆在明面上的生意,而这些已经被消去了户籍的死囚则被朱勔组织起来,送到了外海的海岛上做起了无本的买卖。大宋的海外贸易当然不是张宝发起的,早在张宝起来,大宋便有无数人乘坐着商船出海冒险,而海盗就如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埋伏在外海伺机而动。 隶属朱家的海盗团人数在两千上下,成员不是犯了罪的死囚便是亡命徒,而这些人,统一归朱汝舟指挥。朱勔的想法挺好,长子朱汝贤在明,侄子朱汝舟在暗,明暗配合扶保朱家蒸蒸日上。只有次子朱汝功,朱勔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排。以朱家如今的财富,要给朱汝功安排一官职易如反掌,但朱汝功的性格冲动,在苏杭一带别人还卖朱家一点薄面。可要是去了权贵多如狗的汴梁,朱汝功很有可能便会给朱家招惹来惹不起的麻烦。 朱勔想要等儿子更加成熟一些再为其安排出路,可朱汝功却不理解自己父亲的用心良苦。总觉得自己的父亲更加偏爱兄长朱汝贤,甚至连对堂兄朱汝舟都比对自己信任。朱汝功并没有认识到自身的问题,只是一味的把过错推给身边的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离开了朱家的朱汝功并没有如他父亲朱勔吩咐他的那样安分守己一段时日,而是纠集了一帮平日里混得不错的船丁乘船北上,直接去江宁府寻钦差大臣张宝的晦气去了。 这让正愁怎么才能躲过张宝有可能的刁难的朱勔大惊失色。这躲还来不及呢!朱汝功这个逆子竟然还敢去主动招惹?得到消息的朱勔片刻都不敢耽搁,急忙动身前去追赶,同时命人送信去给正在准备出海去联系手下的朱汝舟,让他尽快做好应付突发状况的准备。 朱勔这边正在着急动身,而另一边的朱汝功,已经带着手下船丁跟张宝所乘坐的官船遭遇了。 “叫里面的人马上滚下船去,这艘船被我们征用了。”朱汝功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之一麻五如平常一样跳到被他们截停的官船上,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吩咐道。 “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这是官船吗?”船上一军官模样的人上前呵斥道。 “少他娘的给老子废话!耽误了老子的大事,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麻五毫不示弱的回骂道,身后的一帮手下也鼓噪起来。 “找死!”随着军官一声喝骂,船上的官军也纷纷亮出了兵器。 “住手!老子是给当今官家押送花石纲的,要是耽搁了官家欣赏这些花石,你们这帮该死的丘八吃罪得起吗?”麻五一见对方亮了刀子,心里不由有些麻爪,可这时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搬出了自己的护身符。 要是搁以往,麻五说出自己是负责押运花石纲的船丁,船上坐的不管是什么官,都会乖乖让船靠岸,把官船交给自己。不想今日却碰到了硬茬,只见那军官听后丝毫不惧,挥手下令道:“大人有令,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官军当即动手,一马当先的便是冒充官军的石宝。张宝在离开江宁府之前便收到消息说朱勔的次子朱汝功带人离开了苏州,乘船直奔自己而来。 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张宝此番南下的主要目标是朱勔,在真动手之前,对朱家上下的调查当然要做到事无巨细。虽然想要打入朱家的内部需要时日,但监视朱家上下外出的一举一动,却还是可以办到的。 通过情报,张宝分析得出朱汝功离开苏州的目标十有八九便是自己。这朱汝功也是太轻敌了,离开苏州以后连个表面功夫都不做,直奔江宁府,而且嘴巴还不严,把自己要给张宝一个下马威的想法告诉了外人。这一传十,十传百,也就传到了张宝的耳朵里。 既然朱汝功是奔自己来的,张宝自然也不用客气。早在与朱汝功遭遇之前,张宝就已经做好了安排。此时的张宝就在船舱里,而石宝则被张宝安排带着二十个张家护卫穿上官兵的服装充当先锋。 要是由禁军或是建康军打头阵,就算见血也不至于闹出人命,而这并不是张宝想要达到的效果。朱汝功想给张宝一个下马威,可张宝同样也想要拿朱汝功做个人样子,人未到声先到,先警告一下苏杭的官场,叫那些墙头草在站队之前先考虑一下后果。 有了张宝的吩咐,石宝等人出手自然毫不留情,而那些船丁也是死有余辜。这几年跟着朱汝功丧良心的事情没少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朱汝功就不是个好鸟,能跟他混得熟的肯定不是好蛋。 一见了血,原本还以为自己有护身符的麻五顿时傻眼了,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遇到的这些官军是冒充的,下手哪能这么干脆?说砍就砍不见丝毫的犹豫。 朱汝功手底下的那些船丁平日里仗着是个官家办差,狐假虎威的事情干多了,就真当自己也是虎了。可等发现那些官军下手毫不留情以后,这些往日是虎的家伙顿时就显出了原形,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正躲在船舱里观察情况的朱汝功一见自己手下的人被官军杀得四散奔逃,脸上挂不住的同时两腿也有点发软。朱汝功平日里就受到父亲朱勔的关爱,压根就没吃过苦,也没受过亏,即便是得罪了人,也有他父亲朱勔出面摆平。别说杀人,他就是杀鸡都没见过,往日能够耀武扬威,欺凌弱小,并不是朱汝功自身叫人畏惧,被他欺凌的人只是畏惧朱汝功背后的朱家权势。此时遇上个不畏惧的,朱家的权势失灵了,朱汝功也就失去了耀武扬威的依仗。 “朱二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敢现身一见?”得到张宝的吩咐,徐宁出声冲着朱汝功的船高喊道。 年轻人性格冲动,朱汝功又是个横行霸道惯了的主,受不得人激。虽然此时腿有些软,但为了面子,朱汝功还是露面了,大声叫道:“不知船上是哪位大人?朱汝功在此有礼了。” “朱二公子,我家大人岂是你这种欺软怕硬的膏粱子弟想见就见了。念你年少无知,我家大人有令,只要你束手就擒,就饶你一条狗命。否则,只怕要让你父品尝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徐宁按照张宝的吩咐,高声对朱汝功说道。 朱汝功闻听此言不由脸色涨红,心里又气又恨,有心想要说几句硬气话撑撑场面,可手底下的船丁已经叫官军杀散,不是跳水逃了就是让官军剁了,侥幸保住命的也成了俘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受往常都是挨了朱汝功欺凌的人才会感受到,但今日朱汝功感受到了,这种感受不好受。 直到此时朱汝功才发现自己其实狗屁都不是,别人惧怕自己并不是怕自己,而是害怕站在自己背后替自己遮风挡雨的老父。 “我父朱勔深受官家宠信,为官家搜罗苏杭花石竹木也颇为精心,还请大人念在与我父同朝为官的份上给朱家留几分薄面。”为了自己的面子,朱汝功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只是张宝却已经懒得跟朱汝功废话了,都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了,还给个屁的面子。 “大人且慢,眼下还不是与朱家彻底撕破脸的时候。”就在张宝准备催促手下人去把朱汝功拿下的时候,张宝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忽然开口劝张宝道。 “吕兄,你是什么意思?”张宝闻言问道。 被张宝称呼为吕兄的年轻书生闻言答道:“大人此番南下非是为了朱汝功,岂能因小失大,打草惊蛇。” “呵呵……吕兄说的是,朱汝功不过一只小虾米,没了朱家他狗屁不是,确实不必为了他而让朱勔提高警觉。”听到张宝的话,已经回到张宝身边负责护卫的徐宁不由惊讶的看向了张宝身边的年轻书生。 年轻书生原先是个太学生,姓吕名将,早先人在汴梁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向朝廷陈述花石纲的危害,只是他只是一个太学生,他说的话朝廷官员又怎么会听?更何况宋徽宗爱好花石竹木,谁会为了一个太学生去劝当今官家放弃爱好。 几次上书不见效果不说,吕将还被赶出了汴梁,返回了老家。张宝在江宁府逗留的数日,便是在等待吕将的到来。他身边现在正缺能够为自己出谋划策的人,而吕将得知张宝这次来苏州是要对付朱勔,二人当即一拍即合,相约一同为苏杭百姓除去这一害。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来者不善 南方水运发达,张宝一行人选择去苏州的方式自然是走水路,沿着南运河南下可以直达苏州。自江宁府沿长江东行至丹徙,入南运河经丹阳、常州、无锡后到达目的地苏州。 朱汝功一伙人在南运河的丹阳段与张宝相遇,结果不必复述,当张宝一行人抵达常州的时候,救子心切的朱勔已在此地恭候。为了救自己的倒霉儿子,朱勔以身涉险,顾不上去担忧自己这回是否是自投罗网,使出往常惯用的手段,希望可以打动张宝,放朱汝功一马、 而张宝此时不想因小失大,此时诛杀朱勔父子并不成问题。手上有秦羽夫妇负责训练出的杀手,要杀一个人并不难。朱勔在苏杭一手遮天虽不假,但他的防卫肯定比不上皇宫,一击而走的刺杀他防不住。 但刺杀朱勔父子容易,想要消除朱勔父子死后所造成的影响很困难。首先张宝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就跟赌博一样,越早叫对手知道自己的底牌是什么,越有可能最后输掉这场赌局。留一手的习惯可能是汉族人的传统,杀手锏永远不会轻易示人。不为人所知的底牌,就如同引而不发的弓箭,总会叫人多一分忌惮。 其次便是朱勔父子在苏杭不是一家一户,在苏杭,朱家与各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一旦动了朱家,那就相当于在跟整个苏杭各势力对抗。即便张宝有信心可以说服那些墙头草袖手旁观,但也未见得就不会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张宝需要先探明苏杭各势力对待朱勔的态度,拉拢分化是必不可少,这也就意味着张宝此时不会动朱家父子。不仅不会动,反倒会卖朱勔一个面子,麻痹朱勔的警惕,从而为最后的图穷匕见做准备。 朱勔出手阔绰,价值万金的见面礼说给就给,张宝不收那就是瞧不起朱勔。虽然不管朱勔掏不掏钱张宝都会放了朱汝功,但朱勔坚持要给,那张宝自然也就笑纳了。价值万金的金可不是金钱的金,而是黄金的金,折算成白银那就是十万两,已经相当于地方官员每年送给蔡京贺寿的生辰纲了。 当然这钱好拿不好用,至少目前不好花销。张宝这次南下的任务是奉旨前来查证朱勔搜罗花石竹木时是否扰民过甚的问题,他要是收下了朱勔这份大礼,那就给了敌人把柄,要是再私自花用,那会让赵佶对张宝产生极大的不信任感。 为了不因小失大,在朱勔走后,张宝立刻让人将万两黄金封存,随后书信一封,将此事禀报给了远在汴梁的大宋官家赵佶。张宝很清楚,他如今能够玩得转的最大依仗,便是当今官家对自己信任,一旦失去这份信任,那麻烦就会接踵而来。万两黄金虽好,但张宝却不会一时贪念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收了人家的礼,自然要把人家的儿子还给人家。朱勔对此千恩万谢,连夜带着朱汝功就回了苏州。在回程的路上,朱勔看着精神不振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儿子朱汝功,心疼的问道:“汝功,难道有人虐待你了?” “多谢父亲关心,并没人虐待孩儿,孩儿只是有些不甘心。”朱汝功摇摇头道。 “……我儿不必如此,待那张宝回京以后,会有一场好戏在等着他。所以在他逗留苏州期间,你要安分一些,莫要再去招惹他。”不忍见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朱勔轻声叮嘱朱汝功道。 “父亲此话何意?”朱汝功纳闷的问道。 “哼哼,我朱家的钱财不是那么好拿的,万两黄金,就不信他张宝不动心,只要他收了,那这里面就有文章可做,至少也能叫官家不再信任那小子。”朱勔略显得意的对儿子朱汝功解释道。 朱勔自以为得计,他是以己度人,觉得若是有人送他万两黄金的话自己肯定不计后果的收下。可他忘了,自己并非张宝,张宝虽然缺钱,但却清楚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收。从汴梁出发这沿途各地官员对待张宝的表现,张宝都暗中记在了一个本子上,那些沿途所收的“孝敬”,张宝也是登记造册,贴上封条丝毫未动。并且每收一笔“孝敬”,张宝就会给汴梁写一封“家书”,其中就会说起这件事。这一路下来,加上朱勔孝敬的这一笔,张宝前前后后所收的孝敬数额已经达到三十万贯之巨,而这笔钱,都被张宝分批让人送回了汴梁,交由官家赵佶处置。 赵佶会信任张宝并不是没来由的。身为并不算笨的一位皇帝,手底下的人是个什么样,赵佶心知肚明。同样他也清楚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允许手底下的人贪点,但也必须要有个底限。而张宝的表现在赵佶看来是张宝对赵佶没有任何隐瞒,别人收了钱无不想着如何不被人知晓,可张宝倒好,每收一笔就跟赵佶汇报一下,而赵佶也由一开始的惊讶到麻木,直到朱勔一出手便送张宝万两黄金的消息传到赵佶的耳朵里。 赵佶是大宋皇帝,他不在乎钱,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可赵佶是个好面子的人,朱勔打着为官家办差的旗号在苏杭横行无忌,搞得天怒人怨,而这人怨的对象可并不只有朱勔以及苏杭的官员,最大的怨恨目标正是标榜自己是有道明君的赵佶。 朱勔的出身赵佶是知道的,但朱勔有多少身家赵佶却并不清楚。以前是不关心,但等那一万两黄金送到赵佶的面前,赵佶犯嘀咕了。才头回见面就送出一万两黄金,那这朱勔得多有钱?每年朝廷拨给应奉局用以购买花石竹木的银钱会不会叫朱勔中饱私囊了?朱勔在苏杭有没有打着为自己办事的名义以权谋私?这些疑问不断的在赵佶的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也就在赵佶对朱勔在苏杭为自己办差产生疑问的时候,张宝的一封密奏送到了赵佶的手中。厚厚一摞的证据让赵佶看得大发雷霆,从来就是他老赵家让人背黑锅,没有让老赵家替人背黑锅的道理!而这朱勔胆大包天,打着为自己办差的名义在苏杭一带横征暴敛,巧取豪夺,害得自己让人在背后骂了好几年。 赵佶其实并不在乎朱勔贪了多少,对苏杭百姓造成了多深的伤害,他所不能容忍的只有一样,那就是手下人对自己的欺骗。被人当猴耍的滋味相信没几个人愿意接受!而且越是身份高的人在得知这事以后的反应就越激烈。若不是张宝在密奏里把朱勔在苏杭一带的影响也一并写了,赵佶恨不得立刻下旨去苏州把朱勔押解回京。 ……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在常州的驿馆内,张宝一边喝酒一边对陪坐的吕将、石宝道,“朱勔能在苏杭作威作福,所依仗的根本便是来自官家的信任。而苏杭官员之所以对朱勔言听计从,原因也出在官家的这份信任上。我们若是想要在对付朱勔的时候让那些苏杭官员保持中立甚至偏向我们,那就必须先切断官家对朱勔的那份信任。墙头草的特性,便是随风倒,只要官家不在信任朱勔,那官员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即便不帮着咱们对付朱勔,也会选择明哲保身,就算有几个看不清形势的,那也要比咱们对付苏杭整个官场要容易些。” “大人,那等到官家不再信任朱勔的时候,是不是我们就能对朱勔动手的时候?”吕将出声问道。 “吕相公,恐怕光是官家不信任朱勔,还不是对付朱勔的最佳时机。”石宝代替张宝回答吕将道。 “为什么?”吕将不解的问道。 “吕相公怎么忘了?失去官家的信任只是让朱勔失去了朝廷的庇护,但朱勔手底下还有三千余私兵,这三千余人差不多都是亡命徒,一旦发起狠了,必定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不错,这苏杭百姓本就被朝廷的花石纲给折腾的民怨沸腾,此时不爆发只不过是缺少一个带头的。一旦朱勔发起困兽之斗,那说不准就会被有心人认为是次机会,煽动百姓对抗朝廷发泄不满,造成民变,一旦出现那种情况,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张宝接口说道。 “这么说,我们还需要耐心等待?”吕将有些不甘的说道。 “为了一战而定,多等待一些时日也是值得的。吕兄不必觉得灰心丧气,朱勔的三千私兵我正命人抓紧时间查找位置,只要确定了目标,想要收拾那三千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就凭大人带来的那五百禁军?”吕将狐疑的看着张宝问道。 “还有五百建康军呢。”石宝补充道。 “石兄弟,别提那五百建康军,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大人为何一定要带上那五百人。”吕将摇头道。 听吕将提到五百建康军,石宝也是不由摇头,想不明白自家这位东主为何坚持要带这五百个累赘。这五百人吃饭争先,打仗后退,屁用不顶。 “别着急,今晚就往你们知道为什么。”张宝见吕将、石宝都看着自己,不由轻笑道。见张宝如此说,吕将、石宝也不好再说什么。等到次日天一亮,石宝、吕将再次来到张宝面前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几张生面孔,而之前见过的建康军的几张熟脸却不见了。 “大人,这位是?”吕将开口问张宝道。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名叫栾廷玉,是我的师叔,他身边这两位是他的副手,一个叫高可立,一个叫张近仁。他们三人带来的五百人会代替建康军随我前往苏州。” “……不知大人这位师叔是归属哪路军?”吕将好奇的问道。 “不归属任何一路,他们就是来帮忙的。吕兄,随我一同去看看新到的五百人如何?”张宝随口答了一句,向吕将提议道。 吕将见张宝不肯正面回答,便不再问,随同张宝来到城外驻扎的军营,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跟栾廷玉等人带来的五百人相比,从江宁府带来的五百建康军直接就被比没了,也的确是没见到五百建康军的身影。 “大人,那五百建康军呢?” “哦,我打发他们去执行其他任务了。吕兄,有了这五百人的加入,你这心能踏实点了吗?” “……大人,加上这五百人我们手里可用的兵马也才一千人,而那朱勔身边却有三千亡命徒。” “吕兄不必担心,这一千人只是明面上,暗中还会有人率领人马赶至苏州附近,不过他们不会现在就露面就是。” “大人,你打算调动哪里的兵马?”吕将好奇的问道。 “呵呵……吕兄怎么忘了?除了你看到的这一千人马,我可是得到过官家允许自筹五千水军的。”张宝不想让吕将瞎猜,便提醒吕将道。 “……大人果然深得官家信任。”吕将闻言只能略带郁闷的看着张宝说道。 “嘿嘿……你羡慕不来的。”张宝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又道:“官家对朱勔产生不信任几乎是肯定的,咱们接下来主要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朱勔的私兵下落,只要解决了那三千人,朱勔就是没毛的草鸡,谁也救不了他!” “只是大人眼下好像还没弄清楚那朱勔的私兵究竟藏在哪吧?”吕将这时泼了张宝一头冷水道。 “呃……你说也怪啊,这三千人马数量不小,朱勔想要全部藏在家里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可我让人把苏州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几乎都转遍了,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张宝摸着下巴一副苦恼的样子对众人说道。 “那大人可派人跟踪过朱勔家中负责采购的人?”吕将闻言想了想问道。 “你是说跟踪朱家采买之人从而知道朱家购买的粮食大多被运到哪,从而顺藤摸瓜发现目标?” “正是……看来大人已经试过了。” “嗯,要我告诉你结果吗?” “……不用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入不入伙 不解决朱家的三千私兵,张宝就不准备跟朱勔现在就撕破脸。利益最大化永远是张宝做事的追求。此次南下,宋徽宗赵佶交给张宝的任务其实一开始并不是想让张宝惩治朱勔,只是让张宝充当官家的耳目,把各地祥瑞的真假以及朱勔在苏杭操办花石纲是否扰民过甚一事进行查证。 但张宝却不想只是打着官家的名义跑来江南转上一圈,捞点好处就打道回府。既然出来了,那自然要办点事情,要不然岂不是白出来了。 而将目标锁定朱勔,也是迫不得已。江南富庶,是朝廷的钱袋子,一旦出现状况,很容易影响到大宋的正常运作,别的不说,单是每年大宋需要上交给异邦的“保护费”,就会成为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江南不能乱!江南一乱,朝廷财政会出现危机,而且张家先前投在江南各地的资本也会因此打水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江南乱兵一起,过去的秩序就会被打乱,即便朝廷日后平乱成功,到那时还真是“百废待兴”。 张宝不希望江南出现动荡,至少这两年别荡,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呢。而想让江南不出现动荡的可能,核心便是朱勔。负责为当今官家筹办花石纲的朱勔已经成为江南百姓切齿痛恨的对象,此时就是每个领头的,一旦有人发出“杀朱勔”的口号,张宝相信必定从者云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朱勔就是会引起江南大火的那点火星,只有除掉朱勔,才能消减百姓对朝廷的仇恨,才能让江南的民变往后推迟。吕将会帮助张宝的原因是张宝这回来苏杭就是为了对付朱勔,但吕将忘了,朱勔之所以能够如此猖狂,所依仗的便是当今官家的重用,只要当今官家一日需要花石纲,那即便没有了朱勔,也会还有李勔、王勔的出现。 吕将太学生出身,除了满腔的热血外,看问题难免还有些单纯、幼稚。跟加上上辈子年纪已经过六十的老鬼张宝没法比。即便只算张宝如今的年纪,可张宝上辈子的人生阅历他并没有忘,而这是即使花钱也买不来的一笔财富。 从十八九岁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年纪步入社会,再被社会现实当头棒喝,打击得体无完肤,然后重新振作,调整心态,适应社会,经历种种磨难、成长,终于成为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张宝的心态已经渐趋成熟,所以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的事。 而吕将,年轻气盛,就如后世刚刚从校园出来步入社会的愣头青,以为只凭满腔热血便能成就一番事业,在汴梁时他就已经叫现实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沮丧回家不久又被张宝找去,此时又有点故态萌发了,天真的以为张宝只需手中尚方宝剑便能为苏杭百姓除去朱勔这一害。 张宝当然不会听吕将的主意。要说起来,吕将可是张宝看重的为数不多的大宋读书人之一。张宝的海外计划不仅需要可以为他开疆扩土的武人,同样也需要能够为他治理地方的文人。只是由于先天不足,武人还好办些,大宋以文治武,致使不少身怀绝技的武人隐藏民间,张宝只需去寻找便可,而文人这块就有点难办了。 大宋重文轻武,在让武人感到寒心的同时,自然也就得到了文人的拥戴,对于大宋的忠心,文人明显要比武人高一些,而有本事的文人也大多讲究一个忠君爱国。他们这一忠君,张宝就有点抓瞎了。 文人讲究一个风骨,张宝也不稀罕找一帮软骨头文人来给自己做事。这样一来,既能被张宝看中又有可能替张宝做事的文人就少之又少。张宝为了解决日后用人不足这个问题,早就开始准备,此番任命闻唤章担任耽罗太守的时候,闻唤章这几年教授的学生也一并被送到了岛上,安插在太守府的各个位置,熟悉将来要负责的政务。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耽罗岛仅靠闻唤章一人那是远远不够,为了减轻闻唤章的负担,张宝便将主意打到了大宋读书人的身上,性格呆板的不要,做人太圆滑的也不要,心向朝廷的更不能要,这读书人要是不要脸起来,那是很可怕的。明明是干着损人利己的事情,偏偏还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那已经不是单用无耻二字就能准确形容的了。 张宝对待读书人比起对待武人的警惕性要更高一些,他干的是掉脑袋灭九族的事,不小心点不光是自己要倒霉,跟自己关系亲近些的都要吃挂落,由不得他不谨慎。读书人的心眼多,想法也多,不提防着点回头真容易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不过凡事总有捅破的一天,张宝不希望在到了苏州跟朱勔以及苏杭官员周旋的同时还要提防身边的人,所以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在船上跟石宝、吕将摊牌。若是顺利,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不顺,那只好对不起了。 受到邀请去船舱议事的石宝跟吕将一进船舱就感到了气氛的不同。一看站在张宝身边的栾廷玉,又看了一眼堵在船舱门口的高可立、张近仁,石宝不由纳闷的问道:“东家,你这是做什么?” “石宝兄弟放心,我这样安排不是针对你。”张宝微笑着解释道。 “大人,难不成这是在针对我?”吕将听后不乐意的问道。 “吕兄不必着急,等你听完我的话你就明白我为何如此了。”张宝边说边将一张海图摊开在桌面上。 石宝,吕将好奇的凑过来,石宝忍不住问道:“大人,这图是哪的?” “这是咱们张家在海外的基业。”张宝一句话,顿时吓了石宝、吕将一跳,旁边的栾廷玉则是一脸的欣慰。就听张宝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为石宝、吕将二人解释道:“这里是高丽,这里是日本,而这里,耽罗岛,则是咱们张家的地盘。如今咱们张家已经派人上岛开始修建房屋,只等建筑落成,就要进行移民计划。师叔,算算日子,第一批百姓应该已经出海了吧?” “唔,算日子差不多了。”栾廷玉闻言答道。 “东家,你打算造反?”石宝略带兴奋的问张宝道。 “瞎说,我要是准备造反跑海外去做什么?这一来一回的不嫌费事啊。我是看不上当今的朝廷,官家不思进取,只知贪图享乐,一个花石纲,就搅得江南百姓苦不堪言;而文武百官也没几个争气的,就知道争权夺利,为了讨好官家,变着法的盘剥百姓。我不想跟那帮人一样,同流合污,所以啊,我准备召集一帮人随我一同去海外创立基业,然后收复我汉家故地,至于大宋,就留给那帮昏君庸臣玩去吧。” “大人的胆子真是不小,难道就不怕我去告官?”吕将开口问道。 “怕呀,所以这不是把我师叔请过来了嘛。吕兄,我以诚相待,所以不想骗你,今日你若是拒绝,那我就只好请你去河底一游了。” “……有你这么招揽人的吗?别人都是封官许愿,你可倒好,直接以死相逼啊。”吕将有些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跟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还不清楚我是个实在人啊?吕兄,你若是愿意随我一同去打出一片天地,那我会安排你去耽罗岛,闻唤章先生如今是耽罗岛上的太守,身边虽有一批读过几年书的人帮衬,但那些人无论是知识还是经验,都不能跟吕兄相比,吕兄去了也可以为闻先生减轻几分负担。” “……你是如何把闻先生诓骗到岛上去的?”吕将纳闷的看着张宝问道。作为曾经在太学待过的人,对于闻唤章的大名吕将自然是如雷贯耳,没想到那样一位被人称为汴梁隐士的大能也叫张宝忽悠着卖老命了。 “胡说,我何德何能,能骗得了闻先生。之所以闻先生会帮我,那也是因为他对现如今这大宋失望透顶的缘故。吕兄,难道你对这大宋还抱有希望?” “……大人以诚相待,吕某受宠若惊,只是尚有两个疑问还请大人据实相告。” “你问吧。读书人就是话多,学学人家石宝兄弟,他就没那么多问题。”张宝小声的嘀咕道。 吕将只当没听见张宝的小嘀咕,轻咳一声后问道:“大人说要去海外开创一片天地,不知可有什么计划?” “计划当然有,而且还分几步来走。目前才刚迈出第二步,所以这件事还需要对外保密。” “那不知这第二步大人准备怎么走?” “还能怎么走?迁徙十万百姓上岛作为根本,然后勤练兵马,挑动高丽内乱……” “大人说要迁徙十万百姓,这十万百姓从何而来?”吕将打断张宝的话问道。 “吕兄,你不会以为大宋百姓人人都有田种吧?大宋有厢军,而这厢军里的百姓,就是日后我张家的子民。” “大人难道还能说动朝廷给予张家方便?” “……你这是第三个问题。” “少废话!回答我!” “好吧,好吧,别瞪眼。朝廷当然不会帮忙,不仅不会帮忙,这事要是让朝廷知道了还会千方百计的阻止。只是这管理厢军的职位在朝廷眼里并非一个肥差,我只要花点钱让自己人成为管理厢军的官员,那把十万百姓从朝廷的眼皮底下‘偷走’那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大宋厢军人数近百万,纵使少个十分之一,也不会引起本就对厢军不管不问的朝廷的注意。” “……大人言之有理,还请大人接着说。” “说啥呀?接下来的内容那是只有自己人才能知道,你还没说你入不入伙呢?着什么急?”张宝瞪着吕将说道。 “……我若是不入呢?” “那我就只好问你一声,想吃馄饨面还是板刀面了。” “……什么意思?” “这是江湖黑话,馄饨面就是整个人扔进水里淹死,板刀面则是把人剁了再扔。”石宝好心的为吕将解释道。 “……石宝兄弟,看你的样子,你是打算入伙了?” “嗯,我当初本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石匠,结果未过门的媳妇被人给害了,官府不仅不帮我主持公道,反倒帮着那恶霸想要害我,我对这朝廷没什么指望,既然东家打算去海外,那我也愿意跟着。东家,我是不是也要去那个耽罗岛?” “你不用去,对你另有安排。”张宝闻言答道,说完又问吕将道:“吕兄,考虑清楚了吗?” “除了入伙,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吕将苦笑一声反问道。 “有啊,你也可以选择为这个不重视你的朝廷尽忠,就是死得有点不值就是了。” “大人,莫说笑了,如今我也算是自己人了,不知大人在迁民十万上岛以后接下来是何打算?” “距离耽罗岛最近的便是高丽,那里虽是穷乡僻壤,那养活一两百万人还是不成问题。” “大人只凭手里十万百姓就想要鲸吞人口三四百万,带甲之士四五十万的高丽,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吕将泼张宝冷水道。 “吕兄此言差矣,你不了解高丽国中内情,所以才会有此看法。” “吕某愿闻其详。” “这高丽虽看似统一,但实际上朝堂已经分做两派,势同水火。高丽国中掌权者名叫李资谦,同时他也是高丽国主王俣的老丈人。王俣年少时得到李资谦的支持,成为高丽国主,而李资谦也借此掌握高丽权柄,但随着王俣成年,为了掌握权柄,王俣暗中支持一派官员以韩安仁为首,要求李资谦还政给王俣。” “那大人是想要支持哪一方?”吕将问道。 “我谁也不支持,相反,我要想办法激化这两派之间的矛盾。吕兄,你可知过去我汉族为何会遭遇五胡乱华的惨事吗?” “呃……掌权者失策,过分优渥异族。” “这只是一方面,在我看来,最大的原因还是自身力量的不足。你想想,在八王之乱以前,那些胡人有敢造次的吗?内乱,永远都是自毁长城的主因,因为死得,都是自己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赴宴 张宝不想跟吕将像两个傻子似的相互试探个没完没了,说白了不就那点事嘛。张宝不看好大宋的朝廷,准备另起炉灶,而吕将同样也对大宋的朝廷感到失望。在这种情况下,张宝问吕将有没有兴趣跟着自己一起干。 吕将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但他厉害的是头脑以及大局观,在听完张宝的计划以后,吕将在惊讶的同时也对张宝感到由衷的佩服,还有一点惧怕。张宝如今还未成年便心思缜密到如此地步,简直就不像是个未到十六的少年,反倒像是已经历经风雨的老怪。 “你真的只有十六?”吕将下意识的问道。 “啊?还差两月才到。”张宝一愣,随口答道。 “那不知属下何时动身前往耽罗?”吕将改了自称问张宝道。 “唔……你想必需要一点准备的时间,一个月够吗?”张宝心中一喜,笑着说道。 “多谢东主体谅,还请东主再宽限一个月,属下想要为东主游说几位好友,不知东主可能答应?”吕将先对张宝施了一礼,才说道。 “可以啊,不知吕兄要为我举荐的都是何人?” “一共也就两人,一名娄敏中,一名祖士远,此二人皆有安邦定国之才,只是可惜性情与属下一般,所以此时尚在家中郁郁而不得志。” “能多几个帮手总是好的,回头我会命人随你同行,听从你的吩咐。” “……东主信不过属下?” “不要误会,我让人跟着你可不是监视你,而是三千两白银就算是换成黄金也是一百两,就你这个小身板,我担心你拿不动,而且万一叫人因为这钱把你给谋财害命,那我岂不是损失大了。” “东主,敢问这三百两黄金是做什么的?”吕将不解的问道。 “安家费啊。不光是你跟你那两个朋友有,但凡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的人都有。我师叔,还有高可立、张近仁,他们都有。石宝兄弟也会有,所以你不必觉得是对你另外照顾。” “……难道东主就不担心会有人拿钱跑路?” “吕将,你说什么呢?能被东主看上的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谁会敢这种不要脸的事。”高可立闻言出声喝问吕将道。 “高兄弟不必生气,小可也只是在假设。” “假设也不行,你以为……” “高兄弟住嘴,以后都是自家兄弟,少说两句免得伤了和气。”张宝不等高可立说完就出声阻止道。喝止完了高可立,张宝才对吕将解释道:“吕兄不要介意,高兄弟先前上过读书人的当,所以对这事比较在意,他对你并无恶意。” “东主放心,就如你方才所言,日后都是自家弟兄,有什么心里话说出来就好,憋在心里反倒容易成为隐患。” “你能如此想是最好不过。”张宝闻言点点头,又对在一旁等了半天的石宝道:“石宝兄弟,对你的安排我早已想好。你武艺过人,与我师叔不相上下,若是让你此时去耽罗的话有些埋没了你的才能。你有所不知,我张家除了摆在明面上的水军外,在二龙山和四明山都有一路人马。我想让你也暂时去一座山头担任寨主,为我们日后攻略高丽训练兵马,不知你意下如何?” “愿意听从东主安排,只是不知东主准备让我去哪里占山为王?”石宝痛快的答应道。 “眼下我张家海军除灵山岛一座水寨外,还在石碣村跟耽罗岛各有一座水寨。石碣村的水寨我准备废弃,另外在登州近海寻找一处海岛建立水寨。而你落脚的山头,就在登州境内,名叫青云山。你到了青云山以后可以找一对叔侄作为手下,那二人一个人称出林龙邹渊,一个人称独角龙邹润,皆是重义信诺的好汉子,你若是能得他二人相助,可以让你轻松许多。” “那我去了青云山以后就只负责练兵?” “除练兵之外,你平时还要注意收集青云山附近的情报,若是有那欺压良善的恶人,你大可出兵征讨。切记不要过分招摇,登州提辖使孙立虽也是我的师叔,但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不过他的弟弟孙新还有弟媳顾大嫂倒是值得一交,这分寸你自己把握。还有一点就是我会如其他山寨一样安排负责军纪的军法官,但凡犯了军规,谁求情都无用,这一点你一定要牢记并且贯彻执行。”张宝说到最后一脸严肃的叮嘱道。 “军纪?东主,那样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石宝兄弟,一支没有军纪的军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咱们只是表面上的强人,实际上却是正规军,所需用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专人负责送到。你不必带着人去打家劫舍,当然你惩治恶人所得属于战利,除了上交一部分外,剩余的由你们自行分配。” “那我何时动身?” “不着急,眼下我这里缺人,你怎么也等我收拾了朱勔,给你准备一批人手再走也不迟,我总不能让你上任的时候是个光杆将军不是。”张宝笑着说道。 正事落定,皆大欢喜,张宝新得一文一武两大干将,心情很是愉快。不过很快他就愉快不起来了,次日天亮,他刚把吕将送走,朱勔就派人相邀,请他前去赴宴,理由便是为他的倒霉二儿子朱汝功摆酒向张宝请罪。 此时张宝的人马并未到位,朱勔那三千私兵的下落也还未找到,张宝需要跟朱勔虚以委蛇,免得局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张宝不担心这场酒宴会是鸿门宴,首先自己是钦差大臣,代表的是官家,朱勔在没有弄清官家派自己来苏州的意图之前,不会轻举妄动。其次便是张宝先前毫不犹豫的收了朱勔的“孝敬”,让朱勔产生了一种假象,认为张宝也是一个贪财之人。 人无完人,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是不会有朋友的。因为跟这种完人做朋友会让人产生自卑感,也因为这种完人无懈可击,会给人带来不安全感。而张宝先前“贪财”的举动就让朱勔有了一点安全感。朱家不差钱!只要这位钦差大人是个贪财之人,那朱勔就有信心让钦差大臣不难为自己跟朱家。 先前的十万贯不过是开胃菜,而这一次的酒宴,则是重头戏。朱勔不仅要再次试探张宝看看这位钦差大臣还有没有别的弱点,还要让苏杭官员亲眼认清钦差大人的为人,以免后院起火,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张宝所乘坐的官船已经到了苏州的附近,朱勔在虎丘山山脚下的朱家宅院中宴请张宝,其实也没让张宝所走几步路。带着石宝以及徐宁所率的五百禁军,张宝来到朱家的虎丘山别院。 朱勔作为东道主,当然是站在首位,看到张宝的马车出现,当即迈步往前迎了过来,他这一动,陪同他一起出来迎接钦差大臣的苏杭官员也跟着走了过来。马车里的张宝见状不由暗骂一声,命人停下马车,徒步上前对迎上前的朱勔等人拱手一礼道:“有劳诸位大人亲迎,张宝愧不敢当。” 原本苏杭官员对于主动迎接张宝还有点怨气。想想也是,都是为官一方的朝廷命官,虽然张宝是钦差大人,但岁数终归不大,让他们站在门口迎接还不够,还必须要主动上前相迎,这让众人的心里有点不平衡。 不过随着张宝下车失礼致歉,众官员心里的那点不平衡找回来了,转而开始怨恨带着他们一同上前迎接的朱勔。要不是你这个死胖子多事,他们何必跟着上前? “张大人年少有为,深受官家信任,我等上前相迎也是该的。”朱勔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说道。 “哎~朱大人此话差矣。本官也无非是占了一个离官家较近的便宜,哪有诸位大人为我大宋安定镇守一方来的辛苦。诸位大人,今日本官借花献佛,代官家向诸位道一声辛苦,还请诸位大人一会多饮几杯。我们不醉不归。”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张宝摆明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苏杭官员倒是也不好跟张宝摆脸色,而这也让想要借机挑拨张宝与苏杭官员矛盾的朱勔有些郁闷,心里由于张宝的年纪而产生的轻视不由降低了几分。 中国的酒文化历史悠久,作为上辈子就久经考验的张宝,这辈子同样也没有因为年纪小就忽略了对自己酒量的锻炼。大宋的酒多是低度酒,不要被酒的数量给骗了,像武松过景阳冈喝得十八碗“烈酒”,那度数充其量也就是后世啤酒的度数。要是换成后世的红星二锅头,别说十八碗,三碗准躺上。就算武松真的喝了十八碗二锅头,也坚持着上了景阳冈,还遇到了老虎,那老虎也不会吃他。太味了,老虎下不了嘴。 朱勔摆的酒宴,所用的美酒并不是张宝家卖的那种烈酒,说是果酒倒是比较贴切。不过想凭这种度数的酒来灌醉张宝,这实在是有点太小瞧张宝的酒量了。 张宝是钦差大臣,整个酒桌上就属他最大,他敬酒谁敢不喝?他频频向朱勔举杯,朱勔只好硬着头皮硬灌,实在喝不下了只好把两个儿子也给拖过来陪灌。可张宝酒量惊人,一对三人也丝毫不惧,愣是在酒宴进行到中段的时候把朱勔父子三人全给灌倒桌子下面去了。 苏杭众官员见此情况那是鸦雀无声,唯恐此时引起张宝这位“酒中仙”的关注。太能喝了吧?那一碗借着一碗,怎么就跟喝水似的不皱一下眉头? “你,你还过来把你家主人扶下去歇息。”张宝一指站在门外伺候的朱家管家吩咐道,随后又对苏杭官员笑道:“诸位大人,难得你我齐聚一堂,来,我们共同举杯祝官家身体康健。” 众官员见张宝提到了官家,赶忙举杯应和,可等他们手中的酒杯刚被斟满,就听张宝又举杯道:“诸位大人,咱们再来祝皇后娘娘青春常在。” 当今皇后郑娘娘向来贤惠,皇宫内外人人敬佩,众官员无奈只好再次举杯,而这回没等他们把酒杯放下,就听张宝再次说道:“诸位大人,咱们再祝我大宋兴隆万代。” 众官员的心里同时冒出捂住张宝那张嘴的想法,可张宝是钦差大臣,在“干掉”了东道主朱勔父子以后,他就当仁不让的做起了这次酒宴的东道主,笑眯眯的跟众官员频频敬酒,喝得众官员只觉天旋地转,吐得翻天覆地,睡得昏天黑地,总之一句话,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有幸参加了这次酒宴的众官员是“戒酒”了。 朱勔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才醒过来的,醒过来以后浑身酸软无力,听不得酒字,一听就想吐,跟怀了身孕的人是一个反应。 “那位钦差大人呢?”朱勔头上敷着热手巾,轻声问候在床边的管家道。有过宿醉经验的人都知道,宿醉醒来不能听到太大的声响,要不然脑袋会感到针扎般的疼痛。朱家管家明显知晓自家老爷此时的状况,听到老爷的询问,连忙轻声答道:“回老爷的话,钦差大人已经回去了。” “哦,那我为他安排的女子他可还满意?”朱勔又问道。 “呃……” “怎么了?” “老爷,钦差大人昨晚就离开了。” “唔?他没喝醉?” “没有,昨晚的酒宴到最后只有钦差大人一人是走着出去的,其他大人倒是都在庄子里歇了一晚。”管家老实的答道。 “你……嘶~”朱勔闻言不由一急,不过随即脑袋就感到被人捶了一下,只得放低音量的问道:“你怎么能让他走了呢?” “老爷,小的不敢拦呀。您不知道昨晚酒宴上的惨烈,小的真怕那位钦差大人拉着小人喝酒。吴县的王县令喝到最后都跪地求饶了,可还是叫钦差大人按在地上捏开嘴硬灌了半坛才罢手。”管家苦着脸解释道。 “那你为何不在钦差走的时候把美人送上让他一并带走?” “没来及呀,老爷,咱们原来不是准备等钦差大人喝醉以后安置在后宅嘛。所以那两个美人也就被安排在后宅,小的才派人去后宅叫人,钦差大人已经被他带来的人簇拥着上了马车。” 第一百二十章 引蛇出洞 自打朱家酒宴过后,苏杭官场就再没人敢宴请张宝,朱勔举办的那场酒宴几乎把苏杭一带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请了去,加一块少说二三十,结果全叫张宝一个撂倒了。但凡有幸参加了那场酒宴的人,哪还敢跟张宝“单挑”,就算想“群殴”,受到邀请的人一听说要对付的是张宝,立马摇头打摆子,说啥也不干。 喝不起呀,没想到钦差大臣别看年纪小,但武力值却很高,不喝他是真敢下手灌呐。吴县的王县令喝得都跪地求放过了,结果还是被踩着脖子捏开嘴生生灌了半坛子。碰上这么个要身份有身份,要武力有武力的酒国豪杰,不想法躲远点还往跟前凑,那不是脑子抽风了嘛。 张宝也因此落了个清净,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奉旨来江南可不是为了吃喝玩乐,临走再捞上一笔孝敬那样简单。没人来打扰自己,但对自己的关注度却会更高。张宝是钦差大臣,他亲自登门拜访谁敢拒而不见?这一见,不得好酒好菜招待着,可这一喝酒,谁又是张宝的对手。苏杭官员已经将张宝划入酒友的黑名单,不能明着拒绝,还不许他们暗中注意张宝的动向,好在张宝准备登门拜访的时候提前做点准备。 可苏杭官员的眼睛都盯着张宝,对其他方面的注意也就相应的减弱,朱勔作为东道主,关注的也只是张宝摆在明面的那些人手,未进苏州而是在中途下船的五百四明山人马,却并未引起朱勔的注意。而且更要命的是,得到张宝快马传信的阮小七跟阮小五已经带着两千水军以及二龙山的五百人马乘船抵达了预定地点正在候命。 只要找到了朱勔的三千私兵,那就是张宝跟朱勔亮刀子的时候,可让张宝感到邪门的是,这三千私兵不知道被朱勔藏哪去了?朱家在苏杭一带家大业大,风景秀美之地大多都有朱家的别院,可张宝这段时间让人暗中打探,却一直是一无所获。除此之外,苏州城外但凡能够藏人的地点,张宝也让人暗中仔细打探过,依旧没有发现。要说朱家在苏州的同乐园是不小,可也藏不下三千人啊,除去朱家的仆人丫鬟,顶多也就能容纳五百人左右,那剩下的二千多人哪去了?人间蒸发了还是原本就是情报有误?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张宝一连几宿没有睡好觉,但却始终想不出个头绪。直到有一日,原本事先离开帮张宝去招揽故交的吕将带着一人匆匆赶来与张宝相见,张宝这才恍然大悟。 当局者迷,张宝身陷局中,总认为朱勔的私兵就是在陆地上活动,而这就限制了张宝的思路,以至于忽略了海上同样可以藏人。 “你是怎么知道劫你船的海盗是朱家背后指使的?”张宝看着跪在眼前自称是进行海外贸易的商人问道。 “大人呐,小人说这谎话有何意义?小人是亲眼看到朱勔的侄子朱汝舟站在抢劫小人商船的海盗船上,这才敢肯定的。”海商苏有道泣声说道。 “……我常听人说海盗抢劫从来不留活口,你又是怎么躲过一劫的?”张宝又问道。 “大人明鉴,小人当时是躲在一水桶里才躲过一劫。那些杀千刀的海盗抢劫完后为了毁尸灭迹,纵火烧了小人的船,小人,小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子侄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呐~”苏有道说着说着就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张宝见状也不好再继续问,只能等苏有道收了悲声以后才说道:“那你可知那伙海盗的藏身之地?” “这,这个,小人不知。” “啧~那这可有点麻烦了,你虽亲眼看到朱勔的侄子朱汝舟出现在海盗船上,可毕竟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没有实证,本官如何替你做主?那朱勔奉旨在苏杭主持应奉局为当今官家搜罗花石竹木,苏杭官员就算不卖朱勔的面子,也不会不给官家的面子。你即便说的就是事实,恐怕也难以让苏杭官员替你主持公道。你若是想要为你家人报仇,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找到那伙海盗,只有拿到了明证,本官才能请出尚方宝剑为你做主啊。”张宝一脸为难的对趴在地上的苏有道说道。 “大人有何吩咐请说,只要能让小人报此血海深仇,小人甘愿听凭大人差遣。”苏有道趴在地上急声说道。 “那你倒是好好想想,在邻近杭州的海上有哪里能够藏人?”张宝又问道。 苏有道常年经商,那头脑自然也不呆板,此时虽悲痛,但却并未失去理智,听了张宝的话后,凝眉苦想了片刻以后沉声说道:“小人常年跑船,走的是下南洋那条线,这次回来也准备和往常一样先回钱塘,然后回家。只是没想到小人的船队刚刚通过金塘岛,船上的瞭望手就发现背后出现了海盗,小人的船因为载着货物……” “等会……”张宝打断了苏有道的回忆,回身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一张地图,在确定了金塘岛的位置以后不由皱起了眉头,金塘岛位于东海,而在它的四周,则是大片的海岛群,后世管那叫群山海岛,观世音的普陀山也在其中。而除了普陀山外,还有长涂山、岱山、舟山以及大大小小一群不知名的海岛,这地方藏人倒是方便,可是想要找人就有点麻烦了。 “……还真是不好办呐。”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海岛,张宝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大人,可不可以通过推算海盗从出现到夺船的时间来确定那些海盗大致的藏身地点?”一旁的吕将提议道。 “那万一海盗是提前守株待兔呢?”张宝闻言反问道:“出事的地点是在金塘岛,那里是舟山群岛的范围之内,有众多岛屿作为掩护。那些海盗有可能是藏在六横岛,也有可能是藏在桃花岛,苏有道的船可能一进入舟山群岛的范围便叫海盗盯上,在跟踪了一段时间以后再在金塘岛动手。” “难道,难道小人这大仇就报不了了吗?”苏有道不由痛哭出声道。 “不要哭了!”张宝最见不得别人哭哭啼啼,要不是同情苏有道的遭遇,他早就让人把苏有道扔出去了。见苏有道止住悲声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张宝挠了挠头,“看来,定点打击是不太现实了,想要除掉这伙海盗,只能用引蛇出洞这招。” “引蛇出洞?” “海盗为什么要抢劫商船?” “因为有利可图啊。”吕将答道。 “那咱们就给他有利可图呗。苏有道,你这次回大宋都带回来什么值钱东西?” “无非也就是一些金银器物还有香料之类的。”苏有道连忙答道。 “唔……这些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海盗得了也会过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出手。那你平时去南洋都会带上一些什么货物?” “呃……大都是我大宋的瓷器、茶叶还有书籍,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东西在海外很受欢迎。” “唔……可这些东西对海盗来讲没什么吸引力呀。他们就在我大宋近海的岛屿上活动,这些东西要是想要了,可以直接乘船到大宋境内购买。”张宝摸着下巴说道。 “大人,海盗喜欢什么?”吕将好奇的问道。 “金银财宝,美酒佳人呗。唔?哈哈……吕兄,你可真是我的诸葛亮啊。”张宝忽然兴奋的夸奖吕将道,看他那兴奋劲,要不是有苏有道这个外人在,张宝恨不得抱着吕将亲上一口。 “……能为大人解忧是属下的本分。只是还请大人明示,大人准备用什么来引诱海盗现身?” “酒啊。”张宝理所当然的答道:“佳人我拿不出来,金银财宝我自己还不够用呢,唯一能拿的就是张家秘制的烈酒。海盗一般都是亡命徒,他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只在乎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瓷器、茶叶、书籍他们不感兴趣,可要是有烈酒,他们肯定会忍不住。苏有道,你先下去休息,好生将养身子。本官向你保证,在消灭那些海盗的时候一定让你亲眼看到。” “小人多谢大人,只要大人能帮小人报此大仇,小人愿为大人结草衔环,当牛做马……” “行了行了,别发誓了,下去歇息吧。” 打发走了苏有道,吕将才问张宝道:“大人,朱勔若是真的暗中勾结海盗……” “不是勾结,苏有道遇到的海盗,很有可能便是朱家的私兵。” “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朱家的私兵是从良善人家招来的?我先前命人暗中调查过,在朱勔得到官家允许组建私兵保护家业的那年开始,苏杭一带多个官府的死囚牢里的囚犯突然暴毙的数量激增,最多的时候一年之中竟然死了四百多人,除去一些可能是真的突然暴毙的,朱勔大概从死囚牢里捞出了二千余人充当自家的私兵。这些私兵个个都是亡命徒,朱勔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完全有可能为朱勔卖命,听候朱勔的差遣。我说朱勔他每回去汴梁都花钱大手大脚呢,敢情他还有这笔灰色收入。” “东主,那你准备如何解决这伙为害一方的海盗?”吕将见没了外人,便改了对张宝的称呼,直接喊主公有些不合时宜,吕将就学着高可立、张近仁他们那样称呼张宝。他是立马就相信了张宝的推测,不由义愤填膺的问张宝道。 想想也是,历经千辛万苦,遭受种种磨难,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门口,眼瞅着就能享受这一年半载的辛苦所得了,却叫海盗洗劫一空不算,还把自个的小命给搭上了。这么恶劣的事情,换谁听了都会生气。 “别生气,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些海盗可能的藏身地点,只要他敢露面,那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我忘了告诉你了,在你去拜访故交的时候,咱们的二千水军已经乘船南下抵达预定地点,就等着我下达新的命令。” “那大人还等什么?” “不是告诉你别着急了嘛。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过去,那海盗还会出现?你不会以为海盗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吧?” “呃……是属下孟浪了,还请大人莫怪。不知大人打算用何计引诱海盗现身?” “无利不起早!那些海盗专盯商船下手,只要我们事先放出风去,说是咱们张家准备出船前往南洋进行贸易,船上的货物里有上千坛价值不菲的张家秘制烈酒,我就不信不能引得那些嗜酒如命的海盗下决心干上这么一票。” “可是大人,海盗多是亡命徒,仅凭商船的护卫有可能力有不逮。”吕将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真笨,我说是商船就一定是商船了?就不能是伪装成商船的战船。先前出海前往高丽的时候临时改装过的商船这回也被小七他们给带来了,正好派上用场。” …… 人红是非多!张宝在苏州的一举一动,总是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张宝突然离开苏州前往杭州的原因,在某些人花了大价钱以后终于被人知晓,原来钦差大人准备趁着这次南下为自家打开下南洋的海上航路。 张宝想要进行海外贸易的事情早已为人所知,早在张家之前收购顾家船场,训练水军的时候,张家准备进行海外贸易一事便已经在苏杭一带传得人尽皆知。只是之前是光见打雷不见下雨,这回好了,总算是看到雨点落下了。 没人怀疑张宝去杭州的动机,准备了近两年的光景,如今终于准备开始,在大多数人眼里那是顺利成章的事情。而对于张宝准备带什么货物下南洋,也成了许多人感兴趣的话题。 瓷器、茶叶、书籍这是大宋商船出海必带的货物,而两千坛张家秘制的烈酒,却是张家独有。对于张宝这次的大手笔,无数酒鬼垂涎欲滴,恨不得这两千坛上等英雄醉里能有自己一坛。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传着传着就传到了朱家海盗的耳朵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上钩 朱家的同乐园很大,而且大的有点过分。东至司前街,西至吉庆街,南至侍其巷,北至干将河。别人称呼某个有钱人叫什么半城是恭维,可朱勔却是货真价实的朱半城。同乐园里,光是养鱼池就是十八处,小桥亭台数不胜数,名贵树木,奇花异草那更是不计其数。要是对同乐园不熟悉的人进去了,那就恍如步入迷宫,找不到出路。 当今官家尊道抑佛,朱勔为了讨好官家,园中最大最豪华的建筑便是道观,名为神霄殿,殿内供奉青华帝君,即东极青华大帝。至于为什么要修神霄殿,原因很简单,当今官家自称是神霄帝君下凡,乃是教主道君皇帝。而这也是为何有人将朱家的同乐园称为东南小朝廷的原因。 每逢初一,十五,朱勔都会在神霄殿召集附近的州县官员前来报到。他在神霄殿挂上当今官家的画像,带着前来报到的官员先是叩拜画像,然后再向他汇报工作,过过人上人的干瘾,唯一昂他感到有点郁闷的,便是他必须要挂当今官家的画像,用自己的不成。 朱家很有钱!作为地头蛇,如今有“强龙过境”,朱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让自家的子弟最近一段时间少干点抢男霸女的勾当,等熬到钦差大人离开了,那也就熬到头了。可让朱勔生气的是,他前脚刚把二儿子朱汝功从钦差那里“赎”回来,后脚就又有人给自己来事。 好不容易才刚给钦差和解,朱勔还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幻想,可转眼自家人就又给了钦差“勒索”自己一回的机会。上天垂怜,祖宗保佑,就在朱勔盘算着这回要出多少血才能摆平的时候,钦差大人却离开苏州去杭州了。 朱勔那个高兴啊,这似乎已经成了固定式,越是有钱人越抠门。别看朱勔每回去汴梁都花钱大手大脚,装傻充愣做着汴梁权贵的开心果,但花费冤枉钱却一直都是朱勔反对的。比如这回,朱勔就有心不花。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先前花钱救了儿子,这回要是不花钱救族人,容易让手底下的人造反。 作为一族之长,这一碗水就算不能端平也不能倾斜的太厉害,否则如何服众。上回花巨资救二儿子朱汝功就已经让族里的人对自己这个族长略有微词,这回要是不救,那下面的人还不闹翻天了。 张宝这一离开,顿时就让朱勔感到头也不疼了,看啥也都顺眼了。只是这份好心情很快就被二儿子朱汝功给毁了。这个混小子!老子躲钦差还唯恐不及呢,他竟然提议动用海盗去劫钦差大人家的商船,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 “你说说,老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孽畜!”朱勔指着朱汝功的鼻子骂道。 “爹,我又怎么了?这段时间孩儿不是听你的一直老实待在家里嘛。”朱汝功一脸委屈的问道。 “孽畜!你还不承认?我问你,你前两天让你身边的小六干嘛去了?”朱勔瞪着朱汝功问道。 朱汝功下意识的去看坐在一旁的兄长朱汝贤,气得朱勔骂道:“甭瞅你大哥!要不是老子正好撞见,随口问了一句,还不知道你这孽畜胆子会这么大。” “爹,凭啥只准那姓张的欺负咱们,咱们就不能报复他?”见事情已经败露,朱汝功索性就认了,不服气的问道。 “人家是钦差,手里拿着尚方宝剑。” “可你也是官家眼前的红人呐,都是给官家办差,凭啥他就高人一等?” “孽畜!你还敢顶嘴?” “我哪说错了?爹,你不要胆子那么小。在这苏杭,谁不知道你,谁敢不卖你几分面子。老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咱们朱家的一亩三分地,钦差又怎么了?到了这里,是龙要盘着,是虎要蹲着……”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你是不把我们全家上下害死是心不甘啊?”朱勔一听顿时慌了,急忙阻止朱汝功继续大放厥词。 “爹,你怕什么?这是在家里,谁还能把我刚才说的传出去?” “二弟此言差矣,正所谓隔墙有耳,小心驶得万年船……” “哼,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因为前两天那个姓张的给你几分薄面,你就觉得得到那个姓张的重视了?不要忘了,你也姓朱,朱家要是倒霉,你也要跟着吃挂落。”朱汝功不等朱汝贤说完就冷哼一声道。 “住口!你个不懂事的东西!来人,把他给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去。”朱勔怒喝一声,指着朱汝功吩咐家丁道。 等到朱汝功气哼哼的离开了,朱勔这才安慰长子道:“汝贤,不要跟你兄弟一般见识,你二弟一向没脑子,你也不是头一回知道。” “爹,孩儿跟二弟是亲兄弟,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孩儿当然不会跟他计较。只是孩儿担心二弟这脾气,很有可能会给咱家招来祸事。那张宝不是个肯轻易吃亏的主,咱们朱家有人,可人家手里头也有五千专门用来打仗的水军,真要是让二弟派人通知汝舟去劫张家的商船,要是能成功还好说,一旦事情泄露,让他知道是我们派人袭击他的商船,那他还能跟咱们善罢甘休吗?” “你说得对,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你认为该怎么办?”朱勔微微点头,问朱汝贤道。 “孩儿以为,不如让二弟暂时去外地待一阵子,也不用去远,只要别让他跟钦差碰面就行。二弟的脾气父亲你也知道,吃不得亏,先前在钦差那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这口气以他的脾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回想要让汝舟带人袭击张家的商船,恐怕也是存了报复的心思。” “嗯……那我这就给汝舟写信,让他抓牢手里的人马,不管汝功怎么说,都不要听他的。” “如此最好。” 朱勔跟长子朱汝贤在商量事情,他们却不知窗户外面蹲着一个偷听的。朱汝功是朱家二公子,平时又霸道,朱家的下人哪敢惹他,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这样一来,朱汝功也就偷听到了自家大哥是如何在亲爹面前算计自己的。 平时就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脾气,最受不得“委屈”,一旦犯起了倔劲,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朱汝功没有直接冲进去给他哥开战,而是趁着送信的人离开朱家以后也偷偷跟上,跟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再现身,直接就把朱勔亲笔写给朱汝舟的书信给拆了,看完以后随手一撕,自己动手写了一封。然后带上平日跟着自己为虎作伥的三十来人,一起离开苏州去见朱汝舟。 朱家摆在明面的生意是朱家长子朱汝贤负责打理,朱汝功平时就跟着亲爹朱勔一起完成替官家搜罗花石竹木的任务,而作为朱勔的侄子,朱汝舟就担负起了朱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朱勔动用关系从死囚牢里捞出来的那些亡命徒,也大多是交给朱汝舟来管理。先前张宝未到苏州以前,朱勔为了以防万一,让朱汝舟去了朱家海盗的藏身海岛六横岛。六横岛可说是大宋至南洋往返的必进之地,船只一旦经过六横岛所在的舟山群岛,通过金塘岛,接下来就是进入杭州湾了。而之所以选择六横岛作为落脚点,那是因为在六横岛发现目标以后,可以利用周边的岛屿作为掩护,跟踪数日以后再动手,以此混淆视听,让有心人不好通过时间推算海盗的真正落脚点,而且人在接近胜利的时候也是精神最为松懈的时候,只要通过了金塘岛,那就基本算是到家了,也就只有那时候,才是路途疲惫的人精神最放松的时候。前一刻刚放松下来,下一秒是很难再打起精神来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可以说是狗改不了吃屎。朱汝舟刚到六横岛的时候,手底下的海盗的确安分了几天。可时间一久,那些本就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亡命徒就不老实了。 要是这帮亡命徒真的安分守己,以朱汝舟在六横岛上贮存的粮食,少说两年不用“做买卖”。可海盗都是亡命徒啊,他们除了金银珠宝,美酒佳人,更寻求着刺激。朱家的私兵不是正规军,朱勔也从来没把这伙人当人看,只是当做一件好使的敛财工具,自然也就不会向张宝对待自家人马那样严格要求。 朱汝舟为了保证不逼得手下人造他的反,也只好同意让这些海盗出外活动,结果不远万里长途跋涉回到大宋的海商苏有道就倒了血霉,中了头彩,成了朱家海盗的猎物。在做完了这笔“买卖”以后,朱汝舟本以为手下这些海盗能消停几天,却不想还没安稳几天,海盗安排在大宋境内的眼线就送回来一个叫人难以拒绝的消息。 拥有独家酿酒秘法的张家竟然要在近期内派船出海下南洋贸易,货物里就有两千坛只闻其名,未见其实的上等烈酒英雄醉。瓷器、茶叶、书籍这类东西对海盗没有丝毫吸引力,但两千坛上等英雄醉,就像黑白无常手里的聚魂钩,一下子就钩住了海盗肚子里的馋虫。 作为朱家的私兵,吃喝那是肯定不愁的。为了叫这些人给自己卖命,朱勔也是舍得花钱。但上等英雄醉却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想买上等英雄醉,不仅要有钱,还要有势,而是还是有价无市。 张宝来自后世,对于做买卖的手段,就算在后世不能算是个大家,但到了大宋,那绝对是能称得上是一代宗师。独一无二的商品,新奇的销售点子,为张家带来巨大的利润回报。比如像英雄醉的售卖,张宝采取的便是走精品路线。 一般老百姓平时喝得英雄醉也就只属于下等,逢年过节想要喝点好的便是次等,但这下等与次等的差价就是数倍。而权贵人家与普通老百姓自然不能比,平时喝次等,逢年过节喝上等,而这次等与上等的差价,那就是几十倍。不是大富之家,平时也不舍得喝上等。 朱家是有钱,可朱勔也不会脑子抽风为了收买那些亡命徒就提供可供两千余人畅饮的上等英雄醉,平时那帮海盗喝得,也就是下等档次的。 一般酒鬼要是喝惯了嘴,再喝其他的就感觉不对味。朱家海盗们经常喝得是下等英雄醉,但偶尔朱汝舟为了奖励某个立功的海盗,也会奖赏一小坛次等的英雄醉。而这事,坏就坏在这里。 张家的英雄醉分四等,上等之上还有特等,不过那是专供皇家,别人要想得到要么是皇家赏赐,要么就是张家赠送,没有第三条途径。 一分钱一分货的传统观念深入人心。品级是下等的英雄醉在朱家海盗看来那已经是美酒佳酿,那比次等英雄醉还要品级高的上等是什么?肯定就是佳酿中的佳酿啊。海盗不稀罕张家的瓷器、茶叶、书籍等货物,但对那两千坛上等英雄醉,这回却是志在必得。 酒鬼的执着是可怕的!朱汝舟虽然觉得张家此时选择乘船出海贸易有些蹊跷,却说服不了一心想要抢夺上等英雄醉回来一醉方休的二千海盗。想想看,两千坛上等英雄醉,这要是抢到了手,就算不能人手一坛,可半坛都是有的吧。 也就在朱汝舟感到局势有些不受控制,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朱汝功带着三十余手下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作为父子,朱汝功熟悉父亲的笔迹,而朱汝舟也没想到朱勔的次子,朱家的二公子会造假信蒙骗自己。既然叔父大人的书信里让自己赶回苏州,把手里的两千多海盗交给朱汝功暂时率领,朱汝舟也乐得将手里的烂摊子交出去。 在召集来海盗里的几个头目跟朱汝功见了面,正式移交的指挥权后,朱汝舟就带着几个随从乘船返回了大宋境内,随后马不停蹄赶往苏州。不过等他赶到苏州见到朱勔的时候,才知道事情真相,自己竟然叫平日被自己瞧不起的二公子给耍了。不过那是后话,此时暂时不提。 单说接手朱家海盗的朱汝功,在确定朱汝舟已经离开以后,当即召集海盗宣布了自己袭击张家商船的决定,而海盗们正琢磨着如何撺掇二公子带着他们去干这一票,听了朱汝功的决定以后,那真是一拍即合,立马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为何而为 随着张家家主张宝宣布出航,由五艘二千料货船外加两艘护卫船组成的张家船队缓缓离港,驶往南洋。看着自家船队越行越远,张宝心里也是暗暗祈祷此番行动能够顺利,因为顺利与否,直接关系到能否一举干掉朱勔。 …… 五日前 张宝正在与阮小五、阮小七这两位水上悍将交代事宜,此番诱敌行动的负责人就是这二位。七艘船,除了两位护卫船,剩余的五艘货船也是经过改装的武装商船,随时可以投入战斗。参加战斗的水军人数虽与朱家海盗人数不相上下,但张宝相信在武器质量上,己方绝对占优。只要朱家海盗现身,那就没有能够全身而退的可能。 之所以要跟阮小五和阮小七做交代,那是因为除了阮小五跟阮小七外,苏有道这个已经叫张宝招揽过来的海商也会随船出海参与这次剿匪行动。对于他的保护,张宝十分重视。不仅重视苏有道所提供的海图,更重视苏有道这个人。苏家是世代海商,此番横遭不测,家业一蹶不振,要不然张宝也没机会招揽像苏有道这样出海经验丰富且对南洋一带情况熟悉的大海商。 苏有道就是一个海上航行的活地图,有他跟船行动,可以为张家的船队减少大量不必要的麻烦,而对于出海所需注意的事项以及所需提前做的准备,苏有道也是烂熟于心。这回同意让苏有道随船出海,也是在兑现张宝招揽苏有道时所作出的一个承诺,就是让苏有道亲眼看到朱家海盗的覆灭。但这不代表张宝就愿意看到苏有道出现意外。 “东主,汴梁有紧急书信送到。”门外传来石宝的禀报。 接过石宝送上的书信,在检查过封口完好无损后,张宝拆开了信封,看了一遍书信的内容,眉头不由微微皱起,一旁的阮小七见状忍不住问道:“东主,信里说了什么?” “小七!不要多嘴。”阮小五呵斥阮小七道。 “五哥,我就是问问。” “问什么,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酒不要知道,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小五,别说了,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不过小七,你五哥说的也没错,规矩还是要守些的,以后不要瞎打听,能让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张宝拦住阮小五,对阮小七道。 “东主教训的是,小七记住了。那,信里说了什么?” “小七!”对于阮小七的执着,阮小五有些无奈,张宝也是哭笑不得,摇头答道:“你呀,迟早会因为那张快嘴吃亏。信里说,当今官家这几天诶蔡京、梁师成等人劝说,隐隐有原谅朱勔先前所作所为的迹象。” “啊?那可怎么办?”阮小七失声问道。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怎么办我自有定论,你跟小五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如何彻底消灭朱家藏在海盗上的私兵。” “……东主,既然有消息说官家有原谅朱勔的迹象,那咱们干掉朱家的私兵,会不会因此惹上朱勔这个仇家?”阮小五出声问道。 “小五,咱们张家日后是肯定要出海下南洋贸易的,中途留下一个海盗岂不是自找麻烦,倒不如趁现在就消除隐患。而且官家原谅朱勔,却不代表我也会饶了朱勔,你们只管执行命令就是,” “末将明白。”阮小五,阮小七闻言冲着张宝拱手一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石宝兄弟,麻烦你去把我师叔还有吕将、娄敏中、祖士远三人找来。”张宝轻声吩咐石宝道。 娄敏中与祖士远,吕将费尽唇舌才说动带来推荐给张宝的人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吕将是个大宋热血书生,娄敏中、祖士远二人也好不到哪去,唯一比吕将幸运点的也就是二人在听吕将的劝说投奔张宝之前,都是官府里的一小吏,不像吕将去了一趟汴梁什么也没捞着不说还上了大宋官员黑名单,这辈子都难以翻身。 为理想而死!这话对于某些人来说真是一点都不假。要说娄敏中、祖士远若是选择安分守己,倒是也能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毕竟大宋对待官吏的福利还是很不错的。但问题就出在娄敏中与祖士远都是跟吕将一样的志向高远之辈,更确切的说,三人都有点汉族利益至上,搁后世的说法就是三人都有点种族主义。对于大宋朝廷的无能,三人深表痛心,而张宝所提出的复我河山的想法也就正合三人的胃口。 三人不愿放弃自己心中的梦想,张宝的出现恰好为他们提供了实现梦想的平台,为了这个梦想,娄敏中、祖士远选择跟吕将一样,为了实现毕生的梦想搏一把。 而且经过与张宝这位二人以后的主公一番深谈过后,娄敏中与祖士远也觉得张宝这位日后的主公并不是鲁莽之辈,行事喜欢谋定而后动,比如迁民耽罗岛,就是一手妙招。最容易让人做事发挥失常的原因便是家人亲眷的安危。 以耽罗岛作为据点,首先便解除了手下人对于自家后路的担忧,耽罗岛距离大宋有数日的路程,而将这二者相隔的大海,便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再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在手,完全可保自家亲眷的无恙。 而在没有了后顾之忧以后,人自然可以放开手脚一心做事。即便最后事有不逮,张宝也完全可以以之前迁移到岛上的百姓为根本自立为王,不受大宋的管束。 正是抱着这种想法,娄敏中跟祖士远认下了张宝最位年轻的主公,与吕将一样称呼张宝为东主,并且还和吕将一样,准备在解决了朱勔以后携带亲眷一同前往耽罗岛。 此时张宝相召,吕将三人连忙赶来,在看过张宝交给他们来自汴梁的书信以后,吕将率先问道:“东主,那你有何打算?” “打算?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朱勔依仗官家宠信胡作为非,鱼肉百姓,该杀。”听到张宝的话,吕将毫不犹豫的答道。 “只是若因诛杀朱勔而惹来官家不喜,似乎有点得不偿失。”娄敏中接口说道。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之事。是否诛杀朱勔,还要看东主自己的心意。”祖士远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因为意见不一,吕将、娄敏中、祖士远哥仨自己先争执了起来,熟归熟,但该吵的时候照样要吵。被晾在一边的张宝见状摇摇头,也不管争执的面红耳赤就差上演全武行的三人,摇着头离开了房间。 张家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店面遍及大宋各地,所不同的也不过是规模的大小。像杭州这种经济发达的地区,店面当然不小,张宝此时所住的地方同样也不小,还带后花园的,园中景致也不错。 信步沿着石子路在花园中漫步,石宝跟在张宝身后三步远的位置。走着走着,张宝就看到自家的师叔栾廷玉正在凉亭中冲自己招手。 “师叔好兴致啊。”看到栾廷玉面前的酒菜,张宝笑着说道。 “坐下喝一杯吧。”栾廷玉微笑着邀请道。 张宝也不客气,招呼石宝过来一起坐下,提起桌上的酒壶为栾廷玉倒了杯酒,又替石宝满上,最后才轮到自己。 三杯酒下肚,栾廷玉拦住还想要继续倒酒的张宝,温言道:“小宝,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师叔,你看看这个。”张宝也不坚持,放下酒壶取出书信递给了栾廷玉。趁着栾廷玉看信的工夫,张宝自言自语的说道:“人家自己都不在乎自家江山的安危,你说我一个外人跟着瞎操心干啥?” “……小宝,当年你决定自己召集一批志同道合之士做一件大事是为了大宋朝廷吗?”看完信的栾廷玉开口问张宝道。 “当然不是。”张宝闻言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你是为什么才决定要干这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栾廷玉追问道。 “我……我对大宋朝廷的无能感到失望,不愿将来做个卑躬屈膝之人。” “这不就结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为大宋的朝廷卖命,那么此时也不必为大宋朝廷不在乎江山社稷而感到难过,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栾廷玉微笑着说道。 “那我凭什么来判断一件事该不该做?” “凭良心。” “良心?”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在知道朱家干过的那些事情以后,都应该明白自己该如何选择的。” “……多谢师叔教诲。小侄以前还以为师叔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没想到师叔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好啦好啦,再夸我也不会给你零花钱。”栾廷玉笑着打断了张宝的夸奖,随后脸色一整,态度认真的对张宝道:“小宝,我是你的师叔,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师叔都会支持你。” “末将也会。”石宝在一旁插嘴道。 “呵呵……有了你们的支持,我什么都不怕。师叔放心,小侄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张宝笑着对栾廷玉说道。随后便带着石宝离开凉亭,回到房间,就见吕将三人此时已经言归于好,不再争执。 “呦,不吵啦?既然不吵了,那就一起听听我的决定。” “还请东主明示。” “我的决定便是,原计划不变,为苏杭百姓除去朱勔这一害。” 听到张宝的决定,吕将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娄敏中则似有不甘,提醒张宝道:“东主,那官家的反应东主准备如何应付?” “爱谁谁,我本来就没指望依靠官家的宠信荣华富贵过一辈子。” “说得好,东主能够如此想,也不枉我们兄弟逢场作戏一番。”祖士远拍手笑道。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只是为时已晚。 “好啊你们几个,敢拿我打赌?”张宝怒道。 “东主恕罪,我等也是想要借此看出东主对待大宋朝廷的态度,担心当年十节度的旧事重演。”娄敏中见状赶忙解释道。 “……你们是担心空忙一场,最后落个招安的结果?” “正是。” “……你们多虑了,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的朝廷尚有收回汉家山河的壮志,故此才会有十节度一事,可如今的朝廷……”张宝说到这摇了摇头,吕将三人见状也是感同身受。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考虑过接受朝廷招安这个问题,咱们的基业是在海外,即便最后事有不逮,就如今朝廷的那点尿性,我们就是不鸟他,他也拿我们没辙,既然如此我们又干嘛非要低人一等。” “东主能有此想法,我等甚慰。”娄敏中微笑着答道。 “先别慰,我还没说完呢。别以为这事能糊弄过去,敢联手耍弄我,你们说吧,认打认罚?”张宝不上当,打断娄敏中的话问三人道。 “呃……此话怎讲?”吕将小心翼翼的代表三人问道。 “认打?一人一千大板,你们放心,不一次打完,今三十明五十,每回打完还给你们一段时间养伤,等伤养好了以后再接着打,什么时候打完算完。”张宝耐心的为吕将三人解释道。虽然张宝是面带微笑,吕将三人却一点都没感到春风般的温暖,不约而同的伸手摸了摸屁股,这一千大板打完,自己的铁屁股神功估计也练成了。 “那认罚呢?”祖士远问道。 “认罚?这次的事先记着,等去了耽罗岛以后要是再做错事,那就加倍处罚。你们选吧。” “认罚,我等认罚。”吕将三人毫不犹豫的答道。 “哼,既然认罚,那这事就暂且记下。回头你们去了耽罗岛要用心做事,听候闻先生吩咐,闻先生的年纪大了,你们要多帮衬着点闻先生,别让闻先生太过操劳。我们在海外的下一个目标你们也清楚,就是高丽,虽然这几年不会马上动手,但该准备的现在就要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抓瞎。” “东主放心,我等晓得轻重。” “还有,下回要是再敢做这种试探我的事情,绝不轻饶。” “是,我等知错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人来投 人穷志短,穷人没有生活,有的只是生存。只有在满足了对生存的所需以后,才会开始追求所谓的生活。而想要满足生存的所需,穷人只有两条道,一是读书,以期将来鱼跃龙门,只是自古科考一条路,若不得贵人相助,想要从科考这条独木桥上顺利抵达终点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二是捞偏门,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勤劳致富这话是蒙人的,劳应该改成捞,只有勤捞,方能致富。若只勤劳,死后能有一副薄棺下葬那就算是很不错了。 穷人想要发达,最需要的还是有贵人扶持。张宝若不是因缘际会救了落水的二皇子,得到郑皇后的庇护,一个七品县令就足以将张宝的大业扼杀在摇篮里。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只能说张宝命好,在自身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得到了别人的保护,等到自身强大起来以后,那些让普通人闻风丧胆的县令,知府也就奈何不了张宝了。不过张宝只是一个幸运儿,这世上有的是有本事却得不到机遇的人。而这机遇,还需要自己去主动争取。 成贵本是钱塘江上一个艄公,辛辛苦苦劳累一天,所得也仅仅只够糊口。没人甘心看着别人大鱼大肉,自己只能吃糠咽菜,尤其是在知道有人跟自己出身差不多却待遇有着天差地别的时候,那心里肯定无法平衡。 张家准备派船出海的消息这些日子早已传遍杭州的大街小巷,自然也就传进了成贵的耳朵里。对于张家这次准备携带的货物,成贵不感兴趣,引起他兴趣的是这次张家派出的护卫船船长,阮氏兄弟。 听说阮氏兄弟共有三人,人称阮氏三雄,原本也不过是梁山水泊边石碣村里打渔的渔夫。可也不知阮家的祖坟埋在哪儿了,这三兄弟得到了张家家主张宝的青睐,亲自登门相请不说,更是每人给了一千贯作为三人各自的安家费。一千贯啊,不是一千文,这要是全用来买肉吃那得吃到什么时候?呸呸,做人要有点出息,不能光想着吃。 不能怪成贵没追求,他只是一个艄公,水性再好那也只是一个水性好的艄公。一年到头除了鱼肉管够外,别的肉想吃一回也不容易。 穷则思变,若是没有阮氏兄弟这个榜样,成贵也不会多想。可既然阮氏兄弟能够过上好日子,那凭什么自己就不行。不就是几个打渔的的嘛,我还是摆渡的呢,差哪儿了? 要说成贵那也是个胆子大的,在张家船队出海那天,他也拉着自己的结义四弟乔正赶到了现场,亲眼看到了在他眼里没什么了不起的阮氏兄弟如今是如何风光。可等到张家船队出海以后,成贵又犯了难。 怎么去见张宝呢?硬闯?人家张宝除了张家家主这个身份外,还是朝廷的钦差大臣,身边多得是保护他人身安全的护卫,自己兄弟两个硬闯,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可不硬闯改求见?人家是钦差大臣啊,干嘛要见自己这两个泥腿子?要是说有冤情要上告?那天晓得这张家家主究竟是个脾气,万一他最恨别人骗他呢?他们兄弟是来“求职”的,不是来结仇的。 拿不定主意的成贵带着乔正在张宝居住的地方附近转悠了好几天都没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不过他们兄弟俩反常的举动却引起了负责保护张宝安全的徐宁的注意,一声令下,成贵算是如愿以偿见到了张宝,就是身份有点尴尬。 “刺客?就他们这样的?”听到有人禀报说抓住了两个形迹可疑像是刺客的人,张宝感兴趣的跑过来瞧热闹,只是看过成贵跟乔正以后,张宝狐疑的问徐宁道。 “大人,这二人这几日连续在这附近转悠,末将之前已经让人跟附近的居民询问过,这二人并非住在这里,既然不是住在这里,那为何频频来这?不用问,肯定是来踩点的。”徐宁十分肯定的对张宝道。 “那说不定人家是来找人的呢,只是一时没找到。”张宝说着仔细打量了一番跪在眼前的成贵,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这几日一直在这附近徘徊?” “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成贵,这是小人的结义弟兄乔正,我二人皆在钱塘江上为人摆渡,并非什么歹人。之所以这几日在这附近徘徊,是小人想要凭本事在大人这里讨口饭吃。” “就凭你们?”禁军中有人出声道。 张宝循声望去,虽没发现是谁说了这句话,但还是一脸认真的说道:“英雄莫问出身,出身再好,也不如有一身本事好。我张家用人,一看人品,二看本事,什么出身并不重要。”说完又对面露喜色的成贵跟乔正道:“你二人既然敢在我面前说此话,想必是必有所持。徐大哥,先给他们松绑吧、” “大人,小心有诈。” “不必担心,徐大哥,这二人并非刺客,而是确实如他们自己所言的为人摆渡的艄公。” “……诺。”徐宁见张宝如此说,只得一挥手,立刻便有人上前替成贵、乔正哥俩松绑。成贵一边活动有些发麻的手脚一边向张宝道:“多谢东主信任。” “先别忙叫东主,我还不知道你们兄弟有什么本事呢。”张宝摆摆手道。 “回大人话,小人与三个结义弟兄自小便在钱塘江边长大,水性精熟,不自夸的说,就算是遇上大人麾下的阮氏兄弟,小人也不会输给他。”成贵此时心里少了几分紧张感,说话也顺溜了许多。 “呵呵……你倒是自信。只是眼下阮氏兄弟已经出海,不好让你们比试一番。不过你既然自称水性精熟,那想必划水的速度一定不慢吧?”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钱塘江边试试吧,若是真如你所言的那样,那给你们兄弟在水军里谋个职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可不要想一步登天,上来就能够得到阮家兄弟那样的待遇。” “只要大人愿给机会,小人自信总有一天能像阮氏兄弟一样得到大人重用。” “好,我就喜欢你这份自信。来人,备车。对了,让厨房准备一些吃食给他们兄弟俩个,等他们吃完了我们再出门。” “多谢大人赏饭。”成贵领着乔正赶忙谢道。 因为一会要下水,成贵跟乔正都只吃了六分饱便不再吃了,省得一会下水发生意外。而张宝则是窃喜,他目前主要打造的是水上力量,对于那些水性精熟的人自然兴趣更大。先前在苏州的时候就曾经命人去打探过以赤须龙费保为首的太湖四杰。这太湖四杰可是有眼光的主,看穿了宋江的虚伪,也清楚接受朝廷招安绝没有好下场的现实。在帮助梁山攻破苏州以后便坚决离去,并在离开前劝李俊尽早脱身,免得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而李俊也正是接受了费保等人的建议,才会在征讨方腊完毕,宋江准备回京领赏的时候装病请辞,随后乘船出海,做了暹罗国主。 太湖四杰的名头不小,只是张宝派去的人却扑了个空,此时的太湖还没有费保这号人物,有的只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水贼。张宝光顾着想费保等人此时的下落,却忘记了钱塘江边还窝着四条龙。 成贵,谢福、翟源、乔正皆是方腊造反时方腊一方的水军总管。四人本都是钱塘江边的艄公,投靠方腊以后率领五千水军为方腊效命。不过此时成贵为了谋一场富贵主动找上了张宝,那以后这四人跟方腊就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有那也只会是敌对关系。 成贵并不知道张宝会痛快的招揽自己还有挖人墙角的想法,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真金白银的一千贯安家费已经拿到了手里。而且在听说自己还有两个结义弟兄谢福、翟源没来以后,张宝十分痛快的把他二人的安家费交给了自己,让他代为转交。这份信任,就成贵感动。 “小人向天明誓,此生若是有违大人命令,定会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成贵跪在地上冲着张宝邦邦连磕响头过后,举起右手发下毒誓。在后世有些人把发誓当放屁,可在古代,大部分人还是很有做人操守的,轻易不许诺不发誓,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观念深入人心,一旦发下誓愿,那轻易就不会做食言而肥的事情。 张宝理解成贵此时的感受,一个穷艄公,半饥半饱的混日子,突然一笔巨款落到手里,不免会被人怀疑有见财起意之嫌。而张宝不仅没有防范成贵,反而把另一笔巨款交给他,这不是信任是什么?至少在成贵看来,这就是张宝对自己的信任。 被人信任是一种很愉快的感觉,尤其是穷人,能够在钱财上被人信任,那更是对自己人品的肯定。辞别了张宝等人,成贵带着乔正兴冲冲的赶回家去找谢福、翟源告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而张宝也带着人返回城里,打点行装准备返回苏州。 张宝来杭州的目的就是将张家船队出海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好传到朱家海岛的耳朵里,能不能消灭朱家海盗这事还要看阮家兄弟的本事,若是朱家海盗没有上当,那张宝也没辙。 继续留在杭州对张宝已经没有意义,收到成贵四人可说是意外之喜,张宝私下里已经吩咐过成贵,等其回家见到没来的两个结义兄弟以后不必再来找自己,直接带着家眷前去四明山,到时自会有人负责接应。成贵对张宝的话深信不疑,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答应下来。 没了成贵等人的“拖累”,张宝自然要返回苏州,准备继续跟朱勔“斗法”。至于朱家海盗的事情,若是成功,那接下来自然就是张宝向朱勔发难的时候;若是失败,张宝只能另想他法。 张宝这边在收拾行囊准备返回苏州,而苏州的朱家,随着朱汝舟的赶回也顿时就乱了套。朱汝舟的返回一开始让朱勔感到很诧异,自己这个侄子办事稳妥,在朱勔看来是长子朱汝贤的好帮手,此时不在六横岛上管理自家的私兵,跑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遇上了麻烦? 等到朱汝舟拿出朱勔写给他的“亲笔信”,朱勔一过目,顿时便怒急攻心,当场昏厥过去。 朱汝贤手里的亲笔信虽非朱勔亲手所写,但那是他口述、长子朱汝贤执笔,信中的内容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可朱汝舟拿出的亲笔信绝非自己亲自口述的内容。 “逆子!逆子!”躺在床上苏醒过来的朱勔在得知接替朱汝舟的是次子朱汝功后,不由出声痛骂道。 “父亲息怒,二弟也是一时冲动才会干出这种错事。”朱汝贤一边安抚朱勔一边劝道。 “你住口!”朱勔怒喝一声,随即吩咐朱汝舟道:“汝舟,你辛苦一趟,立刻带人回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抓回来,他若是敢反抗,就给我打断他两条腿。” “侄儿遵命。只是叔父,即便侄儿此时出发,可算算时间,等侄儿带人赶回去的时候,二公子该干的事情估计也干的差不多了呀。”朱汝舟连忙领命,随后面露难色的提醒道。 “……这个逆子啊!”朱勔长叹一声,因为他知道,侄子朱汝舟所说完全在理。朱汝舟赶回苏州的时候也是张家船队出海的时候,等到朱汝舟带着人赶回去,张家的船队算时间已经通过了六横岛,以朱汝功那个急脾气,要么已经成功,要么已经失败,没有第三种可能。 “爹,此时已经不是埋怨二弟的时候了,还是想想如何应对那张宝得知此事后的发难吧。”朱汝贤开口提醒朱勔道。 “对,汝贤说的是,为父如今脑子一团浆糊,你们二人可有什么想法?”朱勔闻言微微点头,看着朱汝贤跟朱汝舟道。 “叔父,有句话不知您听没听过?”朱汝舟轻声问道。 “什么话?”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后路难留 朱勔不是善男信女,朱家也并非良善人家,杀人放火这种事对朱勔来说并不陌生。能够在苏杭一带作威作福十来年,靠的可不单单只是懂得狐假虎威,心狠手辣同样也是必备条件之一。 杀个把人对朱勔来说,家常便饭,所不同的只是这回的目标身份不同,比起以往那些“凡夫俗子”,后果更加严重一些而已。但事关朱家的生死存亡,再大的险也要冒险一试,否则一旦等到朱家海盗袭击张家商船的事情传开,再想要动手可就晚了。 派兵马征讨那是不可能的。张宝是钦差大臣,手里拿着尚方宝剑,只要亮明身份,就没有哪个官军会为了朱家去干这件会被诛九族的蠢事。可若是不能调动官军,仅凭朱勔用来看家护院的五六百私兵,又难以干掉身边有五百禁军外加五百“建康军”保护的张宝。 刺杀,也就成了解决张宝的唯一选择。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过刺客这个职业却绝对不在这三百六十行之内,但这个行当却又是一直存在,并且历史悠久。史上最有名的刺客应该算是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他的大名却被载入了史册。 是名人那就不缺崇拜者,作为一名刺客,崇拜老前辈的光荣事迹是很正常的。荆成本来不姓荆,但为了表达对前辈的崇拜之情,荆成改了姓。不过改了姓也不见得就能变成自己崇拜的偶像,荆成的“业绩”还是不理想。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比如刺客这一行业,对于刺杀王公贵族这类任务就是轻易不接。没人愿意触怒当权者,因为那样后患无穷。但荆成接下了这次的任务,作为一名业绩不佳,声名不显的刺客,荆成一直想要做件大案,让同行们对自己刮目相看,所以他去了,也就应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句话。 张宝身边别的没有,武艺高强者不少,栾廷玉、石宝皆是万人敌,就算是张宝自己,摆平三五个大汉也不成问题。荆成就像是拿着菜刀冲进武警宿舍的劫匪,要不是张宝还有话要问,早让栾廷玉、石宝等人给打死了。 荆成只是个刺客,所知并不多,除了知道有人出重金要买张宝的项上人头,别的一无所知,就连发布这个悬赏的人是谁都不清楚。刺客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要价钱合适,目标不是什么王公贵族,总会有人心动,至于其他的,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引火烧身。 问不出其他的荆成被人带了下去,怎么处理张宝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究竟是谁不惜花费万两纹银想要自己的项上人头? 从汴梁出发来到苏杭,这一路上要说得罪的人倒是不少,可有胆子敢做这件事的却没有。若说是赵佶身边的梁师成、蔡攸等人所为,但那些人应该不至于就因为被自己拔了几棵“摇钱树”就跟自己生死相博。毕竟树没了可以再种,只要圣眷不衰,而刺杀的事情一旦败露,得不偿失啊。 “小宝,你别担心,有我们在,区区刺客不在话下。”栾廷玉见张宝紧皱眉头,出言安慰道。 “师叔,侄儿不是担心刺客的事情,有你们在,谁能动我分毫?我是在想究竟是谁雇佣刺客要害我性命。”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以我估计,应该是被你挡了财路的人所为。” “侄儿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但细想之后却觉得不太可能,那些人虽然也恨我,但绝不会为了出一时之气而耽误了自家的前程。师叔你想想,一旦这件事传进官家的耳朵里,官家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那些人?一旦疏远,那些人也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为所欲为。派出刺客的人绝对不会是仅仅因为我坏了人家的财路这么简单。” “要是这样的话,你认为会是谁?” “对方不是因为钱要除掉我,那就是说,我的存在会影响到他的存在,这样的话,朱家的嫌疑也就最大。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选择这时候才对我发难,但我估计,应该是和海盗有关。” “那你准备怎么做?”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对方动手了,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刺杀,可不是他朱家的专利。” 朱家被人称作东南小朝廷绝非浪得虚名,朱勔在苏杭努力十年,党羽自也不在少数,虽官职最高不过县令,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朱勔对于苏杭各地的控制才很牢固。张宝不一开始就对朱勔动用尚方宝剑,就是担心朱勔及其党羽狗急跳墙,制造混乱诱发苏杭民变。 但此一时彼一时,张宝在苏杭也待了一段时间,在将大部分目光吸引到自身的同时,他也在暗中调派人手,将朱勔分布苏杭的党羽一一监视起来,一旦自己向朱勔发难,力求一网打尽,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如今朱勔既然派来了刺客,那就说明朱勔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虽还不敢确定导致朱勔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但张宝知道,他与朱勔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 苏州是一定要回的,但如何回,什么时候回却一定要考虑好。来时是乘船走运河,回去自然还是乘船走运河,只是何时回到苏州,还需要张宝慎重。回去早了容易逼朱勔狗急跳墙,而回去晚了,也容易让朱勔破罐子破摔。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张宝愿意看到的结果。 …… 钦差遇刺的消息就仿佛是长了一双翅膀,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苏杭的大街小巷,也传到了朱勔的耳中。对于刺客的无能,朱勔是破口大骂,而唯一让朱勔稍感安慰的,也就是刺客被当场击毙,并没有泄露什么秘密。 “叔父,您不会真的觉得这件事就这么简单吧?”朱汝舟皱眉问朱勔道。 “唔?汝舟,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的。”朱勔闻言问道。 “叔父,咱们目前只知道刺客刺杀失败,钦差受惊过度,但叔父不要忘了,咱们所知道的都是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现在还不清楚。” “你是怀疑这件事里有诈?”一旁的朱汝贤也皱起眉头问道。 “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叔父您也不必担心,刺客即便被当场生擒,他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幕后主使。”朱汝舟见朱勔露出慌张神色,赶忙安慰道。 “可哪张宝并非一般人啊。”朱勔担忧的说道。 “叔父若是担心,不如回头咱们试上一试。不日钦差就会返回苏州,到时叔父以为钦差压惊为名,请他过府饮宴。他若来,自是还不知要刺杀他的幕后主使便是我们,可他若是借故推脱,那咱们就要准备鱼死网破了。” “可若他明知要刺杀他的幕后主使是我们还过来赴宴呢?”一旁的朱汝贤又出言问道。 “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在酒宴上动手,这同乐园颇大,光是养鱼池便有十八处,钦差大人若是不慎落水,那也是情有可原的。”朱汝舟说到最后面露狰狞,看得朱勔心里不由一惊。 次日一早,距离钦差张宝返回苏州尚有三天,朱勔早早便将朱汝舟打发出去做相关的准备,留下自己的长子朱汝贤。 “爹,你这是做什么?”看着面前一摞银票,朱汝贤有些纳闷的问朱勔道。 “汝贤,这二十万两银票你收好,趁着汝舟现在不在,你立刻收拾收拾,然后跟着管家去福州怀安,那里有一份外人并不知道的朱家产业,你去那里待几天。”朱勔吩咐道。 “……爹,你这是为何?眼下正是我朱家生死存亡的关头,孩儿作为朱家的一份子,岂能此时临阵脱逃……”朱汝贤闻言不满的说道。 “住口!”不等朱汝贤把话说完,就被朱勔怒声打断,“正是因为此时到了朱家生死存亡的关头,我才要你离开好保住我朱家的一丝香火。汝功如今在六横岛,也不知是吉是凶,而汝舟……”说到这朱勔不由微微摇头,随后对朱汝贤道:“儿啊,你是爹的长子,朱家未来的希望,爹不能让你留下跟朱家共存亡。” “……爹,汝舟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嘛。” “知人知面难知心,昨晚你没看到汝舟说起暗害钦差时的表情,说实话,让爹当时便感到胆寒。以往他心狠手辣爹看了只觉得高兴,有他配合你,我朱家可以高枕无忧。可不知为什么,昨晚在看了他那副狰狞表情以后,爹是一宿没合眼,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汝舟那副凶狠的模样。他虽是我的侄子,可毕竟不是你跟汝功,是爹的儿子。朱家兴盛的时候他是死心塌地,可一旦衰落,爹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为了自保而出卖我们。让你暂时离开就是让我朱家不至于落个灭门的下场,等到风平浪静以后,你再回来不迟。” “可就这么离开的话,日后被人问起孩儿该如何回答?”朱汝贤皱眉问道。 “等你离开以后,若是有人问起,爹会告诉他们说是派你去六横岛接替你二弟汝功。好了,别耽搁时间了,赶紧上路,尽早离开这里。” 朱勔是一家之主,他既然发了话,朱汝贤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也只能乖乖上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朱汝贤穿上一套朱家下人的服装,跟着朱家负责采买的下人一同出了门,随后又独自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换上一套普通人的装扮,带着两个下人离开了苏州城。 朱勔的安排若是换别人也就被骗过去了,可他偏偏就遇上了张宝。对于这种金蝉脱壳的套路,张宝早就防着呢。尤其是在遇到刺客以后,对于朱家内外的监视更是提高到了一个新阶段。 朱汝贤打扮成下人的模样混出门,立马便被暗中监视的人给盯上了。哪怕是中途溜走,也没摆脱采取人盯人模式的张家眼线。至于之后换衣出城等等一系列举动,对张家眼线来说都是无用功,任你千变万化,从一开头就被人盯上了,变啥都没用。朱汝贤离开苏州城没多久便被人在荒郊野外堵住了。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朱汝贤惊恐的看着拦住他去路的十余名彪形大汉问道。 “别害怕,虽然你长得细皮嫩肉,但我们对你的屁股不感兴趣,只要你交出钱财,我们就放你过去。”匪首笑眯眯的对朱汝贤道。 “大胆!你们可知我是谁?”朱汝贤身边的一下人狗仗人势的喝问道。只是这句喝问成了他在这世上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话音未落,额头正中已经插进了一枚弩箭。 朱汝贤看着死不瞑目的下人,不由大惊失色,匪首不慌不忙的收起手弩,微笑着对朱汝贤道:“我不管你是谁?我要的是钱,可你要是舍命不舍财,那我也不介意杀人夺财。” “好,好汉饶命。”朱汝贤有些手脚哆嗦的从怀里掏出了从朱勔那里得来没多久的银票,双手递了过去。 “哎~这样多好,你能保全性命,我们也省得费事。”匪首伸手接过银票,“既然你如此识趣,那我也就不难为你们主仆了,走吧。” 朱汝贤眼见拦住他去路的强人让出一条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而他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带着幸存的下人就打算离开。 “等下!”匪首忽然发话了,朱汝贤立刻站住,回身问道:“好汉还有什么吩咐?” “我看你这马不错,我挺喜欢的。”匪首摸着下巴看着朱汝贤的宝马说道。 “……好汉若是喜欢,那这马就送给好汉。” “那多不好意思啊。还愣着干嘛,快去把我的马牵过来。”匪首瞪了身边的喽啰一眼,不高兴的吩咐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朱汝贤此时只求脱身,身外之物自然也就顾不上了。反正朱家在苏杭一带权势很大,等到了有人的地方,找官府亮明身份,总能得到自己需要的。可匪首明显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朱汝贤,在得了银票跟宝马以后,又上下打量着朱汝贤道:“你这身衣服看上去不错,我也挺喜欢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快刀斩乱麻 苏州城外,朱勔带着众多官员等候在那里等待钦差大人张宝的返回。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钦差大人的队伍。 “大人受惊了,没什么事吧。”等到张宝的马车停下,朱勔立刻上前关心的问道。 “有劳朱大人亲自来接,不过这样也好,本钦差正好有事要向朱大人求证,来呀,请朱大人上车,随我一同去官衙小坐。”随着张宝一声令下,石宝、徐宁上前不由朱勔分说,把朱勔“送”上了张宝后面的那辆马车。 为了表示对张宝的关心,朱勔上前时没让人跟着,而张宝跟朱勔说话的时候也没多大声,而且更要命的是,朱勔才被推到张宝身后的那辆马车上时便看到自己的儿子朱汝贤坐在里面,旁边坐着一个人,拿刀架在朱汝贤的脖子上,只要朱勔敢喊,朱汝贤的小命就有可能不保。 朱勔拢共就两个儿子,后来虽然发达了,但可能是缺德事干多了,女人娶了不少,可就没一个有动静的。不光朱勔,他的两个儿子如今也是没有子嗣。朱勔不敢冒险,只得乖乖上了马车,立刻便有人拿刀架在了朱勔的脖子上。 “你们钦差大人要做什么?”朱勔沉声问同坐一辆马车的一个读书人装扮的年轻人道。 “哼哼,假借为官家为名中饱私囊,与海盗勾结袭击大宋海商,朱大人,光凭这两条,不知能不能砍你的项上人头。” “胡说!本官行得正,坐得端,区区栽赃陷害,又岂能吓倒我?”朱勔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说道。 “朱大人能有如此自信的确难得,就是不知等进了京见了官家,到时还没有这个胆气说出方才那番话。” “……你们不杀我?” “大人虽有尚方宝剑,但你的身份并非一般官员,自然要押解进京交由官家亲自处置。所以朱大人,一会为了免收皮肉之苦,记得千万别跟钦差大人嘴硬。万一犯人受刑不过被打死了,那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朱勔此时头脑飞速运转,他并不是一个酒囊饭袋,要不然也不可能把官家交代的任务完成的那样彻底。同样他也是个眼光活络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成为汴梁权贵眼中的开心果,那种见风使舵,左右逢源的把戏,对朱勔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一着不慎,让自己顿时陷入了被动的局面。按照朱勔跟朱汝舟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朱汝舟在家准备酒宴,而朱勔则去城外迎接钦差,然后以为钦差接风压惊为名将钦差请进同乐园。虽然钦差是个千杯不倒的主,但他身边的人却不可能各个都是海量,只要到时将钦差跟他的手下分开,我的地盘我做主,想要让钦差死于意外的办法不要太多。 只是让朱勔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钦差抢先发难了,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泄密的很有可能便是自己的长子朱汝贤。一开始朱勔还真打定主意咬紧牙关抵死不认,只要拖延时间,那自己的党羽就会察觉到不对劲,然后开始展开营救。可吕将的一句话提醒了朱勔,这冤假错案并不是他朱勔的专利,比如吕将提到的犯人受刑不过暴毙,那死了也就死了。 眼下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关键的! 被张宝用马车直接带回苏州官衙的朱勔以及一众官员直接进了公堂,随即整个官衙立刻便被张宝带来的人接管,官衙内的人许进不许出。 “张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苏州知府一开始很是不高兴的质问张宝,但在看到张宝捧着的尚方宝剑以后,音量不由低了下来,“本官是苏州知府,大人如此作为,总要给个说法吧。” “要说法没问题,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你且站到一旁,敏中,念。”随着张宝话音落下,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娄敏中笑着对神情忐忑的众官员道:“诸位大人不必惊慌,学生这厢有礼。一会还请诸位大人配合一些,凡是被念到名字的请站出来接受安排。” “张宝,你虽是钦差,但如此胡作非为……” “嗖~”不等那位官员把话说完,侯在一旁的石宝已经射出了一支手弩,弩箭直接带飞了那人头上的官帽,站在旁边的徐宁吃惊的看着胆大妄为的石宝。 “石宝,不得无礼,下不为例。”张宝假意训斥了石宝一句,随即又微笑着对惊魂未定的众官员道:“诸位大人大人大量,想必不会给他一个粗人计较。我让你们接受安排是为你们好,毕竟是不是朱勔的党羽,那不是我说了算的。” “钦差大人,不知朱大人所犯何罪?” “大罪两条,一条便是假传圣旨。将苏州孙老桥一带据为己有,修建了如今的同乐园。另一条便是勾结海盗,袭击过往大宋商船。” “头一条暂且不提,但大人,后一条勾结海盗,你可有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我又怎会如此。不知诸位大人可知苏有道这人?” “苏有道?下官知道,苏家现任家主,前年出海下南洋至今未归。” “哼,他不是未归,而是归来的时候遇到了与朱家勾结的海盗,船毁人亡,若不是他命大,恐怕此时也命归九泉。” “……张大人,苏有道遭遇海盗固然值得同情,可这和朱大人有何关联?” “据苏有道亲口所说,他在遭遇海盗袭击的时候亲眼看到海盗船上出现朱勔的侄子朱汝舟,而且你们想要证据也只是时间问题。这次张家出海下南洋,名为行商,实则是剿匪,不把这头拦路虎解决,将来大宋海商如何安心出门?” “可是大人,照你方才所说,朱大人的侄子汝舟此时应该还在跟那些海盗混在一起?” “我没那么说,朱汝舟如今正在同乐园摆鸿门宴等候本官的大驾光临,但朱勔的二儿子朱汝功此时却不在苏州。这位大人,我不知你叫什么,你也不必跟我说,从你方才处处为朱勔辩解就可以看出,你基本便是朱勔的党羽,来人,请这位大人下去歇息片刻,一会我要与这位大人单独聊聊。” “你,你,我看你们谁敢?”面对逼过来的兵丁,王县令紧张的喝道。 “尚方宝剑在此,谁敢反抗,就地格杀。”张宝噌的一下拔出了手里的尚方宝剑,大声喝道。、 没人愿意在此时跟张宝探讨有关尚方宝剑的用法。面对张宝这个“愣头青”,不照他说的做的后果可以预见。这件事了以后众人的确可以跟张宝慢慢算账,但眼下,还是顺着张宝的意思办比较理智。 娄敏中每念到一个人名,便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随着兵丁去了后堂,等娄敏中再也不念人名以后,原本显得有些挤的大堂顿时空旷了许多。张宝笑着对“幸存”下来的官员道:“诸位大人不必担心,本官要收拾的只有朱勔,至于他的那些‘党羽’,本官还是会交由朝廷来发落的。” “……张大人,为了你自己的前程,还请慎重。” “慎重?本官倒是想慎重,可惜时不我待。官家喜好花石竹木这本没什么,建立应奉局的初衷也是为了不让百姓吃亏。可朱勔是怎么办差的?诸位大人是苏杭一带的官员,朱勔是怎么干的,想必比我更清楚。苏杭一带的百姓对待花石纲是个什么态度,想必你们比我也更清楚。更何况这朱勔仗着官家信任恣意妄为,竟敢勾结海盗袭击大宋商船,长此以往,朝廷的财政必会因此受到影响,等到那时再处置朱勔,为时已晚啊。” “那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朱勔?” “我知道朱勔这些年苦心经营,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都有他的人脉。不过擒贼先擒王,他自作聪明如今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那如何处置他我自有分寸,只等前去剿匪的水军传回捷报,就是朱勔的死期。在此期间,还需要暂时委屈一下诸位大人,权且先留在这里,免得走漏消息,横生枝节。” “张大人想要扣押我等?” “我这也是为你们好,万一将来有人怪罪下来,你们也有个可以推卸责任的对象。来人,请诸位大人去休息,态度好点,他们毕竟不是囚犯。” 面对“霸道”的张宝,众官员虽然心中不满,但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张宝利用手中的尚方宝剑一举将苏杭官场一网打尽,同时让人放出消息,告诉所有人朝廷准备处置朱勔,眼下朱勔及其长子朱汝贤已经落网,次子朱汝功外逃,侄子朱汝舟率众拒捕,已经被当场击毙。以前为虎作伥的那些朱家私兵,不是身死便是收押,一旦调查清楚过去所犯的罪行,便会按罪论处。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朱勔风光的时候自有大把的人捧臭脚。可如今朱勔被抓了,除了与朱勔有仇的人拍手称快,更有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落井下石,争当张宝口中的污点证人,揭发朱勔过去的种种罪行。 张宝快刀斩乱麻,不给朱勔丝毫反抗的机会,而朱勔这些年在苏杭一带通过苦心经营的关系网也在瞬间支离破碎。那些暗中以朱勔马首是瞻的地方官吏,随着朱勔的落网,早先便在暗中监视着这些人的张家人马立刻动手,将那些人尽数擒下,押送去了苏州。 张宝这几天很忙,除了收集记录朱勔的罪状,便是带着人去抄朱勔的家。抄家是一件很让人心潮澎湃的事情,尤其是抄大富之家,那惊喜更是连连不断。不过十余年的光景,朱勔便成了苏杭一带首屈一指的巨富之家,同乐园内所收藏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只能用不计其数来形容。 没办法,朱勔的敛财手段简单粗暴,打着为官家办差当幌子,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就会带人上门往东西上贴上一张黄纸,而这东西就归他了,至于他会不会送到官家的手里,那就不好说了。 这样生抢,当然要比按照规矩做买卖要来钱快。苏杭一带的百姓为何对朱勔恨之入骨,就是因为朱勔这种不知节制的巧取豪夺。听说朱勔倒台了,要挨收拾了,苏杭一带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连说老天开眼,报应终于来了。而对于主持这次收拾朱勔的张宝,也在苏杭一带百姓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这就是青天大老爷。 被百姓视作青天大老爷的张宝此时却有些头疼,水军那里已经传来捷报,朱家海盗经受不住诱惑而出现,在与张家水军一番恶斗过后,死伤大半,剩余的已经难成气候,最为关键的便是朱勔的次子朱汝功,在战斗中被弩箭射中,当场毙命。 好消息与坏消息往往是伴生出现。水军那里传来了捷报,而四明山那里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负责留守四明山的庞万春等人截获了一封圣旨,上面的内容竟然是让张宝押解朱勔回京。 张宝先前对苏杭官员说要押解朱勔回京那只是随口说说,但没想到汴梁方面竟然真的要让朱勔进京。一旦叫朱勔进了京,以他这些年在汴梁做散财童子的经历,必会有人替他求情,而官家也未见得就真的想杀朱勔,很有可能结果便是朱勔被雪藏一段时间,然后再次复出继续祸害百姓。 朱勔必须死!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没必要再幻想能和好。张宝不希望将来有朱勔这个仇敌在身后捣乱,也想要给苏杭百姓讨回一个公道。如今大权在手,过期那可就作废了。 “大人不可,先前不是说要押解朱勔回京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为平民愤,朱勔必须死。此事我意已决,诸位大人不必再劝,有任何祸事皆有我一人承担。”张宝丝毫不给别人说情的机会,捧着尚方宝剑掷地有声的说道。 随着朱勔要被处斩的消息传开,行刑当天的菜市口人山人海,有那跟朱勔有着深仇大恨的百姓更是直接抱着灵牌前来观刑。午时三刻,所有人都在等候那一刻的到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为民除害 午时三刻,是斩首行刑的最佳时间,因为这时候阳气最盛,被斩首的犯人不会变成冤鬼。而在古时,对于斩首这种刑罚有着规定的流程。大致便是先定罪,然后派人进京上报刑部,等刑部批复下来以后,再在秋后问斩。若是错过了秋后,那就要再次送交刑部一次,有的人就利用这个漏洞把死刑拖了又拖,等到大赦天下,死刑变死缓,死缓变无期,无期变有期,有期变假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有足够的钱进行运作,想要活命其实并不难。 当然光有钱还不够,还需要有人忙前忙后的帮忙运作。朱勔恨有钱,但张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击要害,将朱勔在苏杭的党羽一网打尽,而汴梁虽有朱勔的救命草,但相隔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更要命的是,张宝手里有可以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这样一来,连将朱勔的罪状送交汴梁等待批复的功夫都省了,直接斩首。 跪在法场的朱勔想喊也喊不了,为了防止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张宝直接让人在朱勔被送上法场之前往他嘴里塞了几个麻瓜,这会嘴里的麻劲还没过去,可午时三刻眼瞅着就要到了。 作为监斩官的张宝坐在监斩台上,左右分别坐着一众苏杭官员。这些人虽不是朱勔的党羽,但他们也不想跟张宝“同流合污”。明哲保身就是他们目前的选择,不过张宝也不指望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只要别碍手碍脚,那就只当他们是一群木头。 “大人,时辰已到。”石宝上前高声禀报道。 听到石宝的禀报,张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城东方向,杀在东,刮在西,朱勔是斩首,法场自然也就在城东的菜市口。没有看到有人骑快马赶来,也就不会出现令人感到“狗血”的刀下留人的戏码。 取出一支红筹,张宝刚准备往地上一扔,宣布行刑,就听城西传来一阵高喊,“刀下留人!” 张宝不由眉头一皱,刚要吩咐刽子手行刑,却见那些方才一副明哲保身状的官员齐齐出面阻拦。张宝手里虽有尚方宝剑,但却不能恣意妄为,总不能把阻拦自己的人都宰了吧?好在昨晚张宝便和石宝等人商量过对策,出现眼前这一幕并没有超出张宝等人的预想。 “圣上有旨,暂缓行刑,命将朱勔及其同党一并押解进京候审,同时收回钦差手中尚方宝剑。钦差大人,领旨吧。” “……官家下旨,向来都是由宫中内侍宣读,不知你是何人?”张宝没接旨,盯着坐在马上宣读了圣旨的信使问道。 “钦差大人莫不是在怀疑这份圣旨的真假?” “哼哼,本官不仅怀疑这份圣旨的真假,就连你的真假我也怀疑。来人,请这位天使下马。”张宝冷笑着吩咐道。早就做好准备的石宝一个箭步冲到近前,猛地往上一跳揪住了马上的信使,用力往下一带,信使便被揪下了马,摔倒在地。 “大人不可无礼。”苏州知府钱大人见状连忙劝张宝道。 “无礼什么?钱大人,莫不是忘了孙老桥旧事?”张宝瞪了钱知府一眼,冷声说道。钱知府一听这话顿时哑巴了,当初朱勔用假圣旨将孙老桥一带据为己有,钱知府那时为了讨好朱勔派出官府差役帮助朱勔将孙老桥一带的居民尽数赶走。这事就是钱知府的一个污点,后果可大可小,完全看张宝如何向朝廷禀报。 钱知府这一哑火,没了出头鸟的苏杭众官员顿时也集体哑火。张宝拿过圣旨只看了一眼,便冷冷的说道:“这道圣旨是假的。” “假的?”钱知府等人连忙凑过来,张宝也不藏着掖着,把手里的圣旨递给了钱知府。而钱知府等人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这道圣旨假在哪里? “诸位大人,可知什么叫画蛇添足?”张宝见众人一头雾水,便为众人解释道,“这份圣旨假就假在这里。”张宝指了指圣旨上的“暂缓行刑”四字,“除了我们这些人,官家是如何知道我要在苏州将朱勔斩首示众的?换句话说,远在汴梁的官家,是如何预料到我要将朱勔就地处决,而不是押送回京。在给朝廷的奏章里,本官可是只字未提要杀朱勔这件事。” “也许是官家未卜先知呢?” “放屁!官家要有这本事,还能叫朱勔在苏杭嚣张这么久?贪财也就罢了,坏了自己的名声这事官家能容忍?” “那这份圣旨是假的?” “假的,肯定是假的。诸位大人若是害怕承担风险,那这事就由我一人负责。闪开!”张宝说完推开众人回到监斩台,吩咐刽子手道:“斩!” 随着张宝的一声令下,以朱勔为首的四十余人人头落地,苏杭官员见事已至此,只得继续保持沉默。再说什么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没了。 朱勔一死,苏杭一带百姓自是欢呼雀跃,不过坚持将朱勔斩首示众的张宝此时就没那么轻松了。朱勔是被自己斩了,但自己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虽然自己是为民除害,但终归是违了官家的意愿,即便可以把责任推卸到没有接到圣旨上,但官家不高兴那是肯定的。 在自己需要夹着尾巴做人一段时间之前,张宝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尽快完成。比如挽回苏杭一带百姓对朝廷的信任。查抄出来的朱勔家产张宝一丝一毫也没有留下,除了上缴给官家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被张宝用来安抚民心。过去那些被朱勔巧取豪夺而损失惨重的人家,总算是得到了一些补偿。对于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张宝,自然也是感恩戴德。 …… “张公子,我这也是上命所差,你可千万不要怪我。”作为天子信使的王黼,此时苦着脸对张宝道。 王黼会来苏州,那是在张宝将朱勔斩首的奏报送回汴梁以后。对于张宝的胆大妄为,官家赵佶自然很是不满。他已经派人传旨将朱勔押来京城,可张宝竟敢抗旨。你就是有尚方宝剑也不能胡来!这让自己这个天子的面子往哪搁? 派王黼来苏州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收回尚方宝剑,二是将胆敢抗旨不遵的张宝押解回京受审,赵佶要当面问问张宝,谁给他的胆子,连自己的话都敢不听。可想要将张宝捉拿归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张宝本身就是个练家子,身边更有一帮高手相助,这要是把他逼急了,还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情来。连圣旨都敢抗,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王黼不想来,可官家一定要他去,而且身边还有一帮贱人推荐他去,他只好来了。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王黼更是求得官家同意,调动三千禁军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为了应对张宝身边那些高手的发难,王黼更是专门从高俅那里调来了王进、林冲二人负责保护他个人的安全。 只是让王黼没想到的是,张宝表现的很安分,在确定圣旨是真的以后,上交了尚方宝剑,也吩咐人打点行囊,准备和王黼一同回京。 张宝的配合让一直悬着一颗心的王黼终于放心,他也不想在苏州多待,这件差事越快办完越好,等到三天以后,张宝乘坐着一辆马车随着王黼的队伍离开了苏州城。出城的时候,自发送行的百姓人山人海,看得王黼一阵心惊肉跳,好在张宝没有趁机搞事,只是有惊无险。 等到天黑队伍休息的时候,林冲与王进来找张宝。一开始王黼带着王进、林冲来苏州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但在发现张宝身边除了徐宁外已经没了高手,便让王进、林冲负责保护兼监视张宝。 张宝配合,王黼也不想为难张宝,派两个熟人在张宝身边,既不用面对张宝时提心吊胆,也不怕张宝会“畏罪潜逃”,两全其美。 “师弟,你这回为何如此一意孤行?给自己惹来这场大祸。”林冲忍不住埋怨张宝道。 “多谢二师兄关心,不过二师兄可记得小弟离开苏州城时百姓夹道欢送的场景。”张宝闻言笑问道。 “记得,可哪又有什么用?你这次抗旨惹得官家对你动了怒,回了汴梁以后还不知道官家会如何处置,搞不好一场牢狱之灾在所难免。” “二师兄,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升官发财?还是为了封妻萌子?” “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至少可以让我们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知道究竟值不值?在你看来,我为民除害惹得官家不喜是不值,但在我看来,这件事却做得很值。” “……好吧,你认为值那就值吧。那你想好回了汴梁以后如何脱险了吗?”林冲知道自己说不过张宝,索性避开这个话题,直接问起别的。 张宝闻言笑道:“没有,不过爹死娘家人,爱咋咋地吧。我又不是个官迷,就算把我罢官去职,剥夺功名,我也不会在乎。我就不信没了功名,过去那些被我招揽的人就会舍我而去。” “……你还真是不在乎啊。那若是官家要治你的罪,将你下大牢呢?” “二师兄,正所谓无欲则刚。坐牢有什么好怕的?坐就坐呗。反正现在我说的也不算,就看官家的心意吧,咱们就别瞎猜了。王进兄长,近来可好?” “呵呵……张宝兄弟倒是豁达。”王进笑看着张宝道。 “你就别寒颤我了,什么豁达,我这是破罐子破摔而已。反正最糟糕的结果就是我被一撸到底,官家总不至于要我给朱勔偿命吧?” “这倒也是,你往日的人缘不错,官家要是真想杀你,估计会有人为你求情。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汴梁盼着你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多谢兄长提醒,不想我这二师兄,尽说些没用的。” “我怎么就尽说些没用的了?”一旁的林冲闻言不满的问道。 “还说没说,你自己想想,打从见面到现在,你给我提过什么醒?还二师兄呢,一点都不知道向着我。” “我,我还没向着你啊?” “你要真向着我,那现在就去把王黼给宰了,然后带着我浪迹天涯。” “我呸呸,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笑。” “不笑我还哭啊?” “张宝兄弟,别逗你师兄了,他是关心则乱。”王进看不下去的劝了一句。张宝闻言笑道:“我这不是看二师兄一直苦着张脸跟谁欠钱不还似的嘛。” “师弟啊,你就真的不担心丢官罢职?” “二师兄,咱们的追求不一样,官职在你眼里或许是块宝,但在我眼里,不值一提。有就有,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好吧,你既然这样想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林冲一脸无奈的投降道。 张宝跟林冲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林冲还没遭遇他本该经历的磨难,这时候无论张宝说什么,也难以改变他固有的观念,张宝也就没必要去浪费那个精力。出于同门的份上,张宝以后会暗中帮林冲一把,但眼下,张宝不打算插手去改变林冲的命运。而且就算张宝想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要让一个思想固执的人改变原有的观念何其困难,与其费心费力,倒不如让这人吃点苦头,自己想通。 而王进跟林冲不一样,他跟高俅本就有仇,当年高俅还没成势的时候曾经被王进的父亲当众教训过,如今高俅出人头地,这父债自然就要子偿。前几年高俅刚刚上任,需要收买人心,培植亲信,自然不会马上对王进下手,但随着地位日趋稳固,王进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 领导要给下属穿小鞋,那是很容易的事情。王进虽是禁军总教头,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作为他上司的高俅想要整治王进,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在随着王黼离开汴梁以前,王进在禁军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已经有了离开汴梁的念头,只是还未下定最后的决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转机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想看一个人的人缘如何,平时很难看出来,唯有当这人落难遇到麻烦时,那才能看清周遭都是些什么人,效果立竿见影。 张宝在汴梁的人缘其实并不怎么样。一是张宝不愿跟朝廷权贵来往过密,从而引起官家赵佶不必要的担忧,二来是张宝没把汴梁当做自己的大本营对待,在拿下耽罗岛以后,张宝更是将经营重心从汴梁转移到了耽罗岛上,作为一个随时准备舍弃的地方,苦心经营又有什么用? 所以当张宝倒霉的时候,朝堂上并没有什么人为张宝说情,与张家过去有着利益往来的几家权贵更是在此时结束了与张家的合约。可以说整个汴梁如今还跟张家还有利益关联的,仅剩郑皇后一家。 也正因为郑皇后的态度,才让张宝避免了被人群起而攻之的局面。抗旨不遵,这是张宝所犯的最大过错,其性质的恶劣甚至超过了将朱勔斩首示众。对于赵佶来说,朱勔不过是一帮闲,甚至连家奴都算不上。而且从张宝所搜集的那些证据来看,砍朱勔十回脑袋都够了,所以对于朱勔的死,赵佶其实并没当回事。 他所在意的,是张宝恃宠而骄,竟敢当众抗旨,这让身为天下第一人的赵佶感到面上无光,有心想要教训张宝一顿。张宝占了年纪的便宜,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一时得意忘形难道还不能给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满朝文武对此事的反应也让赵佶对张宝恢复了几分好感,若是所有人都替张宝求情,那身为帝王的赵佶反倒会心里琢磨是否要轻易放过张宝。可现在没人替张宝求情,那就说明张宝平时并没有仗着官家的宠信便结党营私,与朝廷大员交往过密。 与当初离开汴梁时的前呼后拥相比,张宝这次回来的场景就显得有些凄凉了。连家都没让回,直接被带进了开封府的大牢里。开封府尹已经换了位姓王的大人,对于张宝这位特殊人犯,王大人是丝毫不敢怠慢,亲自将张宝送进了单间。 “张公子,这是牢头钱四,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他就是。”王大人在将钱四介绍给张宝以后便告辞离去。 “钱四见过公子,公子有何吩咐,请尽管说,小的只要能办到,一定照办。”牢头满脸堆笑的凑过来说道。 张宝上下打量了钱四一番,开口说道:“我缺钱,你能给我钱吗?” “呃……公子,小的也缺。”钱四苦着脸答道。 “那我想要自由,你能给我吗?”张宝又问道。 “公子,别开玩笑,给了您自由,小的就没命了。”钱四继续苦着脸道。 “啥都不能给,瞎许啥愿啊?”张宝不满的说道。 “公子,你要点别的,只要是小的能办到的。” “唔……这牢房的光线不好,给我在墙上开两个洞,还有这地方有点潮,弄点石灰来。还有这床我睡不惯……算了,你去拿纸笔来,我列个单子,然后你替我送去食为仙,让他们置办好了送来。” “是,公子请稍候。”钱四不敢怠慢,连忙去取来纸笔,等张宝写好之后,又亲自去食为仙送信,临走之前交代手底下那帮人一定要小心伺候,否则到时谁也救不了他。 有钱好办事,除了不自由外,张宝所要的东西都得到了满足,张宝也因此暂时在开封府大牢里“宅”了起来。而这一宅就是半个多月,官家仿佛忘记了还有张宝这号人,跟人提都没提。 “父皇,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张宝啊?”长公主赵玉盘沉不住气,索性跑来直接询问赵佶,赵佶闻言无奈的摇头说道:“人都说女生外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玉盘你着什么急啊?” “父皇~”脸色涨红的赵玉盘不依的扯着赵佶的衣袖娇嗔道。 “好啦好啦,别摇了,父皇也没想把张宝怎么样,只是想要借此机会教训教训他,让他收收性子。现在就敢抗旨,将来还不得造反啊。” “可是张宝说他收到的圣旨是假的呀。”赵玉盘脱口说道。 “唔?都这时候了他还不知悔改?”赵佶闻言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 “父皇不要动怒,儿臣觉得事有蹊跷,所以便把那份圣旨给要来了,父皇不如看看,是不是您让人发的那一份。”赵玉盘见状连忙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圣旨递了过去。 赵佶没接赵玉盘递过来的圣旨,反而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了看赵玉盘,问道:“你是何时偷偷出宫的?” “父皇,这不是重点。” 看着女大不中留的赵玉盘,赵佶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圣旨扫了一眼,只这一眼,赵佶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虽然不是自己动手写的,但却是他口述的,圣旨里的内容赵佶自然最清楚,但赵玉盘拿来的这份圣旨,绝对不是自己命人快马送去苏州的那一份。 “这份圣旨哪来的?”赵佶皱眉问赵玉盘道。 “听张宝说,这是在要将朱勔斩首示众当天送到苏州城的,他一直留在身边,将来好做个物证。父皇,这份圣旨是不是真的?” “……假的,不是父皇命人送出的那一份。” “那张宝就没有抗旨,父皇是不是可以下令放他出来了?” “……圣旨是假的,但人暂时还不能放。” “为什么?”赵玉盘急忙问道。 “有人竟敢假传圣旨,这事要是不查清,父皇怎能安心。反正张宝在牢里过得还不错,多待一阵就是。” “父皇,那是大牢,怎么可能过得不错。” “哼!你这孩子,真当父皇是聋子还是瞎子?那小子除了不能出大牢的门外,就差没找女人进去陪他饮酒作乐了。”赵佶不想让闺女跟自己纠缠不休,索性没好气的说道。 “……父皇都知道啦?” “你说呢?玉盘,你莫急,既然现在知道这份圣旨是假的,那张宝抗旨不遵的罪名也就没有了。不过为了查清是谁假传圣旨,所以还要暂时委屈一下张宝,让他在大牢里多待一些时日。” “那也要给个确切的日子吧,总不能一日不查清就一日不放他出来吧。” “……唉~也罢,一个月后,不管事情查不查的清,父皇都会让人放张宝从大牢里出来。”赵佶无奈的看着闺女赵玉盘妥协道。 打发走了准备把这个好消息转告张宝的赵玉盘,赵佶的脸色不由一沉,凡事就怕联想,先前张宝送来的那些有关朱勔的罪状里曾有一条是说朱勔假传圣旨将孙老桥一带据为己有。那时赵佶还没太当真,毕竟那时的赵佶很自信,觉得朱勔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干这种事,但现在又出现的一份假圣旨,让赵佶的自信有所动摇,并且忍不住开始犹豫,朱勔既然敢如此行事,那其他人会不会也私底下打着自己的名义干了一些私事呢? 怀疑在赵佶的心里不断滋生,并且怀疑的对象便是自己身边的那些亲信。人常说山高皇帝远,留在自己身边的亲信赵佶可以自己查,但离开汴梁的亲信却让赵佶有心无力。童贯原本只是宫中一内侍,就是因为投靠了赵佶,得到了赵佶的信任,这才有机会担任监军去了西北。 眼下像梁师成、王黼、蔡攸这帮人都在汴梁,赵佶可以亲自去试探,可远在西北的童贯,让谁去查?童贯在西北监军多年,若是真的意图不轨,想必此时西北即便不是被他经营的铁板一块,别人想要查他也会困难重重。而且西北与西夏相邻,常年战事不断,有个什么意外是很平常的事情。 梁师成、王黼、蔡攸这些亲信不能派,一来这帮人能力不足,去了搞不好就是一去不回,二来这些人与童贯也是故交,万一他们串通一气糊弄自己,那自己到时还真是难辨真假。 既要跟童贯没什么瓜葛,又要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可同时具备这两个要求的人……赵佶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正烦恼的工夫,就见杨戬一脸古怪的走了进来,禀报赵佶道:“官家,刚刚收到来自大牢的消息,张宝逃狱了。” “……什么?”赵佶闻言不由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方才开封府派人来报,说张宝逃狱了。” “逃,逃狱了?他为什么要逃?逃哪去了?” “这个尚不清楚,不过据牢头钱四估计,张宝应该是逃回家了。在张宝逃狱之前,张家曾派人见过张宝,随后张宝便打伤了狱卒,逃出了大牢。官家,是否要下旨派人捉拿?”杨戬请示道。 “不必了。”殿外传来一声女声,就见郑皇后带着长公主赵玉盘走了进来。 “官家,张宝逃狱事出有因,不必派人前去捉拿,等他办完了事情,他自会返回开封府大牢。” “皇后,究竟是何事?”赵佶好奇的问道。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位皇后轻易不会替人说情,但此时为张宝说情,就如她所言的那样,肯定事出有因。 “听玉盘说,张家那位老管家病危,张宝赶回去见那老管家最后一面。” 张宝作为官家跟皇后眼中的红人,对于张宝的身世情况,赵佶跟郑皇后都清楚,知道张宝与他那位老管家虽名为主仆,但关系却情同祖孙。如今老管家病危,不久便要离开人世,张宝急着赶回去见最后一面的确是人之常情。 “皇后,让黄经臣带几个御医去张家一趟,顺便告诉张宝一声,让他在家闭门思过,不必再去开封府大牢。”赵佶沉思了片刻,开口对郑皇后道。 “臣妾代张宝谢过官家恩典。”郑皇后闻言赶忙道。 一旁的杨戬听着帝后二人的对话,心里不由一阵后怕外加庆幸。他如今的年岁也不小了,也开始考虑自己余生的安排。之前见张宝被关进大牢,他还动过落井下石的念头,不过此时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做。从方才赵佶的态度便可以看出,张宝并没有失宠,虽然这段时间汴梁的权贵与张宝保持距离,但那只是因为赵佶还没有表明态度,一旦让人知道张宝并未失宠,那些人立刻便会如苍蝇一样围拢过来。 不过眼下,杨戬已经知道了赵佶对待张宝的态度,这个先机,杨戬想要把握,当即便向赵佶毛遂自荐,希望可以代替黄经臣走这一趟。赵佶也没多想,见杨戬主动要求,便同意了杨戬的请求。 为了达到讨好张宝的目的,杨戬将御医中医术最高明的三位一并带去了张家庄子。刚一进张家的门,杨戬就发现张家此时愁云惨淡,空气中仿佛都透着一丝悲伤。 老管家张福的年纪本就不小,而他又不似周侗那样常年习武,身体健壮。这回得知张宝被关进了大牢,张福顿时便着急了。虽然也曾亲自去过大牢探望了张宝,但由于担心张宝的安危,老人家终于还是病倒了,而且这一病就要命,若不是有千年人参吊着,或许张宝都见不到老管家最后一面。 “不知杨中官此来何事?”见到杨戬,张宝随意拱拱手问道。 “张大人不必忧虑,官家已知大人逃狱事出有因,特意命老奴带来三位御医替老管家会诊,至于张大人,官家也下旨命你闭门思过,不必再去开封府大牢。”杨戬没有在意张宝的态度,宣布了官家的口谕。 张宝闻言眼睛不由一亮,得知老管家病危,他顾不得多想便逃狱了,赶回张家以后也是第一时间命人迅速赶往大名府,去把人在大名府的安道全给请来。只是大名府距离汴梁有几日的路程,而老管家的病情却坚持不了那几天。杨戬这回带来三名御医,就算不能将老管家治愈,但拖延数日的病情,坚持到安道全赶到总是能够的吧。 “方才小可多有失礼,还请杨中官莫怪。这治病如救火,还请三位御医施以妙手,为我老管家诊治一番,只要能救回老管家性命,张宝感激不尽。”张宝说着向三位御医深施一礼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散心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老管家张福为了张家忙前忙后操劳一生,虽有宫中御医花费昂贵药材坚持到了大名府的安道全赶到,但安道全虽医术高明,可对油尽灯枯之症也是无能为力。 张宝与张福虽名为主仆,但实质上感情就像是祖孙。亲眼看着这样一位对待自己任劳任怨,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坚定支持的老人撒手人寰,对张宝的打击很大。自来到大宋以来,张宝无论遇到何种困难,他都是带着自信的笑容来面对。唯独这次,他落泪了。 披麻戴孝本是至亲才能做的事情,张宝却“越俎代庖”,这虽于礼不合,但张宝又岂会在意那些“假道学”的叫嚣,一声吩咐下去,张家庄子方圆十里但凡嘴贱的人都受到了张家的特殊关照。 老管家张福出身卑贱,他的死自然不会有权贵人家派人前来祭拜。但老话讲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先前张宝被关进开封府大牢,让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误以为张宝要倒霉了,但随后官家的一道闭门思过的旨意,又让这些着急跟张家撇清关系的小人后悔起来。有心想要跟张家“再续前缘”,只是又拉不下脸来,而且先前这些人撇清的太绝对,以至于现在想要把话收回去都难。 张福的死给了这些人一个理由,虽然张福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下人,但为了自家的利益,这帮人还是派了家族子弟前来,试图缓和与张家破裂的关系。而且为了让自己的祭拜显得更加名正言顺,这帮人私底下大肆宣扬张福生前对张家所做出的贡献。 抚育幼主,忠心不二……张福生前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他,大多人也仅仅是知道他是张家的老管家,世代为张家效力。但是在他死后,各种赞誉倒是蜂拥而至了。直到官家赵佶都命人送来一块刻有“忠义无双”四个大字的匾额,张宝才意识到事情有些过火了。 张福膝下只有一子张全,而张全也只有一子张铁塔,老头快要不行的时候张家就命人去通知不在汴梁的张全、张铁塔赶回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在老头过世了三天以后,张全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看到披麻戴孝的张宝,张全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张全打小就被老父教育要知道上下尊卑,张宝是主,今日却为老仆披麻戴孝,这虽于礼不合,但这份情义却是真切的。 作为张福的唯一儿子,张福走了,张家官家这个位置自然是由张全来担任。张宝也不打算另找他人,要论忠心,张家父子爷孙三代最高,别人或许是为利,但张福爷孙三人却是把张宝视作至亲。 投桃报李,在张宝眼中,张福爷孙三人同样也是自己的至亲,为至亲披麻戴孝,有何不可?不过当张宝打算为张福守孝三年的时候,却遭到了以张全为首的张家人集体表示了反对。 “主人的心意老奴感激不尽,但若老奴的父亲泉下有知,那肯定不会愿意看到主人这样做。”张全一脸诚恳的对张宝道:“主人,大事未成,此时怎能松懈?老奴能力不足,不能为主人鞍前马后,而这守孝一事,自然也该是老奴这个做儿子的应该尽到的本分。主人放心,家父为张家操劳一辈子,必定不会愿意因为他的缘故而耽搁了主人的大事。”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弃为福伯守孝三年,但百日的孝期,你莫再劝,这是底限。”张宝沉思片刻,对张全道。 “主人善待老奴一家,老奴感激不尽。” “全叔,从以前开始,我就从来没有把你们当做下人看待。” “老奴知道,但也正因为如此,老奴才要谨守本分,否则容易得意忘形,让主人平白遭人耻笑。” “笑就笑……算了,我知道你固执,说了也不会改,我只希望你记住,我从来没把你们一家当做下人,你们是我的至亲,所以还请你们保重身体,能够多陪我一些年月。” “主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努力活着。” 百日孝期,也就是三个多月,这孝期刚过,匆匆赶回来的张铁塔就被他爹张全给重新赶回了耽罗岛,张宝觉得待在汴梁有些心烦,索性便随着张铁塔一同离开,去一趟灵山岛,然后再随便转转散散心。 去灵山岛除了送张铁塔外,张宝还有一件事要处理。原先灵山岛的大总管是张全,如今张全已经子继父业成了张家的大管家,这空出来的位置自然需要重新选人顶上。随着耽罗岛的拿下,原先被安排在灵山岛的沈平、顾海、凌振、孟康四人所率领的“科研人才”已经陆续被转移到了岛上,灵山岛此时也就成了一个空壳。 张宝并不打算废弃灵山岛,不过灵山岛的作用随着耽罗岛的拿下也降低了不少,继续花费宝贵的资金进行后续建设似乎有些得不偿失。灵山岛原先是张家水军的驻地,但随着张家水军的扩军,张宝准备分别在靠近登州的庙岛列岛以及上回清剿的朱家海盗所藏身的舟山群岛建立自家的南北水军。 张宝的构想是,灵山岛成为水军的新兵训练地,而庙岛列岛以及舟山群岛则分别作为南北水军的大本营。等到将来拿下了高丽剑指日本时,水军的海外基地才会开始建设,而此时还是积攒家底的时候。 如今张家水军内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分别是李俊、张顺、童威、童猛、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王定六、成贵、谢福、翟源、乔正、还有一个负责水军陆战队的欧鹏。除了负责守卫耽罗岛的欧鹏以及日后总管水军后勤外加训练新兵的王定六外,剩下的人会被分别编入南北水军,只是如何分呢?是让他们自行组队还是由自己来决定?张宝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由他们自行组队,那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倒是不容易造成水军战力的下降,可那样一来,很有可能将来便会出现拥兵自重的现象,向自己人下手,张宝可没办法像对待敌人那样挥刀毫不犹豫。 可要是想要防患于未燃,那就只有把这些各有小山头的水上悍将分开,打乱他们的人际关系,让他们没办法继续像现在这样抱团。这样做虽会减弱水军的战力,但从长远考虑,这才是张宝应该做的选择。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张宝还是选择了后者。打乱李俊等人过去的组合,张家军成军也有好几年了,这几年军纪是天天喊,也到了验证效果的时候了。 一共等待分配的水军统领以及副统领有十一人,按照平均原则,张宝将张顺调到耽罗岛与欧鹏一道负责守卫耽罗岛的安全工作,同时这也是对张顺的一次考验,为将来让张顺有能力独当一面提前做准备。而为了不让张顺成为孤家寡人,谢福、乔正两兄弟便成了张顺的副手。至于成贵、乔正二人,也分别被派去了南北水军。 南方水军以李俊为统领,阮小二、阮小五、成贵为副统领,大本营设在舟山群岛,专门负责保护张家南下的航线。北方水军则是以阮小七为统领、童威、童猛、乔正为副统领,负责张家北方贸易的海上航线。 这个安排一经张宝宣布,奉命赶来的众人顿时便炸了锅,其中成贵四兄弟初来乍到,对于张宝的安排并无异议,上来就是副统领,这已经很超出成贵等人的预想了。而欧鹏、王定六二人则是事先便得到张宝的通知,此时听到也不觉得意外。感觉不能接受的便是童威、童猛以及阮小七,童威、童猛是常年跟着李俊,二人早已习惯了以李俊为主,这时忽然将他二人从李俊的身边调开,二人感到很不习惯,为了不离开李俊,二人不由对张宝声泪俱下,不过让二人没想到的是,张宝还没发怒,他们的老大李俊已经忍不住了,大声怒斥道:“都给老子住口!这几年咱们投身军伍,平时听到的军纪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哥哥……”童威、童猛诧异不解的看着发怒的李俊。 “军纪第一条是什么?”李俊瞪着童威童猛问道。 “……服从命令听指挥。” “既然记得,为何要在此时跟东主讨价还价,你当是咱们过去贩私盐的时候,跟买主讨价还价呢?” “可是,小弟不想跟哥哥分开。”童猛低着头说道。 “什么叫分开?咱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分开也只是担任不同的职位,只要闲暇时,想要团聚还不就是一声招呼的事情。东主虽然把水军分成两部分,不过不管是南还是北,不都还是东主的水军。” “可咱们明明干的好好地,干嘛要把咱们分开?” “当然是为了你们的将来考虑。大海有多大,想必你们自己心里也有点数了吧?”张宝闻言开口道:“这么大的一块地方,想要控制住,我们就还需要继续扩大自己的队伍。可老话说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不提拔你们这些知根知底的老人,难道还要去提拔那些不知心性究竟如何的新人?再说了,你们兄弟二人跟你们兄长李俊分开了,那阮小七还跟他两个兄长分开了呢,可你们见他说什么了?” “东主,小七不是不想说,而是傻了。” “谁说我傻了?我就是有点怀疑自己方才没听清。东主,你这的要让小七担任北方水军的统领?” “那当然,这种大事岂能说笑。” “可,可……” “小七,你不会是怂了吧?平日里就属你胆子最大。” “嘿嘿……东主,小七倒不是不敢做这个统领,就是有点担心会辜负了东主的期望。”阮小七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甭解释,也甭担那个心,你要干不好,那是我这个做东主的识人不明,跟你没关系。你只要尽心去做即可。”张宝闻言笑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阮小七性情开朗,胆子颇大,见张宝坚持让自己做统领,索性也不再矫情,当即便对张宝抱拳一礼道:“既然东主看得起小七,那小七就是不要这条命也要把东主交代的事情办妥,东主你就直管吩咐吧。” “呵呵……小七不必那样严肃,事情没那么严重。水军分家以后,你跟李俊的首要任务便是磨合新队伍,尽快让新队伍能够发挥未分军前的战力。至于之后的事情,你跟李俊略有不同。南方水军的主要任务是护航,同时利用护航的机会掌握南洋一带的当地情况,为将来提前做准备。而你的任务则是除了保护张家的北上船队外,还要负责耽罗岛的支援工作。” “……东主,就凭高丽那点小舢板,有欧鹏、张顺等人就足够了,好像用不着我吧?”阮小七闻言不解的问道。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保护耽罗岛有欧鹏、张顺、谢福、翟源四人自然是够的,可水军是进行型的军种,你的明白?” “呃……好像明白了。” “……不明白就自己慢慢想去,你如今也是统领了,有些主意需要自己拿。” “呃……小七知道。” 打发走了阮小七,张宝又扭头对李俊道:“李俊兄弟,南洋是块宝地,咱们日后的大部分开销就指着南洋,所以你的责任很重。” “东主放心,李俊必不会让东主失望。”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若有什么要求,趁着我现在在这里,直管提出来,只要能办到,我一定给你想办法。” “要说要求,还真有一样需要东主点头。” “你说。” “东主,可不可以请你替我改个绰号,过去在浔阳江混日子,别人称我混江龙还算合适,但如今我在海上谋事,再叫这个绰号就有点不适合了。东主是个学问人,可不可以替我取个即响亮又威风的绰号?” “这点小事有什么难办的?过去你混江,现在你混海,混江龙龙归大海,自然就是混海龙。”张宝想也不想便说道。 “混海龙……多谢东主赠号。”李俊低声嘀咕了几遍,一脸喜色的对张宝道谢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准备 张家的水军被张宝一分为二……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分为四,除了李俊、阮小七所统领的南北两支水军外,王定六的新兵营以及张顺、欧鹏所率领的耽罗岛水军同样也应该计算在内。分兵的坏处,是战斗力会有所下降,而好处同样也是显而易见,以原有的五千水军为骨干,这回张宝一口气将水军的人数上限提高到了两万,只要假以时日,这两万人就会成为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而除水军外,张宝对于陆上的战力同样也没放松,二龙山、四明山、登云山三座山头的总人数虽比不上水军那样人数众多,但也有五千余人可供张宝的差遣。而且张宝也并不满足于眼下这点成绩,耽罗岛是已经十拿九稳,但想要拿下高丽却并不容易。与高丽相比,耽罗岛就是一个村镇,而高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要拿下高丽,没有一个万全的准备,张宝是不打算过早动手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的张宝还处于收集情报阶段,等到弄清楚了高丽内部的虚实以后,张宝便会开始挑拨离间,想办法让高丽陷入内斗的漩涡,等到高丽被内斗搞得筋疲力尽以后,张宝才会出手一战而定。但想要达到这一效果,除了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外,一支强大的陆军也是必不可少。 只不过眼下张宝的身份没办法让他光明正大的训练他张家的陆军,只得化整为零,每一座山头,就是张家一营的人马。眼下只有二龙山,四明山以及登云山三营人马,远没达到张宝心里所要求的数量。 兵贵精而不在多!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对目前的张宝来说,走精兵路线是必要的。不要以为大宋对外怂的跟个蛋似的就好对付,大宋防范武人掌握兵权比起抵御外辱这事还要上心。之所以张宝的水军没人管,一来是水军在大宋不受重视,大宋的敌人多在陆地上,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派不上多大用场;二来便是张宝的水军是张家自筹,从军械到粮饷,朝廷不需要掏一分钱,张宝的水军在朝廷眼里就跟白捡的一样,只要别添乱,人多人少无所谓。 可陆军就不同了,张宝起初建立水军所用的借口是护卫张家商船,但护卫商队自有大宋陆军可以胜任,张宝若是真光明正大的为陆军招兵买马,朝廷对张宝的意图就会有所怀疑,对张宝的打压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还是藏着掖着,顾忌一点表面的面子。 能在朝堂上混的官员无一不是人精,就算是奸臣那也不例外。只是可惜很多人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才导致大宋外不能安邦,内不能治国。而且更要命的是,鉴于大宋当年得天下的手段不怎么光彩,对于兵权一事,大宋君臣都十分敏感。 张宝的水军再强大也不可能把战船开上陆地,危机不到大宋的核心利益,所以大宋君臣对张宝的所作所为睁一眼闭一眼,可一旦张宝在陆地上招兵买马,那张宝的危险指数就会呈直线上升,张宝也就无法再像现在这样轻松。 广积粮,缓称王,这六个字是张宝所坚持的行动方针。眼下高丽未得,耽罗岛上的百姓也尚未达到十万,此时与朝廷翻脸,虽然可以保证偏安一隅,但张宝为自己所定下的目标也就再难实现了。按照张宝的构想,拿下高丽作为存身之地,迁民百万作为养兵之基,唯有达到这两个条件,才有底气跟大宋说分手快乐,而在这之前,张宝还需要忍。 无论是二龙山、四明山还是登云山,这三处人马都将是张宝日后用来搅乱高丽内政的主力,而除了这三处人马之外,张宝还在考虑建立第四处、第五处乃至第n处“兵站”。以一个山头为一营兵马计算,张宝如今也不过只有三营人马,而且第三营还是初建,与张宝事先预计的数量相去甚远。 三座山头,其中二龙山的战力最强,四明山次之,登云山最末。当然在武将的战力上三者属于不相上下,这里所指的战力是兵马的战斗力,而不是指个人的武力。 在确定了水军分家的章程以后,张宝便带着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焦挺离开了灵山岛。趁着自己还有一段时间的自由,张宝想要分别去一趟二龙山、四明山以及登云山。若是能够在路上遇上个“在野”的大将之才,那就是意外之喜。大宋境内的山头很多,只是张宝手里能起到“定海神针”作用的大将只有三人,一是邓元觉,一是栾廷玉,还有一个便是石宝。像贝应夔、庞万春二人,一个人望不够,一个资历不够,距离独挡一面还有一定距离。 贪多嚼不烂,三营人马是有点少,可张宝不希望滥竽充数,设立一个“兵站”,那就要保证这个“兵站”在将来能够随时派上用场,否则还不如不设。找不到足以担当大任的武将,张宝不会轻易决定扩军。 想要走一趟三山,一是让三山的人马知道自己需要效忠的对象是谁,二便是希望可以借机寻访一下有本事的人,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万一瞎猫碰个死耗子呢。 头一站,便是四明山。张宝不喜欢跑冤枉路,所以在离开灵山岛后他是乘船南下,先去四明山,然后是二龙山,最后才是登云山。等去过登云山以后,算算时间张宝差不多就该返回汴梁了。 百日孝期过后,张宝的禁足令也得到了解除,要不然张宝也不能离开汴梁跑去灵山岛。但解除禁足令是需要张宝付出代价的,如今张宝已经十六,当今官家赵佶为了不授人口实,暂时收回了张宝身上的官职,让张宝参加明年的科举,等到科考过后,朝廷再予以重任。 张宝虽不在乎大宋的官职,但眼下他还需要依靠官职来维护自家的产业,没到可以视官职如粪土的时候。这次离京,就是张宝在参加下一次科举前的最后一次“放风”,等回到京城以后,张宝就需要埋首书林,争取下一次科举能考个好成绩,即便考不到状元,也不能名次太差。 到达四明山后,张宝先是检阅了一下四明山的人马,随后又将栾廷玉、庞万春二位四明山主将叫来密谈了一番后才离开了四明山。四明山有栾廷玉负责练兵,人马的战斗力不需要张宝操心,庞万春虽然眼下只有箭术这一项可以拿得出手,但庞万春十分好学,在栾廷玉的帮助下进步很快。当初与张宝刚刚认识的时候,庞万春还只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半文盲,但这次再见到的时候,庞万春不仅已经可以独立书写,更开始研究其兵法了。假以时日,张宝相信这庞万春肯定能够独挡一面。 四明山一行让张宝惊喜不小,而紧跟着的二龙山之行更是让张宝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无意中开启了主角光环。当初决定化整为零,以山头为单位进行练兵的时候,张宝就曾交代邓元觉让他留意流落民间的高手,要是有机会招揽过来就尽力招揽。可让张宝没想到的是,自己在二龙山竟然遇到了一员大将。 按照水浒传里的说法,卞祥应该是属于田虎一方,后来梁山征讨田虎,卞祥便降了梁山,在梁山征讨王庆时阵亡。可让张宝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应该出现在日后田虎阵营的卞祥为何此时出现在二龙山,他是怎么个原因才出现在这里的? “什么?你是我师兄介绍来的?”等听了卞祥的解释后,张宝更是吃惊不小。对于自己的“志向”,张宝倒是没瞒着卢俊义,而按照张宝的想法,卢俊义好端端的大名府第一财主,应该不会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偏要来趟自己这里的浑水。没想到,大师兄对自己的“志向”倒是很支持。 “既然是我师兄介绍来的,那卞祥兄弟就是自己人,有些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东主请说。” “卞祥兄弟,有没有信心为我独挡一面?” “东主,不带你这样的,这刚来没多久就想着挖人啊?”一旁的邓元觉闻言笑道。 “都是自家人嘛,除了媳妇,还有什么要分你我的?” 邓元觉闻言不由摇头,张宝见状又看向卞祥道:“卞祥兄弟,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我有一种直觉,认为你有大将之才,留在二龙山并不足以让你发挥全部的才能。” “……愿听东主吩咐。”话说到这份上,卞祥也就不好推辞了,上司看重,有意委以重任,这时候犹豫岂不是不识抬举。 听到卞祥这话,张宝不由高兴的说道:“眼下尚未到与朝廷撕破脸皮的时候,所以招兵买马这事咱们还需要小心一些。我也不瞒你们,随着耽罗岛逐渐被我们完全控制,咱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高丽,最迟明年秋天,就是我们发兵高丽的时候。” “东主,这时间是不是仓促了一点?高丽虽弹丸小国,但国内也有数十万兵马,而咱们手里的兵马……”一旁的贝应夔闻言皱眉道。 “怪我没说清楚,咱们这次出兵高丽只是一场奇袭战,目的是让高丽内部各方势力陷入内斗,而我们则稳坐看台静待时机。等到高丽国内各势力斗得筋疲力尽,民心浮动的时候,我们才来最后一击。” “原来如此,那不知东主准备攻打高丽的哪里?” “还能是哪?当然是高丽的王都,到时攻破王都,将高丽王或擒或杀,然后就让高丽人自己去为了王座这个诱人的位置斗去吧。” “可若是从耽罗岛登陆高丽的全罗道……我明白了,东主是准备利用水军,直扑高丽的王都开京。”贝应夔话说到一半突然道。 “聪明,这种斩首战术我想高丽人还没有经历过,所以成功的把握很大,只要拿下了开京,高丽人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而我们,除了可以达到预想的目的引起高丽内乱外,还有可能收获大批的钱粮。所以,卞祥兄弟,你若想明年秋后能随我一同去高丽王都一游,那就要抓紧时间开始准备,若是饮马川的人马达不到我的要求,这次出战的机会可就没你份了。” “东主放心,卞祥一定尽力而为。” “好,你也在二龙山待了一段时日,具体要做些什么,我即便不说你心里也有数。事不宜迟,给你几天准备的时间,然后你就动身吧。” “卞祥明白。”九尺大汉冲着张宝一抱拳,高声领命道。 的确就如张宝所说的那样,卞祥对于张家军的要求,心里有数。卞祥本只是一农家汉子,年幼时曾偶遇一异人,才习得了一身的本领。但由于出身的原因,卞祥一直过得不如意。后来家乡遭灾,为了生计卞祥不得不背井离乡。 只是在家万事好,出门万事难,当卞祥流落到大名府附近的时候,他已经身无分文,并且还倒霉的遇上了一家黑店,万幸当时正好遇上卢俊义、燕青从城外打猎归来。在试过卞祥的武艺以后,卢俊义便替张宝招揽了卞祥。 学成文武艺,货卖与识家。卞祥并不在意上山落草,他本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可就因为当地官府的救灾不力,这才让他不得不背井离乡,在遇到卢俊义之前,卞祥每受一次苦,对朝廷的不满就增加一分,而从卢俊义口中知道了张宝的“志向”以后,卞祥对这个尚未见面的“东主”很感兴趣。 卞祥是个有骨气的人,他不愿意依靠卢俊义的推荐而得到张宝的重用,他希望能先做出一点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然后再得到张宝的重用。只是让卞祥没想到的是,张宝头回跟他见面便对他委以重任,让他不由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张家军的规矩卞祥清楚,有足够的钱粮保证,卞祥相信自己完全可以为自己的东主训练出一支可战的兵马,带着这个信念,卞祥带着邓元觉、贝应夔为他挑选的二百人马离开了二龙山,赶赴饮马川建立张家的第四个“兵站”。 第一百三十章 登州见闻 在没有汽车、火车、飞机的古代,乘船是最快也最舒服的出行方式,当然你若是晕船,那就另当别论了,好在张宝没有晕船的毛病。 离开二龙山以后,张宝没有选择走陆路北上,而是一舟东去,入海走海路沿海岸线抵达登州境内。在财力物力都有足够保证的前提下,以阮小七为首的北方水军的庙岛列岛驻军基地正在紧张而有序的建设当中,张家的水军那是得到朝廷许可的,是得到官方认证的,所以没有人会来寻张宝的麻烦,相反,由于修建驻军基地所需的材料需要从登州境内大量购买,反倒让许多人知晓了张宝的大名。 古时通讯手段落后,人们获取各种消息的来源要么来自官方公布,要么来自小道消息。只是官方公布的往往是删减版,而且也不会对某一人进行“专访报道”,除非这人犯了事,全国通缉。而小道消息的真实性又低,听个热闹就好,当真就是傻子。 登州距离汴梁甚远,登州的人能知道张宝这个人,那还是从张家的买卖开始。可张家的买卖是卖东西,不会特意对张宝这个家主进行宣传,更不会告诉别人张家具体的情况。大多数人对张家的了解,一方面是自己的猜测,一方面则是只言片语的道听途说。 都传言张家很有钱,而这回登州百姓通过张家建筑队对登州的大采购,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张家是真有钱,不仅有钱,而且有势,张家家主张宝,深受帝宠,否则能允许他光明正大的组建私人武装? 对于登州百姓来讲,水军并不陌生,作为邻海地区,登州境内的水寨不下十余处,可就没有一处能像张家水军那样财大气粗的。而且更让人惊奇的是,张家水军的那些兵丁,手头明显很宽裕,下馆子买东西从不赊账。当然也有对那些兵丁感到不满,就是那些兵丁从来不去妓馆一类的风月场所,看着一个个金主从眼前经过却没机会伸手抓住,这种感觉的确叫人郁闷。 倒不是因为张家的兵都是苦行僧,而是张宝所定下的军纪里,有一条规矩切实的写在里面。张家兵丁的福利待遇十分高,为了一时痛快而丢掉这份工作,只要头脑清醒的人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坚持完成五年的“兵役”,然后用这五年攒下的钱回家盖房置地再娶个黄花大闺女过日子,这笔账谁会算不清? 当兵的之所以名声不好,那是因为当兵没盼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小命给丢了。既然这样,可不就过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活一天赚一天。但当了张家的兵,首先是这待遇就不一样。大宋官兵的待遇跟地点有着直接关系,战斗力最高的西军,一个普通兵卒一月的饷银是一贯,但同样是普通兵卒,在京城汴梁的饷银便是五贯。 但这种情况在张家是不存在的,张家不按地域定饷银,而是单纯的以军中的职衔来定。并且对于下级军官的选拔,也是采取竞争制,能者上庸者下,有能耐就能多赚钱,而没能耐,那就只能看着有能耐的多赚钱了。 每隔一段时间,军中就会举行一次选拔,表现合格者职位不变,表现突出者得到提拔,若是出现不合格者,那就只能把职位让给合格者了。这种比较公平的晋升方式,极大调动了兵卒对训练学习的兴趣跟积极性。 有竞争,才能有成效。张家水军成军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所具备的战斗力却已经不容小觑,这除了张宝舍得花钱提高兵卒的身体素质外,就是这种晋升制度在起作用。 谁不希望自己做个人上人,只是过去出身不好,想要做个人上人难如登天,可如今只要通过自身的努力,那就有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换谁不想抓住这种机会? 张宝并不担心训练兵丁这种事,也不担心会有人背叛自己。他所选中的人,首重人品,其次才是能力。诸位阮家三兄弟、邓元觉这类人,都是讲义气重情谊的性格,只要张宝没做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就不会选择背叛,而像李俊、张顺等人,在重义气的同时也看重个人利益,跟着张宝混对他们来讲有利无害,尤其是在见识到张宝目光长远,高瞻远瞩的才能以后,李俊等人对张宝更是死心塌地,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封侯拜将。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张宝一开始没有急于招兵买马,主要是因为空口无凭,即便说的天花乱坠,也难以叫人轻信。但今时不同往日,有了耽罗岛这个海外基业的存在,张宝意识到自己的步伐可以稍微加快一点,这次到登州,除了探望一下正在登云山招兵买马的石宝外,张宝也想要会会登州的英雄好汉,看有没有机会招揽一二个过来。 梁山上的各派系中就有一个登州系,孙立、孙新、顾大嫂、解珍、解宝、邹润、邹渊、乐和,一共八人。要说武艺,数孙立最强,要论上山前的官职,还是数孙立最高,但登州系的灵魂人物并不是孙立,而是人称母大虫的顾大嫂。 顾大嫂,就相当于女版的鲁智深,虽是女儿身,却待人热情,性格豪爽,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兄弟,那更是没话说。反观孙立,武艺虽高,但性格却过于凉薄,这点从后来梁山攻打祝家庄,孙立主动请命里应外合便可以证明。 一个连同门师兄弟都能拿来作为自己垫脚石来用的人,就是宋江这样的伪君子都不愿意重用。 张宝不喜欢孙立,只是碍于是同门的关系,倒也没跟孙立撕破脸,不过没撕破脸归没撕破脸,张宝也没主动去跟孙立亲近,是人都怕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张宝又不傻,明知孙立的为人还跟孙立亲近,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不过不搭理孙立不代表张宝也不会去搭理别人。母大虫顾大嫂,这位女版鲁智深,张宝是想要认识认识的,即便不能招揽过来,跟这么一位热情豪爽的人打交道,想必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带着这个想法,张宝在跟石宝见过面后,便随着刚刚见过面的邹润邹渊叔侄俩一道下了登云山,直奔顾大嫂夫妇开的酒楼。不想一行人到了孙家酒楼还没进门,就见门口一壮妇正与两个年轻男子在推让。 “东主,那妇人便是顾大嫂。”邹渊凑上近前,低声为张宝介绍道。 “果然是母大虫,这身板,都快赶上我两个了。邹渊兄弟,你认识那两个人吗?顾大嫂的熟人?” “东主放心,那两人是顾大嫂的亲戚,不会伤着顾大嫂的。”邹渊闻言笑道。 “你认识那二人?” “嗯,那二人高一点的名叫解珍,矮一点的名叫解宝,是对亲兄弟,平日里靠打猎为生。这回估计也是拿着打到的猎物来看姐姐,姐姐要给他们钱他们不要。” “听你这意思,这种情况常有?” “可不是嘛,这兄弟俩要是不来,当姐姐的会担心,可这两兄弟一来,当姐姐的肯定要给钱,不要还不行。” “那一般最后谁来收尾?” “东主稍待。”邹渊闻言上前一步,高声道:“顾大嫂,有贵客登门,你还不赶紧过来招呼?” “原来是邹渊兄弟,你们叔侄二人又不是头回来这,用得着大呼小叫吗?”顾大嫂听到有人喊她,连忙循声望过来,见识邹渊、邹润这对叔侄,不由满脸是笑的走过来道。 “我们当然不是贵客,但这位公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贵客。” “这位公子莫怪,奴家与这对叔侄相识已久,亲如一家,怠慢了公子。” “不妨事,早就听闻顾大嫂为人热情豪爽,小可这回来也算是慕名而来。” “敢问公子名姓?” “小可姓张名宝,家住东京汴梁。” “顾大嫂,前段时间登州人谈论的那位张宝,便是眼前这位。”邹渊轻声提醒道。 “啊!那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人称富可敌国的那位大财主竟然就是眼前的张公子。” “小可可不敢当富可敌国四个字。” “不知张公子此来有何贵干?”顾大嫂忽然神情有些紧张的看着张宝问道。 张宝见状不由一愣,随即开玩笑的说道:“顾大嫂放心,小可不是来买你这家酒楼的。” “那是那是,张公子做的都是大买卖,像我们夫妻这样的小本营生,自然看不上眼。”顾大嫂如释重负,陪着笑附和道。 张宝没想到顾大嫂会担心这个,不由乐了,故意逗顾大嫂道:“顾大嫂这话小可可不敢苟同。砂砾虽小,可以成高山,溪流虽细,可以汇大海。张家的买卖如今虽然做的大,但那也是一点一点从小变大,从弱到强。我看顾大嫂这店的地段选的不错……” “不卖。”顾大嫂不等张宝把话说完便直接打断道,而且表情看上去有些气愤。 张宝见状不由一愣,自己只是开个玩笑,为何眼前这位顾大嫂却好像如临大敌似的。一旁的邹渊邹润似乎也瞧出了不对劲,赶忙插话道:“顾大嫂,我家公子只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 “你家公子?你二人何时成了他家的人?”顾大嫂闻言一怔,纳闷的问道。 “顾大嫂,来者都是客,这里眼多嘴杂,有什么话还是进去说更方便一些。” “瞧我这人,怠慢了,诸位请随我来。”顾大嫂一拍脑门,连忙将张宝一行人请进了自家酒楼。 到了二楼的雅间,邹渊不等顾大嫂问起就主动开口道:“两个月前,我跟邹润正在登云山上待着,忽然来了一伙人,说是想要让我们叔侄入伙,结果我们叔侄下山一瞧,跟来人比了一场,然后就成了张家的人了。” “你们输了?” “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顾大嫂,你方才又是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邹渊转移话题的问道。 “我那不是害怕嘛。你们也知道,我跟我当家的本是在登州城里开酒楼赌馆,可为何我们夫妻好好的城里不待,非要跑来这里。”顾大嫂说到这看了坐在主位的张宝一眼。 “顾大嫂,不会是我家的买卖把你们夫妻给挤兑到这里来的吧?”张宝试探的问道。这样一来倒是解释通了为何顾大嫂对张宝的笑话反应那么大了,敢情她是以为张宝是来“赶尽杀绝”的。 从顾大嫂的表情来看,张宝的猜测好像没错。但张宝却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商言商,商业上的交锋跟私交应该区分开来才对,只是顾大嫂个人好像并不这么认为。张宝见状也无可奈何,只得告辞离去,不过在离开之前,张宝还是告诉顾大嫂,“顾大嫂,将你们夫妇逼到这里开店非我所愿,但既然是张家的家主,你们夫妇不怎么待见我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怪你们。邹渊叔侄如今虽已是我张家的人,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而断了这个关系。将来若是遇上什么难事,你们大可上登云山求助,只要能帮忙,他们绝不会借口推辞。” “那我想要回在城里的酒楼,可以吗?” “我张家在占酒楼的时候用了什么不法的手段?” “那倒没有,只是出价较高让户主把酒楼转让给了他们。” “既然这样,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为什么?你不是张家家主吗?” “在商言商,张家在登州的管事并没有做错什么,既然如此,我当然不会插手此事。顾大嫂,你若是想要在城里开店,那我倒是可以资助一二,但让我否定自家管事的努力,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可那里的地段好啊。” “当然好,要不然我家管事又怎么会出高价?” “……恕不远送。” “留步,留步。” 离开了孙家酒楼,邹渊有些担心的对张宝道:“东主,顾大嫂就是这脾气,你不要介意。” “邹渊兄弟,你从哪看出我介意了?顾大嫂是个性情中人,比起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可要好多了。”张宝笑着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闲事 张宝招揽人一直以来都在坚持两个原则,一是自愿,有钱难买我乐意啊,张宝又不是宋江,为了增加与朝廷谈判的筹码就不惜害人家破人亡,不择手段也要拉人上山入伙。他的目标明确,坚决不接受朝廷的招安,那样一来,也就不需要为了跟朝廷谈判而手段下作。更何况招一批心不甘情不愿的人,那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二便是品行,本事不行可以练,可人品要是不好,那如何改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宝可不想在将来为了防备那些有可能会出卖自己的小人而浪费精力。否则以张宝现有的财力,完全可以招揽到一些有才无德之人为其效力,但从长远来考虑,张宝宁可不要那些人。 张宝让石宝来登云山练兵,除了邹渊、邹润有可能被招揽成功外,像顾大嫂、孙新这些人其实张宝从一开始就没报多大希望。顾大嫂夫妇其实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若不是因为解珍解宝兄弟含冤入狱,命不长久,顾大嫂绝对不会选择铤而走险,最后投奔梁山。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失望也就没多大。离开了顾大嫂夫妇开的孙家酒楼以后,张宝辞别了邹渊、邹润叔侄二人,带着焦挺以及十来个伴当进了登州城。虽然张宝并不看好孙立,但表面上的客套还是要维持一下,到了登州都不去拜访一下孙师叔,回头容易叫人挑理。 病尉迟孙立,在登州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想要找到他家并不难,不过很不凑巧,孙立不在家,听孙家的门房说,孙提辖出去公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既然人不在,张宝也就不好打扰。虽说孙立已经在登州娶亲,但张宝毕竟跟孙立不算太亲近,让人留下了一份礼物后,张宝便带着焦挺等人离开了孙家。此时天色渐晚,出城露宿肯定没有住在城里要舒服。张家在登州城内也有买卖,张宝便又带着焦挺等人去了自家开的客栈,准备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城前往清风寨。 得知家主亲临,张家负责登州这一块买卖的管事当即行动起来,跑前跑后为张宝一行人安排食宿。 “好了张强,我也就是住一晚就走,不用那么忙活。”张宝拉住管事说道。管事张强在被张家收留以前只是汴梁众多商家里的一个小伙计,只因被人诬陷偷盗而难以继续在汴梁立足,好在那时张家对外招人,找到了张强,这才给了张强重新开始的机会。 嫉妒,是人类的原罪。张强其实并没有偷盗,但就因为他年纪轻却又能力强,以至于他上个东家里的一些老人看他不顺眼,合伙陷害张强,以至于张强百口难辩。而似张强的这种经历的人,在张家还有不少。 如今张家的买卖遍布大宋各地,但凡州县基本都能看到张家的店铺,只不过规模有大有小。似张强这样负责管理一州买卖的管事在张家差不多有个六七十位,而除这六七十人外,上面还有十余位老成持重的大管事负责各地的监管。有了这些人的存在,张宝如今其实对张家的买卖已经不怎么插手。 “东家,何不多待几日?”张强闻言问道。 “不了,明年秋天我就要参加朝廷的科举初试,早点回去温习温习,省得考的太差丢人现眼。”张宝笑着解释道。 “唔……朝廷科举的确是大事,那小的就先祝东家高榜得中了。” “呵呵……承你吉言,若是没别的事,你也去歇息吧。” “好的,小的就不打扰东家了。”张强点点头,倒退了两步才转身往门外走,不过刚走到门口,他又转了回来,小声提醒张宝道:“东家,晚上休息的时候最好把门窗关紧。” “唔?什么意思?难不成有小贼敢来这里闹事?” “东家,不是小贼,是采花贼。” “采花贼?哪怕什么?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张宝闻言不由笑道,却见张强一脸苦笑,“东家,要是一般的采花贼,小的又何必专门提醒东家?” “……难不成那个采花贼专挑男的下手?” “那倒不是,那采花贼是男女通吃,而且专挑东家这种年纪的下手。” “……这样啊……看你这意思,这采花贼闹腾也有些日子了吧?是专挑咱们开的买卖下手?” “不是,一开始那贼倒是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直到知府大人家的公子遭了毒手,大家伙才晓得登州城里来了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采花贼。小的听说,东家的那位师叔孙立,因为这事已经被知府大人训斥了好几回。” “呵呵……有意思,去把焦挺他们找来。” “好咧。” 焦挺等人就被安排在张宝左右的房间,喊一声就过来了,不过为了防止被有可能藏在暗处的贼人听见,张强还是亲自跑了一趟。等焦挺等人听完了张强的讲述,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焦挺本只是一个莽汉,但在保护了闻焕章一段时间后,他也认识到张宝对他们这些人的重要性。一听有这么一个另类的采花贼就潜伏在登州城内,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老焦,别那么紧张,如今城里早让他搅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那贼说不定早就见风头不对跑路了。”张宝安抚焦挺道。 “东主此言差矣,万一那贼也知道灯下黑这个道理呢。”焦挺闻言反驳道。 “嘿……不错啊老焦,都晓得什么是灯下黑了,看来没让你白跟闻先生一段时间。”张宝笑着说道。 “……东主,你不会是想要以身作饵,捉拿那个贼人吧?” “我又不傻,那采花贼又没招惹我,我费那事干嘛?”张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让张强告诉你们这事,只是要你们有所警觉,咱们虽然不会多管闲事,可也不能叫人给害了不是。” “既然如此,焦挺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打算怎么办?” “咱们这些人加上我一共有十二人,我准备分成三队,轮流守夜。” “嗯,随你便吧,不过你们也要小心,别中了贼人的伎俩,这贼既然不是个正经人,那手段下作一点也是需要提防的。” “东主放心,我等晓得。” 十二个人分成三队,四人一组,焦挺让两人守在楼上,两人守在楼下,两个时辰一轮换。对于焦挺的安排,张宝并没有干涉,他也想看看焦挺在离开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内有哪些进步,现在看来,表现还算不错。 来大宋也有些年头了,早睡早起也成了张宝的作息习惯,在看了一会书后,张宝吹熄了蜡烛上床睡觉。 …… 一夜无事,张宝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在屋里洗漱完毕,张宝准备下楼吃点东西,然后便准备出城上路。只是没想到当张宝下楼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坐在一楼的孙立。看孙立面色有些憔悴,张宝心里不由暗觉好笑。要论武艺,孙立既然能被人称作病尉迟,那肯定不是弱者。但这回他倒霉,遇上个不着调的采花贼,一身本事却施展不开,只能跟差役一般走街串巷的寻找犯人。 “小侄张宝,见过师叔,不知师叔可用过早饭了?要是没用过,不如就在这里吃点?”张宝下楼对孙立道。 “小宝,这回你可一定要帮帮师叔。”孙立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抓住张宝的手说道。 “……师叔何出此言?” “唉~师叔也不怕丢人了,最近这城里来了个贼,若是论武艺师叔不怕,可找不到这个贼的下落,却叫我伤透了脑筋。知府大人已经下令了,命我一个月内必须捉住贼人,这眼瞅着期限将至,可贼人的下落我依旧没有找到。” “……这登州的知府我也不熟,我为师叔求情他也未必肯听啊。”张宝面露难色的说道。 “不是让你为我向知府大人求情,而是想请你为我想个办法,找到那个贼人。”孙立闻言赶忙说道。 “哦,那不知那个贼人可有什么线索?”张宝应了一声问道,心里却对到了这时还想着立功的孙立有些鄙视。 孙立并不知道张宝对他的看法,闻听张宝询问,连忙答道:“这贼来登州也有一段时日,据目击者称,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其爱好有些特殊,男女通吃,而且喜好少男少女……”说到这孙立压低了声音继续道:“知府大人的公子就是因此遭了贼人的毒手,才惹得知府大人大怒,誓要拿住这贼人。” “……师叔,不知知府大人的公子遇害距离现在有多久了?” “差不多快有二十天了……你不会以为那贼人已经远遁了吧?就在昨晚,城南孙财主的千金差点就遭了毒手,幸好巡夜的家丁发现的及时,惊走了贼人。” “唔……看来这贼人是艺高人胆大,惹了大祸还不怕。既然这样,那不如师叔就布下一局,诱使贼人自投罗网如何?” “计将安出?”孙立赶忙问道。 张宝的计策并不难,那采花贼不是喜欢少男少女嘛,那就让人放出风声,说谁谁家来了一位绝世少男或者少女,那贼人若是得了风声,说不定就会起“一亲芳泽”的念头,而到了那时,埋伏在附近的孙立也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计策是不错,可让谁作饵呢?”孙立自言自语的说道,可那眼神却一直在张宝身上来回活动。 “师叔,你可别打小侄的主意,我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义父可饶不了你。”不等孙立开口,张宝已经抢先警告道。 孙立干笑两声,“小宝放心,师叔不是那样人。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能不能助师叔一臂之力?” “只要不是让我当诱饵,师叔的忙帮帮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有劳小宝让人放出风去,就说孙家来了一位容貌气死潘安、不让宋玉的美少年。”孙立继续道。 “……师叔,你打算坑谁啊?”张宝忍不住问道。 “瞎说,这怎么能说是坑,我这是给我小舅子一个立功的机会。”孙立闻言纠正张宝的说法道。 孙立是在到了登州上任以后才娶的妻。其妻乐氏有一弟,名叫乐和,人称铁叫子,年方十八。小伙长得唇红齿白,倒是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位大龄美少年。对于姐夫的安排,乐和有点不乐意,可架不住姐夫的请求,乐和最终只好答应了下来,充当这次诱捕行动的诱饵。 因为主意是张宝出的,孙立又想要借助张宝,便没让张宝离开登州,而是把张宝一伙人给请回了家。孙立的算盘打得精,张家如今家大业大,作为家主,张宝的身边也不乏好手保护张宝的安全。把张宝请回家中,等到采花贼现身的时候,自己也能多几个帮手。 张宝看穿了孙立心里的盘算,但他也没坚持要跟孙立划清界限,举手之劳,想帮也就帮了,反正他现在闲着没事,见识一下与众不同的采花贼,只当是解闷了。 三天以后,在张家的蓄意传播下,孙立小舅子乐和是位“绝代佳人”的传闻已经传遍了登州的大街小巷。采花贼的影还没见到,倒是招来一群慕名而来想要一睹乐和“芳容”的无聊人士。 “张宝,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从姐夫孙立已经知道谁是幕后主使的乐和找到张宝咬牙切齿的叫道。 “呦,绝代佳人,不好好待在闺房里,跑我这来做什么?”张宝笑嘻嘻的打招呼道。 “我呸!你才绝代佳人呢。这都过去几天了,那贼人什么时候才会来?”乐和呸了一声,一脸郁闷问道。 “别急,我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等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回去跟人一夸,相信那贼人肯定就坐不住了。” “……那些人是你找来的?” “不是,是我让人找来的。” “那不一样嘛。” “不一样,至少那些人不知道是我让人把他们找来的,那样也就不会走漏消息,引起贼人的警觉。”张宝笑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捉贼 万恶淫为首!即便是在贼人里,采花贼也是令人不齿的。大多采花贼都具有两个明显特征,一是身法快,不快叫人抓着那就会被活活打死;二是身上都会常备一些药物,多是一些致人昏迷的迷药。 既然答应了帮孙立的忙,再加上张宝对于这类采花贼也没好感,孙立家附近除了孙立安排在暗处的一些官兵外,更有一些得到张宝密令赶到的好手埋伏在四周,可以说只要这采花贼敢现身,那就是插翅难逃。 十五月亮十六圆,今晚十五,月朗星稀,正是私会佳人的好时候,一枝梅钱通穿戴整齐,翻窗而出直接上了屋顶,脚步轻盈的穿房过基,直奔今晚的目标,孙立的小舅子。钱通自诩风流,但干得却是下流的事,只不过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只当别人不能理解他那博爱的胸怀。 祸害一般都不会认识到自己是个祸害这一事实,钱通就是如此。仗着一身轻功了得,他这段时间在登州城里那是为所欲为,就连知府家的小公子他都光顾了。原本他是准备离开登州去外地避一阵风头以后再回来,可还没等他动身,登州城里就传开了孙立的小舅子是个绝世美少年的传闻。 钱通想到了这可能是个陷阱,他又不是笨蛋,自己前脚刚刚惹怒了登州的知府,后脚就传出乐和是个美少年的传闻,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可钱通不怕,正所谓艺高人胆大,钱通在登州城里闹腾了数月,官府都拿钱通没辙,这让钱通有了即便是陷阱自己也能全身而退的自信。 若是没有张宝的插手,凭钱通的身手,想要全身而退却是不成问题。功夫不行,可他跑得快呀,只要他存心要跑,这天下能够追上他的还真没几个。可现在多了一个张宝,钱通想跑的如过去那样顺利就不太容易了。 自在柴家庄收了时迁以后,张宝就授命时迁多去招揽一些江湖上腿脚利索的人为己所用。而时迁也没有辜负张宝对他的期望,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时迁不仅为张宝招揽到了百余位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飞贼充实到了张家的斥候部队“谛听营”内,更为张宝招来了绰号神驹子的马灵。 此马灵并非如今人在高丽的铁笛仙马麟,而是在水浒传里归属田虎一方的那位小华光,水浒传里跑得比神行太保戴宗还要快的那位。而更巧的是,当张宝密令登州附近活动的谛听营支援几个脚程快的好手时,马灵恰好路过。得知张宝准备抓个采花贼,马灵当即表示要参加,张宝也没必要打击马灵的积极性,也就将马灵留在了身边。 钱通并不知道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本事已经不能作为自己的依仗,按照事先踩点选好的路线,他到了孙家的墙外。先是往里扔了一块香肉,仔细听后发现没有异常,随即腾空一跃,上了墙头,观察了一下孙家各屋的动静,确定了一下方向后,钱通纵身跳入了孙家的后花园。 此时已过二更,这个点除了一部分夜猫子外,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钱通蹑足前行,避过孙家巡夜的家丁,顺利到达了被称为绝世美少年的乐和的“闺楼”。 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钱通单足点地,整个人身轻如燕的“飘”上了二楼的窗前。趴在窗前朝里张望了一下,借着月光,钱通确定床上躺着一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钱通伸手入怀,取出一支迷香点燃伸进了屋内。 大约过了一炷香后,钱通取下脸上的面罩,又用随身匕首拨开窗户,轻轻的跳到了屋内。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前,语气中带着得意的身手掀开被子道:“美人,哥哥来啦……哎呀我的妈呀!” 不怪钱通惊呼,实在是因为床上躺的不是人,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床上躺的是个纸人,就是拿白纸糊得一个小媳妇,一般只有寿材铺才能看到。 钱通被吓了一跳,随即便想要离开此地。他本来就认为这是个陷阱,之所以来就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全身而退狠狠扇登州官府一记耳光,现在既然已经叫人发现,剩下的自然就是自己的表演。 可还没等钱通原路返回,就听窗户外面已经人声鼎沸,钱通知道,自己这时候出去并不明智。鬼知道外面有没有安排神射手,自己跑得是快,可凡事总有个万一,这要是被箭射中,那可就丢人了。 不容钱通多想,一楼的楼梯处传来一阵蹬蹬蹬的急促脚步声,钱通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决定。也就几乎是在钱通藏好的同时,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紧跟着数人手持利刃鱼贯而入。 “咦?人呢?” “该死的,难不成是跑了?” “别着急,这是二楼,我们先前一直守在一楼楼梯那里,外面也没传出有人跳窗而走的动静,这采花贼肯定还在这屋里,仔细搜,房梁,床底,一处都不要放过。” 一阵翻箱倒柜的搜索过后,躲在藏身处的钱通就听有人道:“奇怪,藏哪去了?” “那个淫贼不会是会什么隐身术吧?” “扯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神奇的东西。你们都搜过了吗?” “搜过了,床底,房梁,衣柜,但凡是能藏人的地方,我们都一一搜过,可就是没发现人。” “不可能,那家伙肯定还藏在这屋里,只不过我们一时没想到。” “东主,要不然咱们干脆一把火烧了这里。” “胡说,你放火烧了这里,我师叔还不跟你玩命啊。” “那怎么办?” “唔……这屋里但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可始终没找到人……这床底你们搜过了吗?” “看过了,我们还用兵器在床底划拉过……” “来几个人,把床给我整个翻过来。” “啊?东主,这是为什么?” “你们方才说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但有个地方你们没搜过,就是这床板的背面。慢着,不用掀床,直接给我把这床拆了,我看这贼人再往哪藏。” 话音未落,床底忽然冒出一阵白烟,原本正在跟焦挺等人说话的张宝见状急忙叫道:“小声迷烟,通知外面的人加强戒备。” 也就在张宝说话的同时,床底蹿出一道人影,动作迅速的钻出了窗户,张宝见状不由大急,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身边一人也飞身跟出了窗户。 “追,快追!”张宝急忙吩咐一声,亲自追了出去。 要说轻功,张宝可是下过苦功的,不过他练轻功不是为了采花方便,而是为了保命。遇到危险的时候,身手再好也没有拥有一副好腿脚重要。 现如今的张宝,腿脚虽还比不过人称神驹子的马灵或是神行太保的戴宗,但真要论起来,大宋飞毛腿前十名里肯定有张宝一席之地。见马灵率先追了出去,担心马灵有失的张宝也随即带着从登州附近招来的几名“飞毛腿”跟了上去。 花了大概半柱香的工夫,张宝看到了跑在前面的马灵,还有跑在马灵前面的采花贼。马灵明显是没有发挥全部实力,要不然张宝也追不上。往前紧赶了几步追上马灵,不等张宝开口,马灵便开口解释道:“东主,我想看看这家伙的老巢在哪,还有没有同伙。” “这样啊,不过你这样跟着是没用的,前面那家伙已经有所察觉,肯定不会带你回他的藏身之地。这样,依你看来,我若是跟那个采花贼比,谁的腿脚更快?” “唔……不分上下。”马灵想了想后答道。 “既然这样,咱们换换,你藏身暗处悄悄跟上,而我会在追赶一阵后放过这贼。记得沿途留下记号,等那贼逃走以后,我会带人赶上。” “东主放心,属下明白。”马灵答应一声,随即哎呀一声,从房顶滚落了下去。原本跑在前头正寻思该如何摆脱身后追兵的钱通回头一看难对付的家伙竟然“马失前蹄”被房梁绊倒,心里不由大乐,当即加快脚步想要脱身。可很快他就发现身后还有一人在跟着,虽然追不上自己,但想要摆脱他也不容易。 “嗖~”看到跑在前头的采花贼忽然放慢了速度,张宝就心知有问题,提高了警惕。果不其然,一枚暗器夹杂着风声就奔张宝打了过来。不过张宝事先有了准备,想要躲避自然不困难。而钱通见自己失手也不气馁,随即又扔出一枚暗器。 这回扔的暗器速度不快,张宝伸手便接住了,摊开手掌一看,张宝不由乐了,竟然是一锭银子。没想到抓个贼还能有额外收入。 “哎~还有没有?再扔一个。”张宝冲着跑在前头的采花贼喊道。没想到这采花贼很听话,竟然真的又回身扔了一锭银子过来,口中更是叫道:“好汉,放我一马,我这里还有金子相赠。” “扔过来瞧瞧。”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钱通心里不由暗乐,取出三枚飞镖准备回身结果身后一直追着自己的贪财追兵。可就在他回身的一刹那,钱通的两只眼睛不由瞪大了,合着身后的追兵压根就没上当,反而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手弩正等着自己回头。 也就在钱通回头的一瞬间,张宝手里的手弩发射了,一次三发,三枚弩箭直奔钱通就射了过来,钱通急忙躲避,只是可惜躲过了两支,却没躲过最后一支,而且这一支射中的部位还叫人难以启齿,钱通的翘臀上插着一支弩箭,伴随着钱通的跑动上下晃动着。 “啊!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钱通惨叫一声,猛地止住了身形,回身恶狠狠的瞪着与他结下一箭之仇的张宝。 “你要干嘛?你怎么不跑了?”张宝也停步,慢条斯理的问道。 “跑?我干嘛要跑?” “怎么?认命了?” “哼!该认命的是你!”钱通冷笑一声,随即放开喉咙喊道:“师父救命啊,弟子快要叫人杀了。” “徒儿休慌!为师在此!”伴随着一声大吼,一个瘦高和尚从屋里窜到了院中,手里攥着一把金刚禅杖。张宝这时才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一座寺庙的屋顶。 “师父,你老人家快来救命啊,徒儿差点就叫这人给杀了。您看,血。”钱通就如同看到了救星,当即舍了张宝窜到院中那个瘦高和尚的跟前哭诉道。 “这位施主,老衲这厢有礼,不知劣徒因何事得罪了施主,令施主痛下杀手。”瘦高和尚先向张宝抬手施了一礼,随即一脸正色的质问张宝道。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肯定会认为是张宝理亏。 “这位大师有礼,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老衲法号净空。” “原来是净空大师,要说小可追赶令徒的原因,不知大师近几月可知在这登州闹得很凶的采花贼一事?” “难道施主要说老衲劣徒就是那采花贼?哼哼,可笑。”净空冷笑数声道。 “大师若是不信,小可也无可奈何。不过小可是从本州孙提辖家中一路追赶至此,大师不妨问问令徒,深更半夜不在家歇息,跑到孙提辖家中做什么?” “通儿,可有此事?” “师父明鉴,徒儿只是晚上睡不着,出外活动活动散散心,不想在路过孙提辖家时发现这人鬼鬼祟祟。徒儿本想要将其拿下,不想却不是此人的对手,而这人在胜了徒儿之后对徒儿穷追不舍,试图杀人灭口,还请师父莫要听信此人说辞,他才是那个采花贼。”钱通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呵呵……”张宝闻言怒极反笑,“大师若是觉得难以分辨真假,不妨稍候片刻,不需多久,便会有人前来捉拿令徒。大师若是不想被当做贼人同伙一并对待,最好别让令徒此时走开。” “哼!老衲不信自己徒儿,难道反要听信你这外人的言词?”净空冷哼一声,手里金刚禅杖一抖,冲着屋顶的张宝喝道:“你若是识相,那就乖乖下来束手就擒,否则休怪老衲手中金刚禅杖无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 虚以委蛇 偏听偏信是每个人都有的毛病,所不同的也就是程度的轻重。黄面菩提净空偏听偏信的程度明显挺严重,不过想想也无可厚非,一边是自己的爱徒,一边是头回见面的陌生人,换谁估计也会选择相信前者多过后者。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张宝习武的天赋并不算出众,而他也一直都有这份自知之明,所以才把主要精力放在锻炼轻功上,打不过总要跑得了不是。原本只有一个采花贼,张宝倒还不在乎,可眼下半路杀出个净空和尚,这下就有点棘手了。若只有净空一人,张宝打不过还能跑掉,可现在有个身法跟张宝不相上下的钱通负责拦截,张宝想要脱身也就不太容易。 万幸张宝不是一个人行动!之前听从张宝的建议藏身暗处等待时机的马灵一见张宝有了危险,当即也顾不得暗中跟踪钱通这个任务了,现身冲着追杀张宝的净空一声大喝:“秃驴!看法宝!” 佛道向来便没有亲如一家的时候,尤其是在大宋,由于宋徽宗赵佶尊道抑佛,以至于佛门的日子不太好过。正所谓柿子捡软的捏,和尚们不敢去怨恨当权者,道士也就成了和尚们的怨恨对象。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看到身穿道袍的马灵,净空的眼珠子顿时便红了,舍了张宝掉头就奔马灵扑了过来,而张宝也立马转身直奔钱通冲了过去。方才在躲闪净空疯狗式攻击的时候,钱通没少在旁边敲边鼓,如今净空叫马灵勾走了,剩下一个钱通,张宝不信自己会连一个采花贼都搞不定。 钱通明显没想到方才一味躲闪的张宝会突然发飙,稍一愣神的工夫,张宝已经冲至了眼前。见到张宝举着手中匕首向自己劈过来,钱通下意识的抬手去挡。随即就听一声金戈撞击,紧跟着钱通就是一声惨叫。 方才不躲闪,那是因为钱通对自己手腕上戴的护腕有信心,却不想张宝手里的匕首也不是凡物,再加上张宝是使得是全力,直接一下子便把钱通的右手齐腕给剁了下来。 听到爱徒的惨叫,净空连忙回头,正好看到张宝抬腿将受伤的钱通一脚踹下房顶,跌落在院中。 “住手!休伤吾徒!”净空急忙大喊一声,丢下马灵不顾,纵身跳下房顶,张宝见状连忙跃上房顶。就见净空赶到钱通身边,关心的问道:“徒儿,徒儿你怎么样了?” “师父,我的手,我的手……” “徒儿莫哭,为师定为你报仇。”净空安慰着钱通,同时撕下衣服下摆为钱通包扎伤口。此时外敌尚在,净空也只能为爱徒如此处理。等为钱通包扎好了伤口,净空捡起一旁的金刚禅杖,冷声对张宝喝道:“恶贼!受死!” 话音未落,原本紧闭的庙门被人冲外面撞开了,随即一大拨官兵鱼贯而入,孙立顶盔贯甲一马当先,一见院中情形,当即大喝一声道:“小宝休慌,师叔在此。” “师叔,休要放走这两个贼师徒。”张宝一见援兵到了,当即大声提醒道。 孙立闻言点点头,冲正凝神戒备的净空喝道:“贼秃,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哼,佛门清净地,这位施主因何带兵前来?” “大和尚,你说这是佛门清净地,那为何要收留那采花贼于此?方才你俩师徒相称,此时可莫要不认。”站在房顶的张宝开口喊道。 一听张宝提到了采花贼,孙立立刻来了精神,急忙问道:“小宝,那采花贼何在?” “师叔,侄儿一路跟过来,采花贼就是那个大和尚身后那人。此人右手已被侄儿斩掉,切莫放走了此贼。” “小宝放心,”孙立边说边将手一抬,随即一队弓弩手从两侧冲了过来,数十把军中劲弩瞄准了净空跟钱通。 “大和尚,识相的便立刻投降,若是胆敢反抗,休怪刀剑无眼。” “……这位将军,你若要拿采花贼,此时房顶那人才是,绝非我徒儿。” “哈哈哈……好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贼秃,来呀,与我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孙立闻言不由大笑,笑罢冷声吩咐左右道。 “你想包庇贼人,难道不怕佛祖的惩罚?” “佛祖若是知道他有你这样的糊涂门徒,恐怕会羞于见人。”孙立冷笑道:“你可知你所说的采花贼是何人?他名叫张宝,乃是大宋张家商行的家主,他会做采花贼?你怎么不干脆说他图谋造反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宝乍一听到孙立这样说,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泄露。好在他为人还算镇定,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等仔细观察了一番孙立的神色过后,张宝心里这才暗松口气。看来孙立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已经知道自己的大计划。 要说个人能力,孙立还是符合张宝的招人条件的。唯一遗憾的便是孙立的人品实在是不过关。他担任登州提辖官也有几个年头了,可他就是没想过要关照一下自己的亲戚。解珍、解宝虽然只是猎户,但身手还是不错,到军中做个百人将那是绰绰有余。而孙立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于解珍、解宝兄弟不管不问。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个连自己人都不知道去关照一下的人,就算你担心别人说你以权谋私,难道提供一个机会也办不到?而鉴于孙立上梁山后的表现,张宝也无意跟孙立套什么近乎。 水浒一百单八将,要说人缘最差的人里绝少不了孙立这一位。别看他位列地煞第三位,但真要是有事,愿意真心帮他的恐怕也只有他那位同胞兄弟孙新,至于其他人,恐怕只会冷眼旁观。 张宝并不在乎孙立,只要别坏自己的事,那就任凭孙立自生自灭去。对于梁山上的那些位降将,真正让张宝有好感的不超过五位,其中徐宁算是一个,这位顾家好男人,目前已经被张宝送去了耽罗岛负责练兵。 张宝在苏州斩了朱勔,毁了蔡京、梁师成等人在江南的最大一棵摇钱树。只是张宝有官家罩着,蔡京等人也不好找张宝的麻烦,作为负责保护张宝安全的徐宁,此事虽与他无关,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也就成了蔡京等人泄愤的对象。禁军金枪班教头的工作丢了,不过张宝随即便将徐宁给送去了耽罗岛。 要说徐宁这人的性格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意思,只要能跟家人在一起,他似乎对在哪都无所谓。而除了徐宁外,其余像是秦明、董平之流,张宝打一开始就没打算结识。董平不用说,一个有才无德的下三滥,而秦明,从他对待自己妻儿的态度便可以看出这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宋江前脚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后脚就因为娶了花荣的小妹而跟宋江称兄道弟,就这种人品,值得来往吗?当然眼下花荣的妹子跟张宝的结义四弟杨再兴已经“勾搭”在一起了,日后秦明或是宋江要是想要掺和,张宝肯定不答应。 也就在张宝意识“神游”的时候,院内的战斗已经结束。大宋的弓弩还是值得期待一下的,面对数十把劲弩,净空和尚虽有心反抗,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乖乖束手就擒。而他的倒霉徒弟钱通,也就此落网。 孙立擒获了这二人后大喜,这数月来登州城内叫这采花贼搅得人心不安,孙立也为此挨了知府大人好几回骂,这回可算是赶在期限到来之前抓住了这采花贼,这下不仅可以交差,更能得到知府大人的青睐,而这,才是孙立最想得到的。 若是说在职场,孙立的想法并没错,人在职场,会做事的不如会说话的,会说话的不如有背景的。不是说你个人能力优秀就一定能出人头地,关键还是要得到上司的赏识。孙立投梁山后也是沿用了这种职场的潜规则,只是他忽略了一点,梁山并非一个纯粹的名利场,聚在梁山上的多是义气为先,即便做不到,嘴上也喊得山响。而孙立为了尽快得到宋江的赏识,不惜出卖自己的同门,这种行为放在别处或许无人在意,可放在梁山这种宣扬哥们义气的地方,那就有点不合适了。哪怕是整日里把义气二字挂嘴边的宋江,也不敢将孙立引为心腹。宋江之所以能在梁山混得风生水起,究其原因便是他来往的人多是讲义气的人,而孙立的不讲义气,让宋江担心自己会在将来被孙立捅上一刀,一个连自己同门师兄弟都能出卖的人,谁敢相信? “小宝,这次多亏你了。”孙立一脸感激的对从房顶上跳下来的张宝道。 “师叔客气,小侄也是适逢其会。” “呵呵……也不知知府大人会赏赐你我什么?”孙立笑呵呵的说道。 “赏赐我倒是不在乎,我比较在意那个采花贼会是个什么下场。” “还能是什么下场,推到菜市口砍刀呗。” “那师叔可要留心些,这采花贼说不定还有同党,万一要是叫人把这对师徒给劫走了,到时你可能又要挨知府责难了。” “呵呵……我知道,你先回府歇息,我这就把人交给知府大人。”孙立闻言笑笑,对张宝道。 张宝也没心思要跟孙立抢这份功劳,就如他对孙立所讲的那样,他只是适逢其会,赶上了这事,官府的赏赐的确没被他放在眼里。听了孙立的话后,张宝当即带着马灵以及随后赶到的焦挺等人回了孙家。 这一晚闹得动静挺大,孙家附近的住户都被惊动了,当人们知道闹腾了数月的那个采花贼终于被逮到了以后,齐齐松了口气,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次日天一亮,张宝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鞭炮声吵醒,从焦挺那里得知,敢情是前些日子被采花贼钱通光顾过的一些受害者家属相约一起来孙家表示感谢来了。孙立不在家,孙立的妻子乐氏又是个妇道人家,张宝又不是孙家的人,乐和这个孙立的小舅子就不得不“抛头露面”,接待来访宾客。 不过让张宝没想到的是,在送走了登门的宾客以后,乐和愁眉苦脸的找到了自己。 “乐和兄弟,这是咋得了?”张宝纳闷的问道。 “还不都怨你!”乐和闻言眼神幽怨的横了张宝一眼道。 “好好说话,别乱飞眼,小心我揍你。我怎么你了?”张宝被乐和的飞眼给恶心的打了个冷颤,没好气的警告道。 “……要不是你让人在外面瞎传什么我是绝世美少年,至于现在让我被人看得头皮发麻,还不好发作吗?” “哦,这不是挺好嘛,前有潘安宋玉,今有我大宋乐和……” “呸!你试试被人当珍稀动物上下打量还评头论足。”乐和啐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我倒是想,只是这自身条件不是不够嘛。我说乐和兄弟,以后你就可以靠这张脸吃饭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像你一样,什么都不用干,靠一张脸就可以吃饱穿暖。” “我,我不想做个吃软饭的!”乐和被气得脸色发红,瞪着张宝吼道。 “哎呀~不想就不想呗,吼啥呀?既然你不想将来做个吃软饭的,那你就跟着我混吧,正好我手底下还缺人。” “我?我能帮你做什么?”乐和闻言一愣,困惑的问道。如今的张家早已不是过去无人问津的张家,张家如今招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要,那选拔的条件,不是一般得高。 “乐和兄弟,不要妄自菲薄,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只好还没找到能够发挥你才能的地方。” “……那不知你准备安排我做什么?” “唔……对于辽国你有没有兴趣?”张宝想了想,问乐和道。 “且慢!”乐和还没说话,门外传来孙立的声音,张宝回头一看,就见孙立快步走过来,笑着对张宝道:“小宝,挖人挖到师叔这里,不太合适吧?” “呵呵……小侄也就是这么一说,师叔要是不肯放人,那就当小侄方才什么都没说好了。”张宝闻言笑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敬而远之 用得上你时就笑脸相迎,用不着你时便不闻不问,对于这种人,最好敬而远之。登州城外,乐和有些尴尬的对张宝道:“张公子,我姐夫有事抽不开身,还望你莫怪。” “呵呵……”张宝闻言一笑,“乐和兄弟,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但自作聪明的人更多,我虽不敢自诩聪明人,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也不必为谁解释,他是何种人我比你更清楚。烦你回去转告他,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付出与收获永远是对等的,好自为之。” 说完张宝不待乐和言语,带着焦挺等人扬长而去,留下面露尴尬的乐和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前日张宝曾跟乐和开玩笑说想招揽乐和为自己做事,结果第二天孙立就为乐和谋了一个登州大牢小牢子这个职位。而在与张宝饮酒闲谈的时候,孙立也话里话外的透露出催促张宝赶紧上路,莫要耽搁了正事的意思。 张宝见状不由感到心寒,这桥拆的,真是分秒都不耽搁,没抓着采花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孙立关心老子的正事要紧。如今采花贼抓着了,就想起老子还有正事了? 既然孙立不愿留客,那张宝自然也不想继续赖在孙家,当即顺着孙立的话提出了告辞,而孙立却以公务在身为由,让小舅子乐和代替他为张宝送行。狗屁的公务在身!还不是忙着去登州知府面前表现。 鼠目寸光,说的就是孙立这种人!他以为张宝被朝廷收回了官职便不值得巴结了,却压根就没意识到张宝何曾在乎过朝廷的官职。而他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也恰好给了张宝一个与他彻底划清界限的理由。原本碍于同门的这层关系,张宝还真不好与孙立撕破脸,将来若是孙立走投无路前来相投,张宝还真不好将其拒之门外。但现在好了,有了孙立这次的过河拆桥,张宝将来不收留孙立也不会有人指责张宝的绝情。是孙立不义在先,张宝不愿收留也是人之常情。 临别时张宝对乐和所说的那番话,也是告诉孙立休要把别人当傻子。你不义,那就休怪我不仁,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必再有往来。不过以孙立的短浅目光,恐怕也不会在乎张宝要与他划清界限的举动。 自己的前途第一,其他都是虚谈!孙立才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他追求的是前途顺达,只要保证了这一条,让他干什么都愿意。 在听过乐和的复述以后,孙立只是嗤笑两声,随后便开始叮嘱乐和上任以后所需要注意的事情。对自己这个小舅子,孙立明显要比对跟自己有亲戚关系的解珍解宝要上心。不过在乐和的心里,却对孙立这位姐夫感到一阵阵的失望。张宝的话没被孙立当回事,但却叫乐和听到心里边去了。 离开了登州,张宝一行人经过数天的路程,这一日便到了清风寨外。守卫寨门的兵丁听说是花荣花知寨的朋友后不敢怠慢,赶忙进寨禀报,而张宝也不着急,留在寨门外等候花荣赶来。不过花荣还没等来,反倒是自己等人的身后来了一拨人。 “让开,让开!”开路的兵丁大声呼喝,引来焦挺等人的不满,只不过张宝没发话,焦挺等人也不好发作,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那些没事找茬的兵丁。 “你等何人?不知此乃何地?还不速速散去!”一人从马车里走下来,打着官腔呵斥焦挺等人道。 “刘知寨,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张宝开口打招呼道。 刘高本还有点纳闷,一见到张宝不由一愣,连忙揉了揉眼睛,面露惊喜的说道:“哎呀~原来是张公子,还请恕刘某眼拙,不知贵人在此。” 刘高不通武艺,是清风寨的文知寨,掌管寨中一切钱粮用度,消息灵通那是必须的。对于张宝的大名,刘高可比花荣要知道得多,而且花荣关心的只是张宝所做事情的好坏,而刘高则是看到了这些事情背后多隐藏的一些东西。比如张宝苏州斩朱勔一事,花荣只是因为张宝为民除害而对张宝感到敬佩,而刘高,却从这件事中看到了张宝在当今官家心目中的地位。按理说朱勔是当今官家身边一个办事得利的奴才,张宝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该给官家留一点颜面,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要杀朱勔,至少也该得到官家的允许才可以动手。可张宝却是丝毫不顾官家的颜面就将朱勔给宰了。 而更让刘高感到惊讶的,还是官家在朱勔死后对待张宝的态度,关进大牢,回家闭门思过,这些惩罚虽然听起来似乎挺严重,可除此之外,张宝并没有伤到一根毫毛。虽说朝廷收回了张宝现在的官职,可并没有说不允许张宝参加科举,而这也就意味着,张宝丢官只是暂时的,只要圣眷不衰,将来更上一层楼也不奇怪。 刘高不敢怠慢张宝,别说他现在只是清风寨的一个文知寨,就算是他升官成了青州知府,面对简在帝心的张宝,他也只能小心伺候着。 “张公子为何不进去?”刘高热情的问道。 “哦,我在等花知寨前来接我,刘知寨若是有事,不妨先进去,等闲暇时小可再去登门拜访。”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心里知道刘高是个什么货色,不过人家热情相待,张宝也不好太冷淡,笑着对刘高道。 “既如此,那下官就先进去了,晚上再为张公子摆酒接风。” “好,好,有劳刘知寨,晚上小可若是无事,一定前去叨扰一番。”张宝随口答道。不想刘高却当了真,当即顺杆往上爬,不等张宝找借口回绝便走了,张宝见状只能叹了口气,决定晚上去刘家走一遭。 也就在刘高走后没多久,花荣带着杨再兴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到张宝,杨再兴很是高兴,疾步上前问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路过这里,便顺道过来看看你,怎么样?没有为了儿女私情而荒废了学业吧?”张宝笑着问杨再兴道。 “二哥,瞧你说的,小弟岂是那种人。”杨再兴红着脸答道。 “哎呀~不容易,没想到过去傻大胆的四弟竟然也知道害羞啦,这要是让三弟知道,他准保得大吃一惊。” “二哥,你不是常说人都是会变得嘛,小弟会变也是正常。对了二哥,三哥呢?”杨再兴转移话题的问道。 听杨再兴提到了高宠,张宝不由叹了口气,“不知道,算算时间也快有一年没见到他了。之前在汴梁的时候那小子说想要出去涨涨见识然后不告而别。一开始还能收到他写的几封书信,可到后来就没他的音讯了。” “不会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吧?” “呸!呸!瞎话什么呢?以他的武艺,能遇上什么不测?我估计是有什么事缠上了他,让他无暇分身。算了,不说他了,反正以他的本事,这天下哪里都可去得,他迟早都会回来跟咱们兄弟团聚。” “二哥说的是,花大哥,咱们回去吧,免得让嫂嫂等人着急。”杨再兴附和了一句,随后对一旁的花荣道。 “呵呵……张宝兄弟,咱们先回家,然后再好好叙叙旧。”花荣笑着对张宝道。 花荣热情相邀,张宝自然不会拒绝,他这次来清风寨的目的,一是探望杨再兴,帮杨再兴把终身大事定下,反正杨再兴他爹已经把这事托付给他,就算不是马上把花小妹迎娶过门,先把亲订下,等过上几年再把人接走也不是不可以。二是来探探花荣的口风,想花荣这种即忠心又有本事的人,留给宋江可惜了。 酒这种东西,是最容易促进彼此关系的东西,一顿酒喝下来,不胜酒力的花荣便被喝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而借着这股酒劲,张宝也为杨再兴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作为男方的代表,张宝与女方代表花荣交换了杨再兴跟花小妹的生辰八字,约定三年以后,杨再兴会前来清风寨迎娶花小妹过门。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杨再兴不能继续留在清风寨了,他必须要跟着张宝离开,等到三年以后再来。杨再兴对此虽有些不舍,但为了娶媳妇,也只好同意了。 中午一场酒,花荣被喝倒了,杨再兴忙着跟花小妹告别,张宝也就暂时得了自由,等到了傍晚,张宝跟花荣的妻子说了一声后便带着焦挺去了刘高的家。刘高本以为张宝今晚不会来,不想张宝如约而至,这让刘高不由受宠若惊,急忙一面命人赶紧准备酒席一面将张宝迎进了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与刘高相互吹捧了对方一阵过后,张宝便说起了自己此来的正事。 刘高并非正人君子,而与他打交道,也不像跟正人君子打交道那般累。刘高爱钱,而张宝恰巧不缺跟刘高搞好关系的那点小钱。而之所以要给刘高钱,还是因为张宝的四弟杨再兴。杨再兴并没有官身,严格来说他只是一个白身,清风寨是军事驻地,像杨再兴这样身份的人是不能长久逗留在这里的。虽说花荣要留他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刘知寨坚持要赶杨再兴走,杨再兴也是不能留在清风寨的。 而刘高之所以没有赶走杨再兴,归结原因就只有一个,钱。张宝之前在离开清风寨的时候曾经送给刘高一笔钱,作为杨再兴留在清风寨的费用。刘高见钱眼开,也就没有为了杨再兴的事去给花荣添堵。 眼下杨再兴虽然马上就要跟张宝离开清风寨了,但张宝觉得刘高还能派上用场,无非就是一点小钱,花了也就花了,指不定将来就能派上用场。 当月上树梢的时候,张宝辞别了刘高,带着焦挺返回花荣家。此时张宝人在清风寨,而清风寨是军营,贼人就算胆子再大,轻易也不敢在军营里出没。可让张宝没想到的是,这世上还真是有胆大包天的贼,不仅出现在军营里,还拦住了张宝的去路。 “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我的去路?”张宝警惕的问道。 “……”对面的贼一身夜行衣,上下打量了张宝一番后,沉声问道:“你便是张宝?” “正是小可,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我徒儿现在何处?” “……不知令徒姓甚名谁?”张宝闻言一愣,随即询问道。 “她叫莫秋烟,你不会说你不认识她吧?” “呃……小可倒是的确认识一个名叫莫秋烟的女子,只是你又如何证明她是你的徒弟?”张宝怀疑的问对方道。 “哼,倒是挺精明。你若不信,那就带我去见她,到时自知。” “那还请前辈宽限几日,我与此地的花知寨要好,想在此多盘桓几日。” “……盘桓几日?” “呃……三日便可。” “三日后我再来寻你。”话音刚落,张宝就感觉眼前人影一动,竟然就此不见了踪迹。一旁的焦挺见状不由咋舌道:“我的乖乖,方才我们不是见鬼了吧?” “别瞎说,莫姐姐的轻功就是一绝,不过跟方才那人比,还是稍逊一筹。看来那人说是莫姐姐的师父不是瞎说,就是不知他找莫姐姐要干什么。”张宝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会是想要给莫姑娘说亲吧?要说莫姑娘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焦挺也跟着随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唔……倒是的确有这个可能,就是不知道莫姐姐瞧上谁了?最好是咱们张家的人,要不然咱家的香水秘方搞不好就要被别人得去了。” “你若是怕独家秘方泄密,何不将那莫秋烟直接娶过门?”身背后忽然传来的人声吓了张宝跟焦挺一大跳,二人急忙回头去看,就见方才拦住二人去路的那人此时正站在他二人的身后。 “鬼呀~”张宝怪叫一声,张牙舞爪的就奔花荣家的方向跑去。没办法,太吓人,本以为那人已经离开,没想到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而且张宝、焦挺都是习武之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这种藏行匿影的本事,实在是叫人感到一阵恐惧。 第一百三十五章 知人善用 “前辈,你渴不渴?” “前辈,你饿不饿?” “前辈,你累不累?” 在离开清风寨返回汴梁的路上,张宝对着新加入队伍的一中年大叔大献殷勤,嘘寒问暖,可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被张宝称为前辈的中年大叔轻哼一声,丝毫不给张宝留情面,而张宝此时也丝毫压根没把自己的脸面当回事,对于中年大叔的讥讽只当没听见,依旧笑嘻嘻的点头附和道:“前辈所言甚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宝如此一说,中年大叔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又哼一声,不再理睬张宝。 不是张宝骨子犯贱,实在是张宝对中年大叔那手点穴的本事眼热。按理说四弟杨再兴的本事如今已算不错,即便对上了清风寨的花荣,那也是稳占上风,待到假以时日,身体完全长成弥补了气力不足这个问题,那就是又一员林冲、鲁智深般的猛将。可就是这样一位未来的万人敌,叫张宝口中的这位前辈给一指头点上,半天动弹不得。 中国功夫向来就有神奇一说,张宝上辈子就对功夫十分向往,后来到了大宋,拜师周侗以后,张宝才发现后世那些听起来即威风又好听的功夫都是人编的,压根就不存在。功夫是存在的,但并没有那么神奇,像什么降龙十八掌,九阳神功,一阳指等等等等,作为武学大师的周侗压根连听都没听过。 但这回张宝亲眼看到了点穴手的存在,杨再兴是自己的兄弟,总不可能帮着外人一块蒙骗自己,既然不是骗,那就是真的。要是能学会这手本事,将来跟人对阵的时候,唰唰几指头点过去,搞定!……多帅呀。 看一件事做的是否值得,就看当事人自己觉得值不值?虽然中年大叔对张宝没个好脸色,但张宝不在乎,只要能学会点穴手,丢点脸面算什么?! 也或许是张宝的诚心打动了罗一指,又可能是罗一指受不了张宝没皮没脸的纠缠,在离开清风寨七天以后,罗一指终于答应传授张宝点穴这门功夫,不过他也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被张宝认作干姐姐的莫秋烟的终身大事。 罗一指便是莫秋烟的师父,对于这一点张宝还真是有点没想到。莫秋烟自小便被师父收养,张宝本以为莫秋烟的师父是个能做爷爷辈的老头,没想到会这么年轻,过了今年也才刚四十,今年莫姐姐才二十有二,也就是说,罗一指是在十八岁的时候收养的莫姐姐。 “师父放心,师姐的终身大事就包在徒儿我的身上,张家如今有钱有势,师姐想要什么样的都能找来。”张宝拍着胸脯跟罗一指保证道。 “如此最好,不过切记,一定要秋烟自己喜欢。” “徒儿明白。师父,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授课了?”张宝迫不及待的问道。 “……也好,那你就先把这幅经络图拿去背熟。”罗一指有些无奈的看了张宝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副用布帛记录的图递给了张宝。 “多谢师父,那徒儿就不打扰师父了。” 兴趣,是大多数成功者能够成功的动力。若是不感兴趣,那自然不会上心,可若是感兴趣,那就往往能够出现事半功倍的效果。罗一指本以为张宝要记熟经络图需要一段时间,自己也能耳根清净几天,不想再把经络图交给张宝的第三天,张宝就兴冲冲的跑来告诉罗一指,自己记熟了。 “你记熟了?那为师倒要考考你。” “师父不必那么麻烦,徒儿直接当着师父的面画一份经络图出来就是。”张宝说着便在马车小桌上摊开一张纸,又取出炭笔开始默画。看着经络图在张宝手中的炭笔下一点一点被画出来,罗一指不由感到一阵震惊。 聪明徒弟谁都喜欢,罗一指同样也不例外。之前还存着敷衍了事的心思,但此时见张宝如此用心,罗一指不由动了认真教授的念头。 “光记住经络图中那些穴位还不够,你还需要知道每一处穴位会起到什么作用。这本书你也拿去,好生牢记。”罗一指边说边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张宝。 张宝连忙双手接过,口中恭敬的答道:“多谢师父教诲。” …… 大名府,卢俊义府上 对于路过大名府还不忘来拜访一番的张宝,卢俊义是热烈欢迎的。卢俊义也不是个老实安分的主,当年与林冲一道参与朝廷对西夏一战,说明卢俊义也有一份建功立业之心。只是后来对朝廷感到失望,这才心灰意冷,回到大名府打算做个富家翁。 卢俊义是骄傲的,不想与奸臣做鹰犬,宁愿独善其身。只是命运却对卢俊义不公,河北枪棒无双的名头导致卢俊义被梁山盯上,一场大难过后,卢俊义本来依仗的卢家家业毁于一旦,当时的他除了上梁山外,已经别无选择。之所以后来与梁山苟且,那也是梁山接受朝廷诏安,让卢俊义看到了重振家业的那一丁点希望。 身为卢家家主,有责任也有义务不让家业凋零,哪怕是家道中落,也不能中落在自己手中。梁山受朝廷诏安后东征西讨,卢俊义很是卖力,并不是为了梁山上的哥们义气,他一个被梁山坑的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有个鬼的义气!他之所以选择同流合污,唯一的原因便是重振家业,希望可以凭借自身的本事为卢家再积累下一份家业。 征讨方腊结束后卢俊义之所以拒绝燕青的提议功成身退,除了卢俊义的性格有些刚愎外,又何尝不是卢俊义对重振家业的一丝执念作祟?可惜卢俊义最终还是悲剧了,纵观卢俊义的一生,除了燕青这个最后才选择离他而去的忠仆外,他几乎就没遇到过好人,也难怪后世说卢俊义就是整个水浒传中最大的茶几,上面摆满了悲剧。 不过随着张宝的介入,卢俊义的人生轨迹似乎也跟着发生了变化。水浒传中的卢俊义没有后嗣留下,但此时的卢俊义却已经快有孩子了,卢俊义的夫人贾氏眼下已经怀抱六月,再过上四个月,张宝的第一个干儿子或是干女儿就将出世。 “小宝,你嫂嫂能身怀有孕,这事还真是多亏了你。”卢俊义笑着对张宝道谢道。 “师兄说这话就见外了,小弟也不过是帮了点小忙,为师兄跟嫂嫂穿针引线请了宫中御医而已。”张宝笑嘻嘻的答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于家族的传承,任何人都重视,身为皇家,比寻常人也更重视。术业有专攻,宫中御医别的科目或许不如民间医者,但要说到妇科,那绝对是个中翘楚。张宝与宫中相熟,甚至能够在宫里随意走动,别人请不动宫中的御医,可对张宝来讲却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前两年卢俊义携妻来汴梁探望师父师母的机会,张宝便请宫中御医出面为卢俊义夫妇出诊了一番,留下了两个药方,结果两年以后,卢俊义夫妇已经快要出成果了。 而卢俊义对于张宝先前的帮助,也是心存感激。还是那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其是像卢俊义这样家大业大的人家,无后是最严重的一个问题。如今这个问题得以解决,让卢俊义对张宝生出愿意为其赴汤蹈火的念头也就不奇怪了。 “师兄,咱们师兄弟之间就不要总是谢来谢去了吧?总这样反倒显得生分,师兄要老这样,那小弟是不是还要多谢师兄将卞祥那样一位好汉推荐给我?”张宝阻止了卢俊义又一次的感谢后笑道。 听张宝提到卞祥,卢俊义不由问道:“小宝,你已经见过卞祥了?” “见过了呀,不瞒师兄,小弟已经让卞祥独挡一面,命其前往饮马川新练一军。” “他?行吗?” “怎么不行?卞祥武艺出众,相信师兄心里也有数,他所欠缺的无非就是一些经验而已。” “呵呵……既然你如此看好他,那为兄也就不说了。不过小宝,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可否跟师兄明言?”卢俊义话锋一转,问张宝道。 “师兄难道不知?” “……为师只知你所图甚大,眼下无有外人,可否向为兄露个底。”卢俊义摇摇头,对张宝道。 “唔……师兄不是外人,既然师兄问了,那小弟就告诉师兄一些。小弟的确是在暗中招兵买马,不过对于造反一事,小弟眼下并没兴趣。” “那你招兵买马作甚?” “师兄,小弟问你,对于当今朝廷,你有何看法?” “呃……这个……” “师兄要是不好回答,那小弟就换个问题,以师兄之见,当今朝廷能否收复汉家故地?” “这个……不能。难不成你打算代替朝廷去收复那些汉家故地?” “师兄,说代替也不是不可以,但小弟更愿意说成是自己去开疆扩土。大宋以文治武,师父那样有本事的一个人,可就因为朝廷的缘故,让他有志难伸,只能虚度光阴。小弟对当今朝廷不抱幻想,也不指望朝廷能够忽然奋发图强。求人不如求己,小弟打算先取海外一地作为基业,然后带领一批志同道合之人一同去开创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 “小宝,你还真是敢想。” “呵呵……师兄,小弟不仅敢想,而且敢做。既然今日话说到这了,那小弟也就不瞒师兄,如今与高丽比邻的耽罗岛已是小弟的囊中之物,明年秋后,小弟就要对高丽执行一次斩首行动,挑动高丽内乱,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那你安排人在二龙山落草练兵,也是在为高丽那一战做准备?” “当然,而且除了二龙山外,四明山、登云山、饮马川也皆是小弟的练兵之地。人马聚众过多容易引起朝廷的注意,所以小弟以营为单位,化整为零,等到需要出战之时,各处再调动人马汇集即可。” “你倒是考虑周详,那这事师父是否知晓?” “知道啊,小弟自始至终就没瞒过师父,想必师父也对当今朝廷感到失望,所以他从未反对过小弟。” “那你如今手头究竟有多少人马?”卢俊义又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唔……这个小弟要算算……水军两万,二龙山、四明山能各出两千人,登云山、饮马川能各出一千,还有耽罗岛上十万百姓,怎么着五千人总是能够有的……师兄,差不多能有个三、四万吧。明年秋后征战高丽只是打一场奇袭战,有这些人应该足够了,而且小弟还有破城利器,短时间内控制开京不成问题。” “呵呵……你倒是挺自信,那为兄问你,若是为兄也想要助你一臂之力,不知你可欢迎?”卢俊义笑了笑,问张宝道。 “……师兄,你方才说啥?小弟没听清。” “为兄方才说,想要助你一臂之力,你可欢迎?” “欢迎,热烈欢迎。师兄的能耐小弟自是清楚,独领一军完全没问题,只是师兄家大业大,而且嫂子再过几月就要临盆……师兄,小弟要干的可是会掉脑袋的事情。” “呵呵……这点你无须担心。为兄也不瞒你,若是贪图享乐,为兄当年又何必要拜名师苦练武艺?只是如你所言,当今朝廷为兄同样也瞧不上。眼下既然你有意在海外另起炉灶,开创一番事业,那为兄又岂能坐视?” “师兄愿来助小弟一臂之力,小弟自是欢迎,只是师兄家大业大,又是大名府名人,若是抛家舍业落草为寇,这似乎不合常理。唔……师兄若是想要练兵,看来就不能走二龙山的路子,还需要另寻他途。” “哦?小宝言之有理,那这事就听从小宝安排好了。” “……师兄,你倒是挺会做甩手掌柜的。不过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小弟,师兄不能落草,那就在大名府花钱上下打点一下弄个团练使当当,这对家大业大的卢员外来讲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抢占梁山 以卢俊义大名府首富的身份,花钱买个官当当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张宝忽略了一点,虽然买官可以让卢俊义名正言顺的掌握兵权,但即便是有了兵权,这兵马调动依旧没办法随心所欲,而这就比不上占山为王自由了。 好在有许贯忠,与卢俊义一样,许贯忠同样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主,在对当今朝廷感到失望以后,许贯忠与卢俊义的选择一样,洁身自好,不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但这并不意味着许贯忠就甘心自己平生所学就此荒废,若是有机会能够让他一展抱负,那他还是会心动的。 张宝已经付诸于行动的想法确实打动了许贯忠,若不是张宝的推荐,许贯忠老母的病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痊愈。许贯忠一为报恩,二为一展抱负,张宝也就没费多少口水便将许贯忠招揽过来。而许贯忠给张宝的第一份见面礼便是反对张宝建议卢俊义花钱买官一事。 张宝对此倒是一点都不生气,许贯忠反对的理由很充分,张宝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只是对许贯忠提议占梁山落草一事还有些犹豫,而许贯忠和卢俊义对此都感到不解。 “东主,那梁山位于大泽当中,四面环水便是天然的屏障,若是能够以此地为基业,只要有一支水军可用,那朝廷便无可奈何,你又为何迟疑不决?”许贯忠不解的问张宝道。 “贯忠,我只是担心枪打出头鸟,梁山的确是个适宜藏兵之地,但树大招风,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看出了在梁山落草的好处。你有所不知,此时占据梁山的王伦一伙,背后是有人指使,否则以王伦一介书生,何必放着正道不走偏偏选择落草为寇。” “听东主这意思,你知道那王伦背后是受何人指使?” “嗯,正是那河北沧州的柴大官人。昔日我路过柴家庄时曾与柴进打过交道,一次酒醉之后,柴进酒后失言,告诉我梁山王伦便是受他指使才在梁山落草,不过那王伦也不是个讲义气的主,在梁山落草以后,似有摆脱柴进控制的迹象,柴进当时跟我说起此事时也就跟抱怨一样。” “既然那王伦试图摆脱柴进的控制,那此时我们去占了,想必柴进也不会说什么。东主,你是不是担心占了梁山以后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嗯,正是有这个担心。这天下若是任由这帮君臣继续胡搞下去,有人造反那是迟早的事。而梁山得天独厚的环境很有可能便会被那些贼人视作根据地,可这样一来,朝廷势必便会把注意力放到梁山。我并不打算参与造大宋的反,所以能不引起朝廷的注意,那就尽量不要引起。” “东主此言差矣。”许贯忠闻言正色道:“为不引起朝廷日后的注意便放弃如此绝佳的一处藏兵之地,殊为不智。如今大宋水军可说东主一家独大,即便朝廷因此生出担忧,但东主尚有官面上的身份作为依仗,只要虚以委蛇,想必朝廷也不会过分逼迫。而且东主莫忘了,我等虽志在海外,但大宋却是你我根基所在,将来若是与朝廷翻脸,梁山就是我等重回大宋的起点。” “唔……那依贯忠的意见,我当如何夺取梁山?”许贯忠最后一句话提醒了张宝,张宝虽将耽罗岛视为自家霸业的起点,但耽罗岛终归不属于大宋,在大多数人的心里,并不会将其视为根源,顶多算是一块跳板,若是有可能,重回大宋依旧是大多数人的愿望。 “梁山如今势弱,首领王伦不过一介书生,手底下的杜迁、宋万也不过是无名之辈,唯一依仗便是那八百里水泊,但东主手中有水军悍卒,想要杀上梁山也并非什么难事,不是吗?” “……照你的意思是直接杀上去?” “当然,难道东主连剿灭梁山一伙不成气候的草寇的信心都没有?” “呃……也是,若是连王伦一帮人都对付不了,那还谈什么霸业。只是取了梁山以后,咱们要以何面目示人呢?是占山为王的草寇还是继续打着水军的名义拥有个官方的身份?” 许贯忠闻言道:“东主既然不想过早与朝廷翻脸,张家又有朝廷默许的资格,那不如就继续借用水军的名义,以训练水军为名,将梁山变成张家的水寨。八百里水泊,正好可以用来训练新兵。” “也好,就如贯忠所言,到时还要麻烦师兄代为操劳,坐镇梁山。” “好说,好说,小宝只管放心。贯忠,那你觉得我们何时动手合适?”卢俊义闻言笑笑,问许贯忠道。 “唔……师出要有名,既然东主手里有水军作为依仗,那不如咱们演出戏给梁山附近的郓城县看看。东主以为如何?” “甚好,待我书信一封调成贵、翟源两兄弟前来听候贯忠的差遣。”张宝闻言笑道。 上赶子不是买卖!表现的太过热情,反倒容易引人怀疑。与其主动请缨要替郓城县除去梁山那个隐患,倒不如让郓城县主动来求张宝相助。可如何让郓城县来求张宝呢?那自然就要看许贯忠的手段。 梁山的王伦并不是个野心很大的主,虽被柴进欺骗误入了歧途,但落草以后王伦也认命了,只想要守着梁山这块一亩三分地过完下半辈子,除了偶尔派人下山打劫一下过往的客商,对梁山附近的县城倒是相安无事。 可最近几天王伦的心情很糟,据安排在水泊附近的喽啰回报,这几日有一股打着梁山旗号的劫匪在梁山附近活动,洗劫了不少村落,以至于官府对梁山提高了警惕。可这事王伦心里明白的很,他是梁山寨主,有没有人下山“公干”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既然不是自己的人干的事,那王伦自然也就猜到这是有人想要陷害他。 让王伦感到糟心的便是他是贼,即便他有心去跟郓城县令解释不是他干的,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 “到底是哪个王八想害老子?”当强人久了,原本一嘴之乎者也的王伦也变得张口闭口的老子长,老子短。分别坐在左右下首的杜迁、宋万低头不语,谁也不搭茬。杜迁在上山之前是个账房先生,因为做假账被人发现,混不下去了只好上了梁山;而宋万在上山之前是个厨子,因为身材高大,整日工作的地方又是烟雾弥漫的后厨,结果还被他混到一个云里金刚的绰号,只是可惜因为一次工作疏忽,害得来吃饭的县令大人上吐下泻差点挂了,这才不得不跑路上了梁山。 杜迁、宋万都不是可托大事的英才,王伦能容得下这两人在梁山也是因为这二人听话的缘故。只不过到了此时,王伦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招人的标准定的太高,以至于现在想要找个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以前还有个身份待定的朱贵,可就因为王伦拖得太久,以至于朱贵转投了别人。 “哥哥,我二人听你的。”杜迁如平时一样开口对王伦道。 “听我的?哼,我要有主意,还用得着把你们找来吗?”王伦冷哼一声道。 “哥哥,既然是别人冒着我们的名去洗劫附近的人,那我们不如把这事跟人解释清楚……” “跟谁解释?你去还是我去?去了还能回来吗?”王伦没好气的打断宋万的话问道。 “呃……那哥哥说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别人把屎扣我们头上吧?” “扣屎还是次要的,我如今就担心官府会因此派兵前来清剿我梁山。”王伦担忧的说道。 “哥哥莫要为此担心,我梁山四面环水,官兵上不来。”杜迁闻言为王伦解心宽道。 可惜王伦却不这么认为,没好气的道:“那是以前,万一官府找来张家水军,到时我等如何是好?” 自打张家在石碣村建立水寨开始训练水军,王伦就每睡过一天安稳觉。好不容易盼着张家的水军另寻地方下寨,可谁能保证张家水军不会去而复返。 “哥哥,你说会不会是张家不想离开此地,所以故意命人假扮我等袭扰附近百姓,然后好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宋万忽然灵光一闪,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只是王伦却并没有把宋万的猜测当真,闻言嗤笑一声,“宋万,张家水军也是官军,他若是想要留在这梁山水泊,压根就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事情也向着王伦所担心的方向在发展,遭受“梁山贼寇”洗劫的各村富户咽不下这口气,联名向郓城县县令施压,请求县令出兵剿灭梁山王伦一伙,还他们这些人一个公道。郓城县县令受不住士绅的压力,只得答应。不过郓城县周围除了张家留在石碣村的部分人马外,也没有能够敌得过梁山贼寇的人马,此时要剿匪,郓城县令自然也就找上了门。 “此事我等做不得主,需问过我家东主方能答复老父母。”已经赶到石碣村有月余的许贯忠故意对亲自登门的郓城县令道。 “哼,我家大人亲自登门相请,尔等不要不识抬举。”随同县令一同前来的雷横见许贯忠推脱当即冷哼一声道。 听到雷横的话,郓城县令的脸色不由微变,不等许贯忠开口便抢先呵斥道:“此处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还不与我滚出去!” 马屁没拍好的雷横有心发作又不敢,只好恶狠狠的瞪了许贯忠一眼,低头退了出去。郓城县令这才对许贯忠歉意的说道:“许公子莫怪,此人一向粗鲁,不通礼数,不知张大人的答复何时能送到?” 看到郓城县令脸上堆笑,许贯忠也就暂时放过了无礼的雷横,温言答道:“我家东主一向对朝廷忠心,既然老父母开口相请,他大概也不会寻理由推脱此事。不如我这里先命人准备起来,等到我家东主回复一到,我便率部还郓城县一片安宁。” “如此最好,不知许公子可还有其他要求?” “唔……梁山贼寇所依仗的不过是八百里水泊,有我张家水军出马,梁山贼寇的优势自然不复存在。我观方才那人对老父母的训斥心怀不满,未免节外生枝,此次征讨还望老父母允我张家水军一力承担,郓城方面只需提供大军出动所需粮饷犒赏即可。不知老父母意下如何?” “好,好,皆听许公子的。”郓城县令正犯愁派谁随军出战,此时见许贯忠要求独自承担,他高兴还来不及。花钱买平安,这似乎已经成为大宋官场达成的共识,些许钱财而已,反正又不是要他自己掏腰包。 与许贯忠约定了出兵的具体事宜,双方约好,只要张家水军的主人张宝的回复书信一到,张家水军便会出兵清剿梁山贼寇,而郓城县则负责此次出兵的粮饷犒赏。 在回城的路上,郓城县令语重心长的警告雷横道:“雷都头,张家水军虽在我郓城境内,但你记住,张家水军却不是你一个小小都头便可以拿捏的。别说是你,就算是我遇到了张家的家主张宝,那也不敢得罪。你若不想日后横遭不测,那最好放聪明些。” “……多谢大人提醒。”雷横不敢惹顶头上司,只好虚心感谢上司的提点。但这心里面,还是对张家水军今日的无礼怀恨在心。 人一膨胀就容易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谁。雷横在郓城县也算是一个能够横着走的人物,整个郓城县,除了县令、押司宋江以及同为都头的朱仝外,还没谁敢得罪插翅虎雷横。被底下的人吹捧久了,雷横也就觉得自己是号人物,谁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谁要是敢不给,那雷横就觉得丢了脸面,想要报复回来。 而事实上许贯忠压根就没把雷横放在眼里,对于郓城县及其周边都有哪些位“英雄好汉”,许贯忠心知肚明,也知道在这些人里,没有与他志同道合的同路人,许贯忠也就没必要跟个贪污受贿的都头客气。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里求才 王伦,一个屡试不中的落第秀才,当初若不是被柴进看上,搞不好已经饿死街头。而柴进当初看上王伦也并不是看中王伦的才能,而是认为似王伦这类人好控制,即便出了什么意外,对自身也不会构成什么影响。 让王伦上梁山落草,为柴家预留一条后路,这只是柴进闲暇时所做的一种尝试,在发现王伦生出“不臣之心”以后,柴进便断了对梁山的资助,并未为此感到有多愤怒,顶多也就是有些郁闷。 如今梁山有难,身为梁山之主的王伦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御敌,而是思考自己的退路。张家的水军并没有隐藏行踪,得知张家水军的兵马调动频繁,王伦不由也慌了。他并没有意识到死守方有一丝生机,在知道张家水军有意对梁山出兵的消息以后,王伦首先想到的便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王伦本就不是绿林中人,只是当初受人蒙骗,这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现如今面临生死关头,求生的念头顿时充斥了王伦的大脑。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人的本能反应是躲避而不是迎难而上。王伦并非意志坚忍不拔,不惧任何危险的勇士,在发现过去的梁山屏障已经不顶用以后,王伦想到的唯一念头便是逃,并且付诸了行动。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王伦独自一人带着这几年积攒的金银细软,驾着一条小船离开了梁山。他本想就此隐姓埋名,手中的钱财足够他衣食无忧的过完下辈子。只是合该他倒霉,就在他出逃的那一晚,恰好也是许贯忠乘船前来观察敌情的时候。 次日清晨,当杜迁、宋万跑来寻王伦商量对策的时候,才得知王伦昨晚彻夜未归,随后找人一盘问,王伦跑路的消息也就在梁山上传开了。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此时的梁山上本就没有什么能当家作主的人,王伦也就是占了一个首领的便宜。可如今王伦率先跑路了,剩下的人自然也就作鸟兽散。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难道非要等到官兵攻上了梁山再跑?可那时再跑可就晚了! 杜迁、宋万无心去管那些正各自收拾行囊准备跑路的喽啰,二人也需要为自己的退路考虑。眼下王伦已经跑了,他们这些人继续留在梁山已经没有意义。二人此时能做的,便是收拾细软带着亲信另寻山头安家落户。 大难临头,各人顾个人,杜迁、宋万分头行事,一面召集亲信一面收拾行囊,准备把能带走的都带走,可这样一来,二人的速度必然就没那些独自逃生的喽啰动作快。等他们二人准备停当准备带着人驾船离开的时候,张家水军的战船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杜迁哥哥,这下可如何是好?”宋万惊慌的问杜迁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杜迁苦着脸答道。 梁山此时并没有什么大船,平时所用也多是附近渔民所用的那种渔船,一船顶多装个十来人,那样也已经是满满当当。面对张家水军所用的刀鱼船,梁山众人没有丝毫胜算。 “投降不杀!”伴随着张家水军士卒的呼喝警告,没来得及逃走的杜迁、宋万明智的放弃了抵抗,乖乖做了俘虏,而这样一来,也让杜迁、宋万看到了之前独自逃走却倒霉的配上张家水军的王伦。 “王伦,你,你……”杜迁惊讶的问道。 “别你了,我也没跑了。”王伦神情沮丧的说道。 梁山贼寇不战自溃,这倒是有些超出了许贯忠的预料。在昨夜擒住王伦以后,许贯忠便心生一计,准备天亮以后带人上岛,逼迫梁山贼众束手就擒。即便梁山贼众不肯缴械,知道自家首领昨夜舍弃他们独自逃走,对梁山贼众的士气也会是个巨大打击。 只是没想到王伦在梁山上是如此不得人心,还没等许贯忠带人上岛,梁山贼众已经开始作鸟兽散,若是许贯忠再晚来一会,搞不好梁山就是人去山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许贯忠会带兵前来梁山并不是为了替朝廷清剿贼寇,眼下梁山已经唾手可得,那逃走的那些梁山贼寇也就没必要花费精力去追,反正有贼首王伦能够交差,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把时间放在正事上。在许贯忠带人押送着王伦去郓城县交差的同时,成贵与翟源也带着人将石碣村水寨挪到了梁山上。 做戏便要做全套,成贵,翟源原本分属张家南北水军,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决定要在梁山设立水寨,哪怕是以此为幌子在梁山上训练兵马,该做的样子还要要做。更何况梁山八百里水泊这道天然屏障,不善加利用岂不是可惜。 对于治下的梁山贼寇被清剿一事,郓城县县令自然是欣喜若狂。官场向来便有报喜不报忧,欺上不瞒下的潜规则。自己的治下有一伙贼寇,那就是一个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仕途的隐患。如今梁山贼寇已经被张家水军剿灭,贼首王伦已经被送到了县衙,至于张家有意在梁山建立水寨一事,郓城县县令可说是求之不得。 梁山八百里水泊,是个易守难攻,强人落草的绝佳地点。与其让新的强人来占据此地,倒不如让张家水军占下,至少张家水军名义上是朝廷的水军,总不会无端袭扰附近百姓,而且冤有头,债有主,若是真出了乱子,也好找到正主,而不需要自己这个小小县令背黑锅。 从许贯忠在大名府向张宝提议占据梁山到许贯忠在梁山设立水寨,期间历时四个月。别看胜负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中间各种准备所需的时间却很长。既然决心要做,那就要做的尽善尽美,不能叫人挑出毛病来。而在许贯忠耗费心里谋划梁山的这四个月里,卢俊义在大名府守着娇妻等待卢家的第一个孩子降生,而张宝则带着焦挺、杨再兴等人去了一趟远门,离开大名府向西,直奔渭州的泾源。 对于水浒传这本书,张宝自是喜爱,四大名著之一嘛。书中那些人物,除了跑龙套的张宝没记得多少,但留下浓重一笔的张宝基本上都记得。像此时已经被张宝招至麾下的石宝、邓元觉、栾廷玉、李俊等人,那都是张宝占了看过水浒传这本书的便宜所致,正是因为知晓这些人的能耐以及人品,张宝才会放心去招。 而现在,大名府与渭州泾源县之间虽然相隔甚远,但为了人称屠龙手的孙安,跑这点路也是值得的。能找到孙安的下落,这还要多亏了神驹子马灵。马灵天生跑得快,而且消息灵通,在得到马灵的效命以后,张宝便把寻找孙安的任务托付给了马灵。不想让张宝没想到的是,马灵竟然认识孙安,而且不仅认识孙安,还认识人称幻魔君的乔冽乔道清。 得知此事的张宝不由喜出望外,当即便让马灵代为寻找这二人的下落,并且叮嘱马灵找到人后不必将人带来,他要亲自上门去请,以表诚意。张宝本以为马灵要找到孙安、乔冽二人需要耗费不少时日,却不想马灵不愧是神驹子,自己前脚送走了前往梁山的许贯忠,马灵的书信后脚就送到了自己的手里。 当许贯忠正紧锣密鼓的准备取梁山的时候,张宝也带着人赶到了渭州,见到了人称屠龙手的孙安以及人称幻魔君的乔道清。 孙安是个富家子弟,家中颇有家资,当然他没法跟卢俊义那种大名府首富相比,但在泾源一带,孙家是有名的富户。因为家境好,再加上自身的资质过人,成年的孙安便长成了一个身高九尺、腰大八围,拥有一身好武艺的大汉。 穷文富武,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孙安如今能够文武双全,与他的家境有着直接关系。而在学成文武艺,货卖与识家的观念驱使下,孙安的老父一直希望儿子孙安能够投身仕途,得个一官半职好光耀门楣。只不过孙安并不看好当今朝廷,不愿与他眼中的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宁愿待在家中混吃等死。孙老爹虽然对此感到不满,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想过分逼迫,也就听之任之。 当马灵出现在孙家的时候,孙老爹一开始并不怎么欢迎。在孙老爹的眼里,马灵这个跑江湖的只会把他的宝贝儿子给带坏,可等马灵说明来意以后,孙老爹顿时就觉得马灵这个小伙子还是不错的。 孙老爹看中的当然不是马灵,而是马灵投靠的张宝。人的名,树的影,现如今的大宋,随着张家的买卖不断开枝散叶,不知道张家家主张宝的人还真不多。对于张宝这种如同传奇般的人物,孙老爹自然高看一眼。尤其是在得知张宝准备亲自登门拜访他儿子以后,顿时觉得这张宝果然是个识货的人。 张宝到达孙家以后受到了孙家的热情款待,孙老爹知道张宝的来意,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不识抬举,但究竟要不要接受张宝的招揽,那还要看自家儿子自己的决定。在借口为张宝安排住宿以后,孙老爹便离开了孙安的房间。 “孙兄,明人不说暗话,小弟此来的目的,想必孙兄也是心知肚明,小弟只问孙兄,可愿与小弟一道开创一番事业?”张宝一脸诚恳的问孙安道。 孙安不慌不忙,伸手为张宝倒了杯茶,温言道:“张公子莫急,在下虽知公子是为招揽孙安而来,但公子口中所言的事业,到底是什么事业?” “唔?难道马灵兄弟未对你跟乔兄言及?”张宝闻言一愣,诧异的问道。 “未曾,马灵兄弟的口风甚紧,我与道清虽问过他,只是他却以我二人尚未加入为由拒绝回答。” “好,这样的人才是值得托付大事之人,还请孙兄跟乔兄莫怪他。”张宝夸奖了守口如瓶的马灵一句,随即又对孙安以及乔冽道:“既然马灵未说,那就由我来说好了。二位兄长,简单来说,就是小弟有心在大宋招募一批志同道合之人一同去海外开创一番基业,而且不瞒二位兄长,如今小弟在耽罗岛已经站稳了脚跟,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高丽。” “张公子这是打算绕过大宋朝廷单干?”乔冽皱眉问道。 “乔兄,以你观之,当今朝廷还有几分上进之心?”张宝反问道。 “呃……以我观之,一分也无。”乔冽实话实说道。 “呵呵……乔兄所言没错,而且朝廷不光自己不思进取,还不许别人有这份进取之心。小弟对此颇感不满,只是朝廷势大,小弟亦不想因造反而害得百姓流离失所。” “公子不打算造反?”孙安有些意外的问道。 “若是打算造反,小弟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往海外迁移百姓?不过照朝廷如今的情况看,百姓造反也是迟早的事,我们只是暂时不参与罢了。想要打铁那还需要自身硬,如今耽罗岛上有我大宋百姓十万,而等拿下了高丽,以高丽的大小,容纳两三百万汉人应该不成问题,也只有到了那时,我们才有底气跟大宋叫板。” “……那不知公子准备如何谋划高丽?”孙安开口问道。 “先挑动其内乱,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待到高丽国内筋疲力尽,到时我等在一劳永逸,一战结束高丽国运。” “那公子要如何挑动高丽内乱呢?”乔冽也开口问道。 “高丽国内如今的情况是强枝弱干,高丽国主王俣眼下不过权臣李资谦手里一傀儡,而王俣为摆脱李资谦的控制,暗中扶持以韩安仁为首的一群大臣与李资谦对抗。想要挑动高丽国内内乱,只需激化权臣派与保皇派之间的矛盾即可。权臣派与保皇派的争斗焦点便是高丽国主王俣,一旦王俣出了什么意外,权臣派与保皇派必定开战。” “那公子打算如何让王俣发生意外?派人刺杀?”孙安又问道。 “当然不是,我张家水军如今纵横海上,鲜有对手。而我则准备利用这个优势奇袭高丽国都开京,来上一次斩首行动,直接让高丽国的牛鬼蛇神全都蹦跶出来。” “斩,斩首行动?……那不知公子希望我二人做些什么?”乔冽虽然不解什么叫斩首行动,不过此时他也没急着问这个,反倒问起自己更关心的一个问题。 “孙兄文武双全,颇知韬略,可为大将;乔兄足智多谋,可为军师,似你二人这种人才小弟岂能放过。”张宝闻言笑着答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结识鲁达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孙安文武双全,是员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张宝如今虽招揽了不少好汉,但真正能够与孙安相媲美的,说实话,没有。卢俊义是张宝的大师兄,但也仅算是一员猛将,领兵在外需要配以智囊辅佐,而除卢俊义外,诸如石宝、邓元觉、卞祥等人,也皆是勇武有余,韬略不足,不能担任一军统帅之职。 而孙安,有勇有谋,可称帅才。为了招揽孙安为己所用,张宝不辞辛苦,从大名府一路赶来渭州,这份诚意足以打动孙安。再加上张宝欲行之事也恰好给既不想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又不甘心自己辛苦所学就此白费的孙安指出了一条新出路,对于张宝的招揽,孙安连同乔冽便接受了下来。 学成文武艺,货卖与识家。在大宋似孙安、乔冽这类人不在少数,但大多数人除了选择独善其身外,也没有旁的选择。而张宝的出现,无疑是为那些不看好朝廷但又不愿虚度光阴的人提供了又一种选择。诸如此时的孙安、乔冽,又或者是早前的闻焕章、周侗,他们选择张宝的最大原因,便是不甘平生所学就此荒废。 张宝便是头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他能占了很大的便宜。大宋朝廷重视文人,轻视武人,这也就导致诸多身具才华的武人流落民间不得重用的现状,也就为张宝提供了便利。如今张宝尚处在起步阶段,而之后的打天下阶段所需要仰仗的还是以武人为重,至于最后的治天下阶段,到那时张家自己培养的文人也基本成熟,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如大宋朝廷那般为了讨好文人而对文人过分优渥。 顺利招揽到了孙安跟乔冽,张宝自然大喜过望,而孙安的父亲也为儿子终于开始干正事而不再如过去那样整日“胡混”而欣慰。虽然孙老爹并不知道张宝打算让孙安干什么,但在孙老爹的眼里,张宝既然是朝廷里的红人,那儿子跟着张宝肯定没有坏处。 孙老爹热情款待了张宝,而张宝也因此在泾源多逗留了数日,等到孙老爹收拾妥当,张宝便带着孙安及其老父离开了泾源,准备一同前往梁山,算算时间,许贯忠差不多也该拿下梁山了。 乔冽并没有与张宝同行,在与孙安一同决定接受张宝的招揽以后,乔冽便向张宝提出了告辞。当然乔冽不是打算就此跑路,而是他觉得有几个人值得他推荐给张宝,向张宝辞行,也是准备替张宝去招揽那些人。张宝知道以后自然不会反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让乔冽看上眼的人,应该本事也不差。 张宝为了让乔冽的招揽更加顺利,也为了表示自己求才之心的诚意,让焦挺取出一千两黄金交给了乔冽,作为招揽那些人的安家费。对于张宝的大手笔,乔冽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并没有反对张宝的做法。 气节重要,肚皮同样重要,既能保住气节又能解决温饱问题,何乐而不为? 乔冽先行离开,与张宝约定等找齐了人以后便会赶去梁山报到,而神驹子马灵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早就先乔冽一步离开了泾源,此时也不知道跑去哪里打探消息去了。实际上与张宝一同离开泾源的,也就只有孙安及其老父。 张宝来时匆匆赶路,唯恐让孙安久候,而在确定得到孙安这员有勇有谋的大将以后,自然也就不需要太过着急,路过渭州治所平凉的时候,张宝特意多留了两天,好让孙安的老父能够多歇息两天。 “东主,多谢你对家父的关照。”在陪着张宝上街散心的时候,孙安感激的对张宝道。 “孙兄言重了,孙老爹对我一直很关照,如今他身体有恙,我当然不希望他出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孙老爹的病情,你有所不知,江湖人称神医的安道全如今也已经接受我的邀请去了梁山,等咱们到了梁山以后,可以请他替孙老爹检查检查,说不定就能彻底治好孙老爹的顽疾。对了,你最好也检查检查,有病早治,没病安心。”说到这张宝忽然想起了一事,对孙安叮嘱道。 “我?多谢东主关心,不过我向来身体强健得很,就不用看了吧。”孙安似乎对看病有所抵触,闻言婉拒道。 “有病治病,没病安心……我说孙兄,堂堂屠龙手不会害怕一个郎中吧?”张宝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孙安说道。 “嗯咳……郎中不可怕,就是汤药不好下咽。”孙安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呵呵……放心,安神医除了会用汤药外,还有一手祖传的金针手艺。”张宝笑了笑,心里打定主意要让安神医为孙安仔细检查一下身体。水浒传中孙安的死颇有些蹊跷,前脚随同梁山征讨完王庆,后脚就传出暴疾而亡消息。要知道那时梁山军中还有安道全随军,可孙安却还是死了。 若是在征讨王庆的过程中负了伤,那有安道全在,也不至于出现暴疾而亡的可能。那孙安暴疾而亡的可能便只有一个,他身上自带着致命的先天性疾病,突然发病,就连安道全都救治不及。 宋江关心兄弟多是为了收买人心好让人替他卖命,而张宝不是宋江,他希望自己所招揽的那些人都能陪着他完成大业。对于孙安这样一员可为帅才的英杰,他自然更关心孙安的身体状况。 只不过此时孙安却还没有明白张宝的关心,一想到自己要去接受那些郎中的检查,需要喝那些苦得叫人舌根发麻的汤药,他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此时已到晌午,张宝也懒得回客栈,反正孙老爹有人照顾,也不会有什么事,便带着孙安、焦挺等人一同走进路旁的一家酒楼,准备用过了午饭以后再回客栈。不想众人在店伙计的引领下刚要上楼梯没几步,就见楼上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跑了下来,两拨人顿时就茬在了楼梯中央位置。 张宝不是个喜欢好勇斗狠的人,也没兴趣为了所谓的面子寸步不让。见从楼上下来的年轻人一副不肯相让的样子,便主动退下了楼梯,抬手向那人示意让他先走。这样一来那年轻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冲着张宝拱拱手以示谢意,随即就下楼梯往门口跑去。 而看着那人身上所纹的纹身,张宝忽然心中一动,脱口叫道:“你可是史进?” “唔?”史进听到身后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姓,不由诧异的转身问道:“你晓得我?” “呵呵……九纹龙史进嘛,王进的高徒,怎么?我王进兄长近来可好?”张宝闻言笑笑,问史进道。 “你,你认识我师父?” “八十万禁军总教头,小可如何不识?哦,小可张宝,不知王进兄长可曾跟你提起过我?”张宝笑问道。 “张宝?原来就是你。常听师父提到你,没想到今日有缘在此相会。小弟史进,见过张公子。”史进听到张宝自报家门,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施礼问道:“张公子可知我师父如今的下落?” “唔?他不是说要去延安府投奔老种略相公嘛?” “是啊,师父在史家庄留了半年有余,然后便离开了。说是要去投奔老种略相公,可小弟去了一趟延安府,却没找到师父,这不只好来这渭州碰碰运气。”史进苦笑一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以王进兄长的本事,估计也没谁能伤害到他。唔……回头我会让人打听一下他的下落,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这才耽搁了投军的事情。” “张公子所言在理,等小弟先跟这里的渭州提辖官鲁达打听打听,若是也无结果,那就拜托公子帮忙打听……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话了,却忘了去迎接鲁提辖,张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先行上楼,我们一会再聊?” “上楼做什么?鲁提辖的大名我可也是闻名已久,不如跟兄弟一块去迎接。”张宝说着也不待史进答应,便下楼带着孙安、焦挺去了酒楼门口。史进见状连忙跟上,与张宝在酒楼门口刚说了没几句,就见鲁提辖随着李忠向着酒楼走来。 李忠看到史进身边忽然多了几个生面孔,不由感到纳闷,而在史进为他介绍过后,李忠对待张宝的热情明显要比对待鲁达更高。只不过张宝对于李忠这个人兴趣不大,对鲁达却很感兴趣。 鲁达,关西人氏,原本在老种略相公麾下从军,深受老种略相公信任,要不然老种也不会在小种镇守渭州缺少帮手的情况下首先想到鲁达。经老种推荐,鲁达也就成了渭州的提辖官。史进找鲁达打听师父王进的下落,那也是因为渭州但凡跟军事有关的事情,鲁达都知道。 只是让张宝跟史进失望的是,鲁达并不知道王进的下落,也可以说王进并没有来过渭州。史进是从延安府找过来的,这也就意味着王进失踪了,眼下生死不明。张宝虽然安慰史进稍安勿躁,但他心里对王进的生死,也没个准谱。因为水浒传中对王进的记载,也只是开头蜻蜓点水的说了一点,到离开史家庄后就再没提及,是生是死?没做任何交代。 王进是八十万禁军总教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么一员好汉就此销声匿迹,让张宝颇觉得可惜。一方面为了交好史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王进这个人才,张宝下定决心要派人尽力寻找王进的下落,是死是活总要有个准信才行。 史进没有找到师父,心情自然郁闷,不过能够结识张宝还有鲁达,还是让他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不过这种好心情没维持多久便被隔壁一阵女子的哭泣声给打扰了。 “何人啼哭?!不知爷正在喝酒,扫爷的兴。”李忠很不高兴的喝问道。 “李忠兄弟莫要如此,既然在此啼哭,恐怕也是遇到了伤心事吧。”张宝见状劝道。 “小老儿见过诸位好汉,方才乃是小女哭泣,搅扰了诸位好汉的酒兴,还请莫要怪罪。”一个老头此时走过来向张宝等人赔罪道。 “老人家不必惊慌,我这兄弟也只是说两句气话,不会把你们父女怎么样的?不知你们父女因何事啼哭?”张宝温言安慰道。 “多谢这位公子宽宏大量,此事老汉羞于启齿,要怪也只能怪小女遇人不淑,受了人的骗。”老头叹了口气道。 “你这老头好生啰嗦,到底有何委屈,只管道来便是。”鲁达有些不耐烦的一拍桌子,问道。 “好汉莫恼,小老儿这就说。”老头被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小老儿姓金,膝下只有一女名翠莲,原本我父女是来这渭州投亲,不想到了渭州之后才知那亲眷已经举家搬走,而当时又恰好我父女身上盘缠用尽,走投无路之下,小女不得不答应一名叫郑屠的屠户,做他三个月的外室,然后得一笔钱财离开渭州。只是没想到那郑屠不讲信用,眼看着三月之期将至,他竟寻了个由头将我父女赶出家门,老汉与他讲理,结果反叫他使人在街头痛殴一顿……” “哼!好一个郑屠,竟敢如此行事。”鲁达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喝道。 “……老焦,取一百两纹银。”张宝没劝鲁达,只是吩咐了身边的焦挺一声,焦挺作为张宝的亲卫兼钱柜,闻言立刻从身上取出一锭金子,递给张宝。 “金老丈,这里有十两金子,换成银子可值白两,你且拿去带着你女儿离开这渭州吧。”张宝温言对金老汉道。 “多谢这位公子慷慨解囊。翠莲,还不出来谢谢恩公。”随着金老汉的呼唤,隔间走出一身姿婀娜的女子,对着张宝飘飘下拜,柔声谢道:“翠莲谢过公子。” “不必多礼,这渭州对你父女来讲已是是非之地,那郑屠必不肯相容你们父女,还是尽早动身离开吧。”张宝抬手虚扶,对金氏父女言道。 等到金氏父女离开以后,鲁达对张宝道:“张宝兄弟,没想到你不仅有钱,还有一副热心肠……” “……鲁达兄弟,还请听小弟一句劝,教训郑屠时切记掌握好力道,若是闹出了人命,那你可就辜负老种略相公的厚望了。” “呃……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教训那郑屠?”鲁达有些惊讶的看着张宝问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抱犊山 花和尚鲁智深,本名鲁达,智深只是其出家时所得的法名,只因背后绣有纹身,故被江湖人称花和尚。鲁达外表粗犷,粗中有细,少年从军得老种略相公看重,担任老种身边亲卫将,而这亲卫将,可不是单有勇力之人便可胜任。 张宝与鲁达结识不过是机缘巧合,张宝也没打算招揽的鲁达。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此时的鲁达还是渭州提辖官,人家好端端的朝廷命官不做,干嘛要跟着张宝去干会掉脑袋的事情。对于在朝廷任职的人,张宝向来不多“打扰”。正所谓人各有志,哪怕是性格随和的徐宁,张宝也是在其被自己连累丢了官职以后才出手招揽,更别说鲁达、林冲这类有着自家前程的人了。 不过鲁达很快就要丢官亡命天涯了。在为金氏父女出头教训郑屠的时候,鲁达一时没控制好力道,三拳把人打死,不得不跑路了。但这事张宝也不好明着说,一来他与鲁达只是初次见面,说得太多未免显得交浅言深,反倒容易遭人怀疑其用心,二来张宝也是存了私心,他也还是希望将来有机会把鲁达给招揽过去的,但鲁达要是不倒霉,他又哪来的机会? 劝鲁达注意分寸只是一句客套话,就鲁达的暴脾气,即便手上留几分力气,也够郑屠受的。郑屠既然号称镇关西,那想必手中肯定有一些人脉,鲁达将其打死了,那自然一了百了,可若是郑屠没死,那势必也会想办法报复鲁达。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郑屠真的舍得下本报复鲁达,鲁达即便再勇悍,他此时所效力的小种也可能为了避免麻烦让鲁达暂时离开,而以鲁达的性格,到那时恐怕也会选择辞官不做,那样一来,张宝就有机会了。 对于金氏父女的遭遇,说实话张宝并不是很同情,拿出一百两给那对父女也不过是为了给鲁达留下一个好印象。至于金氏父女,张宝纯粹只当这二人是路人甲跟路人乙。 离开了渭州,张宝与史进、鲁达依依惜别,带着孙安、焦挺继续往梁山而去。而史进未寻得王进,心情自然也有些郁闷,辞别了鲁达、李忠以后便独自前往少华山。至于李忠,他倒是想要跟着张宝离开,只不过张宝对其不感兴趣,哪怕是李忠的祖上是大汉飞将军李广,可厉害的是李广,并非是李忠,这个号称打虎将的好汉,除了为人吝啬好占便宜之外,自身的本事也是稀疏平常的很,在焦挺手上连三招都撑不过去,留在身边实在是无用。 而鲁达倒的确是个热心肠的主,他看出张宝不愿多管金家父女的闲事,便让李忠负责护送金家父女离开渭州,而他自己,则在金家父女离开的次日找上了郑屠。就如水浒传中的描述一样,鲁达故意找茬激怒郑屠,然后一脚踹翻被激怒而冲上来跟他拼命的郑屠,三拳将郑屠打的翻了白眼。 张宝先前的提醒算是白提醒了,鲁达这货压根就听进去,等到发现郑屠似乎被自己三拳打死了,鲁达这才想起,可为时已晚,他只得一面大骂郑屠诈死一面迅速离开现场,趁着官府还没派人前来捉他之际,收拾了一些细软离开了渭州。 当张宝收到来自渭州的消息时,鲁达早已经不知所踪。张宝自然知道鲁达的下落,其实想要找到鲁达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让人去五台山守株待兔,总是能等到鲁达的,不过张宝没打算这么做。个人有个人的机缘,此时去找鲁达,未见得就能将其招揽过来,倒不如缓缓此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急不得。 收到来自渭州的消息时,张宝一行人还在前往梁山的路上,而在渭州的消息收到之前,张宝也正好收到了来自梁山的消息,许贯忠已经顺利拿下了梁山,这也就意味着属于张宝的亲军有了练兵之地。 在张宝的构想里,张家军除水军外,分散在各个山头的兵马将来会成为张家的野战军及守备军,而除此之外,张宝也需要一支直属自己的亲军队伍。卢俊义、许贯忠、燕青、孙安、乔冽、焦挺,这几人都将是这支亲军中的成员,至于会被乔冽招揽过来的那些人,乔冽未说,张宝也就暂时没有考虑。 过去张宝没有想过拿下梁山作为自己的练兵之地,但在被许贯忠劝说过后,张宝改变了原先想将梁山作为吸引朝廷目光的靶子。因为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张宝没准备投身绿林,有着官面上的身份做掩护,他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真若是跟朝廷翻了脸,张宝也没必要跟朝廷死磕到底,三十六计走为上,待在海外坐看大宋风云变幻,最不济也能落个独善其身的结果。 想通了的张宝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将梁山这块宝地让给别人的想法。梁山是座大岛,岛上可容纳数万之众,而且有八百里水泊作为天然屏障,只要朝廷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军,那就压根奈何不了张宝。 “二哥,你说这山里会不会有强人?”就在张宝打算让人加快行程,争取早日赶到梁山的时候,闲得没事干的杨再兴策马凑过来问道。 “四郎,你别乌鸦嘴好不好?咱们急着赶路呢。”张宝白了杨再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杨再兴的武艺不错,与孙安相斗五十合内不分胜负,而且这还是他身体尚未完全长成,气力稍有不足之故,等到他完全成年以后,张宝身边就会再多一员不折不扣的猛将。只不过这小子性情有些急躁,容易冲动,张宝原本打算让杨再兴独领一军,不过现在还需要再看看,想办法让杨再兴改改这个冲动的毛病。 张宝知道杨再兴是闲得难受,盼着有强人跳出来给他解闷,可没想到杨再兴还真是一个乌鸦嘴,他刚盼着有强人跳出来劫道,结果就真的出现了一伙强人。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若敢说个不,爷爷管杀不管埋!”杨再兴一脸的兴奋,枪指众贼寇,嘴皮子顺溜的抢了贼寇的台词。 看了看对面拦路的贼寇一脸愕然,仿佛遇到了同行似的表情,又瞅了瞅跃跃欲试的杨再兴,张宝无奈的摇了摇头,叮嘱杨再兴道:“动作麻利点,咱们赶路呢。” “好咧。”杨再兴答应一声,催马上前喝问众贼道:“尔等谁是首领,速速上来受死。”听到杨再兴的喝问,众贼中的一人越众而出,上下打量了杨再兴一番,纳闷的问道:“你等是何人?” “打听这些作甚?反正你也活不到明日,你只要记住,杀你的是杨再兴!”杨再兴不耐烦的说了一声,随即纵马直奔贼首而去。 文仲容本打算来个“先礼后兵”,弄清楚这次遇到的“肥羊”是个什么来路,不想对方却狂妄的很,仿佛自己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一般。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文仲容见对方如此轻视自己,岂能容忍,当即也二话不说跟杨再兴打在了一处,不过这一交手文仲容就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嚣张了。这人果然是个劲敌,不过才交手了十余合,文仲容就已经快要招架不住,险象环生,眼看着就要性命不保。 就在这危急关头,就听贼人中有人高声急喊,“休要伤我兄弟!”随着话音未落,就见一将催马过来,正在观战的张宝见来将相貌堂堂,一看就不似一般的山贼,心中不由生出招揽之意,要知道对于人才,张宝的态度向来便是多多益善。而让张宝生出招揽之意的更多原因,便是来将身上所穿的,竟然是大宋军官所穿的制式甲胄,这种东西,可是花钱都不容易买到,既然这人能身穿甲胄,那就说明这人在落草之前很有可能便是朝廷的将官。即便不是,能从朝廷将官手里得到这身甲胄,也说明此人不一般。 “四郎,留活口。”张宝开口提醒杨再兴道。也多亏张宝这一声,才让文仲容没被杨再兴一枪戳死,只是伤了肩膀,被挑落马下。 之前赶来的那人一见自家兄弟落马,赶忙想要前来搭救,只是却被先前为杨再兴掠阵的孙安给截住了去路,只能干着急。 “二哥,这姓孙的不地道,找我的买卖。”杨再兴回到张宝身边抱怨道。至于落马的文仲容自有焦挺带着人拿下。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人家孙安好心帮你,你不知感激怎么反倒怪人家多管闲事?”张宝没好气的骂了杨再兴一声,扭头对孙老爹道:“孙老伯别担心,我这四弟一向口没遮拦。” “嘿嘿……孙老伯,我跟我二哥胡闹惯了,我方才说的只是戏言,你别往心里去哈。”杨再兴此时也嬉皮笑脸的对孙老爹道。 相处了也有一段时日,孙老爹对杨再兴这个好闹腾的开朗小子也极喜爱。孙安虽是亲儿子,不过平时太闷了一些,有时候孙老爹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不知道他跟孙安谁是谁老子。见杨再兴也这样说,孙老爹顿时踏实了,对杨再兴道:“四郎是什么样我自然清楚。张公子,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个贼人?” 见孙老爹主动转移话题,张宝不由笑道:“那还要看这些贼人是否识抬举,哎~我叫张宝,不知好汉尊姓大名?”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小人文仲容。” “文仲容?……这里难道就是抱犊山?”张宝有些意外,指着正与孙安激斗的武将问文仲容道:“那人莫非就是唐斌?” 话音未落,就见唐斌虚晃一枪,拨马就走,孙安刚想要催马去追,就听身后传来张宝的声音,“孙安兄弟莫追,小心那人射箭。” 孙安闻听此言当即驻马凝神戒备,而唐斌见自己的打算被人说破,不得不也回马准备与孙安再斗。不想这时那个“可恶”的声音再次响起,“唐斌,若是不想自家兄弟人头落地,你最好不要冲动。” “……今日我唐斌认栽,你放了我兄弟,我放你等过去。”唐斌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子,见到自家兄弟文仲容被人拿刀架着脖子,只得妥协道。 “呵呵,不着急,有话好好说。”张宝笑眯眯的说道,用一种让唐斌感到不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唐斌。 “你,你还想怎么样?”唐斌沉声问道。 “哦,还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宝,汴梁人士,家中有一些买卖,也赚了几个钱。今日与唐壮士相识三生有幸……” “完了,这姓唐的看来是被我二哥看上了。”杨再兴低声跟焦挺嘀咕道。 “四爷,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让东主听到,你少不到又要吃苦头。” “嘁~不就是抄书嘛,我又不是没抄过。”说是这么说,不过杨再兴还是聪明的闭上了嘴。不过一旁的文仲容却紧张的看着正跟唐斌说话的张宝,好在焦挺就在文仲容身边,见到文仲容的表情后好心安慰道:“莫担心,我家东主向来爱才,跟你家寨主说这么多,也不过是打算招揽他罢了。要说起来你们也是走运了,可以就此走上正道,不必继续在绿林里胡混,虚度时日。” “……难道跟了你家东主就不算是虚度时日?”文仲容斜了焦挺一眼,一脸不信的问道。 “嘿~你若是知道我家东主的志向,保管惊掉你的眼珠子,在我家东主的面前,你等不过是一群不知鸿鹄之志的家雀而已。”焦挺闻言不屑的说道。 正在焦挺与文仲容说话的工夫,张宝与唐斌的谈话也到了尾声,就见杨再兴过来推了文仲容一把道:“走吧,我家二哥吩咐放了你。” “放了我?你们逼我大哥答应了什么?”文仲容闻言惊疑的问道。 “少瞧不起人,我家东主才不会干那种以人质相要挟的事情呢。”焦挺闻言不由一怒,也伸手推了文仲容一把道。 第一百四十章 井木犴 抱犊山上,大寨主唐斌正在考虑不速之客张宝的提议。唐斌本是蒲东一军官,只因上司收人贿赂陷害于他,他一怒之下杀了上司,逃离了蒲东。路过抱犊山时遇到当时正在此处落草的文仲容、崔野二人,唐斌武艺出众,折服了文仲容、崔野二人,而当时唐斌又无处可去,便接受了文、崔二人的邀请,留在抱犊山做起了大寨主。 唐斌是军官,见识还是有一些的,他也清楚落草为寇并非长久之计,只是苦于寻不着机会,所以只能在山上得过且过,这回无意中遇到了张宝,对于张宝的招揽,唐斌说实话的确是有些心动。先前在官场的遭遇让唐斌对大宋官场失望透顶,为了区区黄白之物,原本在唐斌看来算是不错的上司便昧着良心帮着外人陷害自己,这让唐斌实在不想继续置身大宋官场。而张宝的志向,也让不甘心就此做一草寇的唐斌看到了新的希望。 为了取信唐斌,张宝并没有做多少隐瞒,包括占据耽罗岛迁徙大宋百姓上岛定居这样的大事。唐斌起初刚听到张宝说出志向的时候还以为张宝是信口开河,但等听完了张宝的讲述,他也不禁咂舌,这样胆大包天的图谋,原来不仅仅是纸上谈兵,竟然已经付诸于行动。 唐斌心动了,但他身为抱犊山的大寨主,除了考虑自身的利益外,还需要顾虑手底下文仲容、崔野那帮人,也不知张宝会如何安排这些人。 “他们若是愿意改邪归正,我自然是欢迎,而且他们也会继续由你来统领,他们若是不愿意……唔……那也不难为他们,若是他们想要离开,我会发放路费给他们;若是想要这抱犊山,那也留给他们,你便带着人随我一同前往梁山。”张宝听了唐斌的顾虑后说道。 “那不知我若是投了你,你打算如何安排我?”唐斌又问道。 “唔?什么安排?你当然是独领一军,你的副手文仲容、崔野若是愿意留下来,那就给你做副手。对了,还有一点你一定要牢记,我张家军虽对大宋来说不算是合法武装,但这军纪同样也有,不管是那支人马,只要是姓张,那军中必有严肃军纪的军法官,而且军法面前没有人情,若是犯了军纪,该打屁股打屁股,该砍头砍头,你可别以为到时候求个人情就能把人救下来,军法无情。” “那敢情好,一支没有军纪的军队只能算是乌合之众。”唐斌军官出身,而且为人又正派,自然知道军纪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对于张宝的提醒,他不仅丝毫不恼,反对张宝口中的张家军又多了一丝期待。 “你既然有意为我所用,那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如二龙山、四明山那样留在这抱犊山训练人马,所需一切用度我会在随后命人按时送到,而你则只需要全心全意为我练出一支可战之兵,最迟明年秋,我便会对高丽发起一场奇袭战,你若是错过了这一战,那恐怕就要再等几年才会有机会参与大规模的战役。而另一种选择便是你带着人随我去梁山,那里如今已经姓张,是我张家水军新建的驻地,你可以带人在梁山上进行训练,除你之外,尚有卢俊义、孙安两路人马。” “唔……这个,东主,我能不能跟我兄弟商量一下?”唐斌有些拿不定主意,问张宝道。 “当然可以,这样吧,今晚我便在山上歇息,你明早给我答复如何?”张宝当即点头答应道。而张宝决定留在山上过夜的举动,也让唐斌对张宝的信任生出莫名的感动。 在送张宝等人去安歇以后,唐斌便将文仲容跟崔野找了过来,把事情的前后跟二人一说,文仲容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听从唐斌的决定,而之前留在山上的崔野则还有一些疑虑,“哥哥,那个张宝所说真的可信?” “呵呵……崔野兄弟,你的疑虑纯属杞人忧天。我们是什么人,不过是一群落草为寇的强人,而那张宝又是何许人?人家富可敌国,深受当今官家宠信,别的先不说,但是可以自筹组建水军这一点,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办到。你说像这样的人,至于骗我们这伙贼寇吗?”唐斌闻言笑笑,对崔野道。 一旁的文仲容也随声附和道:“崔野兄弟,哥哥所说在理。而且你有所不知,今日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我跟哥哥能不能活着回到山上还是两说呢。” “胡说,哥哥的武艺比你我联手都要强,这世上还能有胜得了哥哥的人?”崔野闻言不信道。 “呵呵……崔野兄弟,哥哥谢谢你的抬举,不过这也太过了。”唐斌苦笑了一声,对崔野道:“文兄弟方才所说还真是没错,今日下山的时候,若不是人家手下留情,我俩想要回来还真不容易。” “真的?那,那小弟就听哥哥的。”崔野吃了一惊,遂表示愿意与唐斌、文仲容共进退。而唐斌见说服了崔野,不由大喜,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哥哥我本是官军出身,再让我替朝廷卖命我是不愿的,但这草寇也不是什么有前途的营生,如今机会摆在你我面前,既可以不去伺候那些伪君子,又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何乐而不为?” “哥哥莫要高兴得太早,我们是新降之人,那姓张的就真的相信我们?”崔野担心唐斌受人蒙骗,及时泼了一盆冷水道。 “兄弟,你真是多虑了。你有所不知,咱们新投的这位东主方才已经给我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抱犊山练兵,一是前往梁山练兵,期间练兵所需用度他会命人按时拨付,我等只需要替他练出一支可战之兵为他所用便可。” “……那哥哥是选择留在抱犊山还是去梁山?”文仲容闻言问道。 “唔……我说要找你二人商议一下。” “那东主怎么说?”崔野也忍不住问道。 “他让我明早给他答复即可。” “那哥哥是想要留在抱犊山还是去梁山?” “这里我们也待了有些年头,就这么弃了有些可惜呀。你们觉得呢?” “听凭哥哥的吩咐。”文仲容、崔野齐声对唐斌道。 …… 次日一早,当知道唐斌想要继续留在抱犊山以后,张宝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这让暗中观察张宝神情的崔野暗松口气。 “你既然决定留在抱犊山,那就留下好了。不过随后我会命军纪执法队前来抱犊山报到,你们也正好可以了解一下咱们张家军的军纪。切记,军法无情,这不是一句笑话。” “东主放心,我等一定严守军纪,任何人若是违反了军纪,皆按军规处置。”唐斌信誓旦旦的向张宝保证道。 “唔……有你这句保证,我也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一点你莫要忘记,咱们现在所做的事不能叫朝廷知晓,所以对外你们依旧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你若是想要招揽人手,首重人品,其次才是个人能力。有才无德之人绝对不许招揽,即便那人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行。” “东主既然提到这个,那我倒是想起了一人。”唐斌像是被张宝提了醒,一拍脑袋对张宝道。 “能被你看重的人,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 “呵呵……多谢东主夸奖。此人姓郝命思文,人称井木犴,本事比起我来只强不弱,可惜时运不济,一直郁郁而不得志。” “井木犴郝思文……你有把握能说服他放弃官职前来投我?”张宝沉声问唐斌道。 “有,我这兄长如今无官无职,只要东主表示出足够的重视,他一定不会拒绝。”唐斌肯定的答道。 “唔……那就有劳唐斌兄弟带路,我要亲自登门相情。” “啊?东主要亲自去?”唐斌有些惊讶的问道。 “当然,既然这郝思文比你只强不弱,那必定也是员可独领一军的将才,既然如此,我当然要亲自登门以示诚意。孙安兄弟,能否在这抱犊山多待几日?”张宝温言询问孙安道。 “东主,不如让我随你一同前去。” “不妥,你父舟车劳顿,此地对他而言又是人生地不熟,你且留在他身边以安其心,有焦挺、唐斌二位兄弟陪我一同前往即可。”张宝摇头拒绝了孙安的提议道。 唐斌本只是忽然想到了结义大哥郝思文,这才推荐给了张宝。按照唐斌的想法,他是打算把郝思文拉过来当自己的副手,可没想到张宝对郝思文很感兴趣,竟然有意让他独领一军。对于唐斌而言,兄长郝思文这次能够“得遇明主”,他只有欣慰二字可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当即也不耽搁时间,叮嘱了文仲容、崔野不可怠慢了以后的自家兄弟以后,唐斌便与张宝、焦挺骑着快马赶往郝思文“隐居”的住处。 古人都比较迷信,郝思文之所以被人称为井木犴,那是因为其母在怀他前曾做了一梦,梦到井木犴下凡投胎,而井木犴则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下,这也就预示着代表这位天上星宿下凡的郝思文必定不凡。这其实就是父母对自己孩子的美好祝愿,就跟那位刘梦龙一样,刘母也是在怀刘梦龙的时候梦到了一条黑龙,这才给儿子起名刘梦龙。 郝思文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也是颇知韬略,唯一可惜的便是他的运道不济。身具大才却未遇贵人,以至于一直默默无闻。虽然是蒲东三杰的老大,但除了自家两个兄弟外,郝思文鲜有人知。 张宝随同唐斌到了郝思文家的时候,郝思文正在家中忙于生计。英雄不问出身,在没有发达之前,本事再大也要先解决自身的温饱问题。郝思文眼下就需要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因为老娘的一个梦,郝思文打小便接受了精英教育,但精英教育是很费钱的,待到郝思文成年以后,郝家也家道中落了,郝思文不得不自己的温饱操心。 他无官无职,自然也就没有俸禄这么一说,为了解决自身的温饱问题,郝思文平时会出门打些小工,偶尔也会接些活在家里完成。当唐斌带着张宝登门的时候,郝思文正在完成他从外面接的木匠活。 “三弟,你怎么来了?”郝思文看到唐斌很是惊讶,稍微一愣后便急忙将唐斌跟另外两人让进了屋里。 “兄长,看到小弟你好似很惊讶?”唐斌笑着问道。 “……你不会是来拉为兄入伙的吧?”郝思文上下打量了唐斌一番后问道。 “呃……这么说也可以。兄长,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小弟新投的东主,张宝,汴梁人士,张家家主。” “……阁下莫不就是那位抗旨不遵,在苏州斩了朱勔的张宝?”郝思文看了看张宝,试探的问道。 “唔?郝兄弟认识小可?” “未见真容,只是耳闻,不知张公子亲临有何指教?”郝思文警惕的看着张宝问道。 张宝被郝思文警惕的态度弄得有点莫名其妙,挠挠头问道:“郝兄弟,我跟你有仇?” “……没有。” “那我以前得罪过你?” “……也没有。” “那你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呃……”郝思文被问的哑口无言,似乎另有隐情。一旁的唐斌见状忍不住就想要开口催促郝思文有话直说,不过还未等唐斌开口,郝家门外就听到有人询问,“郝思文在家吗?” 听到门外的询问,郝思文的脸色不由一变,唐斌纳闷的问道:“兄长,这是……” “兄弟,你身上可带钱了,借愚兄一些。” “唔?哦,兄长稍候。”唐斌闻言一愣,随即从怀里掏出钱袋递了过去,郝思文接过在手上掂了掂,对唐斌道:“改日愚兄一定还你。” “兄长说这话就见外了。”唐斌闻言有些不满的说道,随即又好奇的问道:“兄长,你怎么会欠人钱财?” “……不会欠钱,是赔偿。”郝思文说完后神色复杂的瞅了张宝一眼,被郝思文这么一瞅,张宝忽然心中一动,不由觉得这眼神自己似乎曾经见过,仔细一回想,那回在登州遇到顾大嫂时,那位大嫂似乎就曾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不会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杰得其二 似乎不得志的人都有借酒浇愁的习惯,郝思文也是如此,只不过借酒浇愁愁更愁,因为喝醉了酒,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郝思文在张家所开的酒楼与人因为几句口角动了手,虽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但张家酒楼内的陈设却被打坏了不少。 张家酒楼倒也没借此讹郝思文钱财,只是对如今的郝家来讲,要赔的那笔钱依旧不是小数目,哪怕跟郝思文起了冲突的对方也承担了一半赔偿,郝思文依旧赔不起。这张宝忽然亲自登门,这欠债的猛然撞见了债主,郝思文感到不自在也是情有可原。 张宝身为张家的家主,随身自然带有证明自己身份的印证,待到张宝证明了自己的身份,郝思文欠自己钱的事情也就瞒不了旁人了。唐斌自打认识兄长郝思文起,就从未见过自家兄长有这么糗的时候,乐得上气不接下气,蹲在地上一个劲的揉肚子。 “笑,笑,笑死得了!”郝思文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的骂道,不过骂完以后,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腿踢了踢顿在地上的唐斌,“今日你可算逮到哥哥的短了是吧?” “嘿嘿嘿……兄长莫怪,要怪也只能怪你往日太过严肃,成天愁眉苦脸,跟谁欠你钱不还似的。”唐斌笑着起身道。 郝思文瞪了唐斌一眼,扭头问张宝道:“张公子此次前来,想必不是来催债的吧?” “当然不是,前些时日遇到唐斌兄弟,觉得任由他落草为寇有些可惜了他那一身本领。不想他对我说你的本事十倍于他,我虽不知你本事如何,但能让唐斌认可,自愧不如,那想必也是有真材实料的。我欲成大事,缺的正是似你等这般有本事的人辅佐,故此冒昧登门求贤,至于你欠钱的事情,我事先也不知晓。” “……张公子莫不是有问鼎九五之心?” “我不否认你的猜测,不过我还是要解释一点,我没打算在大宋境内造反。”张宝为了以示诚意,索性直接跟郝思文把话挑明,不想跟两个傻子似的相互试探。 “……愿闻其详。” “唐斌兄弟,你跟你兄长说。” “末将得令。”唐斌答应一声,将郝思文拉到一旁低声讲述起来,而张宝则背着手参观郝思文的陋室。郝思文听着唐斌的讲述,自家结义兄弟不会帮着外人蒙骗自己,而且以郝思文对唐斌的了解,这兄弟也不是个会骗人的性子。 有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对于自己的仕途,郝思文已经快要放弃了,只不过因为从小就背负着父母双亲的殷切希望,这让郝思文就此放弃又隐隐有些不甘。可如今的大宋朝廷,官家昏庸,奸臣当道,身为一个武人,想要有所建树那就必须要会溜须拍马,可恰恰就是这一点,郝思文学不会。 是为了父母的希望而随波逐流,还是为了所谓的武人气节独善其身,郝思文一直很犹豫。不过现在好了,张宝的出现给了郝思文一个希望,既然现如今的大宋朝廷并不符合自己的效力标准,那就自己去寻一个。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家不要,那就只能卖于识家了。郝思文并不是思想迂腐之人,不会愚忠大宋,既然此时张宝赏识他,那他自然不会拒绝张宝的招揽。更何况要说对当今朝廷没有丝毫怨气那也不现实,心情压抑久了,难免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怨恨之情,理智的人懂得自我调节,可要是不理智的人,就会做出报复社会的不智之举。 郝思文能文能武,论本事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两个结义兄弟关胜、唐斌,可现实却是郝思文无官无职,默默无名,这也让接受了张宝招揽的郝思文暗暗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事业,好让过去轻视自己的人看看,自己不是平庸之辈,只不过是没有得到机会而已。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跟唐斌这样一个性情率直的汉子成为结义兄弟的人,那性情也不会阴暗到哪里去。郝思文只不过不喜言谈,但该做的事,他做起来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在决定接受张宝的招揽以后,郝思文当即便开始询问张宝打算如何安排他。 “唐斌兄弟有抱犊山拖累,我已命他留在抱犊山自成一营人马,上限暂定两千,所需钱粮用度我会命人按时送达。至于思文你,我打算让你在梁山独领一军,梁山上所练人马日后便是我的亲军,除你之外,尚有卢俊义与孙安两员大将,只不过他二人已有副手,你的副手……不知你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呃……这个……” “既然暂时想不到,那你就辛苦点吧,等遇到合适的人选我在调给你。”张宝见状说道。 “东主,如今都是自己人了,除了抱犊山外,咱们张家还有哪处人马?”唐斌插嘴问出了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 “三弟!”郝思文脸色微变,出声呵斥唐斌道。 “不妨事,不妨事,唐斌兄弟的问题对外人来说是秘密,但对自己人却不算秘密。”张宝见状连忙笑道:“除了摆在明面的张家水军外,如今我张家在大宋的屯兵之地有梁山、二龙山、四明山、登云山、饮马川、抱犊山以及耽罗岛七处,其中梁山、抱犊山有哪些大将就不用说了,二龙山有邓元觉,贝应夔;四明山有栾廷玉、庞万春;登云山有石宝;饮马川有卞祥;耽罗岛有徐宁,而除了这些大将外,还有一些好汉担任副手,他们是……” “东主,东主,别再说了,小弟知道的够多了。”唐斌在兄长郝思文的瞪视下苦笑着阻止张宝道。 “啊?”张宝闻言一愣,扭头看了郝思文一眼,笑着说道:“思文,我们虽是主从关系,但我并未完全拿你们当下属看待,唐斌兄弟性情率直,你就别瞪他了。” “既然东主这么说,那就权且饶他一回。三弟,非是为兄故意责难你,而是你我眼下已非过去,你我所行之事,对当今朝廷来讲实属大逆不道,你口没遮拦,一旦此事消息走漏,不仅会误了自己,更会连累东主。”郝思文语重心长的对唐斌道。 “……兄长教训的是,小弟明白了,在咱们有足够的底气跟朝廷对抗以前,小弟一定守口如瓶,不对外人提起此事。” “不仅仅是你要注意,你对抱犊山上的人也要好生叮嘱才行。” “兄长放心,待小弟回去以后便提醒他们。” 张宝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郝思文,他也没想到郝思文会考虑到保守秘密这个问题。看来唐斌之前的推荐真没掺多少水分,这郝思文确实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只要自己能为他提供足够的舞台,他势必会为自己带来令人满意的回报。 郝思文如今双亲亡故,上下也没什么兄弟姐妹,而那些与他沾亲带故之人,在看到郝思文这些年一事无成以后,也纷纷疏远形同陌路,对于老家,郝思文没有丝毫留恋。在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以后,郝思文便随着张宝、唐斌离开了老家。 蒲东三杰,除郝思文、唐斌外,还有一个大刀关胜,关胜祖上乃是三国关羽关云长,其外貌也酷似关云长。唐斌本想要去见见二哥,但却被郝思文所阻。 “莫要让你二哥为难,他受祖上声名所累,你我若是与他见面,那他是抓还是不抓?你莫忘了,你二哥可是蒲东巡检。” “呃……兄长说的也是,那就日后再说。”唐斌想了想也觉得郝思文所言在理,只得作罢。 张宝一行四人离开蒲东返回抱犊山后并未做太多停留,在交代了唐斌一些事情以后,张宝一行人便离开抱犊山继续前往梁山,一路无事,这一日,众人终于抵达了梁山。得知张宝这位正主到来,事先已经得到通知的许贯忠当即带着成贵、翟源率众来岸边迎接。 卢俊义此时是不在梁山的,他的夫人刚刚替他老卢家产下一男婴,初为人父的卢俊义需要陪伴在妻儿身边,张宝自然不好去打扰。不过有许贯忠的投效,已经让张宝感到十分满意,卢俊义暂时不来就不来吧。 “贯忠,辛苦了。”张宝在随着许贯忠回到梁山大厅后温言道。这一路走来,张宝看到山上的各种建筑正在有条不紊的建设当中,而这都要归功于许贯忠,若没有他的坐镇指挥,恐怕不会像眼前这样顺利。 “东主言重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贯忠也不过是尽到自己的本分。”许贯忠谦虚的答道。 “呵呵……你即真心助我,那我亦不会亏待于你,自今日起,贯忠你便是这梁山主管,负责节制梁山诸将,我不在梁山期间,由你坐镇。来,我为你介绍一下。”张宝不给许贯忠拒绝的机会,笑着为许贯忠介绍道:“这位便是人称屠龙手的孙安,他的武艺与我师兄卢俊义相比也是不让分毫,而且更难的是,他颇知韬略,可为帅才。而这位郝思文,人称井木犴,虽然此时声明不显,但同样也是文武双全的一员帅才,有这二人相助,你日后也能轻松许多。” 许贯忠与孙安、郝思文分别见礼过后问张宝道:“看东主的意思,是有意命他二人各自独领一军?” “嗯,这梁山所练人马,日后便是我的亲军,暂时先练三营人马,等日后寻到合适的人选,我再安排到梁山报到。” “原来如此,那不知东主打算先练多少人马?”许贯忠又问道。 “唔,日后我张家军要分三类,亲军、野战军、守备军,其中亲军与野战军的兵员皆要从守备军中挑选。当然那是以后的事,至于眼下,各营先练两千人马,争取在明年秋后至少要能练出一千可用之兵,要不然去高丽的事情就没他的份了。” 许贯忠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吩咐人开席为张宝一行人接风洗尘。酒席宴上,张宝再一次向众人展示了自己无敌的酒量,来者不拒,喝得众人败退,不管在撩张宝的“虎须”。等到次日,头一回喝醉的孙安便被人吵醒了。 “东主,你,你没事。”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张宝,宿醉而头疼欲裂的孙安不由暗自羡慕。 “我当然没事,不过你有事,安神医,麻烦你了。” “……东主,我没病。”孙安讪笑着说道。 “没病看看呗,又不费你什么事。”张宝让焦挺堵住了门,将孙安按在座椅上笑道。 一番诊断过后,安道全说出了孙安想听的结果,自己身强体健,壮得能够打死一头牛。不过也就在孙安暗松一口气的时候,安道全话锋一转,又对张宝道:“孙安兄弟虽然此时身体无恙,但却似乎患有隐疾。” “隐疾?什么隐疾?能治好吗?”张宝一听立马紧张的问道。 “东主不必惊慌,这隐疾尚未查明,不过以在下来看,孙安兄弟这隐疾十有八九是打娘胎里带来的。” “……安神医,你的意思是说,孙安兄弟有先天性疾病?” “先,先天性疾病?”安道全听到这个新词,不由愣了愣。 “就是指人在出生时便带有的病症,这种病症一般都是来源于父母的遗传。安神医,咱们再去给孙安兄弟的父亲诊断一下吧。” “在下正有此意。” 孙安的父亲孙老爹就住在孙安的隔壁,昨晚接风宴上老头高兴,所以喝了不少酒,此时依旧未醒,张宝见状便没有去打扰,准备过会等孙老爹酒醒以后再去。在此期间,留在孙安那里等候的张宝便与孙安闲聊打发时间。孙安也借此机会进一步了解到了自己所投的这位东主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主。而聊着聊着,孙安与张宝便聊起了明年秋后对高丽施行斩首行动这件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人逼亲 取高丽,是张宝摆脱大宋束缚的重要一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唯有不再以大宋作为根基之处,张宝才有足够的底气不需要看大宋的脸色行事。拿下高丽,治下百万人口,无论是经济、兵源也就都可以不需要再依赖大宋。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唯有保证了自给自足,才能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打仗打得就是后勤,没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大后方,干什么事都会束手束脚。后世对于梁山接受朝廷诏安一事很是不满,认为是宋江为了私利拿梁山好汉作为晋升的工具,甚至有人编排宋江是朝廷派去梁山的最大卧底。但换个角度想,宋江选择接受朝廷诏安何尝又不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假设梁山不接受朝廷的诏安,朝廷肯定不会放任梁山继续逍遥自在,一定会调兵征讨。而梁山虽然聚集了不少朝廷降将,但人心不齐,梁山人马最多时也就七八万。而且梁山最大的问题便是没有后勤保障。 梁山八百里水泊为梁山提供了一道天然屏障,但同时也限制了梁山的势力发展,梁山虽也曾攻破过朝廷的州府,但只是劫掠了一番便退回了梁山,并没有如田虎、王庆、方腊那般直接占据一地与朝廷公开对抗。这虽说让朝廷相信了梁山的招安之心,但梁山也为此断绝了自家的后路。 聪明人做事会三思而后行,而这三思当中的一思,便是思退路。一旦事情并没有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发展,也能保证自己还有留得青山在的机会。张宝之所以能够招揽到诸如卢俊义、许贯忠、孙安这类人,一是这些人对当今朝廷的作为感到失望,二便是张宝让人拿下耽罗岛的举动解决了这些人的后顾之忧。 张宝自身既没王霸之气,也无主角光环,自然也就无法让人狗血的“非君不嫁”。无论是早期的李俊、张顺等人,还是近期的卢俊义、许贯忠等人,投效张宝其实都存着一点私心。当然这不是说这些人对张宝不忠心,只不过他们的个人顾虑更多一些,不像阮氏兄弟,只因张宝看重他们的本事,他们便愿意投桃报李,誓死追随。 私心人人都有,也没人愿意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只不过是有些人抓住了眼前稍纵即逝的机会,而有些人则没抓住而已。 耽罗岛,是张宝为自己以及愿意相信自己并追随自己的人所安排的退路,存身之地。二高丽,则是张宝发展壮大的下一步棋。只有拿下了高丽,张宝才能安置更多的百姓,增强自己将来与朝廷叫板的底气。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宝嘴上说着要谋高丽,而这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在李俊率领张家船队首次停靠高丽港口开始,张家对于高丽的渗透也就展开了。有关高丽国中的消息也在源源不断的送到张宝的手中,也正是凭借手头所掌握的各种情报,张宝才能分析得出谋取高丽的大致计划。 而孙安、许贯忠等人在听了张宝对高丽国内的分析以后,一方面庆幸自己投了一位“明主”,另一方面则是佩服张宝谋定而后动的行事风格。做人下属最担心的便是遇到一个“庸主”,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对手再强大,只要寻到弱点也可击败,可要是身边有个猪队友那就麻烦了,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猪队友给坑了。 心里有了底,才能安心做事。既然身为主公的张宝明事理,知轻重,不会贸然行事,那孙安、郝思文等人要做的就是在明年秋后为张宝练出一支可用之兵。而许贯忠作为曾经参加过朝廷科举的“前辈”,此时则正在把自己的“考试经验”转告给张宝。 大宋的科举一般三年举办一次,要是遇到“临时加场”,那会被称为恩科。一般恩科的获奖者都是内定的,参不参加对于一心想要夺魁的学子来说其实意义不大。而一般正常的科举,每隔三年举办一次,先是初试,一般在秋天举行,全国各州府负责,称之为秋试,参加者必须要有秀才的功名,只有通过了秋试的学子,才有资格进京参加来年春天举办的全国性质的科考。 简单点来说,秋天举行各州府的秋试,通过的秀才晋升为举子,有资格参加来年春天在京城举办的科考。而通过了春试的举子则被称为进士,这时候的学子便已经拥有了做官的资格,至于什么状元,榜眼、探花,则是在通过了殿试以后从那进士当中选出。 古时做官对个人相貌是有要求的,五官不正者是当不了官的,就算是天纵奇才那也是白搭。五官不正,惹外邦耻笑我泱泱大国无人。相传唐末黄巢起义的那个黄巢,在造反之前就曾经参加过朝廷的科举,并且凭借个人才华得了个状元。而状元有一项福利便是可以“骑马游街”,绕城一周。黄巢是状元,自然也就有了这个资格。 只是黄巢相貌异禀,他骑马游街经过皇宫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后宫嫔妃出于好奇登楼一观,结果被当场吓死好几个。而这下皇帝就不干了,他先前因为懒而没有亲自主持殿试,点黄巢为状元也只是因为黄巢所作文章出类拔萃,却不想一个能够作出锦绣文章的人才会长成那副鬼样子。不仅取消了黄巢的状元身份,还命人将黄巢乱棍打出了长安。黄巢受次奇耻大辱自然不服,这才发动了叛乱。 张宝的长相自然要比黄巢要强,而且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用现代话说就是小伙长得挺帅。家里有钱,想吃什么吃什么,营养不缺,又通过练武有了一副好身材,再加上常年在外奔走精神不似那些因为整日读书而显得病恹恹的读书人,可以说此时年过十六的张宝已经有了一些吸引女人目光的资本。 年少多金,又兼身具才华,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张宝是许多人眼中的金龟婿。不过想要钓到张宝这个金龟婿可不容易。张宝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也就拥有了上辈子的人生阅历,那些庸脂俗粉,自然也就入不了张宝的眼。 有了许贯忠这位前辈的指点,张宝对于科考也就心里有了底。算算时间已经不早,该交代给众人的事情也交代的差不多,张宝便辞别了许贯忠等人,带着焦挺赶回了东京汴梁。张宝是汴梁人士,自然也就不需像别处学子那样通过了秋试就要抓紧时间赶路来京城。在通过了秋试以后,张宝也就暂时闲了下来。 不过张宝不想跟汴梁城里那些在自己被关进京兆府大牢时便与自己划清界限,见自己没事就又厚着脸皮来攀交情的权贵再打交道,借口温习功课备战来年的春试,躲在自家的庄子里躲清闲。 这样清闲的日子维持了差不多一个月,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张宝正在床上酣睡,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给吵醒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迷迷糊糊被人推醒的张宝定睛认出站在床头之人以后,很是惊讶的问道。张宝口中的师父并不是周侗,而是另一位,教他点穴本事的罗一指,也是目前掌管张家香水制作的莫秋烟的师父。 罗一指早先在清风寨与张宝相遇,不过在张宝到达大名府去拜访卢俊义的时候,罗一指就不辞而别了。张宝也清楚像罗一指这种自由散漫的“高人”并不符合自己的招揽标准,走了就走了,也没当回事,却不想今日罗一指又出现了。 “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事。” “……师父有何吩咐?” “嗯……你考虑的如何了?” “啊?考虑什么?”张宝闻言不由觉得纳闷,自己好像没答应眼前这位便宜师父什么。 “唔?……就是为师让你娶你师姐的事情。” “啥?”张宝顿时愣住了。 “怎么?难不成你想要反悔?”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这事?”张宝有些急了,连师父两个字都不叫了,直接叫你,起身问罗一指道。 “为师想了许久,既要让秋烟那孩子嫁个好人家又要保证你张家的香水秘方不外泄,那唯一的法子便是你娶她。虽说她比你年长几岁,但……” “打住!师父啊,这成亲又不是配种,你觉得就合适就行,关键是师姐她愿不愿意啊?”张宝打断罗一指的自说自话,提醒道。 “说什么呢?什么叫配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跟秋烟的婚事为师不操心谁操心?”罗一指不满的喝道。 “可弟子还有义父呢。再说了,师姐是什么脾气师父不清楚,她要是不愿意,你就是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都甭指望她答应。” “先别管秋烟那孩子,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 “……你再考虑考虑……” 张宝见罗一指神情不对,当即退到了窗口,做好了呼救的准备。只要罗一指敢动手,他就喊救命。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晚我再来。”罗一指终究没把张宝怎么样,只是丢了一句话后闪身出了门,紧跟着就听院子里传出一声惊叫,“鬼啊~” 屋子外面怎么闹腾张宝不关心,他现在有些头疼罗一指找他要办的事。虽说女大三抱金砖,抱两也不算什么。可张宝一直以来便是将莫秋烟当姐姐看待,而莫秋烟也一直拿张宝当做弟弟,这姐弟关系忽然变成恋人关系,甚至会发展成夫妻关系,总让张宝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思前想后琢磨不出一个对策,张宝索性也不睡了,干脆起身去找这次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莫秋烟。一份快乐分享给另一个人就会变成两份快乐,而一份烦劳告诉另一个人则会变成半份烦劳,总之张宝不想就自己一个人发愁。 莫秋烟所住的小院距离张宝的院子并不远,穿过一道回廊也就到了。之前院子里有人“撞见了鬼”,把原本已经安歇的莫秋烟给吵醒了,等到莫秋烟好不容易躺下,张宝又来了。 如今张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未成年的少年,男女之防也该注意了,再不能随便进女子的闺房,免得传出闲言碎语。张宝是不在乎,可也不想让莫秋烟因此受到影响。 在门外等了一会,张宝这才进了屋,看到穿戴整齐的莫秋烟坐在灯下望着自己,心里不由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此时的莫秋烟倒是十分符合自己的择偶标准。当年张宝与莫秋烟初识的时候,张宝十二,莫秋烟十八,而身为后世人的张宝,看待女性的眼光自然有别于古人,十八岁的女子稍显青涩,而二十二岁的女子则已是成熟待采摘之时。 “怎么了?自己半夜睡不着,还要来此扰人清梦不成?”莫秋烟见张宝进门不说话,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不由没好气的问道。 “……嘿嘿,师姐,多日不见,你变漂亮了。”张宝讪笑着夸奖莫秋烟道。 “你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就赶紧走,别吵我休息。”莫秋烟没好气的下逐客令道。 “别,别,我来找师姐自然是有正事。” “那就快说。” “……师姐,咱们的师父是不是叫罗一指啊?” “唔?你怎么知道……咱们的师父?你见到他了?”莫秋烟闻言一愣,随即赶忙问道。 “要是没见到,我会来找师姐你吗?方才院子里有人撞鬼,其实撞见的就是他。”张宝无奈的答道。 “他现在在哪?” “师姐不必着急,师父他说明晚还会来,不过眼下有个难题需要我们俩赶紧想个办法应付过去。” “什么难题?” “师姐,你知道师父他为何来找我吗?” “……为什么?” “他想让我娶你,可我一直拿你当我姐姐对待,这冷不丁让我娶你,我觉得有点别扭。”张宝苦着脸道。 “……也就是说,你不愿意?” “呃……其实师姐要是愿意,我当然也不会反对,能娶到师姐这样的大美人,那是我的福气。只是不知师姐的意思,我就没敢直接答应。”张宝身为男人的直觉突然发动,及时改口道。 “哼,算你识相。你回去吧,明晚的事情不必担心,一切有我。”莫秋烟轻哼一声,打发张宝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莫秋烟的感情问题 张宝其实还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以他目前的条件,谈谈情说说爱也不算什么。古时并没有早恋一说,女子一般十四就能出嫁,而这个年龄要是搁现代,那就是抓着就毙的罪过。但在古代,这却是正常现象,反倒是女子要是过了二十还没找到婆家,那反倒容易遭人说闲话。 张宝拥有前世的记忆,看待某些事的态度自然也与常人不同,莫秋烟如今都二十二了,在许多人眼里已经算是老姑娘了,但在张宝看来却依然很年轻。不过这只是张宝个人的看法,像罗一指这一类的长辈,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罗一指当年收养莫秋烟时的年纪也就是刚刚二十出头,虽然这个年纪在大宋一般都已经能是两个甚至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但古时的人成亲都比较早,三十五六当爷爷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罗一指二十出头还未成亲,已经算是耽误了。后来为了抚养莫秋烟,担心自己找的媳妇会对莫秋烟不好,罗一指索性就一直没成亲,直到将莫秋烟抚养成人,可以说罗一指与莫秋烟的关系既是师徒,又如同父女。 既然罗一指拿莫秋烟当女儿看待,女儿的终身大事他自然也要关心。不过在看到莫秋烟让人找来弓弩手埋伏在自己房屋四周的时候,张宝不禁怀疑这对“父女”的关系其实并不好,哪有拿弓弩射父亲的女儿? “师姐,这不太好吧?”张宝小心的提醒莫秋烟道。 “不好什么?”莫秋烟闻言瞪了张宝一眼,没好气的问道:“你那里有毒药吗?见血封喉的那种。” “……师姐,那毕竟是师父,不是杀父仇人,用不着那么狠吧?” “哼!毒药没有,蒙汗药总有吧?”莫秋烟哼了一声,又问道。 “……师姐,师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搞得你一听他的名字就恨不得宰了他?”张宝小心的问道,唯恐莫秋烟拿自己撒气。 “……你别管,那是我跟他的事。” “……好吧,我不管,那今晚我就不住这了,省得回头做噩梦。”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看莫秋烟的样子,她跟罗一指之间似乎还有点故事,张宝不想掺和,便向莫秋烟告辞道。 “别走,我还有忙需要你帮。”莫秋烟一把抓住转身向走的张宝道。 “师姐,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张宝苦着脸说道。 “少废话,我就问你,我的忙你帮不帮?” “……帮,你是我姐,我不帮你帮谁……我都说帮了,你是不是能把手里的刀收起来了?” “哼,算你识相。”莫秋烟轻哼一声,收起了手里的刀,又抬手揉了揉张宝的脑袋。对于莫秋烟跟自己做些亲昵的举动,张宝已经习惯了,姐弟之间亲近一些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张宝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莫秋烟道:“师姐,师父到底怎么惹着你了?你跟我说说,我才好帮你不是。” “……你不懂的……你只需要想办法帮我把他抓住就行了。” 见莫秋烟不肯说,张宝也不好逼问,只得跟莫秋烟强调道:“既然师姐不想说,那小弟我也就不问了。不过师姐也要跟小弟保证,不会伤及师父他的性命。毕竟他也是关心师姐你的终身大事,并不是害你。” “知道了,那么啰嗦……你有什么办法?” “唔……师父的身手高明,还精通点穴……” “等会,你怎么知道他会点穴……他不会教你了吧?”莫秋烟忽然打断了张宝的话,神色古怪的问张宝道。 “嘿嘿……难道师父没教师姐?” “哼!”莫秋烟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瞪了张宝一眼。 “呃……”讨了个没趣的张宝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的问道:“师姐,要抓住师父说难也不是很难。” “计将安出?” “无他,请君入瓮,天罗地网而已。” 有了张宝的插手,莫秋烟之前的安排也就被撤去了,刀剑无眼,万一真的伤了罗一指,那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张家有钱,想要置办一些东西也容易许多,赶在天黑以前,用来抓捕罗一指的准备也做好了,就等罗一指自投罗网。 夜深人静,张家内院如同往常一样,昨晚有人撞鬼一事似乎就像没发生过一般。罗一指已经来过一回,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他也没去别的地方,直奔昨晚张宝睡觉的那间屋子,如昨晚一样,悄然进屋,随后来到床前。不过当他掀开床上的被子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时,神情不由一怔,而躺在床上的莫秋烟冷笑了几声,开口问道:“多日不见,师父一向可好?” “呃……张宝哪里去了?”罗一指有些尴尬,似乎并不大想跟莫秋烟照面,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 而莫秋烟却像是不打算就此放过罗一指,从床上坐起,穿鞋下地对罗一指步步紧逼,直到将罗一指逼到墙角,退无可退,这才又问道:“师父一向可好?” “好,好,你能不能稍微退后一点?你也老大不小了,这男女授受不亲,万一叫人看到,难免会传出闲言碎语。”罗一指对莫秋烟仿佛老鼠见猫,丝毫没有当人家师父的尊严,近乎请求的对莫秋烟道。 “哼……”莫秋烟的脸色微微一红,不过并未退后,依旧将罗一指逼在墙角,问道:“听小宝说,你老人家有意为我的终身大事做主?” “呃……秋烟,我虽只是你的师父,但你是我一手抚养长大,你的婚事,我自然要操心。” “用不着!”莫秋烟忽然激动了起来,提高音量冲罗一指喊道。正躲在屋中柜子里的张宝被吓了一跳,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没发出声响。而莫秋烟似乎也暂时忘记了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在,神情激动的冲罗一指说道:“我莫秋烟早与你断绝了师徒关系,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要嫁给谁,那也是我的事。” “好,好,你的事,你的事,你别激动,你想嫁就嫁谁,我不管……呃……除了嫁给我。”罗一指赶忙安抚莫秋烟道,最后还补充了一句。而这一句,顿时就让张宝感到信息量好大啊。 “你,你,你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莫秋烟被气得眼眶泛红,落泪冲罗一指说道。 罗一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沿着墙边活动到门口,闪身而去。而躲在柜子里的张宝就见柜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莫秋烟眼圈泛红,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娘们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张宝心里打着鼓,胡思乱想道。 “……小宝,难道喜欢上自己的师父就算是不知廉耻吗?”莫秋烟说话有些哽咽的问张宝道。 “呃……师姐你不会是……” “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在柜子里听了那么久,难道还猜不出来吗?”莫秋烟转身走到书桌前,十分熟练的从张宝藏酒的柜子里取出一小坛酒,也不用碗,直接拍掉封泥十分豪气的灌了一大口。 张宝趁机从柜子里走了出来,先不管莫秋烟的感情问题,待着柜子里的回旋余地太小,而莫秋烟此时又喝了酒,万一一会发酒疯,张宝连躲都不好躲。不过现在在屋子里了,回旋的余地也大了,张宝安心了许多。 “站住!你去哪?”莫秋烟喝住欲溜出门的张宝问道。 “呃……寡酒难饮,我给师姐弄点下酒菜来。”张宝讪笑着解释道。 “用不着,过来,陪我喝两杯。”莫秋烟大咧咧的冲张宝招手道,了解莫秋烟的张宝直到,这娘们现在已经有了三分醉意,还是不要跟她对着干比较好。 “师姐,你慢点喝,这可不是你平时喝的那种果酒。”张宝有些心疼的劝莫秋烟道。当然他心疼的是他的藏酒,作为一个好酒之人,收藏一些品质上等的美酒是习惯,而这好酒一般是用来品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莫秋烟拿来牛饮。 “怎么?心疼了?师姐为你起早贪黑的做香水赚钱,喝你一点酒都舍不得?” “师姐,说话你可得凭良心,你是负责生产香水的管事,什么时候亲自动手过?……好好,算小弟说错了,师姐你尽管喝,小弟别的没有,好酒有的是。”张宝见莫秋烟神情不对,赶忙妥协道。 “哼,算你识相。嗝~想不想知道师姐我跟师父的事?”莫秋烟打了个酒嗝,熏得张宝直皱眉头,而对于莫秋烟的问题,张宝连忙摇头劝道:“师姐,你喝多了,我让人扶你回去休息。” “站住!坐下!难得师姐我有兴致,好好听我说……你想不想知道师姐我跟师父的那点事?” “呃……不太想知道。” “不想知道?那我也要说,听着……” 喝醉的人反应各有不同,大致上分好几类,一类是倒头就睡,这类算是酒品好的,不惹事。还有一类则是两种极端,一种反应是乐,把这辈子高兴的事都想起来了,乐个不停;另一种则是正好相反,什么难过事都想起来了,哭个不停;另外还有一类,就是话多,这类人最麻烦,也最危险,他能把一段话翻来覆去的说,烦死你;也能不知那根筋搭错了突然间暴起发难,而莫秋烟,此时已经有了这类反应的前兆。 张宝与莫秋烟之间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几年相处下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张宝也是真拿莫秋烟当自己的姐姐在对待。他当然不忍心看自家的姐姐为情所困,也担心莫秋烟会因为一时想不开而做出傻事来。 对待喝醉的人要像对待倔驴一样,得顺毛捋,反着捋容易炸毛。既然莫秋烟非要跟张宝说说她的感情史,张宝也只能耐着性子听她说。 莫秋烟从自己懂事开始说起,随着与师父罗一指朝夕相处而情愫暗生,到后来鼓起勇气告白却被断然拒绝,伤心之下离家出走,到汴梁遇到张宝就此暂时安顿,再见到罗一指又一次被拒绝…… 听着莫秋烟絮絮叨叨的讲述,张宝听得不由有些昏昏欲睡。这事对于来自后世的张宝来讲,其实根本就不叫事啊。在现代,师生恋现象多的是,二十多岁女大学生嫁给七十多岁导师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可这事要是搁在古代,那可就有点大条了。想想杨过与小龙女之间为何起初遭到多数人的反对,还不就是因为杨过与小龙女是师徒的关系。 在古人眼里,师生恋虽不能算是败坏伦常的大事,但依旧有许多卫道士不能接受。要说罗一指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比起那位七十高龄,比岳父还要大的老“英雄”,罗一指真的不算什么 “小宝,你说姐姐我真的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吗?”莫秋烟拉着张宝的手,面露悲色的问道。 张宝见状伸手拍拍莫秋烟的手背,心疼的安慰道:“姐姐当然不是,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跟有没有廉耻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又未娶妻。” “可他不愿娶我,还将我视若蛇蝎,避之不及……”莫秋烟越说越难过,那眼泪珠子也跟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掉。 “唔……实在不行,咱们干脆来个生米做成熟饭。师姐,你有所不知,萧姐姐离开的时候把她知道的秘药配方都告诉我了,我记得里面有好几种属于迷药,其中春风散的效果……唉?姐,姐?”张宝话说到这才发现莫秋烟趴在桌上睡着了,而且睡着了也不消停,嘴里嘟嘟哝哝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宝见状也就闭嘴了,走过去将莫秋烟抱到自己床上躺好,又取过被子替莫秋烟盖好,这才出门将房门关好,去隔壁准备将就一宿。 等到次日天明,张宝还在睡梦中,忽然就被隔壁的一声尖叫惊醒,张宝没着急过去,等过了有一会,隔壁已经有了外人,张宝这才不慌不忙的开门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宝,我怎么会在这里?”莫秋烟一见张宝,脸色有些发白的问道。 “……放心,姐姐你昨晚没失身,我在你喝醉以后去隔壁睡了一晚。”张宝没好气的答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解风情 “小宝,姐姐昨晚喝醉了以后没跟你说什么吧?”趁着没人注意,莫秋烟将张宝堵在了一个小角落,低声询问张宝昨晚她有没有酒后失态。 “姐,瞧你这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至于这样跟做贼了似的的吗?”张宝见状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到底知道了多少?”莫秋烟脸色出现可疑的红晕,以怒遮羞的瞪着张宝问道。 “唔……事情差不多都知道了。可这不怪我啊,是姐姐你非要说的,我不想听你还一副要跟我急的样子,那我只好听了。” “……能忘掉吗?” “姐,你这可有点强人所难啊。” “……小宝,姐姐可能要离开一段日子。” “去哪儿?放心,除了我知道,昨晚的事情别人并不知道,所以你也没必要跑出去避风头。而且……”说到这张宝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姐,你真想要嫁给那位?” “……你有办法?” “这个……这种事我也只能默默支持你,不过姐你没听人说过吗?这男追女,隔道山;女追男,隔层纱。依我看来,放着姐姐这个大美人不想要,那姓罗的恐怕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害怕别人说闲话,二是担心配不上姐姐。毕竟他已经人到中年,而姐姐你此时却是风华正茂。” “呵呵……说好听的也没好处给你。你平时鬼主意最多,帮姐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姐得偿所愿。”莫秋烟闻言笑了笑,问张宝道。 “这个嘛,那姓罗的轻功好,还会点穴手,所以不宜强攻,只可智取。”张宝摸着下巴一副狗头军师的样子说道。 “张宝,你鬼鬼祟祟的在那做什么呢?”就在张宝打算帮莫秋烟出主意的时候,恰好郑秀秀带着刘慧娘路过,见到张宝跟莫秋烟蹲在墙角一副商量害人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要说张宝认识的女人还真不多,除了张家的几个外,外面的张宝也就认识一个赵玉盘,还不是常常能见到。当然这也跟张宝的性格有关。一来是张宝毕竟来自于后世,一夫一妻制的观念对张宝造成很大影响,他上辈子就不是一个生性风流的人,自然不会因为现在有钱了就在外面胡搞;二来便是正事要紧,需要张宝操心的“大事”一件跟着一件,张宝哪有富余的时间去“泡妞”。 人说泡妞需要具备五个条件中的任意一个,方能事半功倍。哪五个呢?即潘驴邓小闲。潘,是指男子的外貌,即颜值要高,如古时美男子潘安、宋玉一般;驴,是指男子的行货跟驴一般大,说直白点就是性能力要强;邓,是指男子的财富要如汉代富可敌国的邓通一样多;而小,则是指后世的那些暖男,懂得呵护女人;至于闲,那就更好解释了,就是闲工夫,有大把的时间去缠着心目中的女神。 但凡具备以上五个条件中的一种或是以上的男子,在追求异性的时候总会比别人更容易成功,若是同时具备五个条件的,那就恭喜了,当真是遇神杀神,遇魔灭魔,情场之上鲜有敌手。 张宝的相貌还算合格,不过也仅仅是合格,经常在外东奔西走,导致张宝的肤色略微偏黑,而这与大宋看待美男子的要求稍有误差。至于驴,这属于个人私隐,就不便透露了。而邓,张宝是挺有钱,不过他的钱都花在了自己的正事上,没多少闲钱供他干别的事,说句不好听的,张家最有钱其实不是张宝,别看张家的买卖都是张宝的,但真正有钱的是张家的三位女强人,她们的私房钱可比张宝要多得多。 郑秀秀管着张家的布匹成衣买卖,莫秋烟则管着张家的香水买卖,而后期加入的刘慧娘,则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找准了自己要努力的方向,她掌管着张家新的赚钱项目,玩具。 这世上最好赚的钱便是女人跟孩子的钱,莫秋烟、郑秀秀赚的是那些已经成年女子的钱,而刘慧娘则把目标对准了孩子。零食、玩具这些东西,这世上就没几个孩子能够抵挡诱惑。 张宝没这两大一小三个女孩有钱,他的钱都用在正事上,玩军事,那是很费钱的,虽然这回报率也会很高,但前期的投入同样也需要大量的钱财。张宝是张家的家主不假,但他也不想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眼下终归还是在大宋的地盘上活动,真要是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那张家的灭顶之灾顷刻便至。 至于潘驴邓小闲的最后两个条件,张宝整日里都忙着他的正事,哪有闲工夫去追着女孩子的屁股后面转。而除了郑秀秀、莫秋烟、刘慧娘这三个兔子窝边长得草外,早先被张宝收留的陈大海的两个妹妹陈大丫跟陈小丫如今也正在努力学习当中,想要争取早日像郑秀秀三人那样成为一个能够不需要去附庸男人的女人。 真正不算窝边草的女孩,与张宝关系算是最近的,其实也就一个赵玉盘。不过赵玉盘住在宫里,张宝也不可能隔三差五的就去找人家,而且张宝也没那个闲工夫啊。 “瞎说什么呢?我要害人还能叫你们瞧见?”张宝没好气的白了郑秀秀一眼道。对于女性,张宝的态度自是受后世的影响更重一些,相较起那些只把女人当做附属品的男人,张宝要显得更加绅士一些,不过这种态度的坏处就是郑秀秀等女对待张宝不够恭敬,常常出现顶嘴的现象。 “哎~你们准备害谁?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着出出主意呢。”郑秀秀带着刘慧娘凑过来问道。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一边待着去。” “嗯咳~貌似我要比你大吧?”郑秀秀轻咳一声,提醒张宝道。 “哦,对,郑大娘,你有事吗?”张宝闻言哦了一声,问郑秀秀道。 “你……你管谁叫……” “好啦秀秀,你又斗不过他,干嘛还要跟他斗。”莫秋烟拦住郑秀秀,埋怨似的对张宝道:“小宝,你如今也十六了,好男不跟女斗不知道?你就不能让让秀秀?” “嘿~姐,你倒是挺会做好人的。行行,别瞪眼,我错了还不成吗?” “算你识相。” “秋烟姐,你方才跟张宝说什么呢?”郑秀秀好奇的问莫秋烟道。 “呃……没说什么。” “是吗?”郑秀秀狐疑的看向张宝,张宝见状先冲莫秋烟一龇牙,然后才对郑秀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跟秋烟姐说说我在梁山遇到的一件事。” “什么事呀?听人说你让水军去梁山剿匪,成功了吗?” “当然成功了,如今梁山已经姓张了,是我张家水军的驻地。对了,回头你让人抓点紧,尽快把水军将士需要的衣物送去,多送些。” “这事你不用操心,我又不是头回接手这事,早就已经吩咐人准备了,估计再过个十天半月就能完成这次任务。你继续说你在梁山遇到了什么事?”郑秀秀催问张宝道。 “哦,其实这事说起来也挺值得人同情的。说是梁山附近有一男一女,女子是男子在年轻时候收养的,后来女子长大了,该谈婚论嫁的,可不管男子为女子安排的未来夫婿是谁,女子都不肯答应。后来被逼急了,那女子才吐露了心声,你们猜那个女子想要嫁给谁?” “我想,会不会就是她的养父?”刘慧娘果然聪明过人,听到张宝的问题后第一个说出了答案。 “聪明,那个女子就是想要嫁给她的养父,为此甚至主动断绝了她跟养父的父女关系,可她养父却大骂女子不知廉耻,断然拒绝了女子的心意。欲知后事……” 张宝话还没说完,郑秀秀、刘慧娘已经眼疾手快的前后堵住了张宝的去路,郑秀秀更是直接威胁张宝道:“少来欲知后事,赶紧接着说。” “……好吧,后面的事情便是那女子伤心欲绝之下投了河,而她养父在得知此事以后也是后悔莫及,受不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最后也不知了去向。”张宝无奈,只好继续胡诌道。 “那女子也是傻,喜欢谁不好,干嘛偏偏喜欢上自己的养父?不知道这是败坏伦常的事情?她养父要是真的娶了她,迟早会被周围人的吐沫星子给淹死。”郑秀秀感慨的说道。 一旁的刘慧娘闻言不同意的说道:“秀秀姐,话不能这么说,感情这种事,谁又能由自己完全掌握。再说了,只是养父女的关系,又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父女关系。” “嘿~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感情生活倒是挺丰富,这是看上哪家的儿郎了?”郑秀秀闻言打趣刘慧娘道。在刘慧娘到了张家以后,郑秀秀与刘慧娘一见如故,在刘慧娘没有独当一面的时候,便是郑秀秀手把手的教导照顾刘慧娘,二人情同姐妹,说话自然也就随意了许多。不过此时张宝就在旁边,像这种女儿间的私密话,刘慧娘当然不想让张宝听到。当即便红了脸,扑过来跟郑秀秀打闹起来,张宝趁机离开了这块“是非地”。 张宝心里清楚,这事没完。先不说家里的莫秋烟,自己那位便宜师父罗一指,估计也不会就此不再露面。而且张宝心里有种预感,这位便宜师父会躲着莫秋烟,但估计不会躲着自己,他再来找自己的可能极大。 张宝其实并不觉得莫秋烟的选择是不知廉耻,就如刘慧娘所言,又不是真的父女,不存在血缘上的关系,只要能够说服罗一指放下心里的那点“偏见”,莫秋烟心想事成的几率还是有的。不过首先需要弄清楚的,便是罗一指对莫秋烟的态度,别说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办成此事的难度顿时就会提高不少。 想要弄清楚罗一指对莫秋烟的真实想法,张宝就不能继续在张家庄子里住,这里有莫秋烟,而成心要躲着莫秋烟的罗一指自然不会再次“自投罗网”。想要再见罗一指一面的张宝为了给罗一指提供便利,当天便借口要进城里办点事,带着焦挺跟杨再兴去了汴梁,准备晚上就在张家在城里买的宅子里过夜。 此时距离天黑尚有一段时辰,左右闲着无事,张宝便带着焦挺跟杨再兴准备出门逛逛,反正今天晚上是不准备出城了,闲着也是闲着。 三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一阵,走得累了,便准备找家酒楼歇歇脚,正好附近就有一家小店,张宝三人便信步走了进去。上了二楼,找了张靠近窗户的桌子坐下,此时还没到饭点,张宝便让店伙计上了一壶茶跟四盘点心,随后便趴在窗口朝下张望。一旁的焦挺跟杨再兴也不打扰,小声说着什么,张宝也没兴趣去听。 “咦?”就这样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趴在窗口的张宝忽然咦了一声。焦挺、杨再兴听到后顿时看了过来,杨再兴更是开口问道:“二哥,你看到什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你们饿不饿?要不咱们就在这吃?”张宝闻言敷衍了一句,随即转移话题的问道。 “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杨再兴闻言问道。的确,张家的食为仙酒楼如今早已是汴梁饮食业的标杆,而张宝三人此时所在的小店,则是相当于后世开在路边的那种农家土菜馆,规模不大,与张家的食为仙是没法比。 “嘿~我说四郎,挑食可不是好习惯。” “得,得,小弟知错了,二哥就放过小弟,别念经了。咱今天就在这吃,谁不让我吃我就跟谁急,这总成了吧?”杨再兴一见张宝准备拿自己练嘴皮子,赶紧告饶道。 “哼,算你识相。伙计……”张宝笑了笑,冲站在不远处等着客人招呼的店伙计招招手,等伙计走近,张宝才问道:“不知你们这里都有什么拿手菜?唔……算了,你看着上吧,记得量足点。” “好咧,不知客官需要上多少道菜?” “唔……你先照着八个人的份上吧,不够再上。”张宝想了想,吩咐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逼亲 看着分别堆放在杨再兴、焦挺手边的一摞饭碗,张宝不由感慨,敢情高手都是饭桶。三个人点了八人份的饭菜,张宝就吃了一份,焦挺吃了三人份,剩下全进了杨再兴的肚子,就这杨再兴还说什么只吃了八分饱,晚饭不能吃太饱什么的。 吃完了饭,张宝便带着焦挺跟杨再兴回了住处。大宋的夜生活其实并不丰富,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去青楼妓馆一类的风月场所,而张宝偏偏又不是个爱好此道的,那种争风吃醋,卖弄才学只为博佳人一笑的行为,在张宝眼里跟傻子没什么区别。 当初会跟明月楼打交道,也不过是张宝为了拓展张家的买卖,但他本人,并不喜欢去那种地方。当然张宝也并不歧视委身青楼的女子,相反对于那些品貌俱佳的青楼女子,张宝倒有几分尊重与同情。 此时天色虽然已经晚了,但张宝等人却并无睡意,闲来无事,杨再兴便与焦挺在院子里玩摔跤。焦挺是相扑世家出身,对于相扑自然熟悉,注意,这里所提的相扑可不是后世岛国那种两肥佬角力的运动。大宋的相扑,更类似与摔跤这项运动。 杨再兴虽然不懂相扑,但这小子年轻气盛,悟性也高,在吃过几次亏后,倒也跟焦挺比的像模像样,当然这也跟焦挺没有动真格的有关,不过是闲着没事打发时间,对手又是自家兄弟,没必要真的下狠手。要不然就焦挺的相扑本事,杨再兴这个菜鸟早被摔趴下了。 张宝没心情看焦挺指点杨再兴关于相扑的要诀,傍晚时他在饭馆二楼所见的一幕让他久久不能释怀。虽然他从未将赵玉盘视作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但乍一看到那姑娘跟另一个年轻男子有说有笑的从眼前走过,还是让张宝感到一阵心里不舒服。 “二哥,你怎么了?打回来就有点不对劲,想什么呢?”杨再兴见张宝似有心事,遂凑过来问道。 “……没事……去洗洗吧,一身土。”张宝见杨再兴一身尘土,不由皱眉道。 “哦。”杨再兴应了一声,跟焦挺一块去烧水准备洗浴。张宝因为方才没有跟着他二人“胡闹”,自然也就被独自留在了院中。 张宝此时所在的宅子,原先是周侗的,后来张宝有钱了,便将宅子附近的几户人家的宅子一并买了下来,然后推倒重盖。比起原来的小院,自然是要大上许多,不仅有了前后院,更是有了花园池塘,此时的张宝便是坐在后院的凉亭之内。 张宝并不喜欢出入都前呼后拥,城里这座宅子平时也就是安排十来个仆役负责打扫,有张家的人进城办事若是耽搁了出城,也不必担心无处可去。说实话,张宝来这住的时间并不多,更多是给张家的人提供一个城里的落脚点。 “要不然,明天去试探试探?”拿不定主意的张宝自言自语道。却不想话音未落,就听身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要试探什么?” 张宝被吓了一跳,随即不满的扭头对身后的人抱怨道:“师父,你老人家下回露面能不能先有点动静,总这么出现容易把人吓出毛病的。” “哼,你若心里没鬼,又怎么会被吓到。”罗一指轻哼一声,走到张宝的对面坐下。 张宝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替罗一指倒了一杯酒,说道:“师父,你来找徒儿还是为了我秋烟姐的事吧。” “……你怎么看此事?”罗一指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什么叫我怎么看?这里应该问师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对。” “我?”罗一指又沉默了一会,“我与秋烟虽名为师徒,但情同父女,我拿她当女儿一般看待……” “师父……我就问你一句,你喜欢不喜欢秋烟姐?”张宝打断罗一指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与她情同父女……” “师父,不要避重就轻,你与秋烟姐并无血缘关系。我只问你,若秋烟姐与你毫无瓜葛,此时她对你青睐有加,你愿不愿意娶她?” “呃……愿意是愿意,只是我的年纪……” “年龄不是问题,秋烟姐如今二十有二,而你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出头。导致师父拒绝秋烟姐的最大障碍,其实还是师父你自己的心魔作祟。” “……我有什么心魔?”罗一指反问道。 “好面子呗。你拒绝秋烟姐并非是因为双方的年龄差距,而是你担心娶了秋烟姐以后会惹来他人的非议。” “胡说!” “我胡说?师父,你明知秋烟姐对你的心意却还断然拒绝,那你以为此时的秋烟姐会看中别人吗?她不会看中别人,自然也就不会嫁人。而她如今已经二十有二,再为了等你回心转意耽搁几年……你这不是坑人吗?” “我……” “我什么我?师父,面子这东西一钱不值,让自己关心的人幸福才是最重要的。秋烟姐喜欢你,而你对秋烟姐也有好感,这明明是件郎有情,妾有意的喜事,就因为一些喜欢乱嚼舌头的人,你就畏缩不前,你还是不是男人?” “住口!怎么说话呢?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罗一指脸上有些挂不住,怒声呵斥道。不想张宝却比他气性还大,罗一指只是提高了一点音量,张宝却直接拍了桌子,“那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别以为你教了我点穴手就吃定我了,我告诉你,我跟秋烟姐情同姐弟。她既然看上你了,那是你的福气,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娶她。” “哼,我要是就不肯呢?” “哼哼,你以为我是谁?”张宝闻言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了石桌上,为罗一指介绍道:“独家秘方,十香软筋散,最大的优点便是无色无味。师父,你此时感觉如何?” 罗一指心中一惊,连忙暗自运功,却发现手脚无力,平时运用自如的内力此时却不停使唤。 “你,你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罗一指苦笑着对张宝道。 “师父,不,姐夫过奖了。”张宝笑嘻嘻的改口称呼罗一指道。 “……你准备将我怎么处置?” “这个嘛,那样看姐夫你配不配合?你要是配合,那自然皆大欢喜,秋烟姐得偿所愿,而你也不会受罪。” “那我若是不配合呢?” “那就对不住了,你方才也说了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你不配合,那为达目的,当然要不择手段。”张宝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笑嘻嘻的对罗一指道,“此物唤作春风散。姐夫,听了这名字,你就应该明白这药有什么功效了吧?” “……这些损招都是谁教你的?”罗一指有些后悔自己今晚来找张宝的决定,早知道这张宝做事如此超出常理,那打死他也不会自投罗网。 “你选吧,要么你乖乖娶我姐过门,要么我把你打包送给我姐当礼物。”张宝笑嘻嘻的对罗一指道。 “你就不担心我会对你姐不好?” “呵呵……姐夫,你跟我姐相处的时间可比我长,在你的印象里,我姐是个受了欺负会忍气吞声的主吗?” “呃……” “快点选,你要不选,那我可就替你选了。”张宝催促道。 “唉,一着不慎啊。”罗一指叹了口气,又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张宝,你就不怕我敷衍了你以后远走高飞?” “你若敢这么干,那我一定让你声名狼藉,在大宋再无立锥之地。我张家在大宋各地皆有铺面,到时我就让人散播谣言,说你始乱终弃,是个大大的淫贼。” “……你,你还真是够绝的。” “哼,多谢夸奖。赶紧选,第一还是第二?” “……我娶。” “这还差不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张宝这才满意的点头道。通过与罗一指的相处,张宝已经判断出自己这个便宜师父是个好面子的主,他不娶莫秋烟的最大障碍并不是他不喜欢莫秋烟,而是顾忌自己的颜面,担心娶了莫秋烟会惹来非议。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有一个恶人来“逼”他就范了。张宝并不介意做这个恶人,也不担心罗一指事后会报复自己,罗一指需要的就是一个台阶,好应对将来有可能出现的非议。因为到时他就可以把不得不娶莫秋烟的责任推到张宝的头上。说是他逼的,自己没有办法,只得屈从。 就如罗一指说张宝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帮助莫秋烟心愿达成,张宝才不在乎这么做是否会害的自己声名受损。他是真拿莫秋烟当姐姐看待,自然也希望莫秋烟能有个满意的归宿。而罗一指除了年纪大了一点外,其他方面倒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身手好倒是其次,关键还是罗一指为人老实本分,不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主,四十好几的人了,连个跟他有染的女人都没有。当然这是莫秋烟自己跟张宝说的,具体是不是,那只有罗一指自己清楚。不过有张宝给莫秋烟撑腰,莫秋烟自己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以后罗一指也只能一直老实本分下去。 罗一指接受了张宝的安排,当然就住在了张家宅子里,反正空房多,也不差他一间。张宝也不担心罗一指会跟自己玩失踪,先前他跟罗一指所说可不仅仅是威胁,要是罗一指真敢跑,张宝也的确有能力搞臭罗一指,至少让罗一指变成过街老鼠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罗一指在没来找张宝以前,也曾四下打听过有关张宝的事情,毕竟莫秋烟一直在张宝的身边,罗一指担心莫秋烟所托非人,自然也就关心张宝的为人。可这一打听,顿时就让罗一指吓了一跳,虽说打听来的消息并不完全,其中也掺杂着些传闻谣言,但罗一指可以肯定,张宝这人不好得罪。这不,这回就被威胁了,而且还不好反抗。 放下心情有些纠结的罗一指不提,次日天一亮,张宝就叫醒罗一指准备带他回庄子好给莫秋烟一个惊喜。不想还没等他出门,就被宫里的黄经臣堵在了家门口。 “二殿下想见我?那用得着黄中官你亲自出马?”张宝听了黄经臣的来意,不由纳闷的问道。 “张公子就不必问了,赶紧收拾一下,随我进宫。” “黄中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会是二殿下闯祸了吧?”张宝好奇的问道。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二殿下的样子,好像挺急的。张公子,你即从外面回来,怎么也不想着去宫里请安?” “这不是因为现在是敏感时期,我要是这时进宫容易惹来误会嘛。”张宝闻言答道。 “好啦,现在你有理由进宫了,赶紧的,别耽搁。” “还请黄中官稍候,我安排一下就来。” 既然是二皇子赵柽找自己,想必肯定是有事,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但只要见到了二皇子,想必也就清楚了。没多想的张宝跟杨再兴、焦挺打了声招呼,叮嘱二人一定要好生关照罗一指,随后便跟着黄中官进了宫。 有人带着,张宝进宫自然无人阻拦。随着黄中官去了衮王的住处,刚一进门,就见衮王正手持一把利剑追杀一人,而被追杀那人也不说话,抱着脑袋只顾逃命,在衮王的身后,长公主赵玉盘也正在追赶衮王。 “这是什么情况?”张宝愣了,脱口问身边的黄经臣道。黄经臣则是一脸苦笑的无奈说道:“唉~还是晚了一步。” “啊?” 就在张宝跟黄经臣对话的工夫,那个被衮王追杀的人也奔张宝这边跑了过来,衮王一见到张宝,急忙喊道:“小宝哥哥,拦住那个人。” 张宝并没有拦那个逃命的,反而将赵柽给拦了下来,劝道:“二殿下息怒,那人怎么惹到你了?” “你,你……”衮王赵柽见张宝放跑了人,不由气得指着张宝连说你,而原本跟在赵柽后头的赵玉盘一见到张宝不由脸色微变,转身便走,张宝见状心里不由苦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人挖墙角 爱情这东西是有保质期的,喜欢这种感觉也是需要去养护跟经营的,若是不去在意,那可能就要如张宝一样面临此时的尴尬。说良心话,张宝其实并没把长公主赵玉盘当做以后能够陪伴自己渡过一生的对象。一个丫头片子的喜欢,能有几分钟热度,在张宝眼里,赵玉盘就如同邻家的小妹妹,赵玉盘最后会选择谁,张宝都会送上祝福。 可张宝这个当事人不把这事当回事,但旁人对此事却很是上心。娶公主啊,虽说大多数公主都不太好伺候,但能够跟皇室拉上关系,那所得来的好处自然也是大大滴。作为当今官家赵佶的长公主,赵玉盘颇受宠爱,自然也就成了那些人眼中的香饽饽。 但作为真正关心赵玉盘的人,自然也希望赵玉盘能够有个好的归宿,而张宝,也就成了这些人里的合适人选。首先,张宝能赚钱,这也就保证了赵玉盘日后的衣食无忧;其次,张宝这人不是个拈花惹草的性子。诸如张宝这个岁数的同龄人,大多不是成亲便是已经品尝过女人的滋味,唯独张宝这个有钱的,并没有仗着有钱便胡来。仅凭这两点,张宝就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驸马候选。 不过感情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赵玉盘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时,这时身边若是有个人经常嘘寒问暖,乘虚而入,她十有八九会沦陷。看好张宝的人也是过分相信赵玉盘对张宝的“忠心”,等察觉到赵玉盘“移情别恋”的时候,为时已晚。 二皇子,衮王赵柽就是十分看好张宝,希望将来张宝能做自己姐夫的人。别看二人真正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张宝十分关照赵柽,在外面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不会忘记给赵柽留一份,赵柽也因此就被张宝给“收买”了,成了张宝在宫里的最大“眼线”。 见到自家姐姐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赵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回打发黄经臣出宫去找张宝,也是想要尽快让张宝拿个主意出来,看看能不能让姐姐赵玉盘回心转意,不想张宝还没来,却又遇到了那个“勾引”自家姐姐的贼人,赵柽一怒之下,拔剑要砍死那个贼人,而且好巧不巧,让张宝撞了个正着。 听完了赵柽的讲述以后,张宝不由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赵柽的脑袋,“小柽,你能为哥哥做到这份上,哥哥谢谢你。只是有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你是不是担心你姐姐喜欢上了别人以后,我就会跟你疏远了?” “……嗯。”赵柽被张宝一言说中了心里的担忧,不由点头承认道。 “呵呵……小柽,说句大不敬的话,你在我心里,跟弟弟没什么区别。你姐是你姐,你是你,我过去跟你亲近也并非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跟你亲近,只是因为我拿你当自己的弟弟看待。” “真的?”赵柽有些不信的看着张宝问道。 “你若不信,那我们今日就结拜为兄弟,如何?”张宝笑着提议道。 “好。” 张宝的提议正中赵柽的下怀,他之所以不想姐姐喜欢上别人,主要原因便是不想跟张宝疏远,就如张宝拿他当自家弟弟看待一样,赵柽对张宝也比对他那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兄长赵恒要亲。一边是见面就板着脸找他茬的,一边是有什么好事都想着给他留一份的,赵柽当然知道该选哪边。 此时张宝提出要跟赵柽结拜,正好安抚了赵柽那颗有些不安的心,至于姐姐喜欢谁这件事,赵柽的担忧已经去了,自然是爱谁谁。 张宝无意把结拜的事情弄得太浓重,也不想搞得人尽皆知,就在赵柽的寝宫之内,二人赶走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以茶代酒,相互道了一声兄弟。 “小柽,咱俩结拜一事不要对外张扬,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张宝不放心的叮嘱赵柽道。 “……兄长莫不是后悔与小弟结拜?” “想哪去了?其实结不结拜并不影响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只不过你身份特殊了一些,若是叫外人知道为兄与你结拜,只怕会叫某些人多想,从而给为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若实在想要告诉别人,那告诉娘娘。除此之外,最好别跟别人说。小柽,你是当今官家的子嗣,尤其是在这个太子一事尚未决定的敏感时期,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从而给你惹来麻烦。” “……兄长,你是不是担心会有人对我不利?” “嗯,为兄的确有这个担忧,毕竟为兄不可能派人进宫贴身保护你,所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张宝并没有因为赵柽年纪小便敷衍他,一脸郑重的对赵柽道,而这或许也是赵柽喜欢跟张宝亲近的原因之一。 从张宝进宫到出宫,在这个过程里张宝跟赵柽都没有提及赵玉盘,张宝是觉得没必要提,他本来就没打算娶赵玉盘,如今赵玉盘自己瞧上了别人,这反倒省了张宝不少事。而赵柽由于跟张宝结拜成了兄弟,不必担心因为姐姐赵玉盘而跟张宝从此疏远,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去提。 二人默契的不去提赵玉盘,而赵玉盘本人,在得知张宝出宫以后,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这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人都有这毛病!你对她好吧,她觉得你另有所图;你无视她吧,她又认为你有眼无珠。原本赵玉盘心里还有一点对张宝的“愧疚”,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恨不得揍张宝一顿的念头。 离开了皇宫的张宝回到了住处才发现罗一指已经跟着杨再兴回了庄子,既然这样,那张宝也就不想继续待在城里,叫上留在宅子里等他的焦挺,二人一道出城返回张家庄子。对于赵玉盘的事情,张宝并不打算告诉别人,不过不说归不说,该提前做的准备看来也要尽快摆上日程。 枪打出头鸟!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别看如今张家发展势头迅猛,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身为张家的家主,张宝也必须要考虑到张家在发展过程有可能会遭遇的危机,其中一家独大,便是张宝必须要注意到的问题。 朝廷不可能任由张家在大宋一家独大,此时不对张家发难,不过是还未觉得张家对其构成威胁的缘故。但张宝必须要未雨绸缪,毕竟面对国家机器的打压,普通资本是没有还手之力的,除了屈服别无二途。 无论何时,张宝都不希望放弃大宋这个庞大的市场,即便是将来“移居”海外,大宋也是张家最大的财源。但这里也就有了一个现实问题,一旦张家与赵宋撕破了脸皮,张家的买卖势必会遭到赵宋或明或暗的打压与排挤,而这可不是张宝希望看到的现象。 到那时,张家这块招牌也就不好使了,甚至会变成惹祸的根源,而提前做好准备,也就成了张家的当务之急。 有备才能无患。想要解决张家在日后有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其实也并不是很可能。细数下来,张家所经营的买卖里,除了香水不好拆分外,其余的买卖都是可以另起炉灶的。别人之所以竞争不过张家,无非也就是所掌握的技术不够的缘故。 培养市场竞争对手,不仅可以替张家分担来自朝廷的注意,更能促进自身技术的更新换代,而且更可以预防将来朝廷对张家的突然发难。即便到时朝廷将打着张家招牌的买卖一网打尽,张家依旧可以通过已经改头换面的买卖获取大量的资金。 此事需要尽早开始,越早布置,越不容易引起朝廷的怀疑,也越容易在将来面临朝廷的排查时躲过一劫。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花到位,在官府里改个名字换个户籍那是很容易的事情。得到张宝的授意,张家内院中的一部分人便改名换姓,悄悄离开了东京汴梁,转移去了大宋的各地。有了张家的暗中扶持,这些人所经营的买卖相信用不了太久就能够与当地的张家买卖“分庭抗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宝不喜欢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尤其是事关自己身家性命这种事,提前做些准备,到时真遇上了也不至于抓瞎。不过决定提前做准备却是受了赵玉盘一事的影响。 早先跟杨再兴、焦挺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张宝就曾看到赵玉盘与一男子做百姓装扮,有说有笑的从眼前走过,当时张宝便有了提前准备的念头,而等到赵柽让黄经臣把他招进宫去,张宝虽用结拜安抚了赵柽,但他心里的危机感却并没有去除。 张宝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一般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多想。其实这个毛病也不能算是毛病,相反倒是可以说是优点。这世事无常,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发展,多事先设想几种可能,也就能多一分把握,可以应对不同的突发状况。 就比如现在,张宝与皇室的联系就断了一条,张宝对赵玉盘是没有男女那方面的想法,可皇室当中却有人看好张宝与赵玉盘的事情,尤其是当今官家与郑皇后,他们虽然不想干涉自己爱女的选择,但对于爱女的任何选择,他们都是一直支持的态度。之前赵玉盘喜欢张宝,他二人对张宝自然是善待,可如今赵玉盘看上了别人,这对帝后在对待张宝的态度难免就会发生改变,而这种变化,张宝若是不能妥善对待,很有可能便会给张宝惹来大麻烦。 与赵柽结拜,除了安抚年少的赵柽,也是为了不让郑皇后担心。别看郑皇后对张宝关照有加,但张宝心里清楚,郑皇后会如此对待他,除了同情他父母早亡外,更多的却是希望将自己培养成赵柽在宫外的一大助力。 相比起来,当今官家赵佶对张宝则要简单一点。一开始是看在皇后跟爱女的面子上,赵佶对张宝另眼相看,后来则是看中了张宝的“年年孝敬”。别人以为赵佶“宠溺”张宝已经到了过分的程度,可他们哪里晓得,赵佶之所以会允许张宝自建水军,那是付出极高代价才换来的。张家海贸每年所获得的红利,其中有三成是属于赵佶的,在赵佶的眼里,张家的水军是自己的,而一支不需要自己投入一分钱,每年反倒可以为自己带回一大笔钱财的军队,睁一眼闭一眼又有何妨? 但随着失去赵玉盘对自己的“青睐”,赵佶与郑皇后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恐怕都会出现变化,而这变化并不是张宝可以掌控的,为了以防万一,张宝不得不开始提前布置。 …… 张宝是“失恋”了,不过被张宝认作姐姐的莫秋烟的春天却是到来了。她是得偿所愿,自己看中的男人终于愿意娶自己了,虽然罗一指并没有说自己是被张宝“逼”的,但莫秋烟心里明白,这个所认的这个便宜弟弟肯定出力不小。 “小宝,姐姐谢谢你。”莫秋烟一脸感激的对回到庄子的张宝道。 “秋烟姐,你跟我说这些不是见外了嘛,我一直拿你当我姐姐看待,你的事我当然要上心。这回你得偿所愿,小弟在此恭喜你了,不知你跟姐夫什么时候把事办了?” “唔……你觉得呢?”莫秋烟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呵呵……依小弟之见,未免夜长梦多,这事最好尽早办。我记得庄子南侧有座宅院是新盖的,回头就转赠给姐夫……姐夫那边也没什么亲人了吧?” “没了。” “那就好,这婚事的一切事宜就由小弟来让人操办,姐姐就安心等着嫁进罗家就好。”张宝笑着说道。 “……小宝,那姐姐就拜托你了。” “姐姐放心,小弟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姐夫呢?” “他说要给我准备一些聘礼,出去了。”莫秋烟一脸幸福的答道。 “……姐,他不会跑了吧?” “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 “哦,那他上哪准备聘礼去了?”张宝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赶忙问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再遇鲁达 在认识张宝以前,莫秋烟就是个飞贼。这徒弟是飞贼,就算当师父的不是飞贼,但想要客串一把那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张宝听说罗一指要准备娶莫秋烟的聘礼,顿时便想到了这方面。 汴梁权贵不少,家中钱财也同样不少,莫秋烟是张家香水的管事,也是张宝认下的义姐,她的婚事,必定会有人前来道贺,即便本主不来,也会派人前来,这万一要是在聘礼里发现了什么“赃物”,那可就好看了。 “去你的,他不是那种人,而且姐姐当年也只是一时好玩。”听了张宝的担忧,莫秋烟没好气的说道。 “嘿~还真是新娘入洞房,媒人扔过墙。姐啊,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向着自己相公啦?”张宝见状取笑莫秋烟道。 “胡说,姐姐这是实事求是。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他此刻已经不在汴梁,回老家一趟了。”莫秋烟白了张宝一眼解释道。 “老家?对哦,认识了这么久,还真不知道姐姐老家在哪?” “你又没问过,姐姐老家蜀中,他这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一个月的光景。” “哦,那也就是说,我这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唔……差不多也够了,姐姐你就安心等着做新娘子吧。” 有钱就是好!至少不用发愁许多用钱就能办到的事。房子是现成,重新粉刷,更换添置一些家具用品这类琐事自然不必细表,只等一个月后,当罗一指赶回汴梁的时候,在张宝的主持下,莫秋烟风风光光的嫁给了罗一指。 婚礼当天,莫秋烟虽是张宝的义姐,但她本人却并不让人重视,至少那些权贵没把莫秋烟放在眼里,至于新郎官罗一指,对于汴梁权贵来说也就更陌生了。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对新人虽然不值得重视,但主婚人张宝却是需要他们巴结讨好的对象,张宝虽不想跟这帮墙头草来往过深,但也没必要得罪这些人。通过这些人事后的宣传,张宝为莫秋烟陪嫁一头大金猪的事情也就在汴梁内外传开了。 张家有钱!但这种事张宝也不可能拿着大喇叭满大街的喊,而通过莫秋烟出嫁一事,张宝也向外人展示了一下张家的财富。除一头重达九百九十九两的大金猪外,但凡别人家女子出嫁有的,张宝都给置办了,可以说除了那些只有权贵嫁女才能使用的仪仗外,该有的都有。 ……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张家近几个月的大事也就莫秋烟出嫁一事,其余的不过是些琐事,不值一提。今年过年张宝并未如前两年一般受到宫中的邀请,这样也好,陪着小心伺候人哪有待在家里跟家人共度佳节舒心。不过也因为此事,张宝不再受皇家青睐的谣言就此传开。 张宝懒得去澄清,也没必要去解释什么,过完了年,再过一阵子就是朝廷的春试,在这种全国性的大考时刻,还是少管外面的闲言碎语比较好。虽说张宝不稀罕大宋的官职,不过既然参加了,若是名次太差,脸面上终归不太好看。 张宝的沉默,无疑证实了谣言的真实性。有的人幸灾乐祸,也有的人暗暗为张宝感到惋惜,还有的人更是开始打算落井下石。不过不管外人是何反应,张宝都没往心里去。从发现赵玉盘喜欢上别人以后,张宝便一直待在张家庄子里,不管汴梁城里的风言风语有多严重,都影响不到他。而在张家庄子,要是有外人敢来嚼舌根子,不需张宝动手,张家庄的庄户别会将来人赶出庄子。 张宝并不清楚谣言是谁传的,但他知道处理这种事的最大办法便是冷处理,不管你叫唤的多起劲,不理你!那你叫唤一会也就没劲了。吵架是需要对手的,自己一个人干嚎,嚎一会也就没意思了。 没有得到张宝的回应,这场谣言的主使者明显不太甘心,只是张家庄子叫张宝经营的如同铁桶,敢来张家庄子挑衅那纯粹就是找死。纵使谣言的主使者足智多谋,面对如同刺猬一样的张宝,一时间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直到三月初八,一直待在庄子里的张宝忽然宣布要去城里的大相国寺一趟。张宝是家主,他要去哪别人自然不会拦着,更何况张宝要去的也不是什么凶险的地方。虽然如今的官家尊道抑佛,但像大相国寺这种名寺,没有合适的理由还是不会受到多少波及。 张宝去大相国寺当然不是打算烧香许愿,祈求佛祖能够保佑自己这次科考能得个好成绩。与其求佛祖,倒不如花钱打点这次科考的主考官。张宝来大相国寺是为了找人,对于鲁智深的行踪,张宝在离开渭州的时候就对当地的张家眼线做了吩咐。这一路上鲁智深的经历,张宝都了如指掌,得知鲁智深如同水浒传中所描述的那样到了大相国寺,张宝自然要去会会老朋友。 梁山一百单八将,张宝喜爱的人物并没几个,但鲁智深却是其中一个。鲁达外粗里细,嫉恶如仇,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与这样的人做朋友绝对不吃亏。之前鲁达是渭州提辖使,是官面上的人,张宝不好开口招揽,但如今,鲁达已是无官一身轻,张宝的机会自然也就来了。 得知故人来访,鲁智深自是高兴,他可不知道张宝的“阴险”,在人生地不熟的汴梁遇到一位朋友,这让不喜孤单的鲁智深很是开心。鲁智深本名鲁达,出家以后得了个法名智深,这才改叫鲁智深,又因为背后绣有纹身,江湖人称花和尚。 张宝从没把鲁智深当和尚看,而鲁智深也从不把和尚的清规戒律当回事,他要是当回事,如今的他也不会在汴梁的大相国寺,而是老老实实待在五台山才对。正是因为在五台山两次醉酒闹事,犯了众怒,这才不得不离开五台山,投奔大相国寺。不过大相国寺也不太想接纳鲁智深,只不过主持智清长老抹不开面,这才收留了鲁智深,又担心鲁智深在寺内闹事,便把鲁智深打发去菜园子做看守。 当张宝找到鲁智深的时候,恰好还赶上了一出好戏。鲁智深看守的菜园子原先时常被一帮泼皮骚扰,而鲁智深上任以后,那帮泼皮见鲁智深生得膀大腰圆,便准备合力给他一个下马威,只不过鲁智深是何许人也,岂是一帮泼皮就能对付的,一通拳脚过后,以张三、李四为首的这帮泼皮便纷纷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了。 “鲁大哥好本事啊。”在墙外看了半天热闹的张宝高声冲鲁智深夸道。 “唔?”鲁智深循声望去,乍一看到张宝差点没认出来,只是觉得此人眼熟,毕竟他跟张宝在渭州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张宝此时的装束又与先前不同,鲁智深只是觉得张宝眼熟,但却没敢相认。 “鲁大哥,渭州一别,别来无恙。” “……这位公子是……” “鲁大哥,莫不是还未认出小弟?小弟曾劝你教训郑屠时手下留情,可惜你不听啊。”张宝笑着提醒鲁智深道。 “哦,原来是张宝兄弟,你怎么在此?”鲁智深恍然,随即不解的问道。 “呵呵……鲁大哥,小弟可是汴梁人士,虽说不喜欢住在城里,但得知你来了大相国寺,岂能不来探望一番。”张宝说着走到近前,将手里拎着的酒肉放在了一张石台上,招呼鲁智深道:“鲁大哥,不要光站着呀,你我兄弟重逢,不喝上两杯可有点说不过去。” “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鲁智深见状不由也笑道。鲁达好饮酒,只是囊中羞涩,想要喝酒也买不起,想要去赊,别人也不会赊给他,这些日子正苦恼呢,见到张宝带着酒肉来看望他,正好可以过过酒瘾。 张宝没跟鲁智深表现出招揽之意,像鲁达这种人,既不是三言两语便可折服,也不会因权势富贵而折腰,唯一能够打动他们的,唯有情义二字。张宝与鲁智深并不熟,渭州一面之缘,今日重逢也不过是第二面,此时便开口招揽,未免吃相太过难看了一些。有焦挺、杨再兴作陪,张宝与鲁智深痛快的喝了一顿。 送走了张宝等人以后,鲁达继续留在菜园子里当他的和尚,至于张三、李四那帮泼皮,张宝没打算去理会,个人有个人的机缘,张宝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干涉他人太多。只是在离开菜园子以后,张宝吩咐人每日记得往鲁智深那里送去一份酒菜便没再管。 眼瞅着朝廷的科考将近,张宝也需要把自己的精力放到这方面来。朝廷的科举分三场,前两场对有心仕途的读书人来说至关重要,至于第三场殿试,其实只要通过了第二场的春试,也就相当于晋身官场,有了任官的资格,殿试不过是一场排名赛,分出个状元、榜眼、探花,好处当然也有,就是朝廷任官的时候机会要比别人更多一些,毕竟名列前茅嘛。 不过对于张宝来讲,大宋的官职对他吸引力不足,如今的朝廷待分配的候补官员太多,处于僧多粥少的状态,若是朝中无人管照,保不齐一辈子都只是个候补官员都有可能。做官的独木桥太窄,张宝也不想去挤,反正他的志向不是做大宋的官,只要通过了这场春试,剩下的事爱咋咋地。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准备,张宝终于迎来了春试,拿着自己参加这次春试的号牌,张宝独自来到考场。相比起去年的秋试,这次春试明显要更加严格一些。毕竟是全国范围内的考试,严格一点也是理所应当。 搜身检查那是肯定的,负责监考的官员铁面无私,而且检查彻底,不仅要对参加这场春试的学子搜身,对于这些学子所携带的物品,也是搜查的十分彻底。哪怕是随身携带的食物,馒头、饼子掰开,饭菜划拉开仔细看……在张宝看来,就差掰开嘴看牙口了。 “你真是来参加春试的吗?”看着张宝随身携带的物品,主考官有些无奈的问张宝道。 “是啊……呃……考场规矩里好像没说不许自带酒菜吧?”张宝闻言讪笑着说道。也不怪主考官会这样问张宝,三年一次的春试,关系自家的前途命运,光是紧张感就能让人食无味、寝不安,哪会像张宝似的专门拎着一个食盒跑来考试。 “……进去吧。”主考官颇有些无语的冲张宝这个考场另类摆摆手,决定不跟这个心大的考生计较。张宝也不多话,拎着自己的食盒找到自己的号房,准备开始自己的春试。 科考不容易,为了防止舞弊出现,一旦考生进了考场,在考试结束以前,那是不允许离开的,而这一考,那就是三天。没有提前交卷一说,你敢提前交卷,那这次考试你就算白考,所以不管写没写完,在考试结束以前,考生都只能待在自己的号房内。 跟关紧闭似的,张宝在自己的号房里待了三天,别看这次春试一共要考三天,但实际上要考的内容却并不是很多,要是搁在后世,顶多一天就能全部结束。但眼下毕竟是大宋,而且也考完了,张宝也算是熬出来了。“逃出囚笼”的他首先要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好家伙,三天啊,吃喝拉撒都在那个号房里面,得亏张宝事先有所准备,要不然光是熏都能把他熏出个好歹来。 考场的号房有多大?其实没多大,差不多也就是后世公共厕所中间那个小房间的一半大,就在这么点大的空间里待三天,心理素质差点的都容易疯掉。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张宝总算是活了过来。他不愿跟人讲关于考试的具体经过,倒不是担心会泄密,而是张宝性格如此,都已经交卷了,还有什么好想的?叫上焦挺跟杨再兴,张宝准备继续去跟鲁智深联络感情,拉近彼此的关系。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各有志 一连十余日,张宝天天带着焦挺、杨再兴去大相国寺菜园子跟鲁智深喝酒吃肉,切磋较技。反正春试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等待结果,张宝闲来无事,至少表面上要像没事人一样,至于私底下那些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事情,一点也没耽搁。 而鲁智深本就是个好热闹的主,有张宝这个一见如故的小友,再加上那几个原先想要教训他反被他教训一顿后心服口服的泼皮相伴,鲁智深觉得这做个和尚倒也不错。对于张宝,鲁智深的观感不错,觉得这人聪慧讲义气,对待朋友真诚,很对自己的脾气。 三月二十八,张宝如平常一样带着焦挺跟杨再兴来鲁智深这里“报到”,才喝了没几碗,就被树上一只老鸹搅了兴致。老鸹就是乌鸦,虽然乌鸦是孝鸟,但因为颜值低,叫声难听,所以通常不受人待见。尤其是大清晨若是听到老鸹叫,常被人视为不吉之兆。 惹到鲁智深的那只老鸹其实也不是有心的,就是给鲁智深的酒碗里加了点料,气得鲁智深当即发飙,直接将老鸹所住的那棵垂杨柳给生生拔地而起,丢到了一旁。 鲁智深倒拔垂杨柳,这可是十分有名的段落,张宝没想到直接竟然有幸亲眼见到,虽然清楚鲁智深力大无穷,但亲眼见证这一幕,还是让人感觉很震撼。 “贤弟,看愚兄为你演武一番。”鲁智深刚刚爆发了一下,正在兴头上,边说边把大手往旁边一伸,有眼力价的张三、李四立刻合力将鲁智深的禅杖抬了出来,交到鲁智深的手里。鲁智深力大,又从军多年,他的招式也是大开大合,刚猛非常,看得张三、李四一帮泼皮两眼发直,喝彩声不绝于耳。 “好~!”就在众人正闹得开心时,墙外忽然传来一声张宝听着有点耳熟的喝彩声。循声望去,张宝不由叫道:“二师兄?” “师弟?”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林冲本是陪自家娘子前来相国寺上香,只是闲的无聊,这才暂离娘子闲逛到了这里,听到里面人们喝彩声不断,遂好奇的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就看到了一个胖大和尚正在一帮人面前展示武艺,看到精彩处忍不住便脱口喊了声好。 经张宝介绍,鲁智深对林冲这位不速之客很是客气,而张三、李四等一帮泼皮在知道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以后则是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张宝也理解这帮人为何会这样,张三、李四这帮人是泼皮,而林冲则是官面上的人,这官兵跟贼碰面了,会觉得不自在是正常的。 借口让张三、李四去自家酒楼再取一些酒菜过来,张宝让焦挺领着张三、李四等泼皮离开了,留在现场的也就只剩下张宝、林冲、杨再兴、鲁智深四人。见张宝似乎压根就不关心这次春试的结果,林冲好心的提醒道:“师弟,你对这次春试似乎胸有成竹啊?” “呵呵……二师兄说错了,小弟可没什么内幕,之所以不在乎这次春试的结果,那只是因为小弟不在乎。”张宝闻言笑了笑,有些绕口的回答道。 “若是能够通过春试,你可就能做官了,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官复原职。” “二师兄,如今等待朝廷派官的候补人选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凭什么就轮到我了。更何况小弟我对现在当官不怎么感兴趣。”张宝摇头对林冲道。 “呵呵……你倒是淡泊名利。”林冲闻言笑道。 “二师兄又说错了,小弟不是淡泊名利,只是洁身自好而已。想必小弟就是不说,二师兄也应该知道如今这大宋官场是什么鸟样。” “哎~难得聚在一块,说这些败兴的话作甚,喝酒喝酒。”一旁的鲁智深插嘴对张宝跟林冲道。 林冲摇头一笑,举起酒碗对鲁智深道:“大师教训的是,来,咱们干了这一碗。” …… 张宝跟林冲对于做官存在分歧,索性便不再聊这个话题,免得伤了和气,转而跟鲁智深说起了武学方面的心得,这个话题倒是也挺合适,四个人里张宝的武艺最差,但那也要看跟谁比不是。 四个人正边喝边聊,越聊越投机的时候,就见一丫鬟打扮的女子神情着急的跑了过来,不等林冲开口,“老爷,不好了,夫人在进香的时候遇到了登徒子,你快去看看吧。” 张宝当然知道调戏林冲娘子张氏的是何许人也,不过还没等他说话,林冲已经暴跳如雷,问清楚地点之后如同一头蛮牛一般冲了出去。张宝见状当即叫上杨再兴一同赶过去看看,鲁智深此时对林冲颇有好感,见林冲遇上了麻烦,热心肠的他自然也要管一管这闲事。 三人丢下腿脚慢的小丫鬟锦儿,飞快赶到了事发现场,与张宝的预料一样,在发现调戏自己老婆的是高衙内后,林冲顿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怂了,只是护着自己的爱妻,却不敢出手教训那个方才胆敢调戏自己爱妻的登徒子。 鲁智深不认识高衙内,往常听张三、李四讲述汴梁城里故事的时候倒是对高衙内略有耳闻,此时一见林冲还没出手教训恶徒,他当即就准备上前给高衙内一点颜色看看。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拦住自己的竟然是他本打算为其出头的林冲。 “大师莫要冲动,此人的父亲乃是高太尉,得罪不起。”林冲低声对鲁智深道。 “这种鸟人,有什么好怕的?此时是洒家要教训此人,那个高太尉就算怪罪下来,也牵连不到你。”鲁智深向来好打抱不平,想想他能为了仅有一面之缘的金氏父女教训郑屠,此时要教训高俅这个明显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只是林冲死命拦着,鲁智深又不好跟林冲翻脸,只得怒视高衙内。而这时,也就看出高衙内平时是如何的嚣张了。起初见鲁智深这个面相凶恶的大和尚要对自己不利,高衙内的小心肝还真是被吓得扑通扑通直跳,但等见到林冲拦住了鲁智深后,他就开始作死了,不仅没有趁此时离开,反倒向鲁智深挑衅。或许是因为他笃定林冲会拦住这个大和尚,但他忘了,除了鲁智深外,还有别人想要揍他呢。 林冲拦得住鲁智深,却不能同时拦住张宝跟杨再兴,也多亏张宝只是想要教训高衙内一顿,而不是要取高衙内的小命,这才叫高衙内没有被一脚踹死。自打认了高俅为父以后,高衙内就一直没吃过亏,而这回,这亏算是吃大了。本就因为酒色被掏空的身体压根就承受不住张宝跟杨再兴的重击,连三拳两脚都没扛住,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跟着高衙内出来的那些帮闲一见自家衙内被揍,当即就跟祖坟叫人抛了似的,嚎叫着就奔张宝、杨再兴扑了过来。可这些帮闲也就平时欺负欺负老实巴交的人还算凑合,对上了杨再兴这员猛将,那就是寿星老吃砒霜,找死。要不是张宝事先叮嘱过杨再兴,这些帮闲里非出人命不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断胳膊断腿。 “这位爷饶命,小的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看到张宝冲自己走来,富安赶忙告饶道。 “我叫张宝,你回去转告高俅,他想要利用这个龟孙自污是他的事,但让这龟孙以后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否则他就要另寻他人为他继续排忧解难了。”张宝压根就不理会富安的求饶,伸手将富安扯到身前,冷声吩咐道。 富安虽不明白张宝所说的意思,但他知道此时最好不要跟对方顶着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还对着干,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张宝没打算要高衙内的小命,教训过后便由着富安带着人将高衙内抬走,而在高衙内一伙人离开后,林冲有些担忧的对张宝道:“师弟,你闯大祸了。” “……二师兄,你是不是担心你的上官会因为我揍了他儿子而迁怒于你?”张宝上下打量了林冲一眼后问道。 林冲似乎没有想到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张宝会突然问得如此直白,措手不及之下只能讪讪的辩解道:“愚兄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最好,小弟知道二师兄一心仕途,但说实话,若是小弟是二师兄的上官,即便二师兄再有能力,小弟也不会提拔你。” “师弟这话何意?”林冲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试想,一个连跟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去关心爱护的人,怎么值得去信任?一心仕途没错,这是有上进心的表现,但为了所谓的仕途便放弃亲情,这种行为并不可取。试想若今日没有我与大师赶来,二师兄是否就打算忍气吞声,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这……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那师兄打算怎么办?” “……我会告诉高太尉,请他严加管教。”林冲想了想,回答道。 张宝闻言不由一声冷笑,“呵~严加管教?若不是高俅纵容,那高衙内能如此肆无忌惮?你请高俅管教他儿子,这跟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那你说怎么办?” “此事与我何干?二师兄,你小心了,那高衙内人称花花太岁,今日既叫他看上了二嫂,那在未得手之前,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实在不行,就只能请高太尉出面说项。” “哈哈……二师兄,敢问王进王教头与你相比如何?”张宝闻言哈哈一笑,跟林冲提到了一人。 林冲不由一愣,“王教头不是想要投军才离开汴梁的吗?” “哼……好端端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不当,非要跑去边关从头开始,还带着自己年迈的老娘一起出走。这是投军?分明就是避祸。” “张宝兄弟,你要不提这事我还真忘了问了。你那可有王教头的下落?”鲁智深一拍脑门,问张宝道。 张宝知道鲁智深是好意,想要借此转移话题,避免自己跟林冲的关系闹僵,不过林冲是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他不吃个大亏,他就不晓得后悔。想要让他对仕途绝望,唯有让他亲身体会一下家破人亡的滋味,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 “大师,王教头的下落没有,不过王教头的老娘被我的人找到了,如今就安置在梁山,由安神医负责诊治。至于王教头的下落,我也正加派人手四处查找。” “怎么会?史进兄弟不是说王教头是去投军的吗?你是在哪找到的王教头老娘?” “延安府街头,找到时老太太神志不清,一身邋遢,若不是恰好有人曾经见过老太太,差点就此错过。” “莫非王教头出了事?” “出事是肯定的,只是眼下麻烦的是王老太太神志不清醒,我们也就无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教头的生死也就没办法断定。” “……张宝兄弟,若是王教头已经不在人世,你打算怎么办?”鲁智深忽然盯着张宝问道。 “还能怎么办?赡养他的老娘,查找害他的凶手。”张宝毫不犹豫的答道。 “好,洒家果然没看错你。兄弟,若是王教头真的已经遇到了不测,待你寻到仇人的时候记得通知洒家一声,洒家别的本事没有,杀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好,一言为定,到时小弟通知大师。”张宝笑着应道。 张宝与林冲虽算不上不欢而散,但实际上也好不了多少。林冲也是有脾气的,对于张宝的质问,林冲隐隐有些不爽,就仿佛是被人看穿内心想法时的恼羞成怒。等回到了家中,对于张宝的不满犹自未平,也就在这时,有下人前来禀报,“老爷,陆谦大人前来拜访。” “快请。”林冲不敢怠慢,连忙吩咐道。虽然陆谦的身份不过是一家将,但他是高俅府上的家将,他的到访,也有可能是高俅的授意。 “林兄,小弟冒昧前来,还请赎罪。”陆谦冲林冲抱拳一礼道。 “陆兄言重了,请坐。不知陆兄此来有何贵干?”林冲赶忙还礼,问道。 陆谦闻言答道:“唉~说来惭愧,陆某此次前来乃是奉太尉之命前来表示歉意。太尉大人说,这次是他教子不严,以至于惊扰了尊夫人,还请你多多担待。” 第一百四十九章 林冲发配 不见棺材不落泪!身陷开封府大牢之内,一身囚衣的林冲直到此时方后悔自己轻信陆谦,以至于有此牢狱之灾。 “官人,官人……”牢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林冲闻言连忙走过去,隔着牢门对门外的女子道:“娘子,你怎么来这里的?” “……是叔叔使了钱,才叫奴家得见官人。”张氏犹豫了一下,这才对林冲道。 “……是师弟?” “嗯。官人,叔叔让奴家转告你,休要惊慌,虽不能保你此番安然无恙,但性命却可无忧。”张氏又道。 “那高俅处心积虑要害我,如今既已得手,又岂会轻易罢手。”林冲叹了口气道。 “官人勿忧,叔叔说他自有办法。” “……唉~可笑我当日还以此事数落过师弟,没想到真正有眼无珠的却是我自己。娘子,你回去替为夫转告师弟,是为夫的错,不该不听他劝,心存侥幸。” …… 就如水浒传中所说,林冲受高俅邀请,带着家传宝刀进府与高家的家传宝刀比较一番。而林冲由于之前高俅让陆谦释放的烟雾弹,并未将张宝的提醒当回事,反倒认为张宝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简单了,林冲被高家下人带进了节堂,高俅带着人将林冲拿下,当时若不是高俅担心会落人口实,保不齐林冲直接就被当场格杀。 林冲被送往开封府问罪以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的张宝并不着急,一面命人打点开封府上下,一面派人将张氏一家接到了自家的庄子安置,顺便也暗中让人将高衙内给绑票了。 高俅比起高衙内要难对付的多,一般能在人堆里脱颖而出的,都是人精。高俅“历经磨难”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老奸巨猾。但高衙内却是高俅的命门,或许是缺德事干多了,高俅如今虽是位高权重,但就是一个孩子都没有,只有高衙内这个过继来的儿子。 此时儿子失踪了,高俅第一时间就认定这事跟林冲有关。他起初要除掉林冲,一方面是想要帮倒霉儿子完成心愿,另一方面则是林冲不怎么识抬举,不似丘岳、周昂等禁军教头那般对自己死心塌地。高俅先前本想拿王进做个人样子,只是王进却跑了,虽说后来还是落到了自己的手里,但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而此时,林冲也就成了高俅眼中的人样子,他要让禁军里那些教头知道,不肯自己一条心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只是高衙内这时不见了,高俅不禁对是否要置林冲于死地的事情有了一些顾虑。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虽然不成器,整日里惹是生非,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他的死活,自己不能不管。林冲的死活有的商量,可高衙内却必须要活着。为了让林冲死就搭上自己的儿子,高俅有点不舍得。 高俅这面暂缓了对开封府滕府尹的逼迫,得了张宝好处的孔目孙定此时也向滕府尹进言,改了林冲罪状中的一个字,救了林冲的性命。林冲原本是带刀擅入白虎节堂,这是死罪;但孙孔目改擅入为误入,那这条罪状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原本是砍头的罪过,只因改了一字,便被从轻发落,改判脊杖二十,刺配沧州。 重见了天日,林冲对张宝自是感激不尽,出发当天,林冲披枷带锁,在两个公人的押送下出发前往沧州。路过城外十里凉亭时,看到等候在凉亭外的人,林冲不仅眼眶发热,情不自禁。 “二位公差,还请行个方便。”张宝见林冲身戴枷锁行动不便,便对董超、薛霸说道。 董超、薛霸皆是开封府的狱吏,那眼力自是活泛,知道眼前这位自己惹不起,连忙点头哈腰替林冲解了枷锁,随后去了凉亭外为他二人置办的一桌酒菜吃喝。 “二师兄,此去沧州虽路途遥远,不过小弟已经命人有所安排,你也不必担忧。唯一一点你要记得,切莫走小路,遇林亦莫入,白天赶路,夜晚歇息,若是有人欺辱于你,你也莫要与他置气,自有小弟与他计较。”张宝一边为林冲布菜一边说道,旁边作陪的鲁智深也是连连点头。 “师弟,先前愚兄……” “二师兄,都过去了,不必再提。”张宝不让林冲把话说完,打断后继续道:“等师兄到了沧州安顿下来以后,小弟再派人送嫂嫂去与师兄团聚。” 林冲见张宝将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到,他也只能举起酒杯,“师弟,先前愚兄糊涂,不听良言,方有此一劫。师弟不计前嫌,出手搭救,更是让愚兄惭愧,无地自容……” “二师兄,你我同门兄弟,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来,小弟借此酒祝师兄一路顺风,多多保重。”张宝接口举杯对林冲道。 目送林冲离开以后,张宝也带着人返回城里,也就是在回城的路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富安带着人迎面赶了上来。 “张公子,我家太尉有请。”富安恭声对张宝道。 “你家太尉有请?不会是想故技重施,害完了我师兄,现在又想害我了吧?”张宝闻言讥讽的问道。 “张公子多虑了,我家太尉相请是真心实意……” “拉倒吧你,你回去转告你家太尉,想要见我就来我家开的酒楼,那里没有白虎节堂。”张宝毫不客气的打断富安的话道。 见张宝不肯随自己去,富安只得带着人悻悻而回,而张宝在沉思了片刻后扭头对焦挺道:“老焦,你辛苦一趟,回头带几个人去一趟沧州。” “东主,我要是走了,你这里怎办?”焦挺闻言问道。 “唔……我这里你不必担忧,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张宝兄弟,你让焦挺兄弟带人去沧州是想要保护林教头?”一旁的鲁智深插嘴问道。 “嗯,方才见到了那个富安,我才想起那高俅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此番没有叫他称心如意,他必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会买通那两个差人,半道害了我师兄。”张宝也不瞒着鲁智深,点头答道。 “既然这样,正好洒家闲着无事,不如就由我代焦挺兄弟走上这一遭吧。”鲁智深闻言毛遂自荐道。 “这个……只怕会连累大师因此得罪了那高俅。” “哈哈哈……洒家可不怕得罪那鸟人,事不宜迟,待洒家回相国寺收拾一下,便去追赶林教头。” “大师且住。”眼看鲁智深迈步要走,张宝连忙喊住,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腰牌递给鲁智深道:“大师执意要去,小弟自不会阻拦,这块腰牌还请大师收下,但凡张家买卖店铺,持此牌可令其提供酒食之物。” “好,那洒家就不客气了。”鲁智深是个豪爽之人,也不矫情推辞,伸手接过了腰牌,问张宝道:“兄弟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唔……暂时没有了,大师一路保重。” …… 与鲁智深分道扬镳,张宝带着焦挺、杨再兴没有马上回自家在城里的宅子,而是去了张家在城里的“食为仙”酒楼。别人不知道高俅要见自己的原因,可张宝心里清楚,眼看着林冲已经被发配了,高衙内却还是人影不见,高俅这是有些着急了。 果然就如张宝所料的那样,在自己到了食为仙没多久就得人禀报,说是高俅带着人到了酒楼,直言要与自己见上一面。 “张公子,如今你师兄已经平安脱困,你看你是不是也该放人了?”高俅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张宝道。 “太尉大人这话说的叫小可感到莫名其妙,放什么人?”张宝故作不解的问道。 “张宝,你休要跟我装傻充愣,我儿高强若不是被你使人绑去,还有谁敢如此胆大妄为?如今我已放那林冲一马,你还想怎样?” “太尉大人息怒,小可的师兄带刀误入白虎节堂,被刺配沧州也是他咎由自取,与太尉大人何干?同理,太尉大人的令郎叫人绑去,此时太尉大人应该去开封府报案,找小可要人是何道理?太尉大人,令郎平日是个什么德行,想必太尉大人比小可要清楚,此次失踪,说不定就是叫仇家给捉了。” “你,你到底想怎样才肯放过我儿?” “呵呵……这话应该是小可问太尉大人才是。太尉大人不去开封府报案反倒揪住小可不放,莫不是想要借此讹小可钱财不成?” “你,你……” “哎呀~也不知高衙内此时怎样了?是否吃得饱?穿得暖?会不会遭人欺负?”张宝无视高俅的愤怒,自言自语的说道。 听到张宝的自语,高俅纵是想要发飙,也只能暂时忍耐。出身市井的人,能屈能伸,眼下宝贝儿子落在对方手里,高俅也不敢轻举妄动,纵是想要将眼前的张宝碎尸万段,那也要在救出了儿子以后。 …… 张宝本不想这么快就放了高衙内,就算不杀他,那也要等林冲安全到了沧州以后再放。可出乎张宝意料的是,高俅居然搬来了救兵,让张宝不得不让人放了正在蹲苦窑的高衙内。 高俅搬来的救兵,就是当今官家赵佶。对于身边的“老人”,赵佶向来很关照,高俅跑来一哭诉,赵佶不好驳了高俅的面子,只好让人把张宝召进了宫。 张宝在面对高俅时矢口否认了他让人绑架高衙内一事,但当赵佶问起此事时,张宝没有丝毫隐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交代清楚,并且当着赵佶的面,吩咐宫门外等候的焦挺去城外张家的砖窑场将正在那里做苦力的高衙内给带过来。 对于高衙内,赵佶也是有所耳闻,知道那是个浪荡子,但碍于高俅的面子,赵佶也没当着张宝的面数落高俅,只是口头教训了张宝下回不可再这么莽撞以后便将此事揭过。张宝也知道想要扳倒有着赵佶宠信的高俅不太可能。 失去了赵玉盘的“青睐”以后,张宝想要在赵佶的心里占据一定份量,那就只能依靠钱财二字。赵佶喜奢华,但想要奢华就一定需要大量的钱财,可大宋虽然有钱,但却不能由着赵佶的性子随意挥霍。 赵佶不希望高俅跟张宝闹翻,一个是自己的老朋友,一个是自己的钱袋子,不管那一边出了事,感到为难的都是赵佶。若是真要较起真来,张宝还是弱势的一方,这也是为何在面对赵佶询问的时候张宝不作隐瞒的原因。 凡事就怕比较,张宝言听计从,高俅咄咄逼人,这就会让赵佶对张宝跟高俅产生不一样的观感,从而动摇赵佶与高俅之间的友谊。可惜高俅也不是省油的灯,并没有对张宝表现的咄咄逼人,而是同张宝一样,对赵佶的交代表现出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不过背地里会不会使什么阴招,那可就不好说了。 而当高衙内被人带到赵佶面前的时候,高俅看到眼前的宝贝儿子几乎换了一副模样,差点不敢相认。不过在确认就是自己儿子高衙内后,高俅是抱着儿子放声大哭,知道自己重获自由的高衙内也再也忍不住,父子俩抱头痛哭,惹来不少人围观。 “你这孩子,真是胡闹。”赵佶哭笑不得的对一旁的张宝说道。 “官家,这也不能完全赖小子吧?谁叫这对父子这回干的不叫人事,当儿子的调戏别人媳妇,当爹不仅不阻止,反倒助纣为虐,利用手中的权利陷害人夫。得亏小子管了这事,要不然那人还不叫这对父子给害的家破人亡,无处伸冤。到那时,知道内情的明白这是高俅任意妄为,以权谋私;可不知道内情的,恐怕又会说官家没有识人之明,任用奸佞,陷害忠良……” “停停停,你这孩子,真是够能说的,朕一句话勾出你这么多话来。”赵佶赶忙打断张宝的话道。 “官家息怒,小子也是心直口快,不想瞒着官家。” “呵呵……好啦,此事就此打住,你也莫要再难为高俅父子了。” “官家既然吩咐了,小子自然遵从,可万一这对父子心里不服,不找小子麻烦,去找小子师兄麻烦怎么办?” “唔……到时自有朕为你做主。” 第一百五十章 如有神助 虽说有了赵佶的担保,但张宝依旧没有就此放心。赵佶驭下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万一到时林冲出了意外,赵佶会为了安抚张宝而杀了高俅?恐怕不会。为此在离开皇宫回到自家庄子以后,张宝命人飞鸽传书河北的秦羽夫妇,请他们派人暗中照应一下林冲,确保这个暂时还对大宋抱有一丝幻想的二师兄无恙。 至于张宝自己,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忙。朝廷的春试已经结束,结果对张宝来说已经不重要,他本来就没打算做大宋的官,只不过是不喜欢做事半途而废,才会参加这次的科举。而现在诸事已毕,接下来也该忙活他自己的事了。 什么事?自然是挑动高丽内乱的这场斩首行动。经过这大半年的准备,张家人马蓄势待发,只等张宝一声令下,万余武装到牙齿的张家军便会乘船杀向高丽的国都开京。 张宝带着焦挺、杨再兴二人先到了梁山,与卢俊义、孙安、郝思文三将汇合以后,留下许贯忠看家,众人乘船出海,一路就到了耽罗岛。而在耽罗岛等候了三天后,距离耽罗岛最远的抱犊山的唐斌那一营人马也终于赶到了。 这次斩首行动可说是张家军自建立以来的首次大规模作战行动,不容失败,故此张宝可说是倾巢而出。各个山头的主将悉数到齐,二龙山的邓元觉,四明山的栾廷玉、庞万春,登云山的石宝,饮马川的卞祥,抱犊山的唐斌,梁山的卢俊义、孙安、郝思文,再加上跟随各主将前来的副将,张宝的张家军如今已经拥有了二三十员战将,而且可称大将的不止一个。 张宝对高丽蓄谋已久,此时动手也不过是全盘计划中的一环,有了轰天雷凌振提供的炸药包,开京的城墙对张宝来讲已经构不成任何妨碍。 打仗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而高丽历来的威胁都是来自北方。此时的高丽正跟着他的主子大辽一同欺负北方的女真人,国中的精锐兵力也多是集中在北方。国都开京位于国土的中央,在北方未出现告急的情况之前,高丽上下并不紧张。 哪怕是得知有一伙人数众多的宋军自江华湾登陆的时候,高丽君臣也没当回事。高丽国上下有一种怪病,他们往往会在认了一个新主人不久以后便会将自己也当做新主人那样的人。未认大辽为主的时候鄙视辽人的粗鄙,成了辽人的狗以后反过来又瞧不起旧主人宋人的软弱。 在得知有万余宋人杀奔开京的时候,把持朝政的大臣李资谦当即便派自己的兄弟李资德率兵两万出城迎战。可就在高丽君臣等待大军胜利的捷报时,等来的却是李资德战败的噩耗。而且更糟糕的时,随着战报尾随而至的,便是那支突然杀到的宋军。 身为高丽国主,王俣此时就不得不在岳父李资谦的“陪同”下上城头走一遭,见见城外宋军究竟是何用意。 站在城头,看着城外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宋军,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王俣不禁有些腿软,一旁的李资谦见状心里不由生出一股轻视,也不言语,就站在那里看王俣丑态百出。好在王俣身边还有个忠臣韩安仁,虽然他也怕,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与城下的宋军将领答话。 对话的内容也就是老一套,韩安仁指责城下的宋军无故侵略,兴不义之师,必不会有好下场,而张宝这边则是大骂高丽背信弃义,如今天兵已至,再不开城献降等城破之后便要如何云云。 反正都是在拖延时间,张宝手里只有万余人马可用,搞不了围三阙一。他只能专攻一门,要不然他也不需要用到什么炸药包了。而高丽君臣则是在等待开京周围的军队前来救驾,求援的使者已经派出了城,不过最快也要坚持三天以后才会有援兵赶来。 开京城中原有四万人马,只是被不争气的李资德损失了两万,剩下的两万,高丽君臣是说什么也不打算冒险出城一战。 双方都在等,在打口水仗的最后,张宝这边的发言人丢下一句今晚子时必见分晓的恐吓以后便转回阵中。站在城头看着城外的宋军缓缓退去,李资谦沉声对王俣道:“王上,老臣观那宋将临走前所言不似虚言,今晚我军需防宋军偷袭。”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此事就交由岳父大人定夺好了。”王俣点头答道。心里却是骂开了花,这开京,不,整个高丽,谁不知道李资谦把持着兵权,开京虽是高丽的王城,但实际的掌控者却是李资谦。 李资安,李资谦的族弟,也是开京城防军主将李资德的副手。现在李资德不是叫宋军给俘虏了嘛,作为副手的李资安便被扶正,成了剩余这两万高丽守军的主心骨。李资安还算是尽职尽责,在得了族兄李资谦的叮嘱后,当晚便留守城头,防备宋军趁夜来袭。 对于这支不自量力的宋军,李资安此刻心里是半点轻视的心思都没有。开京四万守备军,其中能战的也就两万余人,剩下的不是老弱便是仅仅只在名单上挂了个名。说是四万,其实也就三万多一点,其中两万能战的已经叫城外的宋军给收拾了。说实话,白天的时候李资安是真怕族兄李资谦下令让他领兵出战,一旦出战,非露馅了不可。 “三天,只要坚持三天,这回就算是熬过去了。”就在李资安自我安慰的时候,手下副将急声对他道:“将军你听,城外有动静。” “啊?”李资安闻言一惊,赶忙冲城外张望,只是距离城下二百米开外便是一片漆黑,那里看得到什么。 “扔火把,往远了扔。”李资安赶忙吩咐道。 宋军真的来了!但让李资安感到纳闷的是,宋军此来却并未携带攻城器械,难不成这伙宋军能够徒手攀爬城墙? 李资安心里正觉得纳闷,忽然就听到脚下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响声,紧跟着脚下不稳,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整个人冲飞出去,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资安是人在城门楼子那里,自然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周围的人却是亲眼目睹了这可怕的一幕。就见整座城门楼子被地下冒出的一股巨大力量整个掀飞,在高丽人眼里自然想到这是宋军得到了鬼神相助,而知道内情的卢俊义、孙安则是内心既激动又感慨。 “孙兄,有了这件攻城利器,日后还有什么城池能够阻挡我军?”卢俊义面带微笑的对孙安道。 回过神的孙安闻言也是点头笑道:“是啊,难怪东主把凌振那小子当宝贝疙瘩,这小子一个就顶千军万马啊。” “二位头领,东主有令,待尘烟稍散以后便进城抓捕高丽君臣,切勿放过一个。”有传令兵这时跑过来对卢、孙二人道。 “还等什么,孙兄,兵贵神速。” “卢兄言之有理,走,你左我右,咱们高丽王宫见。” “呵呵……看看咱们谁先攻入高丽王宫。”卢俊义闻言提议道。 “正合我意,小弟先走一步。” 得知卢俊义、孙安已经率部进城,张宝当即下令进军,命庞万春、唐斌、郝思文分别带队守住开京东、南、北三个方向,以防有人走脱,消息走漏;又让石宝、邓元觉带队入城清剿高丽溃兵;栾廷玉则带队去接收高丽国库;自己则带着焦挺、杨再兴把守住高丽西门。 开京的百姓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一声巨响,紧跟着就听外面人声吵杂,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时候待在家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张宝对开京有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此时终于有所行动,之前就被张宝安排在开京的耳目此时自然开始发挥起作用,正是因为他们的高喊,不知所措的高丽百姓才会将信将疑的待在家里,没让开京城内的情况变得更加混乱。 开京城前后两任守备一个被俘,一个上了天,城中万余守备军群龙无首,宋军一入城,这些人不由作鸟兽散,万幸守卫高丽王宫的禁卫还算忠心,这才避免了让宋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的尴尬情况。不过这些禁卫的抵抗对于卢俊义、孙安这种万人敌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抵抗不过盏茶的工夫,这些禁卫便溃散了,高丽君臣一个都没跑了,全被卢俊义跟孙安给堵在了王宫里。 卢俊义、孙安也不难为这帮高丽棒子,在将这帮君臣圈在议政殿内以后,一面命人通知城外的张宝一面带着人继续清缴宫中的余孽。而当城外的张宝得知已经尽数拿下高丽君臣以后不由大喜,当即便将西门交给了卞祥,自己则带着焦挺、杨再兴进了城。 走在开京城内的街道上,此时城中的骚乱基本已经平静,百姓大多都老实的待在家里,胡乱跑出来的已经命丧街头,有这些不听话的做人样子,那些老实本分的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东主,城里还有一小部分余孽,这时候进城还不安全。”路上遇到了石宝,石宝一见张宝身边就跟着几十个人,不由急道。 “石宝兄弟多虑了,有你跟邓元觉兄弟清剿那些溃兵,我相信肯定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你若是无事,不妨随我一同进王宫看看,玉麒麟跟屠龙手让人送来消息,他们已经将高丽君臣一锅端了,此时正关在议政殿内呢。”张宝笑着对石宝道。 “啊?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进过王宫呢。”石宝不由乐道,招手叫过邹渊,让他继续带队清剿溃兵,他自己则带着二百人陪同张宝去了高丽王宫。 高丽王宫虽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它都有,而且更让人觉得可笑的,便是这座王宫虽是仿制的大宋的皇宫,可高丽人却偏偏还要加上自己的创意,难道在墙上多开两个门就能显得你比大宋的皇宫更高贵了? 对于高丽人的心理,张宝自是心知肚明,上梁不正才会下梁歪,想想后世那帮高丽棒子的德性,他们的老祖宗会是个什么鸟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宝这回来开京不是来抢班夺权,他的目的是为了挑动高丽的内乱,高丽如今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保皇派,以韩安仁为首,一派是权臣派,以李资谦为首。两派能够这时还相安无事的关键点便是高丽国主王俣的存在,只要没了这个关键点,张宝就不信高丽还能继续保持安稳下去,就算能保持,张宝也会暗中推波助澜,让高丽国上下消停不了。 此时高丽王宫已经被卢俊义、孙安带兵占领,张宝就如回自家后院一般随意,迈步走进议政殿,不过在见到殿内已经列在两旁的高丽官员后,张宝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真是贱人多作怪,都他娘成俘虏了,还妄想保住最后的颜面。 没理会那帮高丽官员嘴里念念有词,行动整齐的向高丽国主王俣行大礼参拜,张宝只是冷眼看着坐在王座上的王俣,看得王俣心惊胆战,硬着头皮说道:“宋朝天使远来疲乏,不必行礼,不必行礼。” “吕参谋,宣读旨意。”张宝懒得陪高丽君臣过家家,开口吩咐跟在身后充当自己参谋的吕将道。 张宝这一发话,以王俣为首的高丽君臣顿时都慌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不紧张才怪。 “……擒王俣进京献囚,除王建一脉,高丽文武百官,自推明主抚民……”跟着王俣一起下跪的李资谦别的没听进去,唯独这两句话听到心里去了。跪在那里心念急转,这当太上皇当然没有直接当皇帝过瘾。 而高丽前国主王俣此时已是瘫在了地上,先是求救般的看了一眼心腹韩安仁,发现这个整日把忠义挂在嘴边的心腹此时低着头一语不发;而他的岳父李资谦,更是看都不往自己这边看一眼。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发横财 国乱思良将,板荡显忠臣。高丽群臣的反应并未出乎张宝的预料。一个傀儡而已,哪可能会有什么铁杆心腹。韩安仁虽是保皇派的代表人物,但那也不过是王俣的一厢情愿,他利用韩安仁与李资谦争权夺利,而韩安仁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王俣,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今开京被宋军攻破,众人的生死都掌握在宋军手中,到了这时,王俣这位前高丽国主自然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韩安仁也必须另谋出路。 张宝很清楚,在这高丽说话管用的是李资谦,而不是什么王俣。在让人将王俣拖下去以后,张宝将李资谦带去了高丽国主的“御书房”,命其给高丽周边各驻军发去手令,不许那些驻军赶来坏他的大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活了大半辈子的李资谦很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不敢有丝毫异议,当着张宝的面写下了手令,随后一脸讨好的询问张宝,“尊使,不知接下来还有何吩咐?” “啊,也没什么大事了,老子奉旨来这高丽一趟不容易,如今正事办完了,剩下的也就是一点私事要处理,等忙完了就打道回府。在这期间希望你们能配合点,老实点,省得老子还要为你们费神。” “那不知可有什么需要小人帮忙的地方?” “那倒不用,你们老实待在宫里就好。等过个几天,老子确定这周围的驻军没有动静以后,你们就可以各自回家了。”那言下之意,便是若有高丽军不识好歹的跑来开京,宋军就会找这些大臣的麻烦。 李资谦额头不由见汗,低声对张宝道:“尊使,小人虽说在高丽有一点权势,但军中还是有人不愿听从小人的调遣……” “没事,那部分人不听你的,可总有人的话是他们愿听的。你告诉我就好,我自有办法让那些人听话。” 李资谦:“……” …… 张宝口中所说的私事,当然就是收获战利品一事。这高丽的国力虽不能与大宋相提并论,但好歹也是建国两百多年,这破船还有三斤钉呢,更何况是一国乎。 栾廷玉的回报让正等候消息的张宝等人精神不由为之一振,金银共计两千五百万余贯,粮食大约四百余万石,这最让张宝关心的两项缴获,果然令人满意。 “东主,咱们是不是该派人给李俊等人传送消息了?”吕将兴奋的问张宝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已经跟着闻焕章在耽罗岛上学习了一段时日的吕将比起过去更加清楚这笔缴获代表着什么。 正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四百万石粮食,意味着张家可以在将来安置更多的百姓,确保以后迁徙到高丽的大宋百姓可以顺利渡过适应期。 “放心,我在咱们攻入开京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去送信了,算算时间,要是不出差错的话,大概等到明早的时候,李俊那边就会派人赶到。” “东主,可这么多东西,咱们怎么运回去啊?”卢俊义开口问道。一般在私底下,卢俊义还是如过去一般称呼张宝,但在公开场合,卢俊义也会与旁人一样称呼张宝为东主。卢俊义话一出口,顿时就引来他人的共鸣,的确啊,东西多也有东西多的烦劳,这么多东西,怎么在最短时间内运走? “呵呵……师兄担心的对,不过放心,对于此事小弟已有对策。诸位,咱们张家对高丽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唔……武力?”卢俊义想了想后问道。 “不错,就是武力,高丽的水师早就被咱们给灭了,如今在这大海上是咱们说了算。咱们不用非要把这次的缴获一下子运回耽罗岛。海上是咱们说了算,只要将这些缴获运出了海,那就是咱们的了。先运到附近的岛上去,然后咱们再慢慢往回运,这样一来,所需要的时间就会大幅缩短。” “好主意,可咱们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的劳力可供使用啊?这从开京往海边也有一段路程。”邓元觉开口说道。 “劳力也好解决,前半段装运咱们可以从开京征集高丽人为咱们做事,而后半段卸货则可以交给我们从耽罗岛上征集的民夫。早在咱们出发征讨高丽的时候,闻先生就开始准备,现如今是就等米下锅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等什么?”唐斌兴奋的叫道。 “嗯,此事不容有错,我来分配一下诸位的任务。唐斌、庞万春、郝思文听令。” “末将在。”听到点名的唐斌、郝思文、庞万春三人出列抱拳应道。 “你三人先前把守城门,并没有参与战斗,此时将士并不劳累,就命你三人继续负责警戒开京三面,若是有高丽人马接近,少则灭之,多则速速回报。” “末将领命。”唐斌、郝思文、庞万春齐声领命道。 “卢俊义、孙安。”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负责开京至海边这一路两侧的守卫,切不可让宵小耽误了我军的行程。” “末将领命。” “栾廷玉,石宝、邓元觉、卞祥。” “末将在。” “你四人与我坐镇开京,居中应付突发状况。” “末将领命。” 大致任务发布了,众人立刻分头行事,等到次日李俊派来的人赶到开京以后,张家军搬空高丽国库的计划也就此展开。在开京征调高丽百姓充当民夫并不困难,一来这是国库的东西,与高丽百姓没多大关系;二来便是张宝没让高丽百姓白干,以缴获的食盐作为出力的报酬。古时的盐可不像后世那样便宜,一斤不值几块钱。在古时,盐铁皆是国家垄断行业,有时甚至比粮食都贵。 张宝这也是慷他人之慨,他不缺盐,张家自有了水军以后便在海上寻找合适的海岛进行晒盐牟利,这次缴获的盐虽然也有百十万石,不过张宝并不打算连这些盐一并运走,总要给人留点什么,不能到哪都搞三光政策不是。更何况盐又不能当饭吃,吃不了剩下的,迟早还是自己的。 一人一石盐,这就是张宝开出的酬劳。高丽百姓平日里家里有个半斤盐就满足,现在这么一大笔财富摆在眼前,怎么可能不动心? 站在开京的西城墙上,看着从城门遗址排成长龙往外走的运输大队,张宝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东主,你乐什么?”站在一旁的吕将不解的问道。说心里话,吕将此时对张宝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起初选择追随张宝,吕将还有着赌一把的心思,毕竟那时候听张宝的计划还给人一种听天方夜谭的感觉。高丽虽是个弹丸小国,但好歹也是立国两百余年,张宝想要凭一己之力搞定,他还真是敢想。 可没想到这高丽是真的如此不济,事情完全就是照着张宝所预想的那样在发展。吕将此时就可以预见,等他们离开开京以后,高丽国内必会发生内乱,而一个国家的衰弱,往往就是从内乱开始,等过上个三五年,高丽国内民不聊生,百姓对战争产生厌战情绪,到那时张宝在带人杀回高丽,那时的高丽百姓恐怕不仅不会抵触张宝这伙外来者,反倒会拥戴这些为他们摆脱战争之苦的人。 “我乐了吗?” “乐了,我瞧着真真的。”吕将一脸认真的点头道。 “好吧,我乐是因为我高兴。” “东主是高兴咱们这一次的收获?” “有了这么一大笔进项,咱们的财政能减轻不小的压力,而且也可以为咱们再次扩军提供资金。当然这只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看到这些百姓的态度,让我更加确定将来咱们往这里迁移百姓的时候不会遇到什么阻力。” “……东主你想的还真是长远。” “呵呵……吕将,你可是我手底下为数不多的文官,将来等拿下了高丽,你跟娄敏忠、祖士远最次那也是一方太守,你可不能懈怠呀。”张宝闻言笑道。 “东主言重了吧?小弟自决定追随东主以来,可没有过丝毫的懈怠,东主可不能无故责罚小弟。” “嘿~我什么时候说要责罚你了?” “不是责罚,那为何要让小弟日后担任这高丽的太守?东主又不是没看过高丽的疆域图。” “呵呵……”张宝想起这事就想乐,这高丽人还真是有毛病,屁大点的地方,偏偏要学大宋化州置府,大宋一个州府也就几个县,可高丽,也就一个州府大的地方还划出了几十个县,没走两步就从一个县到另一个县了…… “说起这事回,回头你回了耽罗岛记得跟闻先生他们商量商量,把高丽各地重新规划一下,屁大点地方要那么多县做什么?我手里哪有那么多县官。”张宝笑着对吕将叮嘱道。 “东主放心,这事小弟回了耽罗就办。东主,咱们这一次离开,大概要等多久再来?”吕将点头应下后又问张宝道。 “怎么着也要等个三五年吧,具体还是要看高丽国内的情况。吕将,你别以为留给咱们的时间很充裕,该做的准备要抓紧时间准备起来,免得到时慌了手脚。” “那东主打算将来如何对待这些高丽百姓?”吕将又问起了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这高丽立国两百余年,而这半岛,也是长久以来便被这帮高丽人占据,我们若是想要将其据为已有,那就只能仿照对待耽罗岛上的那些原住民一样,接纳他人,同化他们。不过高丽国内有人口大约两百余万,我们要是想要统治他们,让他们甘心为民,那就只有想办法缩减他们的人口数量,加大我们大宋百姓的数量。” “……东主之所以要挑起这场高丽内乱,也有缩减高丽人口的目的?” “当然,战争永远是缩减人口的一大利器,而内斗,则是消耗自身力量的法宝,因为不管死的是谁,都属于‘自己人’。吕将,我知道这样做有点违背你的圣人之道……” “东主且慢。”吕将打断张宝的话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老祖宗的教诲,吕将一向铭记于心。” “呵呵……有你吕将这句话,我心甚慰。”张宝听到这话不由笑道。 “那对于那些能够幸存下来的高丽百姓,东主有何打算?” “吕将,你说咱们汉人是一开始便有着这么大的规模吗?还不是将周边的各族逐一击败吸纳,咱们如今也只是学习老祖宗的做法,为汉族这个大家庭添砖加瓦而已。” …… 一个半月的光景就这么在忙碌中度过,期间也有小股的高丽军出现妄图袭扰张家军的运输线,只不过全被张宝带着人给剿灭了。 对于宋军的搜刮举动,早已回到家中居住的李资谦虽然感到心疼,但也并不是很在乎。唯一让他感到担忧的,还是这伙宋军占据着开京不肯离开。从王俣被废以后,李资谦就开始考虑李家的出路。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扶植他的外孙王楷,继续当他的高丽权臣;二是亲自上阵,借此机会改朝换代。这太上皇当然没有皇帝做得过瘾,而且李资谦也担心会把王楷培养成第二个王俣。当年王俣就是凭借自己的支持才坐稳了王位,可等王俣坐稳以后,首先干的就是扶持韩安仁跟自己作对……这个白眼狼! 不想再养出一头白眼狼的李资谦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考虑,最终还是决定亲自上阵,改朝换代。做出这个决定的李资谦也的确有这个底气,李家在高丽是老牌世家,手中掌握的财力物力无人可比,再加上军中也多有李家的亲信,李资谦完全有资本改朝换代。 作出了决定,外孙王楷也就成了李资谦的障碍,李资谦想要称帝,可又不想承担弑君的罪名,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城里的宋军头上。可问题是宋军不会听他的,他想要达到目的,那就必须想办法。而这办法还没等他李资谦想出来,就有一队宋军上门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的目标 高丽自立国至今已有二百余载,期间也是历经风雨,国都数次被强敌所围,但最终高丽都坚持了下来。只是这回,高丽算是把脸丢到家了,如有神助的宋军几乎没有遭遇什么阻碍便攻破了开京,那顺当的甚至让高丽人怀疑是否是他们激怒了上天,以至于连最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坚固城墙都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国都被破,国库被洗劫一空,权贵大臣也遭遇了抄家的噩运,这事要搁到宋人的身上,那就是奇耻大辱,但放到高丽人的身上,似乎不算什么。受雇帮忙搬运国库的高丽百姓干得很起劲,仿佛他们搬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实上也的确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从官府把东西从他们手中抢走那一刻开始,被抢的东西就跟这些百姓没关系了。 什么民族仇恨,什么国家大义,在普通百姓的眼里,远没有宋人毫不克扣的酬劳重要。开京被宋军接管了一个多月,按理说国都被异国军队控制,本国百姓会饱受欺凌,可那些高丽百姓却惊奇的发现,有了这帮宋军的存在,他们反倒不需要担心会遭受过去那些地痞恶露的欺辱,而更让他们感到惊愕的,是宋军拿他们的东西竟然会付钱。 当宋军离开开京的时候,开京的高丽百姓竟然隐隐有些不舍,自发的走出了家门,看着骑乘高头大马,井然有序出城的宋军缓缓离开。 “东主,我军已经全部撤出了开京,咱们也该走了。”孙安催马来到张宝的面前说道。 “嗯……走吧。”张宝点点头,掉转马头向着海边而走。 “东主,这次回去以后,咱们接下来作何打算?”孙安紧追两步,与张宝并驾齐驱,张嘴问道。 “扩军。这回咱们在开京发了一大笔横财,不拿来扩军,将来恐怕会出现兵力捉襟见肘的尴尬情况。” “扩军好啊,那具体是什么章程?”孙安又问道。 “眼下咱们除了梁山外,还有二龙山、四明山、登云山、抱犊山、饮马川五个练兵地。这五个地方受地域所限,我准备扩军五千,每一营皆要有三千战兵。至于梁山,除现有人马需要进行扩充外,若是能有合适的领军大将,多建几营也是不成问题的。” “东主,关于对二龙山等山头的安排,末将有点不同看法。”孙安想了想,对张宝开口道。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有什么想法就只管说,不必有所顾忌。” “末将以为,三千战兵太少,除战兵外,后备兵也需及早准备,而且是多多益善。按照东主的想法,最短三年,我军就要与高丽有场大战,高丽虽因内斗三年消耗自身有生力量,但能活下来的,恐怕也多是高丽军中的精锐。我军谋划甚远,战事亦不宜拖延过长,一个山头代表一营的人马,即便加上梁山与耽罗岛上的人马,恐怕人数也不会超过五万,而我们需要面对的,却有可能是十万、二十万甚至三十万经历过战火幸存下来的兵卒。” 孙安说到这停了一下,见张宝神色中带着鼓励,这才继续道:“东主,以末将之见,三年之后的灭国之战,战兵消灭高丽有生力量,后备兵则肩负着守土卫疆的重任。” “好,说得好。孙安兄弟,你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你方才所说,其实早在我们出发离开耽罗岛时,闻先生就提醒过我,不过那时大事未定,我也就没有顾得上去想,后来拿下了开京,我虽也曾考虑到后备兵问题,但却没有你考虑的那样仔细。等回去以后,你把你的想法也跟大家说说。” “……东主,你不生气?” “我生气什么?嫉贤妒能?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呵呵……东主,既然你也考虑到后备兵问题,那还是由你来说吧。” “瞎说,我用得着占你的功劳?孙安兄弟,你是一员帅才,将来咱们的地盘会越来越大,像你这样能够为我独当一面的人才那是多多益善,此时正是给你树立军中威信的时候,你就不要谦虚了。” “既然东主抬举,那末将就愧领了。”孙安见张宝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再谦虚,抱拳领命道。 运送战利品的事情不需要张宝操心,自有耽罗岛的闻焕章、吕将等人连同张顺、乔正、谢福的耽罗岛水军操办此事。在上船以后,张宝并未让众将各自率部返回各个山头,而是一并带回了耽罗岛,开庆功宴顺带着交代一下各自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进行的任务。 扩军一事众将都是知晓的,对于能够多带一些兵马的事情,众将谁也不会反对。将军嘛,自然是希望自己手头上的兵马越多越好。这回从开京缴获了那么许多的物资辎重,不花销出去岂不是白抢了。 此时的张家军已经大致具备了以后组成的雏形,梁山是家主张宝的本部人马,而像二龙山、四明山等山头则是日后的各路野战营,将来也有可能会逐渐发展成各路野战军。对于自家的未来,众人都是充满了干劲。 经过此番高丽开京一行,原先还对张宝的个人志向抱有怀疑态度的人此时已经对张宝死心塌地。张宝并不光是给他们画饼,而且还带着他们逐步去实现计划。谁人没有那么一点建功立业之心,只不过得不到机遇,只能委屈自己。而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别看高丽比大宋要小上许多,但能过把开国功臣的瘾,傻子才会放过。 耽罗岛的庆功宴如期举行,得知保护他们的张家军大胜凯旋,缴获无数粮草辎重,耽罗岛的百姓也跟着欢庆起来。百姓是最实际的,也可以说是最势利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拥护谁。至于大宋朝廷,那已经是过去了,在耽罗岛上有家有业,回到大宋一穷二白,换谁都知道会怎么选。 庆功宴不需要细表,无非就是吃吃喝喝,但庆功宴过后的军议,就需要着重说说了。过去商量大事的时候,都是张宝亲自主持,但这回,却换成了孙安。与孙安交厚的卢俊义、郝思文自是为孙安感到骄傲,而如石宝、唐斌、栾廷玉等人,也由此对孙安另眼相看。在此番攻打高丽的过程中,这孙安并不显山露水,却不知为何就得到了张宝的器重。 等到孙安把各军需要注意培养后备兵队伍的事情一说,众人服气了。听别人说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仔细想想,别人没说的时候为何自己就想不到呢?各营扩军是众人都希望听到的好消息,但如何扩军,却也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没有孙安的提醒,众人多想的是如何练出三千可战之兵,但有了孙安的提醒,众人也立刻意识到仅靠三千精锐战兵,远远不能满足三年或者五年以后针对高丽的那场灭国之战。培养后备军,已经是张家军的当务之急。 此时受地域限制,后备兵的训练只能分散到各营,也就是各个山头,但等以后拿下了高丽全境,后备兵问道训练必会集中在一处,而各营兵马的后续补充,也不会再任由各营自行解决,到时肯定也会有一次重大的变动。 张宝并没有隐瞒这个打算,而众人在听后也没有异议。当然这要归功于张宝的先见之明,他所选中的那些各营大将,基本上都是没有多少私心的耿直汉子,如今张宝为众人立下了一个大目标,众人便齐心协力奔着目标前进,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没那个闲心去想。 重要的事情交代完了,张宝相继将唐斌、石宝、栾廷玉等人送上了船,离开了耽罗岛。而张宝之所以没有着急离开,一来他是张家家主,不能总是跟武人在一块,适当的他也要和文人待在一起;二则是闻焕章、吕将、娄敏忠、祖士远四人可说是张宝目前处理政务的主力,那些早年间被张家收养的少年此时虽有些长进,但能担当大任的还是不多,具备县令之才的差不多有十来个,剩余的也就做个小吏还没问题。当然这只是眼下,假以时日,他们必会达到张宝的要求。 只是时不我待,三年说长不长,为了避免三年以后面临储备人才不足的尴尬局面,张宝需要做两手准备。而这准备,便是继续挖大宋的墙角。大宋以文制武,在削弱了武人对朝廷的威胁同时,也积存了大量百无一用的读书人。 穷文富武,穷苦人想要改变自身命运的唯一途径便是读书当官,但朝廷里的官位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没占到坑的读书人也就成了社会闲散人员。这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想要自食其力,并不容易。运气好点的开个教书馆勉强糊口,运气差点的那就是饿死街头了。 张宝对于大宋的这帮读书人并多少好感,行政人才储备不足,早就是张宝的心病,原本张宝也曾尝试过招揽那些贫苦读书人。可没想到那帮穷酸都快饿死了还他妈瞧不起对他伸出援手的张家,说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身为孔圣门徒,绝不为五斗米折腰之类的话。 此时闻焕章跟张宝提到这个问题,其实也算是旧事重提。曾经跟张宝说什么万般皆下品的穷酸已经饿死街头,但似这样的穷酸,在大宋不算少数。而让张宝不愿对这些读书人大开方便之门的原因,平白受气还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张宝担心走漏了消息。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读书人书读得多,心眼也就多了。出卖人这种事都能扯上为了所谓的国家大义。张宝虽不惧被人出卖,但一想到那些人明明干着损人利己的事却偏偏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恶心,想吐。 “闻先生,不必为此事担忧,我保证到时必会为你提供充足的人手。”生怕闻焕章唠叨的张宝在闻焕章开口唠叨之前拍胸脯向闻焕章保证道。 “哦?东主有何妙计?”闻焕章闻言笑问道。 “嘿嘿……这大宋的读书人,大多都是贱骨头,他们瞧不上咱们张家的商贾行径,但若是有一道圣旨颁下,那他们大多也就不会拒绝了。” “……你打算跟大宋官家摊牌?”闻焕章惊讶的问道。 “闻先生,想什么呢?我能那么傻吗?大宋官家就算再傻,要是让他知道我瞒着他在海外另起炉灶,他不跟我急才怪。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借鸡生蛋,拿高丽做幌子,从大宋诳些人来应应急。” “那你就不担心被你诳来的人得知真相后反水?” “哈~到那时我为刀俎,他为鱼肉,由不得他们不听话。” “那他们到时要是非要返回大宋呢?” “那就让他们回去好了。我倒想看看,一帮四体不勤的读书人,是如何从高丽游回大宋的。” “你可真够……” “聪明的,对吧?”张宝笑着接口道。 在跟闻焕章说笑了一阵后,张宝无奈的对闻焕章道:“闻先生,有些事咱们急不得,读书人嘛,总是好面子一些,咱们如今实力不够,就算给他们台阶,他们也未必肯下。不过等咱们拿下了高丽,具备了建国的条件,那些读书人的态度也就会从一开始的抗拒变成半推半就。所谓的正统,不是靠谁承认来获得,靠的是实力。最近的例子不就摆在眼前,若是说到正统,那大宋还不是赵家从柴家那里抢过来的。咱们只要实力强大,迟早有一天,会得到别人的认可。” “所以在此之前,我们要不断强大,对吗?” “对,闻先生所言极是。” “既如此,老夫就为东主推荐两人,如何?” “能得闻先生推荐,想必不是泛泛之辈。不知人在哪里?” “老夫只管推荐,能不能招揽过来,还要看东主自己的本事。”闻焕章笑着说道。 张宝:“……” 第一百五十三章 劫囚 张宝离开大宋的时候是秋后以后,而再回到大宋的时候,就是已近年关。张宝没回汴梁,而是直接回了梁山,因为梁山上此时正有两位故人在等候自己。 有了张宝的事先“关照”,负责押解林冲往沧州的董超、薛霸二人没敢答应陆谦的要求,半道加害林冲,也就没了野猪林那一幕。不过由于鲁智深的出现,董超、薛霸也就有了推卸责任的对象,这样一来,替人背了黑锅的鲁智深在大相国寺也就待不住了,只得逃离了汴梁。 好在张宝事先就有对于出现这种情况的安排,鲁智深一离开汴梁,便被张宝安排的人给接去了梁山。而没被董超、薛霸加害的林冲在沧州安顿了没有多少时日,受命前来杀害他的陆谦、富安也到达了沧州。直到这时,林冲才算是彻底醒悟,激愤之下杀了陆谦、富安,随后得到了秦羽夫妇的帮助,也来到了梁山。 此时的梁山自然不是王伦那时的梁山,林冲到了以后也不用交什么投名状,暂代张宝主持梁山的许贯忠一面安顿林冲一面派人回汴梁将林冲的家眷接到了梁山。林冲夫妻团聚,对张宝自是感恩戴德,也是直到此时,林冲与鲁智深才知晓了张宝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于张宝打算另起炉灶海外称王的壮举,林冲与鲁智深既震惊又佩服。震惊张宝果非常人,敢想常人所不敢想,敢做常人所不敢做。隋末张仲坚称霸海外,异域为王的传奇,别人听了也就是想想便作罢。可谁能想到张宝竟然真的打算学习前辈,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成功了。高丽能不能被他搞定还是个未知数,但是耽罗岛此时却的确已经是张家的海外基业,凭着岛上的十余万百姓,最不济也能过过草头王的瘾。 许贯忠并没有隐瞒林冲、鲁智深,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许贯忠发现无论是林冲还是鲁智深,皆有大将之才。梁山作为张宝的亲军,保证实力最强大是十分必要的。乔咧虽从河北带来了数人,但能力最出众的冷宁、牛庚也不足以独领一军,至少从目前来看,尚不堪重用。 高丽大捷的消息前些时日便已经传到了梁山。许贯忠清楚,梁山扩军是势在必行,但军中无有大将可用,这就让人有点尴尬了。许贯忠原先还为此事发愁,而林冲、鲁智深再加上张宝的结义四弟杨再兴,恰好也就稍稍缓解了用人方面的尴尬情况。 对于许贯忠的暗示,林冲、鲁智深倒是没有拒绝。林冲清楚,只要大宋朝廷有高俅一日,自己就别想“回归正途”,而且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也让林冲对当今的大宋朝廷感到失望。对于许贯忠的招揽,林冲并不抵触,一来不愿就此荒废了自己这身武艺,二来也想要借此报答张宝一直以来的照顾。 至于鲁智深,他看得要比林冲更加透彻。鲁智深别看外表粗犷,但行事却是粗中有细,看待事物的眼光极准。在从许贯忠那里知道了张宝这些年背着朝廷所干的事情以后,就仿佛是认准了跟着张宝能干出一番事业来一般,没用许贯忠多费唇舌,便答应了许贯忠的招揽。 得到好消息的张宝自然是大喜过望,带着人马赶回了梁山。自打干掉王伦夺取了梁山以后,张宝对于梁山的建设就一直很上心。对外,梁山是张家水军的新兵训练地,而对内,则是张宝亲军的大本营。除了驻扎在梁山的两营水军外,梁山上的兵马多为步骑,眼下除了有卢俊义、孙安、郝思文三营人马外,还多了林冲、鲁智深、杨再兴三营人马。 这回高丽一行,张宝带着人搬空了高丽的国库,高丽建国以来二百余年的积蓄,叫张宝带人洗劫一空。仅金银财物就价值两千五百余万贯,而粮食更是多达四百余万。扩军最需要的两样东西,张宝一下子都具备了。虽然眼下这么一大笔财物还堆放在一座座小岛上,但张宝相信,耽罗岛上的闻焕章等人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财物妥善处理,运送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 年关将近,张宝也懒得回汴梁过年了,反正自打失去了大宋长公主赵玉盘的“青睐”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皇宫里也再没人来通知张宝进宫“作陪”。张宝索性便命人去汴梁将与自己关系亲近的众人一并接来梁山过节,反正梁山距离汴梁也就三五百里的路程,能在过年之前赶到梁山。 这一日,张宝正带着人布置梁山,营造过年的气氛,却不想自己的亲卫头领焦挺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告知张宝说许贯忠许军师有急事请张宝过去。 “老焦,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张宝一边跟焦挺往山上的议事厅赶一边问道。 “不太清楚,只知道许军师是在见了上山的一人后才着急找你。”焦挺老实的答道。 张宝闻言也就不再询问,带着焦挺赶到议事厅,没想到许贯忠除了自己,更是把卢俊义、孙安等正在训练新兵的各营将领都找了过来。 “东主你来了,刚刚收到消息,我们的人发现了王进王教头的下落。”许贯忠见张宝进来,当即说道。 “太好了,他现在在哪?” “……沙门岛。” “嘿……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消息确定吗?” “确定,自从王老夫人恢复了神志,我们的人按照她所提供的线索一路追查,终于发现了王教头的下落,认定王教头是被高俅的人秘密送到了沙门岛。但王教头此时的生死,我们却不能确定。” “不管生死,这沙门岛都要走上一趟。”说到这,张宝看了一眼议事厅内的众人,“大师兄、郝思文,你二人各带五百人,与我一同走这一趟如何?” “东主,末将也想要去。”林冲主动请命道。 “这个……” “师弟,就让他陪你去吧,为兄留下练兵。” “也行,那林师兄就去准备一下,抽调五百人随行。” 张宝没打算走陆路,张家最大的优势是水军,乘坐成贵、翟源的水军战船,沿着海岸线北上抵达了张家在登州庙岛列岛设立的水寨。自张宝将水军一分为二以后,阮小七统帅的北军便在庙岛列岛安了家,在不用为物资犯愁的情况下,阮小七的北路水军很快就成了登州一带实力最强的一股势力,力压登州原来的水军势力。 得知张宝亲自赶来的消息,阮小七自是欢喜,亲自率队出寨迎接。对于阮小七来讲,张宝对他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当年张宝亲自登门,阮小七此时说不定还在梁山水泊打渔为生,哪里有如今统领一路水军来的痛快。 “小七,对于沙门岛你了解多少?”张宝不需要跟阮小七客套,等上了阮小七的船后便问阮小七道。 “东主怎么想起问这个?那沙门岛一直便是朝廷关押重犯的地方,平日里小七又不愿跟那些官差打交道……东主,是不是咱们的弟兄被关在沙门岛了?” “小七,你不是外人,所以我不瞒你。你可知道王进王教头?” “王进?是不是那个八十万禁军总教头?” “正是,他被高俅陷害,此时正在沙门岛受苦,也不知是生是死,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救他。”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等什么?只需东主一声令下,小七这就带人去把王教头救出来。”阮小七闻言请命道。 “小七,稍安勿躁,沙门岛虚实不明,不要贸然行事。” “哎呀东主,你多虑了。沙门岛也就是一个关押重犯的监牢,岛上顶多百十个差役。小七只需要二十人,就能把沙门岛拿下。” “小七,不要轻敌。咱们是要救人,而不是要沙门岛。这样,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咱们就等到晚上行动,到时你与我一同行动,一起上岛救人如何?” “小七正有此意。” 沙门岛,孤悬海外,由于天然的地理位置,是朝廷用来流放重刑犯的绝佳场所。可以说只要没有船,岛上的人就只能过与世隔绝的生活。由于沙门岛关押的都是重刑犯,基本上被流放沙门岛就没有得到赦免的可能,所以也没人愿意花钱走门路,这也就导致了岛上的看守差役捞不到什么油水。一个即辛苦又捞不到油水,而且还没什么前途的职业,自然没多少人愿意干,即便被迫干了,也会心中充满怨言,而这股怨气,自然而然也就要发泄到岛上犯人的身上。 阳光总有照射不到的地方,沙门岛就是其中之一。岛上的差役便是一个个阎罗殿的小鬼,即可憎又可怖。而岛上的囚犯,就是一个个待宰的羔羊,只能任由这帮小鬼摆布,生杀予夺,身不由己。 由于是盛名已久的一块“凶地”,沙门岛上的差役没想到这世上有人竟然敢主动上岛,直到张宝这伙人杀到近前的时候,再想要反抗也晚了。其实就算反抗也没用,除了阮小七带的五百人,张宝这趟来也带着近两千人,加上阮小七的人,沙门岛上的百余差役除非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跟力量悬殊到一比二十的对手作对。 轻松拿下了沙门岛的控制权,在沙门岛差役的交代下,张宝暗松了口气,自己看来赶到的还算及时,王进还没有被迫害至死。不过等见到王进本人的时候,张宝不由大怒,王进活着还是活着,可已经被整成了废人一个,命悬一线。万幸张宝在离开梁山的时候带上了安道全,要不然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进咽气。 “把这帮家伙给我关进牢里去,让他们也尝尝坐牢的滋味。”张宝吩咐身边的焦挺道。 “东主,那这牢里的囚犯怎么办?要不要一并放走?”阮小七凑过来询问道。 “唔……先把这些囚犯的名册拿来,我先看看再说。”张宝想了想,回答道。 沙门岛囚犯的名册并不难找,张宝拿起名册随手翻了几页,随即就被名册上的一个人名给吸引了。名册并不单单是记录姓名,还有该名人犯的籍贯以及所犯的罪状。让张宝感到惊讶的,是原本京兆府问案孔目的裴宣,此时竟然就在沙门岛上,而且看这本名册的记录时间,这裴宣已经在岛上过了大半年了。 裴宣人称铁面孔目,只因行事公正无私,故而得罪了上司,遭人诬陷发配沙门岛。按照原来的轨迹,裴宣在发配途中路过饮马川被邓飞、孟康所救,然后便留在了饮马川落草。可由于张宝的出现,孟康如今正在张家研究新式战船。邓飞原先在饮马川落草,但卞祥奉命去了饮马川后收服了邓飞,然后关起寨门一心练兵准备参与张宝对高丽的斩首行动,也就错过了搭救裴宣的时机,而没了人搭救的裴宣,也就顺利到达了沙门岛。 这还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像裴宣这种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人,正是张宝需要的人才。原本以为会错过,没想到这回营救王进的时候又让张宝遇到了。 裴宣此时的状况也不好,虽不像王进一般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但也是饱受折磨,小命丢掉了一半。 “裴宣,此番我前来是为了搭救王进王教头,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在这沙门岛上。我不与你废话,我只问你,你可愿随我一同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人愿意。”裴宣没多考虑,脱口答道。 “那你可想清楚,随我一同离开以后,你可就是大宋朝廷的逃犯了。” “方才你也说这是个鬼地方,有机会能离开的话,自然要离开。” “好,那你就辛苦一下,你在官府从事多年,对于官府里的那些套路知之甚详,这里有一份名册,你帮我看看,若是有与你一样是遭人陷害才沦落在此的人,那就一并救走。”张宝说着递给裴宣一份名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暂留 有了裴宣的帮忙,张宝也就没再去管沙门岛囚犯的事,他最关心的还是王进的安危。王进,前禁军总教头,哪怕带兵经验不足,可他会练兵呀,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够被张宝所用,能替张宝不知道省却多少烦心事。 眼下的张家军化整为零是出于多方面考虑,一是兵源,二是可以广罗人才,三则是张宝不想过早暴露底细。财不露白的道理其实放在其他事情上也是通用的,过分的招摇,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等日后拿下了高丽,有了一块稳定的大后方,收回各营募兵收人之权那也是肯定的。将来的张家军,后备兵营只有一处,任何一营的人马补充,都将是从后备兵营中挑选。 想要杜绝问题的出现,最好的办法便是防患于未然。只是张宝眼下没有那个条件,耽罗岛如今倒是属于张家,但问题是岛上居民已有十余万,再把所有兵马都聚拢到岛上,之后还要扩军,这就有点折腾不开了,而且也会与一些原本可以招揽过来为己用的可用之人失之交臂。 张宝的心里有着一个清醒的认识,他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有几斤几两。别看攻破了高丽的都城,洗劫了高丽的国库,张家军算上水军的话也有个四五万人马,但实际上与大宋相比,张家依旧不堪一击。这时候就认为可以甩开大宋单干,那是自寻死路。与大宋这个庞然大物相比,张家根本不值一提。 张家看似发展势头良好,但这一切的美好都是寄身在大宋的身上。大宋的君臣不怎么样,但不可否认,大宋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为张家的发展提供了必不可缺的养分。换言之,张家能有今日之景象,依靠的是大宋为其所提供的源源不断的“援助”,实际上张家自身“造血”的能力很低,除了耽罗岛上十余万百姓外,张家所需的钱粮用度,基本都是从大宋获取。或许只有等拿下了高丽,再从大宋迁移过去一二百万百姓,到那时张家才能有底气跟大宋来个“一刀两断”。 这时候就妄想什么取大宋而代之,想的太超前了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宋好歹也立国百余年,培植的亲信死忠不计其数,又因为代代天子都对读书人非常优渥,以至于想要获得读书人的支持十分困难。当然改朝换代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就看能不能把握好机会,但现在就考虑这些,实在是太早。 打铁还需自身硬!自身实力不够,想那么多也只是空想,落不到一点实际。唯一实力强大了以后,许多事情才能水到渠成。张宝正是有这个清醒认识,他才没有发飘,依旧坚定不移的一锄头一锄头的挖着赵宋的墙角。 挖不动你赵家的读书人,老子就挖你的武将。口才再好,一拳撂倒,若是不能叫你心服,那就先让你口服。 打江山,大多靠的是武人真刀实枪的跟人干,需要文人耍嘴皮子的时候少。而治天下则是用到文人的时候多一些。张宝目前还处于打江山的阶段,所注意的侧重点自然就是武人。像这回从沙门岛救出来的王进,一来是张宝与王进认识,不想让这样一位热心快肠的爽直汉子就此枉送了性命。王进之所以会遭了高俅的毒手,就是因为他爹老王在高俅还没发迹的时候曾经当众教训过当时还是汴梁一泼皮的高二,这才有了后来王进的“父债子偿”;二来则是王进个人能力极为优秀,尤其是教导人方面,更是出类拔萃,这就是个天生的“教师”,想想史进不过是跟着他学习了半年,就从一个花拳绣腿的富家子弟变成了一个准一流的高手。要知道,史进在拜王进以前也是拜过师的,只是李忠是个绣花大枕头,误人子弟害了史进,这无疑也给王进在教导史进的时候增加了难度,一张白纸永远要比沾了墨迹的废纸好书写。 八十万禁军总教头与八十万禁军教头相比虽然只是多了一个字,但这个字就老值钱了。禁军教头不止一个,可总教头却只有一个。有了王进,也就意味着张宝不用再发愁以后张家的后备兵要交给谁来负责才能叫人放心。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王进虽是个铁打的汉子,但在被沙门岛的狱卒变着花样折磨了半年多以后,几乎已经成了废人。整个人所受的外伤无数,在安道全为其包扎过后,王进就成了“木乃伊”,而这还不是最严重,最严重的便是内伤,长期的酷刑折磨,让王进的五脏受损严重,即便是安道全也不敢拍胸脯保证说能让王进恢复如初。 “尽力吧,不管需要什么,安神医你只管开口,哪怕是需要龙肝凤髓,我也想办法给你弄来。”张宝咬着牙对安道全道。 “东主放心,小人一定尽力而为。对了,还有一点小人差点忘记说了,王教头的精神可能受到过刺激,有可能会有些异状,东主一会见了不要感到惊讶。” “啊?难不成他还失忆了?”张宝吃惊的问道。 “也不能那么说,只是小人为王教头诊治的时候发现他的后脑有明显遭到重击的伤痕。”安道全赶忙解释道。 “……我什么时候能见他?”张宝沉默了一会,问安道全道。 “最迟明早,等王教头睡醒过后便可。东主,王教头此时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切记不要让他情绪激动,那样容易加重他的伤情。”安道全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嗯,我记住了,回头还请安神医与我一同过去,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安神医只管下手。” “小人明白。”安道全答应一声,回了自己的住处考虑该如何恢复王进的健康。张宝则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他倒是并不后悔救王进,哪怕王进已经此时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就算有安道全也难以让王进痊愈,张宝也不后悔。让他头疼的是另一件事,他先前没有想到王进的情况会如此严重,在成功救出了王进以后,他便让人飞鸽传书梁山,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了人在梁山的王老夫人。 以王老夫人的性情,得知儿子身体有恙,肯定会想要前来探望。可要是让老太太看到她平日里英武不凡的儿子变成现在这幅惨样,万一到时老人家没承受住打击有个什么好歹,张宝不好跟王进交代。 正头疼该如何劝王老太太,焦挺带着阮小七一同走了进来。看到二人手里分别端着的饭食,张宝这才发觉自己已经错过了饭点。 饭菜很普通,四道菜两荤两素,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张宝就这点好,不挑食,对于口腹之欲也并不是个十分讲究的主,接过焦挺递过来的筷子,拿起一碗米饭就吃了起来。阮小七没走,张宝也看出阮小七找自己有事,彼此颇为熟悉,张宝便边吃边问阮小七,“小七,有什么事只管说,不必有什么顾虑。” “东主,不知你打算怎么安排王教头?”阮小七闻言试探的问道。 “唔?你问这个做什么?” “嘿嘿……这不是小七知道王教头的大名,想要借此机会请他指点指点嘛。”阮小七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阮家兄弟的水上功夫那是难有敌手,但上了陆地,他们也就跟张顺一样,成了离了水的软脚虾,不足以独当一面了。阮小七有上进心这是好事,只是王进这时候哪有精力指点他的武艺啊。 “小七,王教头的情况你了解多少?”张宝放下饭碗问阮小七道。 “呃……之前小七问过安神医,可安神医不肯说,小七也就不好逼问……东主,王教头的情况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简直是糟糕至极。安神医不肯跟你说不是有意隐瞒你,而是他自己都没把握能医好王教头。” “啊?东主,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医好王教头,这么一个有本事的汉子要是就此废了,太可惜了。” “这还用你说?小七,回头你在岛上选一处适宜静养的地方出来。王教头身体状况糟糕,经受不起长途跋涉,我打算将他安置在你所控制的岛屿上静养。安神医也暂时留下,负责照顾王教头。” “东主放心,这事回头小七就亲自去办。”阮小七闻言拍胸脯答应道。 闲来无事,张宝便把王进与高俅的恩怨跟阮小七说了一些,阮小七素来快人快语,虽说当了这北路水军的统领以后性格有所收敛,但在张宝面前时,阮小七的脾性是一点都没改,张宝还没全部说完,阮小七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高俅。 “好啦小七,省点力气,你在这骂的再大声,高俅也是听不到的。这高俅与咱们有仇,这仇先记下就是,迟早会跟他算总账的。对了,自打当了这统领,感想如何?”张宝笑着问阮小七道。 “感想?比当水军头领的时候累多了。” “呵呵……感到累就对了,要是不觉得累,那我就要怀疑你小子有偷懒的嫌疑。小七,我对你期望颇高,莫让我失望,在我看来,你将来的成就会比你两个兄长要高。” “小七先在这里呈东主吉言了。”阮小七笑嘻嘻的应了一句,随即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丝讨好的对张宝道:“东主,此番营救王教头,小七就算没有功劳,也有一点苦劳吧?” “你少来这一套,有事说事,要是能帮我一定不推辞,可要是不能帮,你说破了大天也是白费工夫。”张宝警惕的提醒阮小七道。 阮小七闻言赶忙赔笑道:“东主多虑了,小七要求东主的不是什么大事。” “那是什么事?” “咳,这不是前些日子我二哥家那小子过完生日嘛,我老娘就想起了我跟我五哥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东主,你别乐呀,听我说完呀。” “好,好,我不乐,我不乐。是不是你老娘替你物色的媳妇你不太满意啊?”张宝忍着笑问阮小七道。 “好男儿志在四方……” “打住!这话你连你老娘都糊弄不住,还拿来糊弄我?小七,你是不是自己有相中的姑娘了?这才不愿意娶你老娘替你物色的?” “那倒不是,小七只是不想这时受家室的拖累……” “拉倒吧你,你干脆就说你自由惯了,现在不想让人管着。”张宝直接戳穿了阮小七的伪装。阮小七也是个痛快人,当即把脸一抹,老实的跟张宝道:“东主明鉴,小七的确不太想这时候成亲,只是老娘那边逼得紧,东主能不能帮小七想个主意?” “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老娘为你的亲事操心那也是人之常情,这事外人不好插嘴啊。”张宝面露难色的说道。 “……那也就是说,东主也没主意?”阮小七有些失望的问道。 “良策没有,馊主意倒有一个,你想不想听听?”张宝摸着下巴问阮小七道。 一听这话,阮小七赶忙说道:“还请东主为小七指点迷津。” “死道友不死贫道,你不是还有一个五哥嘛。” “……东主的意思,是让我老娘先给五哥安排亲事?可五哥已经有相好的了。”阮小七皱眉说出了一个让张宝惊讶的小秘密。 “啥,小五有相好的了?啥时候的事?那姑娘是哪的?”张宝一连问了阮小七几个问题,引得阮小七不满的提醒道:“东主,咱先把我五哥的八卦搁一边成不成?这里还有一个等着你出手搭救呢。” “我咋搭救你?我自个还没成亲呢。小七,虽说好男儿何患无妻,但你的岁数也到了,也是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咱们要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不假,但传宗接代这种人伦大事,也是耽误不得的。依我看,你不如就从了得了,反正这事你又不吃亏。” “可是东主,难道你愿意跟一个素未蒙面的姑娘成两口子,然后过一辈子?”阮小七看着张宝问道。 “……小七,你不会是真的有瞧上的姑娘吧?”张宝上下打量了一番阮小七,狐疑的问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承诺 清官难断家务事,张宝虽很高兴阮小七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态度,但让他帮着阮小七想办法说服阮大娘同意阮小七娶个小寡妇,这事还是有点难办。张宝虽不歧视寡妇,但不可否认,这世上对待嫁过人的女子并不宽容的人还是很多。 阮家如今已经是今非昔比,过去那是还要为吃喝犯愁,能娶上个媳妇那就是祖宗积德,所以对儿媳妇的出身,阮大娘并不是很挑剔。但如今阮家已经发达了,三个儿子都在军中效力,最出息的小七甚至已经成了手底下有几万人的统领,阮大娘的眼界自然而然也跟着高了。虽说不至于变成势利眼,但身家清白却是最低的要求。 但让阮大娘感到不满的是,最有出息的小儿子偏偏瞧上了一个小寡妇,虽说是望门寡,身子还是清白的,但好说不好听的,毕竟是嫁过人的。老太太觉得心里别扭,便不同意阮小七想娶小寡妇的要求,而阮小七虽说性格有点拧,但为人孝顺,老娘不同意他又舍不得跟人家姑娘分手,这事也就拖了下来。原本阮小七今年是要轮到他回家过年的,可就是因为这事,他在家没待几天就返回了水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找张宝帮忙出主意那是因为在阮小七的印象里,张宝几乎算无遗策,就没见有什么难题可以难住张宝。又因为不好意思说这种男女私事,所以说的也是遮遮掩掩,眼看着再也瞒不住了,阮小七这才老实交代了。 张宝虽说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但那份记忆里却没有关于如何处理婆媳关系的。说白了,张宝的上辈子也是个光棍汉,年轻的时候忙着打拼事业,等到好不容易有点成绩了,岁数也多了,年龄合适的姑娘基本都已经是二手,而年轻的姑娘又不知道她是看上了自己的钱还是自己的人,这么一耽搁,找对象结婚的心思也就淡了,总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 其实这世上的事情就很少有能够两全其美的,就比如结婚,结了婚的确可以让自己不再显得形单影只,但结婚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却又往往会叫人望而却步。结婚需要什么?不是单单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就够了,有情饮水饱那是童话,蒙人的,一点都不现实。 想要的结婚的前提,首先你得有一个房子,其次你要有一定的存款,再次,也是最最重要的,找媳妇用不着非找特别漂亮的。一般就好,只要晚上睡在一起猛地醒了见着不会以为是看到了鬼就成。娶媳妇,最重要的是看女子的性格,看她对待老人与孩子的态度,要是遇到了懂得善待老人与孩子的女子,别犹豫,娶回家就算是赚到了。而对于女子来说,同理。 娶媳妇不是为了攀比,而是为了过日子。白天为了生计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还要跟自己的倒霉娘们斗法,那是会折寿的。而娶媳妇这事又不是别人说了算的,就像是买鞋,合不合脚,只有穿的人才知道,别人再怎么说的有理那也是扯淡。 张宝没办法就这件事给阮小七任何意见,他能说的,也就是劝阮小七想开一点的片汤话,阮小七能不能听得进去,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好在阮小七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并没有因为张宝没帮他想出个好主意就冲张宝摆脸色,直接揭过这个话题,转而提议张宝也留在岛上过年。 “小七,在来沙门岛营救王教头前,我就已经决定在梁山过年,甚至都已经准备到了一半,你这里,只能等明年了,要是明年没什么事,我就来你这里过年如何?” “……东主言重了。那东主准备什么时候返回梁山?要是不急,回头小七让人准备一点海货给东主带上。” “呵呵……想吃海货什么时候不可以……小七,王教头那里我就交给你了,安神医若是有什么吩咐,你能办就办,若是不能办,那就让人通知梁山,我日后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梁山,到时我来想办法。”张宝笑着拍了拍阮小七的肩膀道。 “东主,我听说你跟赵家的姑娘分了,难不成是真的?” “……哪个王八蛋传的闲话?”张宝闻言恼道。 “嘿嘿……东主莫怪,是小七那回奉命护送咱家商队北上的时候跟领队的管事喝了顿酒,那家伙酒后失言。”阮小七笑着解释道。 “唉~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你自己知道就得,别再给我往外传了。本来就没这回事,你们偏偏一个个传的有鼻子有眼。” “东主,别难过,以东主的条件,瞧上她那是抬举她……” “你给我闭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难过了?”张宝没好气的打断阮小七的安慰道。 “啊?你不难过?” “废话,我干嘛要难过?”张宝翻了个白眼,“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娶什么公主,当什么驸马。” “那感情好,公主都是娇贵的,不好养活。”阮小七闻言附和道。 “这么说,小七你瞧上的那位姑娘一定很好养活吧?” “东主,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这事啊?你又不肯帮忙。” “怎么?许你取笑我,就不许我取笑你啊。” 张宝跟阮小七是闲的,说笑了一会,阮小七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他是张家北路水军的统领,眼看着要过年了,作为水军统领,需要他关注的事还真不少。而张宝也没在水军这里多做打扰,找阮小七要了艘船,叫上焦挺跟林冲,带着二十来个伴当便去了登州的登云山。 这回虽没有用上石宝等人,但既然来了登州,眼下该办的事也办完了,照料王进这事又帮不上忙,张宝便打算去登云山住几天,然后再带着人返回梁山。 张宝的到来让登云山顿时热闹了起来,这次出兵高丽,历时两个多月,一场大捷过后,那缴获颇丰,这也就意味着各军将士的奖赏十分丰厚。有道是财帛动人心,说得再是天花乱坠,也不如真金白银实在。 自石宝率部返回登云山后,登云山上的练兵热情比起往日更加高涨,而这种情况,诸如二龙山、抱犊山等山头同样存在。张宝作为张家的家主,也是为这些投身军伍的人带来好处的主事人,他的到来,登云山上下是热烈欢迎。 石宝本以为张宝亲自前来是有什么命令需要自己去办,但等听说张宝只是来自己这里住几天后,不由面露失望的神色。 “石宝兄弟,怎么了这是?难不成你还盼着现在有点事做?”张宝见状纳闷的问道。 “东主莫要误会,末将只是立功心切罢了。东主,好端端的怎么会路过这里?”石宝好奇的问道。 “哦,我本是来沙门岛营救八十万禁军总教头王进。如今人虽然救了出来,但王教头在沙门岛受了大半年的罪,身体状况很糟糕,即便是安神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其治好。”张宝闻言答道。 “王进?八十万禁军总教头那个?” “嗯,就是他。” “怪不得有阵子没听江湖上流传这个人的消息,敢情是被人捉去了沙门岛。东主,那你打算怎么安排王进?” “什么怎么安排?石宝兄弟,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我跟王进本就有旧,他落了难,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眼下我已经让安神医留在北路水军专门负责照料王进,能治好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治不好……反正我这里也不缺他们母子这口吃的。” “好,末将果然没有看错东主。东主,不知有什么需要末将效劳的?” “你?好好练你的兵吧。你一不懂医术,二不会照顾病人,安神医需要用到什么名贵药材也有我管了。你只要别在这时候去打扰就好,安神医说了,王教头如今需要的是静养,情绪最好保持平和,不宜激动。” “那东主知道是谁害的王教头吗?” “还能有谁?除了跟王教头有仇的高俅,我想不出还会有其他人。对了,说起这事,我倒是真有一个吩咐给你。”张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石宝道。 “东主尽管吩咐。” “这沙门岛一向被朝廷作为流放重犯的场所。此番我虽带人攻破了沙门岛,但沙门岛的守卫为了推卸责任,必定不会将此事上报,所以日后,还会有朝廷重犯被送到沙门岛来。登云山位于登州境内,也是那些朝廷重犯前往沙门岛的必经之地。你以后安排些人注意打探消息,若是被送往沙门岛的人是遭人陷害的,你就命人通知阮小七,让他们假扮贼人上岛劫人。至于那些人的安置,有病治病,有伤治伤,然后集中送去耽罗岛听从闻先生的安排。” “……东主,为何还要麻烦阮小七他们?”石宝有点不乐意的问道。 “树大招风,咱们眼下还没跟朝廷叫板的底气,你也不要以为这回去高丽顺利就骄傲自满。高丽算什么,等拿下了高丽以后,有的是等我们去啃的硬骨头,这时候要是就飘了,将来会摔得很惨。”张宝正色对石宝道。 “东主放心,末将一定牢记东主的教诲,骄兵必败。”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石宝兄弟,你是登云山的主将,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登云山的众人,只有你自己不因为高丽之行顺利而骄傲自满,你手底下的人才会学会脚踏实地的做事。这是考验你带兵能力的时候,别让我失望。” “东主放心,石宝明白。”石宝同样认真的回答张宝道。 响鼓不用重锤!对待像石宝这样的人,不需要把提醒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石宝是个知晓轻重的,张宝把话点到了,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登云山小住了三天,直到成贵派人来通知张宝出发的准备已经就绪,请示何时出发的时候,张宝这才离开了登云山。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需要张宝亲自安排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不需要张宝操心的事情自会有人处理妥当,经过数天的航行,张宝一行人回到了梁山。才一回山,担心儿子安危的王老太太就找上了门。 “王大娘放心,王大哥的性命已经保住了。”张宝先说了王老太太最关心的问题,然后才继续道:“王大哥被关在沙门岛半年多,受尽了各种酷刑的折磨,等我带人去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快垮了。幸好当时有安神医随行,这才把王大哥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只是当时的王大哥身体精神都很差,需要静养,尤其是精神方面不能受刺激,所以王大娘你千万别怪我,就算是现在,王大哥也还不知道您老人家已经没事了。” “没事,没事,只要进儿没事就好。” “王大娘,你要是想见王大哥,那等过完了年以后,我会派人送你去见他,那时他的身体应该恢复了一些,就算见到您估计也不会对他的伤情有什么大碍。” “这个,合适吗?” “王大娘要是担心,等到了以后可以先问问安神医,他应该是最了解王大哥身体状况的。所以您老不用担心,现在王大哥只需要静养就可以了,没有人能够再来伤害你们母子。”张宝笑着对王老太太保证道。 不想王老太太听到这话反倒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问张宝道:“张公子,老身虽是个妇道人家,但也不是没有半点见识,这段时间留在梁山,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止是在为朝廷做事啊?” “呵呵……王大娘果然有见识。不过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水军是张家自己花钱建起来的,凭什么就要归朝廷所有。而且王大娘,你不会觉得有高俅、蔡京在的朝廷,还有王大哥以后的容身之处吧?” “张公子误会了,老身的意思是想告诉你,老身不会给你做我儿的说客,但也不会反对我儿的任何决定。”王老太太见状笑道。 “有这话就足够了。王大娘,我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我也可以向你保证,等王大哥的身体恢复了,你们母子的去留都是自由的。”张宝也笑着向王老太太保证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尽其才 俗话说得好,上赶的不是买卖,想让一个人踏实做事,最要紧的就是要让这个人心甘情愿的做事。唯有自己自愿了,才会对要做的事情上心。 张宝从来就不喜欢做强人所难的事情,无论这个人会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张宝都不会采取逼迫的态度。对方要报恩那是对方的想法,但张宝绝对不会挟恩图报。如今张宝的手底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可用之人,除了可为军中大将的孙安、石宝、郝思文等人外,擅长某一领域的特殊人才,张宝同样也招揽了不少。 擅于造船的孟康、顾海(孟康属于实践派,顾海属于理论派,二人分工合作才让张家所用的战船明显优于大宋水军现有的战船);{擅于打造铁器的汤隆(徐宁被张宝招揽不久便向张宝推荐了汤隆);擅于制作袍服甲胄的侯健;擅于养马相马的段景柱;擅于医治牲畜的兽医皇甫端(皇甫端与段景柱一样都是相马的行家,机缘巧合,二龙山在段景柱上山不久便爆发了一场马瘟,邓元觉便让段景柱将皇甫端请到了二龙山,然后皇甫端就走不了了。老头倒是个好脾气,见走不了了,干脆也就入了伙,他就是一兽医,在哪当不是当啊);擅于医治各种疑难杂症的安道全;擅于飞檐走壁的时迁;擅于神行术的马灵;擅于打探消息的朱贵、朱富两兄弟…… 除了以上个人能力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以外,张家还有一处被张宝命名为神机营的特殊部门,像全才沈平(沈括后人),火药专家凌振就是在这个部门内,进行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研究,为张宝日后横扫天下做着准备。 张宝始终坚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自己想要成事,离不开这些在各个领域出类拔萃的人才支持。对于这些人,张宝也一向很是优待。而如今,新年刚过,暂时闲着没事的张宝便带着焦挺一同去了济州城。 玉臂匠金大坚,圣手书生萧让,这两人的武艺值基本没有,但二人却各自都有一项绝技。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绰号。金大坚、萧让的本事,但从二人的绰号便可以猜到。金大坚擅长制作印章,而且精于伪造,而萧让则擅长模仿他人笔迹。说白了,这两位都是造假的高手,他们的作品都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闲着也闲着,想到以后拿下高丽,建立属于自家的政权,这配发给众人的印绶还有代表政府所颁布的政令,张宝便想起了金、萧二人。 既然要用,那当然要用最好的。抱着这个想法,张宝带着焦挺到了济州。金大坚与萧让在济州也算是小有名气,稍一打听便能知道这二人的住处。金大坚好找,他有自己的店铺,平日里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店铺。至于忙什么,帮人刻戳子呗,玉臂匠啊,生意当然不错。 而与金大坚在济州齐名的萧让,那日子过得就有点惨了。当然这也不能怪别人,主要还是因为萧让的性格。金大坚是个急脾气,属于今日事今日了,不喜欢把当天的事拖到第二天才解决。他的这种做事态度,自然赚得钱就多,所以他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但萧让的性格恰好与金大坚相反。金大坚是急脾气,萧让却是个慢郎中,什么事都不着急,恐怕就是屋里着火了,他也不会急着逃命,而是先想知道着火的原因。他慢呐,自然也就没多少愿意找他帮忙。无事可做,自然也没有进项,那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金大坚与萧让二人原本是同窗,要比家境的话金大坚当初还不如萧让。可这些年下来,金大坚已经住上两进的宅子了,而萧让也已经混得只剩下三间草房存身。要知道,当年萧家在济州也算是有一号的,财富榜排名前二十里能有萧家一席之地,但这些年下来,都叫萧让这个败家子给败光了。 张宝带着焦挺找到金大坚的时候,金大坚并没有生疑,他也算是做买卖的,只要价钱出的合适,随买家出趟远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等金大坚知道张宝还准备去请萧让的时候,金大坚好心的提醒张宝,别跟萧让太客气,有时候该横就得横。 张宝一开始没听明白,但等到了萧家,让焦挺去叫门的时候,就见一六旬上下的老者从草屋里走了出来,隔着门对门外的张宝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现下无有空闲,还请改日再来。” 尼玛,都穷得住草房了,竟然还有管家?也不知这萧让是心宽还是叫这老头给讹上了。张宝冲焦挺使了个眼神,焦挺顿时会意,抬腿一脚便将萧家那扇并不怎么结实的大门给踹飞了。 “哪里来的恶徒?竟敢擅闯……好汉饶命,小老儿也是奉命行事……”萧家的老管家一见来人硬闯,不由怒声喝道。不过刚喝了一半,他就在焦挺凶恶的眼神注视下……怂了。 “萧让呢?”张宝迈步走进了小院,随口问老管家道。 “回这位公子的话,我家老爷此时正在……午睡。” “哦?这么说,萧让还没起?” “正是,还请公子稍候,小老儿这就去请我家老爷。” “请什么请,我这都进来了,头前带路。”张宝也不用老头领路,拢共就三间草房,萧让能藏哪? 老管家不敢反驳,随着张宝进了屋,萧让果然没起,坐在床上裹着一床打着补丁的破被,正一脸气愤的瞪着不请自来的张宝。 “你是何人?竟敢萧家。”萧让气愤的质问张宝。而张宝左右看了看,问坐在床上的年轻人道:“你就是萧让?” “哼,正是。你是何人?” “……看你的样子,这日子过得不怎么好呀。” “不劳阁下担心,若是无事……无事……”萧让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两眼盯着张宝从怀里掏出了两锭纹银。而站在不远处的老管家更是双目放光,恨不得动手去抢。这是有多少天没见过银子了。 “嗯咳……这位公子,还请暂避,容我更衣。”萧让轻咳一声,对张宝道。 张宝对男人换衣服没有丝毫兴趣,见萧让这么说,便点点头,领着焦挺退到了屋外。二人刚走出门,就听屋里的老管家兴奋的对萧让道:“老爷,钱,终于有人上门送钱了。” “没出息,不过就是两锭银子嘛。” “嘿~说的到轻巧,你怎么不想想咱们都吃多少天窝头咸菜了?” “闭嘴!一会你要是说走了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嘿~叫你一声老爷,你还真当自己是老爷了?想当老爷,先把我这月工钱给结了。” “你急什么?这钱不马上就到手了。” “那可不好说,就你那脾气……我可事先跟你说清楚,这回你要是再把人给气跑了,这倒霉差事你就找别人干去吧。” “哼……不知好歹,能做我萧家的管家,那是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拉倒吧你,别人家的管家会天天啃咸菜?有时候连咸菜都没得啃?” …… 听着屋里“主仆”二人的对话,张宝就觉得肚子有点疼。这萧让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都混成这副鸟样了,还想要摆谱? “这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老管家出来对张宝道。 张宝点点头,迈步二次进了屋,看到穿着一身旧衣的萧让,抱拳一礼道:“小可张宝,见过萧兄。” “兄台少礼,请坐。”萧让还礼请张宝落座,随后问道:“不知兄台此来寻萧某有何贵干?”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听说萧兄一手书法值得称道,所以想要请萧兄挥毫泼墨,与金大坚合作为小可雕刻一个印章。” “这个好办,不知兄台何时需要?”萧让又问道。 “哦,怪我没说清楚,金大坚已经接受我的邀请答应随我走一遭。至于萧兄,我希望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一下,准备随我走这一遭。” “啊?要出远门?”萧让闻言一愣,面露难色。 “萧兄有何为难之处?只管明言便是。” “呃……这个……”萧让刚想要找理由拒绝,就见老管家正在冲自己挤眉弄眼,暗示自己答应。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萧让虽算不上什么英雄汉,但他也有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骨气。只是现实往往会逼人妥协,萧让虽视钱财如粪土,但如今的他却又的的确确需要钱。除了练就了一手书法,萧让压根就不会其他生活技能。原本科考屡试不中,萧让也曾想过弃文从商,可他又不会经营,结果这日子是越混越惨。 “张宝?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士?”老管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张宝道。 “哦,小可汴梁人士,家中略有资产。” “济州城里有家食为仙……” “呵呵……正是小可的产业。” “哎呀~没想到是张公子亲至,有失远迎。老爷,张公子亲自来了,你还犹豫什么?”老管家转脸就催促萧让道。 “……张兄,听人说你此番也参加了科考,不知可中了?”萧让没理会老管家的催促,转而问起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张宝虽不明白萧让问这个的用意,但还是具实回答道:“呵呵,考得不太好,去年春试仅仅算是合格,勉强赶上了车尾。” 学霸与学渣之间的仇恨那是天生的。张宝虽然谦虚自己这回考得不太好,但问题是萧让别说参加春试,就是头一场的秋试,他都没考过去。这就跟一场考试下来,距离满分还差几分的学霸跟门门没考及格的学渣抱怨这回没考好是一个道理,要不是考虑到双方的武力值相差太大,萧让恨不得亲自动手把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给赶出家门。 同样都是人,可为啥差距就那么大捏?对于张宝的发迹史,萧让早有耳闻,都是读书人,怎么张宝就能混得风生水起,家大业大,而自己却越混越惨。 “在下忽感身体有些不适,还请张公子改日再来。”萧让态度忽然冷淡下来,对张宝下逐客令道。 不过还没等张宝说话,老管家先不干了。他这个管家就是萧让雇来充门面,管吃管住,一月三钱银子。老头也是闲着没事,这才应了这个差事。可现在眼瞅着萧让要把这回来的金主赶走,老头不乐意了。你赶人老子没意见,但你先把老子这月的工钱给老子呀。吃的差点,睡的差点也就算了,可还拖欠工钱,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老爷,三思啊。”当着张宝这个外人的面,老管家还存着给萧让留几分面子的想法。可问题是萧让没意识到这一点,他此时是满心嫉妒张宝的好运气,老管家的“劝说”,他压根就没听进去。又或者说,他是忘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住口!你这老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送客!”萧让怒声呵斥道。 老管家一听这话,顿时也恼了,当即指着萧让的鼻子骂道:“你个给脸不要的混账玩意,真当自己还是当年的萧家家主啊?你有能耐,先把我的工钱结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萧让又羞又气,瞪着老管家喝道。 “胡说八道?你如今都混得整日里吃糠咽菜了,还一天到晚想着摆谱。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来请你做事,你还一个劲的往外推,你是被驴踢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老管家这时也不给萧让留脸面了,指着萧让的鼻子就是一通骂。 “滚!滚!都给我滚!”萧让恼羞成怒的撒泼道。 “滚就滚!真当人家稀罕待着呢。这位张公子,这济州城里字写得好不止他萧让一个,你要是不嫌弃,小老儿这就为你介绍两个。”老管家扭头对张宝道。 张宝闻言笑笑,拿出一锭五两的纹银递给老头,“老人家,这五两银子你拿去,以后做个小买卖好了,不必再来这里伺候。” “……小老儿多谢公子赏赐。”老管家接过银子谢道。 打发走了老头,张宝又看向心中怒气犹未平的萧让,露齿一笑道:“我算是明白先前金大坚为何提醒我不必对你太客气了。” “……你此话何意?” “呵呵……萧兄,你饱读诗书,可听过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前程 看病要对症下药,用人同样也是这个道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也一样。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着不同的性格、思想、意识……拿捏住了对方,也就能“吃死”对方,摆布对方。 萧让是个读书人不假,但却是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酸儒。就如金大坚提醒张宝的那样,对待这种酸儒,真的不需要太客气,因为他们不具备奋起反抗的勇气,顶多也就是在心里搞点“阿q精神”来平衡自己不满的情绪。而交代他们办的事情,他们只会不折不扣的去完成,哪怕是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敢偷奸耍滑。 张宝来找萧让,并不是打算招揽萧让替他为官一方,就萧让的本事,不是瞧不起他,放在哪一方都是祸害一方老百姓,这种自毁长城的傻事张宝当然不会干。萧让无论是自身的才能还是学识,都不足以出任一方父母官,但若是把他留在身边做个行文书吏,却是可以的。既然能被称作圣手书生,那一手字肯定独具一格。 当然张宝这回来找金大坚跟萧让还有一个不足以对外人道的小秘密。如今张家的“霸业”还处在起步阶段,摆在人前的水军吸引着大部分人的注意,而暗藏在各山头的各营人马张宝则不太想过早被人知晓。 随着张家的进一步壮大,张家人马便不能排除日后出山在大宋境内走动的可能。可终归是没有正规名头的人马,这要是遭遇了盘问,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露馅。但若是有了朝廷开具的“调兵令”,遇到盘问的时候也就能够应付过去了。 不管是林冲还是徐宁,亦或是正在阮小七那里调养身体的王进,出事前都是在大宋禁军之中效力,对于大宋各地军马的部署乃至具体人数,他们的心里都有数。有了他们的帮助,再加上金大坚、萧让的巧手,一张能够以假乱真的“调兵令”也就有了。 大宋通讯手段落后,有了这“调兵令”,就足以应付在行军途中有可能会遭遇到的盘查。等到查问的人派人去查实的时候,张家的人马早就开走,即便以后知道“调兵令”是假的,被骗的人也找不到骗他的人。 金大坚与萧让是老相识,二人可以算是发小,见到萧让乖乖跟着这次的雇主出城,金大坚知道,自己这小伙伴肯定是吃到苦头了,否则现在不会这么老实。对于萧让的慢性子,金大坚那是深恶痛绝,可又因为碍于往日的情面,他也不好对萧让说什么重话。眼下见萧让识时务,金大坚心里还挺高兴。这次雇主给的酬劳不低,干了这一回所得的钱都快赶上自己辛苦一年挣得了。 不过让金大坚跟萧让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前脚随着张宝离开济州城,他们的同窗吴用后脚就进了济州城。吴用晚到了一步,自然也就扑了个空,等找人问清楚二人的去向以后,吴用是当即就追。但等他追上金大坚跟萧让,看到雇了他两位同窗好友的雇主是张宝时,吴用心里是不由咯噔一下。 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张宝并不认识吴用,或者说hi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而吴用则不同,对于张宝,吴用可说是闻名已久,只不过以前张宝极少来梁山,哪怕是来了也只是逗留一段时日就走,吴用自然也就找不到结识张宝的机会。好不容易今日终于有理由认识一下了,可偏偏又不是什么好时机。 吴用心里有鬼啊。作为一个在村中教授顽童的教书匠,吴用很是自命清高,时常感慨自己未遇明主,生不逢时。而就在数日前,吴用终于遇到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名叫公孙胜的道人带着江湖人称赤发鬼的刘唐找到了自己,言说要与自己共谋一场大富贵。 正陷入人生低谷的吴用恰好就需要一场大事作为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对于公孙胜要跟自己一同去取一笔不义之财的提议,那是欣然允诺。 既然决定要干大事,光靠公孙胜、吴用、刘唐三人那是远远不够。他们打算劫取大名府梁中书每一年都会命人送进汴梁给他岳父蔡京作为贺礼的生辰纲。生辰纲价值十万贯,这笔钱财必会有高人沿途押送,公孙胜等人想要取生辰纲,唯有智取可行。 人手不足,吴用便开始将注意打到了周遭朋友的身上。吴用在郓城县这块地面上还算颇有人脉,但凡有点名气的,吴用都能套上交情。不过这件事能跟谁说,吴用心里还是有谱的。首先官面上的宋江、朱仝、雷横是不能告诉的。其次便是原先只在梁山水泊打渔为生的阮家兄弟,自打阮氏兄弟被张宝亲自登门招揽走以后,吴用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这三兄弟。倒不是阮家兄弟薄情寡义,实在是需要他们去忙的事情多,实在抽不出时间跟吴用这个熟人聚聚。再说了,人家如今投奔了张宝,衣食无忧倒是其次,独领一军这事不是谁都有机会遇上,生辰纲虽说数目巨大,但拿自己的前程来换这笔钱财,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取舍。 抛除了那些不能跟自己合伙的,剩下的也就是能合伙的了。老朋友晁盖也就成了吴用心目中的首选,而随着晁盖的加入,连带着白胜跟韩伯龙也加入了进来。但这样一来,就显得这个小团体里吴用有些“势单力薄”,为了平衡内部的实力,吴用想到了自己在济州的两个同窗好友,金大坚跟萧让,为了说服晁盖答应这两个看上去帮不上什么忙的帮手加入,吴用还胡诌出了一个八星聚首的理由,而晁盖还真就信了。 但让吴用没想到的是,在他亲自来济州请人的时候,发现了“呛行”的人,而且这人自己还惹不起。 张宝走的是正道,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而吴用这回是准备干“贼事”,这贼碰上了有官方背景的人,心里自然就有点虚。按照吴用原本的想法,他是打算来“抢人”的,但在发现跟自己抢人的是张宝以后,吴用就立马改变了初衷,变抢人为送行。 “你们跟这吴用的关系很近?”看着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的吴用,张宝纳闷的问金大坚跟萧让道。 金大坚与萧让闻言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三人虽是同窗,但自打三人完成各自的学业以后,彼此之间也就没了多少联系。金大坚跟萧让关系近那是因为离得近,走动方便。而吴用,好像这还是他头回亲自来济州,往日就连一封问候的书信都不曾有过。忽然这么热情,总叫人觉得这人心里有鬼。 “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焦挺一脸肯定的说道。引来金大坚赞同的点头,同时也惹来萧让不满的眼神抗议。 “老焦,背后不说人,只要没妨碍到我们,我们就不管这闲事。管他吴用准备干什么与我们没关系就成。” 听了张宝的话,焦挺也不言语了,招呼金大坚、萧让上马车,准备四人一同返回梁山。而在马车里,张宝也就没继续隐瞒金大坚跟萧让,直言希望金大坚与萧让能够为自己做事。金大坚与萧让闻听此言后反应略有不同,金大坚是稍有犹豫,而萧让则是低头不语。 张宝见状也不逼迫,他一惯如此,从不强人所难。等了有好一会,才见金大坚开口对张宝道:“能得张公子亲自开口相邀,金大坚不甚荣幸,只是金大坚身无长物,只恐会让张公子将来失望。” “金兄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想要出人头地,也不仅仅只有读书赶考这一条。就拿金兄你举例,谁敢否认你在雕刻这方面的能力不是出类拔萃。我既然诚心邀请你,那就说明你身上的确有可取之处,别人或许发现不了你们的特长,但我可以,并且还会善用。”张宝微笑着对金大坚道。 见张宝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金大坚也就不好再找借口推脱,只得道:“既然如此,那金大坚就答应了,日后愿意为张公子效力。” “好,金兄果然是个痛快人。萧兄,你呢?”张宝说着将目光转向萧让问道。 “……张公子,萧让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亲自跑来济州相请,若是可以,还请明示。” “想知道原因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也把丑话搁头里。听了我的理由以后,你们可就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张宝神色变得严肃的对金、萧二人道。 “……其实人这辈子吧,难得糊涂一回……”萧让忽然改口道。 “闭嘴!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张……不对,是东主,还请明言。”金大坚瞪了打退堂鼓的萧让一眼,对张宝道。 张宝准备让金大坚、萧让干的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住参与者,与其让他二人瞎猜,倒不如直接把真相告诉他们。不是张宝瞧不起金大坚跟萧让,而是张宝相信,当今的朝廷实在没有让金大坚、萧让死心塌地的理由。两个人都是自小便苦读诗书期待有朝一日可以高榜得中,光宗耀祖。 可现实又是那样的打击人,一个操持“贱业”养家糊口,一个穷困潦倒的快要上街讨饭。既然没有享受到朝廷优待读书人的福利,自然也就不会上心的去维护当今的朝廷。朝廷优待读书人那也是有底限的,就跟拿低保一样,大宋的读书人若是想要得到朝廷的“资助”,最次也得有个秀才的功名,只是金大坚跟萧让都不是读书的材料,苦读十余年却连个秀才都没混上。也难怪萧让先前在知道张宝科考得了一个进士的功名(虽然这排名是倒数,但好赖是考上了不是)以后表现的反常,羡慕嫉妒恨呐。 金大坚与萧让都是识时务的俊杰,在听到张宝说他在梁山私自募兵达到两万余人以后,金大坚跟萧让就意识到自己这是不小心上了贼船,而且还是上船容易下船难。知道了这么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张宝先前的话还真是没说错,不会再有第二个选择,除了答应入伙,剩下的就是被灭口。 “你们也不用这么无精打采,事情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情况好,在高丽半岛南端有一大岛名耽罗,岛上本有一个耽罗国,不过如今已经叫我们吞并了,现在那座岛就是咱们的。我现在招兵买马也不是为了跟大宋开战,而是为了在将来征讨高丽的时候有足够的兵马可用。” “东主,那高丽虽是小国,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吧?”金大坚有些不信的说道。这时坐在外面负责赶车的焦挺插话道:“有什么难对付的?去年秋后,东主就带着我们去过一趟,攻破了高丽的都城开京,废掉了高丽王,搬空了高丽的国库。” “老焦,注意一点,小心隔墙有耳。”张宝皱眉提醒道。 “东主放心,眼下这路上就咱们这一伙,要不然我也不会说这话。” “……东主,焦挺兄弟说的是真的?”金大坚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瞪着张宝问道,一旁的萧让虽没说话,但也是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张宝。 “这事有什么好做假的?你们若是不信,等回头我安排你们去一趟耽罗岛亲眼见见就是,反正你们暂时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东主,我们真的能去耽罗岛上转转?” “当然,这样吧,等咱们回了梁山,我把你俩介绍给许贯忠,然后就安排你们去一趟好了。到时你们就能亲眼看到我们这回高丽之行的成果了。” “……东主,难道这次去高丽收获很大?”金大坚闻言好奇的问道。 “好歹也是人家百多年的积蓄,我又是在秋收以后才发的兵,收获当然不小。光是粮食就收获了两千五百万石,金银五百万贯……” “咣当~”没出息的萧让听到这话受不了刺激的晕了过去,一头撞在马车的车壁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兄弟情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唯有跳出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方能看清事态。张家如今今非昔比,由于耽罗岛的彻底掌握,张宝也终于能够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跳出大宋的格局,放眼看世界。 大宋的官职在金大坚、萧让这类读书人的眼里是宝,但对于已经有了其他目标的张宝来说,也就没那么值钱了。正所谓无欲则刚,既然无所求,自然无所惧。张家在大宋的买卖经过这一年多来的暗中布局,潜在的竞争对手也在逐渐增多,这样一来,张家一枝独秀的局面也就被打破,潜在的危机也因此而消弭,即便日后朝廷真的察觉到张家的野心,骤然发难,张家也可以摇身一变,换个身份继续在大宋赚钱。 化整为零,以多个身份出现在大宋各地,但实际上却都是张家这个商业帝国下辖的子公司,只不过外人不知道而已。大宋对于商业的管制没有后世那样详实,经营买卖也不必如后世那样必须得到官府颁发的许可,只要缴清了税款,谁都可以经商。当然若是想要经营大买卖,那还是需要跟官府勾结到一块的。但像是一些个体经营户,则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通过拆分自家的买卖,改换身份抛头露面,张家在各地的买卖不断重组,除了保留了一部分众所周知的“知名产业”外,与别人一样的买卖大多数都已经“关门歇业”,而这也就给人造成了一种假象,仿佛张家的买卖正在不断缩水,张家的风光也快成昨日黄花。也只有张家内部的极少数人才清楚,张家的买卖并没有缩水,只是换了个身份罢了,表面上不再属于张家,甚至成为了张家的“对手”。 患难方见真情!人在得意时很难看清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唯有在落魄时,才能看清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吃喝玩乐的“兄弟”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张家买卖蒸蒸日上时,无数人家巴不得跟张宝拉上关系捞些好处,而当张家此时出现“危机”时,那些平日里恨不得将张宝当大爷供起来的主又一个个如同躲避瘟疫般对张宝退避三舍。其实张宝压根就没打算张口向那些人求助,只不过是这些人自作多情而已。但张宝也乐得装糊涂,能够借此机会去芜存菁,何乐而不为? 唯一叫张宝有些感动的,是自己的大师兄卢俊义得知此事后的反应。在带着金大坚、萧让返回梁山的当晚,在众人纷纷回住处歇息的时候,留着没走的卢俊义交给了张宝一大摞的银票,足足有百多万贯。 “师兄,你的钱难道真的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张宝笑着问卢俊义道。 “小宝,这是师兄的全部家当,现在都交给你了,你只要告诉我,有了这些钱,张家的买卖是不是就能渡过这次难关了?”卢俊义却没心情跟张宝说笑,一脸严肃的看着张宝问道。 “……师兄,你听谁说我缺钱的?”张宝闻言一愣,诧异的问道。 “你我是师兄弟,你在我面前还死撑什么?” “我,我死撑什么了?师兄,你,你把话说清楚行不行?” “……前些时日,我让小乙回了一趟大名府,结果小乙回来以后告诉我说,大名府许多原先是张家的买卖都关门换了主家,如今还在大名府开门经营的,也就只有食为仙跟香水铺子。小宝,你这不是遇到了麻烦是什么?” “啊哈哈……”张宝听到这忍不住大笑起来。卢俊义见状却是一点都乐不起来,忍不住怒道:“你还乐?有什么好乐的?” “我的大师兄哎~你还真是爱操心。不过小弟承你这份情义,这笔钱你还是拿回去吧,小弟不缺钱。”张宝忍住笑对卢俊义道。 “你还嘴硬,不缺钱你干嘛要让买卖关张?” “呵呵……小弟笑是因为我本打算借此打消朝廷对张家买卖过多的担忧,同时也为预防朝廷突然发难,断了我张家的财源,却没想到连师兄你也被糊弄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卢俊义瞪着张宝问道。 “师兄莫恼,小弟这就如实交代。”张宝笑眯眯的说道。 …… “合着我是在瞎操心……”听完了张宝的解释,卢俊义有些郁闷的说道。张宝闻言不同意的反驳道:“师兄这话小弟可不敢苟同,虽说小弟眼下并不缺这百多万贯,但师兄对小弟的这份情义却是无价之宝。师兄,小弟觉得吧,你这师兄真是没白认,也不知上辈子小弟是积了什么德,行了什么善,才有幸让小弟有了你这位师兄。” “呵呵……嘴这么甜又是有什么企图?”卢俊义笑着问道。 “嘿嘿……师兄明鉴,这事师兄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给小弟外传了。通过这事,小弟也想要借此机会与某些人划清界限,省得将来纠缠不清。” “这你放心,为兄不是个爱传闲话的人,只是若是有人问起,为兄该如何回答?”卢俊义闻言问道。” “呃……师兄都把这事告诉谁了?” “除了小乙外,也就只有家中几个负责管账的管事知晓。” “唔……要不,委屈一下小乙?”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了?” “瞧师兄你这话说的,好像小弟总有馊主意似的。小弟可以向师兄保证,这回的主意,一点都不馊。” “……你先说说听听。”卢俊义有所保留的说道。 燕青,燕小乙,与卢俊义既是主仆又是师徒,燕小乙自小被卢俊义收留,给予衣食又传授武艺,对燕小乙来说,卢俊义便是他的天,为了卢俊义,燕小乙情愿赴汤蹈火,在死不辞。但这份恩同再造的感激之情,如今却快成为卢俊义的负担。 “美人”恩重难消受,燕青不愿离开卢俊义,大多还是出于报恩的心思。但实际上燕青的能力在战场上并没有多少帮助,反倒还需要卢俊义花费精力来照顾他。此番高丽一行,燕青也随军出征,期间表现平平,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燕青是名副其实的小白脸,生得是唇红齿白,而对于吹拉弹唱这些能够讨人欢心的技艺,他也是样样精通。搁后世那就是一小鲜肉,能够俘获一大批大姑娘小媳妇以及中年妇女的喜爱。 燕青的特长,是打探消息。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这些特点足以让燕青成为一名出色的情报负责人,但这样一位情报人才却待在军中,守在卢俊义的身边,只为在战场上替卢俊义当人肉盾牌,这未免也有些太暴殄天物了。 卢俊义也曾不止一次的劝过燕青,让他听从张宝的建议,退出军伍投身情报部门一展所长,可燕青对于此事却是个死脑筋,只要卢俊义提到这事,他就低头不语沉默对抗,逼急了他还会哭,搞得卢俊义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听之任之。 张宝此时说要委屈一下燕青,卢俊义虽有些不舍,但一想到可以让燕青就此离开危险的战场,也就同意了。这刀枪无眼,哪怕是人称河北枪棒无双的卢俊义,也不敢保证能在战场安然无恙,更何况是燕青这么一位并不怎么精通马上功夫的浪子。 卢家是大名府首富,卢俊义在不知道张宝的雄心壮志以前,也没打算再上疆场,传授给燕青的功夫也就多是近身与人单打独斗的功夫,而不是那种可以纵横疆场的马上功夫。而燕青除了习武外还要学习那么多的技能,自然也就没多少精力再学别的。 这回张宝找到了燕青,为了说服燕青,张宝对于张家买卖的安排也就不得不告诉了八面玲珑的燕青。而燕青果然聪明,等听到张宝说为了保守秘密而想要委屈一下他的时候,他就猜到张宝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看到燕青又如往常一样低头不语,卢俊义一拍脑门,无奈的对燕青道:“小乙,你对我的情义我心里有数,但我对你的担忧,难道你就一点都体会不到?” “……主人,小乙不怕死。”燕青抬头看着卢俊义道。 “可我不想你死啊。你我从相识到如今已经过了十余载,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看待,当哥哥的难道想要看着自己兄弟死在战场上?你的武艺本就不精,跟我上了战场我还得分心照顾你。你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一下为兄的感受呢?”卢俊义说到最后不由有些急了,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 “师兄,师兄息怒。”张宝见状赶忙打圆场道:“师兄也说了,你一直拿小乙当兄弟看,而小乙想必也一直将师兄当做再生父母吧。只是小乙,你不愿离开师兄身边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师兄对你的爱护,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你是个聪明人,就算我不说,你心里也该清楚,你的才能并不适合战场。就如师兄方才说的,你跟着上了战场,他还要分心照顾你,这岂不就成了他的负担,战场分心可是更容易出现意外的,让他可以放心上战场,你也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听到张宝的劝说,燕青沉默了。张宝的话对燕青还是有点触动的,他不想跟卢俊义分开,只要还是担心卢俊义会在战场上遇到意外,万一有人朝卢俊义放冷箭,自己到时还能为卢俊义挡箭,可万一要是真如张宝所言,卢俊义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遭人暗算,那岂不是跟自己坚持要上战场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主人真的要赶小乙走?”燕青泪眼汪汪的看着卢俊义问道。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作甚?”卢俊义见状不满的喝道,不过在张宝咳嗽了一声后,卢俊义又不得不温言安慰道:“小乙,不过是让你换一个地方做事,你若是想要见我,只要有时间随时都能见到,你又何必做此小儿女之态。” 在张宝跟卢俊义的合力劝说下,燕青终于收住了悲伤,接受了张宝对他的新安排。而有了燕青的加入,张宝对于汴梁的安排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如今张家负责情报这一块的主要成员,早期的陈大海等人现在主要负责蜀中、吐蕃以及西夏那一块,而江南的朱贵、朱富,北边的石秀,杨林(杨林与邓飞在饮马川落草,卞祥收服邓飞的同时也收服了杨林,在高丽之行结束以后,杨林便被张宝调到了石秀那里担任副手),高丽的马麟也都是各管一摊。 张宝虽打算移居梁山,但汴梁终究是大宋的京畿,朝廷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张宝还是希望可以第一时间知晓,以便及时作出应对。而这也就要求担任京畿情报的负责人必须既有上人见喜的天赋,又有随机应变的个人能力。 燕青天生一副好相貌,即便是不相熟的人头回见了也会自然而然的生出一丝好感,而燕青的个人才华,也足以让燕青有能力取悦京城里的那些头面人物。再加上燕青为人聪颖,知进退,会说话等等优点,由他担任张家留在京畿的情报负责人,那是人尽其用。 了却了一桩心事,张宝的心情不错,但就在张宝待在梁山过他的小日子过得逍遥时,一封来自汴梁的书信破坏了张宝的好心情。 信是高宠写的,这家伙自打数年前留下一封书信要去外面闯荡闯荡以后,这几年就一直没有他的音讯。张宝也曾暗中让人打探过他的消息,可这家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直没被人发现他的行踪。此时忽然主动跟张宝来信,肯定是遇上了麻烦,而且这个麻烦不会小。 先做了点心理准备的张宝拆开了信,信上的内容张宝只看到一半就恼了。当然张宝不是恼高宠,而是恼别人。高宠如今人在荆湖北路的木兰山上,这几年他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木兰山落草,跟山上的杜壆、酆泰、卫鹳三人称兄道弟,后来山上又多了袁朗、糜貹,加上高宠,有这六人的木兰山也就成了荆湖北路实力最强悍的存在。 正所谓人红是非多,最近木兰山就叫人盯上,领着一大票人非逼着木兰山入伙,高宠一直坚持张宝所说的精兵政策,木兰山虽战力强,但人马却只有两千上下,这叫人把山给围了,为了保护山上家眷的安危,木兰山的众豪杰只能憋屈的待在山上。高宠见无法继续隐瞒下去,只得将自己的身份跟五位结义兄长和盘托出,同时写信向张宝求助。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有人想挖老子墙角 常言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木兰山上这帮平日里强横的主,这回就遇上了一帮不要脸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木兰山上的六位当家,除了三当家卫鹤武艺稍次外,剩余的杜壆、酆泰、袁朗、糜貹、高宠五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样一股势力待在木兰山,平日里自然五人敢惹,可往往事情具有两面性,当王庆出现的时候,木兰山也就成了王庆眼中必须要招揽过来的对象。 杜壆等人那都是性格耿直的汉子,若不是山上有高宠在,说不定木兰山此时已经被王庆的花言巧语给招揽到了麾下。但多了一个高宠,也就让事情有了变数。作为张宝的结义兄弟,有好事的时候高宠自然先想到的是自家二哥,而不是一看就不像是块好料的王庆。 高宠早年混迹汴梁街头,似王庆这种自来熟,他早就有了一定免疫力。见王庆有意招揽木兰山加入他的房山大联盟,高宠自是不干。这房山大联盟听名字就不怎么靠谱,而且众人本来在木兰山过得自由自在,干嘛非要找个人供在头上,即便真的要供,那也该找个靠谱的不是。 由于高宠的反对,杜壆等人对于王庆的招揽并没有一口答应,而王庆接下来的举动,也让杜壆等人感到十分不满。虽然王庆解释说他派人守住木兰山的各个下山要道是为了让杜壆等人可以全身心的考虑,但这种做法,无异于就是一种威胁。 杜壆老成持重,表面不动声色,而酆泰却是脾气暴躁,若不是卫鹤死命拦着,他已经点上人马冲下山把那些不要脸的给宰了。而高宠也在这时对杜壆等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替张宝招揽杜壆等人。 当年高宠离开汴梁在江湖独自闯荡的时候,路过木兰山时遇到了下山剪径的酆泰。因为是张宝的结义兄弟,高宠所骑的马自然不次,也就叫酆泰给瞧上了,想要抢高宠的马。可高宠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没有酆泰年纪大,但也已经开始展现猛将的风采,在木兰山下与意图抢马的酆泰一场激战,双方不分胜负。后来杜壆闻听喽啰回报以后也跟着就下了山,相比起性格有些憨的酆泰,杜壆明显要更稳重一些。 先是化解了双方的矛盾,代替酆泰向高宠道了歉,随后又邀请高宠上山小座。高宠也是胆大之人,还就真的跟着杜壆上了木兰山,这一举动顿时就赢得了酆泰的好感。都是习武之人,一来二去,双方也就不再计较先前的冲突,转而开始真心相交。 高宠只好自己离家想要出外闯荡,却没说自己跟张宝的关系。而杜壆很欣赏高宠的武艺,酆泰一听高宠如今居无定所,便开口邀请高宠留在木兰山。 高宠之所以会决定离开汴梁的目的便是想要找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也就是说,在不投军的前提下,找个山头白手起家是高宠本就有的打算。既然酆泰开了口,他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毕竟在高宠看来,无论是杜壆、酆泰还是卫鹤,那都是可用之才。 高宠一开始就没打算借助张宝的帮助,杜壆等人自然也就不清楚高宠的底细,后来袁朗、糜貹这对新人又加入进来,而高宠为了弄清楚袁朗、糜貹的为人,对众人道明真相的事情也就又被耽搁了。 但现在出事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高宠也就顾不得瞻前顾后了,对杜壆等人说清楚了自己的来历,同时代替自家二哥邀请杜壆等人的加入。 “六弟,你那位二哥真的会来吗?”聚义厅内,袁朗出声问高宠道。 “当然会来,只要他收到我的书信,那就肯定不会撒手不管。”高宠一脸肯定的答道。 “可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山寨里的粮食虽然还足够支应半年,可咱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一旁的卫鹤担忧的说道。 “三哥,你就别担心了,援兵肯定会来。” “小六子,你那个结义二哥真那么讲义气?”酆泰也忍不住开口问出了除高宠外,其余五人最关心的问题。碍于高宠的面子,杜壆等人自然偏向投张宝,但对于张宝这位素未蒙面的主公,众人并不了解,这心里也就难免会犯嘀咕。 “……二哥,我跟你们说说我跟我结义二哥认识的事情吧。”高宠不是愣头青,一看众人的神色,心里便已经有了数,面带微笑的对酆泰道。 此时的木兰山众人心态还算不错,虽说山下有人堵住了山门,但毕竟不是官军前来清剿,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投王庆,更何况山上还存着大批的粮食,坚持一段时间完全没问题。此时听听高宠回忆过去,也能让他们……主要是杜壆跟袁朗这两个有见识的判断张宝的为人,从而让他们作出选择。 …… 木兰山的六位当家正在开“茶话会”,而山下王庆这里,同样也没闲着。王庆本是汴梁人氏,通过关系混了个副牌军的官职。对于张宝,王庆自是耳熟能详,只不过由于双方之间没有交集,自然彼此之间并不相熟。当然不熟的只是王庆,张宝可是知道王庆的。除了从水浒传这本四大名著之一里知道了一些外,让张宝记住了王庆这个名字的主要原因,还是王庆跟童贯之女,蔡京孙媳的绯闻。 俗话说的好,有住的干粮的不能碰。王庆这个胆大包天的敢动蔡家的干粮,那就是寿星佬喝砒霜,找死。蔡京稍微动了动手指,原本副牌军干的好好的王庆就被充军发配了。而最最让张宝对王庆感到佩服的,就是王庆在被发配以后,娶了一个女人中的真汉子段三娘。对别人狠不叫狠,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想那王庆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在汴梁也算是风流人物之一,要不然也勾搭不上老蔡家的孙媳妇。可就这么一位风流人物,最后“栽”在了大虫窝的手里。 男人中的男人,汉子里的汉子。这就是张宝对王庆的评价,当然幸灾乐祸的成分居多。对于王庆,张宝并不在意,二人所走的路不同,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没必要多了解。但让张宝没想到的是,恰恰是这个自己认为不会有太多来往的“真汉子”,竟然惦记上了自己的墙角。 此时的王庆并不清楚他已经无意中招惹了一个大麻烦,眼下王庆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虽说因为媳妇段三娘的缘故,没人敢明目张胆的送他女人,但男人嘛,还是要以事业为重。想到过去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牌军,而如今却已经是房山大联盟的盟主,王庆就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王庆不是宋江,没有一天到晚琢磨如何吸引朝廷的青睐从而得到朝思暮想的诏安。他是一个真正的造反者,与河北的田虎一样,准备在日后割据一方与朝廷分庭抗礼。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王庆就是要做一番“大事”,而要做大事,身边没有人是不成的。为了将来能成事,王庆在心腹智囊李助,同样也是个天生反骨的造反者的协助下,收服了荆湖北路除木兰山外的大部分山寨。虽然此时木兰山还没有向他王庆低头,但王庆相信,用不了多久,木兰山就会乖乖向他献上“忠诚”。 “来人,来人……”王庆冲着帐外喊了两声,不多久之后,智囊刘敏便掀帐走了进来:“盟主有何吩咐?” “咦?智伯你什么时候来的?”王庆有些意外的问道。 “军师上山去了,特意让我待他留守在此等候盟主差遣。”刘敏恭敬的答道。 “哎呀智伯,不要那么严肃嘛。自家兄弟,来来,陪我喝一杯。”王庆嬉笑着冲刘敏招手道。 刘敏是王庆身边智囊的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李助,他自是清楚自家这位主公是个什么脾气,闻言也不推辞,坐下与王庆对饮起来。此番招揽木兰山,王庆这一方可说是精锐尽出,但凡是能打的,基本都拉来了木兰山。 以八大金刚为主,分别带人将木兰山围得水泄不通,若是木兰山识时务,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木兰山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刘敏也有自信凭借手中的力量将木兰山给铲平。所以此时的刘敏并不担心木兰山会起什么幺蛾子,顶多也就是浪费一点时间。对于李助坚持今日要上山催促木兰山尽早归顺一事,刘敏不置可否。 陪着王庆喝了几杯,刘敏就借口要去巡营告辞离去。而王庆也知道刘敏的脾气,在刘敏走后,他又让人找来最好的哥们滕戣、滕戡兄弟俩陪自己喝酒解闷。不光是王庆、刘敏这样的高层认为此番逼降木兰山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下面的那些喽啰,同样也不认为木兰山上的人敢跟他们这两万多人作对。 而这一放松了警惕,也就容易出乱子。在房山大联盟里,说话最管用的不是王庆,而是王庆身边的首席军师李助,凭借着手里的一把金剑,协助王庆收服了荆湖北路多个山头。像猛将马勥、马劲、上官义等人,愿意归顺王庆那多是看在李助的面上。王庆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平日里对待李助很是尊敬,李助说东他绝不说西,李助往北他绝不往南。 眼下李助上山去寻杜壆等人“谈心”,王庆身边没了“监管”,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而手底下的那些喽啰,也跟着散漫起来。似柳元、潘忠这类平日里被人管着还想要惹是生非的主,此时也就到了“放风”的时候。 只不过“大敌当前”,柳元、潘忠还是知道一点好歹的,没有带着人擅离职守,只是守在大道两边,期待着有一两只肥羊的出现。也不指望能捞到多少好处,只盼着能遇到个人,好让他们过过劫道的瘾。 功夫不负有心人,柳元、潘忠还真是等到了肥羊,只不过这头肥羊身边还跟着猎犬,而这猎犬还不是中华田园犬,一个个都披着官兵的外衣。 “兄弟,要不算了,咱们再等等。”不愿意多事的潘忠劝柳元道。可柳元此时已经有些饥不择食,仗着身边人多,瞪了潘忠一眼道:“咱们在这木兰山也有阵子了,周围的人大都知道这里不太平,平日赶路也会绕道走,下回遇到肥羊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要是不敢干,那就让我单干。不就是十几个官兵嘛,就咱手里头这几百号人一亮相,不动手也能叫他们吓腿软了。” 见柳元不听劝,潘忠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出于谨慎,潘忠叫住了自己的人,没有跟柳元一同露面,也算是暗中准备接应。 强人一露面,原本跟着那辆马车一起赶路的二十余个百姓便掉头跑了,柳元也不稀罕,在他的眼里,肥羊在马车里,而不是那些穷得叮当响的老百姓。 “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聚众作乱。”一名将官打扮的中年大汉催马上前,喝斥柳元等人道。听到对方的喝斥,柳元等人不禁哈哈大笑,有多少日子没听到这声音了,真悦耳。 “那厮,看你也是条好汉,何必与人做狗?留下马车,饶你们一命。”柳元止住笑,一脸嚣张的冲对面的中年汉子喝道。 “哼!好嚣张的泼贼,老爷我倒也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中年汉子怒极反笑,自己纵横沙场十余载,与辽人、西夏人都做过战,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眼前这个强人如此嚣张的。 “呦呵~看你那样,还想跟爷爷我动手是不?” 王禀没理会柳元的嚣张,只是吩咐左右道:“你等护住马车,且在此看我生擒贼酋。” “将军只管放心,我等必死保小姐。”亲兵齐声答道。不想这话却叫柳元听到了,柳元一直都在苦恼该如何跟王庆拉近关系,成为王庆的心腹,此时一听马车里是女人,不由心念一动,立马吩咐手底下的喽啰道:“都给老子听好了,马车里的人谁也不许动。要是伤了里面的小娘子,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第一百六十章 哪来的官军 官匪自古不两立!王禀常年在西北与西夏人作战,自是不惧生死。同样他也清楚,盗匪多是乌合之众,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眼前的贼首,余者大多也就会作鸟兽散。也正是出于这个判断,王禀并未因敌我人数悬殊而胆怯,反倒准备过一过单骑擒将的瘾。毕竟见惯了凶悍的西夏人,此时贼人虽人多势众,但在王禀眼中,跟一群草鸡也没多大区别。 只是出乎王禀的预料,这伙草鸡竟然还留了后手,在自己冲入人群准备擒杀鸡头的时候,另一伙草鸡直扑自己身后的马车。王禀不由有些发急,马车里坐的是自己的侄女,他与程万里相交颇厚,此番回京顺路也就带上了侄女,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没法跟把女儿托他照顾的程万里交代。 伸头容易缩头难!王禀此时想要回去救援已经晚了,柳元虽有些不爽潘忠的不厚道,但他也知道“顾全大局”,见王禀想走,当即便带人死命阻拦,王禀一时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护卫马车的亲兵一个个被贼人围攻而死。 “再加把劲,回头老子重重有赏。”躲在人后指挥的柳元很是兴奋的大叫道。柳元有高兴的理由,身为想要成为王庆铁杆心腹的他,对于王庆的情况自是清楚,知道王庆身边缺女人。虽说还不知道这马车里的官家小娘子长得如何,但想必肯定要比王庆家的那口子段三娘要强,因为柳元就从来没见过比段三娘还爷们的女人。 送上官家小娘子,讨得王庆的欢心,自己也就可以得到重用,一举跃升王庆势力集团三号人物……柳元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暂时还取代不了李助在王庆心目中的地位,只打算先蹲到刘敏的头上。 可天不从人愿,就在柳元畅想自己获得王庆信赖威风八面的时候,一名喽啰神色慌张的冲了过来,急声对柳元吼道:“大当家快跑,官军来啦。” “慌什么?”被打扰的柳元很是不高兴,抬手就是一巴掌,怒声喝道。 被打的喽啰捂着脸原地转了一圈,当着柳元的面不敢作声,但心里已经骂开了花。 “说,哪来的官军?”柳元怒声问道。 “……大当家,有……”喽啰还没说完,已经不用他继续说了,因为就在不远处,一支数量不少的骑兵真奔着柳元这个方向冲过来。 “我的妈呀~”柳元大叫一声,也顾不得管手底下喽啰的死活了,当先催马就往树林子里钻。树林内树木众多,可以稍稍减缓骑兵的速度,要是继续待在大道上,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柳元是当先闪人了,正带着人准备抓捕马车里官家小娘子的潘忠也顾不得去骂柳元的不讲义气,也带着人往山里跑,这样一来,王禀以及幸存的几名亲兵反倒没人去理会了。绝处逢生的王禀急忙回到马车边严阵以待。只是让他感到郁闷的是,这支身穿官军装扮的骑兵队伍似乎压根就对他不感兴趣,连瞅都没瞅他一眼就从他身边经过,让王禀想要道声谢都找不到机会。 “将军,咱们还是赶路吧。”亲兵头领故意大着声向王禀请示道。 “……走吧。”王禀有些郁闷,因为那些官兵还是不理睬他,王禀也是个要脸的人,人家既然不愿意搭理他,他自然也不好死皮赖脸的非往跟前凑。 “哎~这位将军请留步。” “不知小哥有何贵干?”王禀闻言拉住马问道。 “这木兰山附近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聚集了数万贼人。方才与将军发生冲突的不过是那些贼人中的一股。我观将军势单力薄,为免麻烦还是不要走小道了,暂且将马车停到路边,等我大军过后,继续走大道方是上策。” “……有劳小哥提醒,不知小哥所属这支人马乃是那一路人马?” “呵呵……军事机密,恕不奉告。” “……那不知这支人马的主将是谁?我王禀想要当面致谢。”王禀见状自报家门道。 “不必了,我军至此另有任务,救了将军也只是适逢其会,王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告辞了。” “小哥且慢。”王禀连忙叫住欲走的张宝,抱拳一礼道:“还请小哥代为转告你家将军,就说我王禀多谢他此番出手搭救之恩。” “好,我记住了,告辞。”张宝不愿跟王禀多交谈,闻言点点头,催马离开。 王禀目送张宝离开,随后带着幸存的几名亲兵在附近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将方才战死的袍泽掩埋。等做完了这一切,这才吩咐启程,马车里这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叔父辛苦了。” “婉儿,方才没有被吓到吧?”王禀关心的问道。 “婉儿没事,只是秦大哥他们为了保护婉儿……” “将军难免阵上亡,婉儿不必为此难过。” …… 话分两头,王禀这边继续赶路去汴梁暂且不提,单说张宝这边。自得了高宠的求救信后,张宝半分犹豫都没有,当即命卢俊义、林冲、杨再兴各自点骑兵一千,亲自带队赶赴荆湖北路的木兰山。 向来都是张宝挖别人的墙角,什么时候有人敢挖自己的墙角。长公主赵玉盘那事不算有人挖张宝的墙角,毕竟张宝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娶赵玉盘,对赵玉盘也只是哥哥对待妹妹的态度,只不过是小姑娘的一厢情愿而已。 但这回不一样,高宠是张宝的结拜三弟,在张宝的心里,那就是内定的自己人,谁敢挖他那就是跟自己作对。而除了高宠外,木兰山的另外五人,在张宝的心目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是杜壆跟袁朗,这二人都是有勇有谋,能够与孙安、卞祥相提并论的人物。就这么便宜了那个该死的王庆,张宝说什么都不甘心。 三千骑兵风风火火的直奔木兰山,有了金大坚、萧让这两个造价高手制作的调兵虎符、公文等等一系列官方证明,张宝这一路人马压根就没引起当地官府的怀疑。但凡是有点疑惑的,也会被张宝以军事机密为由给搪塞过去。 大宋的官场,甚至是历朝历代的官场,其实都存在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潜规则。只要手续齐全,大多数官员不会多事,更不会去专门查证此事的真伪。张宝手里的调兵手续齐全,沿途官府内的“公务员们”自是不愿意多事。万一因此惹上了麻烦,那岂不是自找的,正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 当张宝带着三千骑兵赶到木兰山附近的时候,张宝把卢俊义、林冲、杨再兴三人给叫到了一起开个碰头会。要解木兰山之围,那就肯定要跟带人围山的王庆打交道,但是先礼后兵还是二话不说直接开干?张宝还需要听取一下三个骑兵主将的意见。 “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个王庆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挖咱们的墙角。不用再商量了,直接干他,我就不信凭咱们手里这三千骑兵收拾不掉一帮乌合之众。”卢俊义十分气愤的说道。 “大师兄稍安勿躁。”林冲劝了卢俊义一句,随后对张宝道:“师弟,虽说官匪不两立,但咱们如今毕竟不是真正的官兵,日后免不了也会跟这绿林道上的人来往,若是把关系搞僵了也不太好,不如先礼后兵,让其知难而退。” 一旁的杨再兴此时插嘴道:“二师兄这话不对,小弟以为此事就应该如大师兄所言那样做。二师兄莫忘了,咱们这官兵的身份,除了咱们知道是假的,别人可不知道。要我说,咱们就应该利用这身份,直接跟王庆动手。而且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为了木兰上的几个人,这王庆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即便这回让他知难而退,他肯定也不会甘心,到时暗中跟我们捣鬼,我们岂不是还要浪费精力来防备着他。” “四郎,你的意思是想借这个官兵的身份让木兰山上的几人日后难以在绿林道上立足?”张宝闻言问道。 “二哥,小弟正是此意。” “好,看来让你在清风寨待段时间果然没错,放心,等这回木兰山的事情了了,我就陪着你去清风寨迎亲,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吧。” “二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杨再兴的脸有点红,挠着头提醒张宝道。 张宝见状笑道:“呵呵……还知道害羞啦。好,众将听令。” “末将在。” “还请二位师兄各领一千人马分左右攻击山下贼人的营寨,不求杀敌多少,只要让其溃散。” “末将领命。” “四郎,你带着剩余的一千骑兵与我一同行动,我要去会会那个王庆。”张宝又道。 “师弟,那王庆身为贼首,身边必有高手随行,再兴的武艺虽然出众ww w.t xt80.co m,但难免会有闪失,不如……”林冲闻言劝道。 “师兄若是担忧小弟的安全,那不如动作快些,与小弟在木兰山的西面尽早汇合。至于四郎的武艺,小弟相信在他没有倒下之前,他是不会放任何一名敌将到我面前的。”张宝微笑着拒绝了林冲的提议。 见张宝态度坚决,卢俊义、林冲也就不再相劝,只是暗暗决定要如张宝方才所言,使出全力尽快击溃贼人赶往木兰山以西与张宝汇合,最好可以赶在张宝与木兰山西面的王庆碰面之前抢先干掉王庆才保险。 “哇~两位师兄战意好盛啊。”看着卢俊义跟林冲离开,杨再兴吐吐舌头,一脸惊讶的说道。 “哼哼,那当然,咱们的师兄,没一个善茬。四郎,咱们也要抓点紧,要不然到时可能连口汤都喝不上。” “……不会那么夸张吧?” “你不信?那咱们就走着瞧。” 张宝的队伍是打东面来,分兵以后,卢俊义、林冲带着各自的人马分别去攻击木兰山北面以及南面的王庆人马。而张宝则带着杨再兴去解决封锁木兰山东面的王庆人马,然后才会去见人在木兰山西面的王庆。 战斗一打响,正待在木兰山上的杜壆等人就收到了消息。此时正在山上“做客”的李助同样也知道了此事,看向杜壆等人的目光自然也有了变化。 “呵呵……杜寨主果然有手段,李某佩服。”李助话里有话的冲杜壆说道。 杜壆有心想要解释,但却发现自己的结拜六弟高宠正在暗暗冲自己使眼色,只得说道:“金剑先生过奖了。” “哼!”李助见杜壆居然默认了此事,不由冷哼一声,起身一甩袖道:“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既然杜寨主决意投靠朝廷,那李某在此也就是多余,告辞。” “金剑先生慢走。”高宠出声拦住转身欲走的李助道。 “怎么?莫不是还想擒住李某好跟朝廷请赏?”李助右手搭在剑柄上,冷笑着问道。 “金剑先生莫要误会,我木兰山还没有那么下作,相比起金剑先生的那位主公的手段,我木兰山自愧不如。叫住金剑先生只是想要提醒先生一句,我木兰山从未想过接受朝廷的诏安,山下的官兵恐怕也不是为了我木兰山而来。” “唔?此话何意?”李助有些纳闷的问道。 “呵呵……金剑先生怎么这么糊涂?你撺掇王庆带着一大帮强人围困木兰山一个多月,这大宋朝廷会无动于衷?这天下可还是人家老赵家的。” “!!!”李助闻言心里一惊。的确就如高宠所言,山下的官军很有可能真的就是冲着王庆来的。毕竟聚众数万在木兰山下,而且意图还不明,朝廷就是再昏庸,也不可能一直装聋作哑下去。 “此事以后再说,告辞!”李助沉声说道。 “金剑先生要走,我等自不会阻拦,只是还有句话要告知先生,我木兰山名花有主,还请你们那位王盟主趁早死心。” “唔……”李助闻言想问高宠木兰山准备投谁,可一见高宠那样,他知道自己就算是问了对方也不会说,索性也就不费那个事了,点了点头后便疾步走出了聚义厅。等李助这个外人走后,杜壆这才开口问高宠道:“六弟,看你的样子,你知道山下那伙官军的来路?” “呵呵……大哥,若是小弟没有猜错的话,来的肯定是我那位二哥派来的援兵。”高宠笑着答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胆小不得将军做 经验主义害死人呐!王庆此时就十分后悔不该太过托大,以至于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想当初带人劫掠了房州,王庆也是一阵阵的后怕,只是那是朝廷不闻不问,仿佛压根就不知道此事一般。而王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后,胆子也变得肥了起来,关键还是通过攻打房州,王庆在荆湖北路的绿林道里闯出了自号,这才是之后李助四处奔走拉人入伙会顺利的主要原因。 可凡事有利也有弊,王庆的实力壮大了,而随着实力一天天强大,王庆这个人也开始发飘,不再惧怕来自朝廷的压力。以至于当朝廷的官军杀来的时候,王庆先是镇定,等围困木兰山南北两面的马家兄弟以及上官义、刘以敬被击溃的时候,王庆开始慌了神,而等得知两路宋军驱赶着败兵奔自己这里杀过来的时候,王庆当即决定先保存实力再说其他。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似马勥、马劲或是上官义、刘以敬这些人,不过是王庆建立的这个房山大联盟中的一员,各自都有各自的地盘,说是王庆的下属,倒不如说是王庆的盟友。他们损失多少的兵马,王庆其实并不心疼。这些人的实力越弱,对王庆也越有利。而像滕戣、滕戡这样的则是王庆的房山嫡系,损失一个王庆都会心疼。 眼下宋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击溃了马勥等人的人马,那实力必定不容小觑,若是据寨而守,现如今毕竟还是老赵家的天下,万一被困在了营寨里,等到大批的宋军赶到,到那时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王庆的想法没错,想要成大事的先决条件,便是人要活着。如今敌情不明,除了知道自家人马被击溃外,对于宋军的底细,暂时却还没弄清,数量不详,战力超强的骑兵,避其锋芒并不是错误的选择。 只是王庆这一走,也坑苦了急急从木兰山上下来的李助,他是真的心忧王庆的安危,唯恐这位在他心目中算是明主的主公出事,一见营寨被宋军攻破,他是当即不管不问的冲了出来,试图接应王庆。 李助很厉害,手中一柄金剑打遍荆湖无敌手。若论单打独斗,卢俊义未必是李助的对手,可再加上一个林冲,李助就只能落荒而逃了。好在李助也发现营寨内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这就说明自家盟主早在宋军杀到之前就提前退走,那他还留在这里作甚? “可惜跑了王庆。”卢俊义颇有些遗憾的对林冲道。 “师兄,你我又不是真的官军,何必非要为朝廷除害。”林冲闻言笑道。 “……兄弟说的是。”卢俊义也是点头笑道。 …… 不提卢俊义、林冲派人去向张宝报喜,单说率部退走的王庆。见宋军没有追兵赶来,王庆心里暗松口气,也下令放缓行军速度,等待接应各个山头的溃兵。 马勥、上官义等人陆陆续续带着手底下的败兵赶来与王庆汇合,通过他们的口述,王庆也终于知晓了一些宋军的详情。也就在这时,李助也赶了回来。听到李助说了木兰山的经过,王庆摇头不信道:“军师,我看你是被木兰山那伙人给骗了,试问我大宋境内,除了官军,谁能随随便便就拿出至少三千的骑兵,而且那些骑兵战力惊人,接连击溃马勥等人的兵马,以我估计,即便不是出自西军,也该是来自河北与辽国接壤的边军精骑。” “那盟主的意思是说木兰山的人真的打算投奔朝廷?接受朝廷的诏安?”李助还是有些不信,虽然与卢俊义、林冲交手的时候李助也暗中观察了一下,的确如王庆所言,那些人像是官军,但直觉却又告诉李助,先前在木兰山上,高宠对他所讲也并非虚言。 “军师,别想了,有了今日这桩事,这木兰山跟咱们是无缘了,随他去吧。”王庆见状劝李助道。 “盟主,若是任由木兰山投奔朝廷,那对我们要谋划的事……” “那依军师之见,是要彻底铲平木兰山?”王庆闻言问道。 “正是如此。” “军师,你瞧瞧那些人,你觉得指望得上吗?”王庆指了指队伍里那些还没有惊魂未定的喽啰,苦笑着问李助道。 李助一时语塞,的确就如王庆所言,即便他说的有道理,即便王庆也有心带人回去铲平木兰山,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人已经叫官军的铁骑给吓破了胆,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带着他们去木兰山也是凶多吉少。 “且先回去看看情况再作计较吧。”王庆对李助道。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李助也是无奈的点头应道。 …… 木兰山聚义厅 作为木兰山的大寨主,杜壆正在认真的上下打量眼前的张宝。对于张宝他是早有耳闻,但见到真人却是头回。相比起自己幻想中的张宝,眼前这张宝要瘦弱了一些,但看外貌却颇让人觉得顺眼,既不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不会叫人一见便心生厌烦之情。 “杜寨主,你我虽是头回见面,但我不是个什么说话拐弯抹角的人,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的事,想必我三弟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这里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愿意就这么一直待在木兰山做个占山为王的草寇吗?”张宝开口问杜壆道。 “张公子,难道投了你便会有个好下场?”袁朗不等杜壆说话,抢先问道。 “袁朗兄弟这话问得叫我真不好回答。会不会有好下场,那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你们自己说了算。不过我自认不会薄待诸位,也认为诸位投我比投朝廷要好。” “张公子莫忘了,我们还可以去投王庆。” “哈,那个不靠谱的就别提了,被我三千骑兵就吓得落荒而逃,投他能有什么前途?”张宝嗤笑一声道。 “……张公子,你真的不是朝廷的人?”杜壆拦住袁朗,盯着张宝问道。 “不是,山下的三千骑兵虽是官军打扮,但那是方便,避免引起官府的注意。实际上他们都是我张家的私军。三郎,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许多事,去年秋收以后,我就带人去了一趟高丽,把高丽的国主王俣给抓了回来,顺便还搬空了高丽的国库,等再过上几年,咱们就要动手将高丽收入囊中,作为我们的立足之地了。”张宝忽然对高宠笑道。 “真的?二哥,你还真是敢想敢干啊。”高宠闻言吃惊了说道。而杜壆等人则是半惊半疑的瞧着张宝。虽然看不惯如今的大宋朝廷,但杜壆等人的心里还是认同大宋,将自己当做一个宋人。像传说中那位张仲坚海外称王的传奇,杜壆等人也就是偶尔想想,却不敢相信有人真的能够在海外干出这种如同天方夜谭般的大事。别人把传奇当故事听,而张宝却是把传奇当做目标来办,而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真叫他给办成了。 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不会甘于平庸,但大宋重文轻武的国策却叫出身不好的杜壆等人苦无出头之日。而眼下张宝的出现无疑是给杜壆等人提供了一个展示自身才能的平台。相比起之前来的王庆,此时的张宝明显要更靠谱一些。 投了王庆,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那将来一旦与朝廷开战,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自己的亲眷家人也会因此与自己一同承担风险,逃无可逃,退无可退。但张宝此时已经拿下了耽罗岛作为立足之地,这无疑给了对大宋朝廷感到失望的杜壆等人一颗定心丸,即便将来真的不敌,他们也有一处容身之地,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家眷不会受到他们的连累。 两相比较过后,杜壆等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而张宝自然也不会亏待了杜壆等人。木兰山六位头领,除了高宠外,杜壆、袁朗各领一军,酆泰、卫鹤、糜貹分别担任副将。其中袁朗跟糜貹的人马调往耽罗岛练兵,杜壆则带着酆泰、卫鹤随张宝回梁山。 “二哥,我呢?”高宠见张宝落了自己,连忙提醒道。 “放心,你即是我同门又是结拜兄弟,我自然不会忘了你。你跟我回梁山,暂时先跟杨再兴一样充当我的亲军头领,等到日后有机会再把你放出去独领一军。” “小弟遵从二哥安排。” “主公,那这木兰山,是准备舍弃吗?”袁朗忽然出声询问张宝道。 “这次扮官军虽惊走了王庆的人马,但同时也让木兰山成了荆湖绿林道中的另类,与其将来处处受人怀疑,暗中使坏,倒不如主动后退一步,待将来若是有机会,咱们还是可以再故地重游的嘛。”张宝闻言解释道。 “主公放心,末将理会得。” “山上人的去留你们自己负责一下,愿意留下的便把山寨留给他们,愿意跟我们走的,那就一并带走。若是有人想要下山另谋出路,也不必阻拦,发放遣散费给他们就是,只是切记不要走漏了有关咱们在海外也有基业的消息。此时大事未定,过早暴露容易横生枝节。” “主公放心,此事我等会妥善处置。”杜壆代表众人对张宝沉声答道。 “你办事稳重,我自然放心。好了,正事说完了,我就不在这多待了,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相聚。” “二哥,你这就要走?”高宠闻言有些不舍道。 “三郎,你有所不知,四郎跟花家小妹的婚事眼看着就要到时候了,我准备陪着他去一趟清风寨花家迎亲。你要是闲着没事,不如跟我一块去。” “真的?那我可是一定要去的。大哥,要不咱们一块去凑个热闹?”高宠闻言向杜壆提议道。 “不用了,山寨还有事需要处理,让酆泰陪你去好了,反正搬迁这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杜壆摇头道。旁边的袁朗也接口说道:“没错,酆泰兄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顺便把糜貹也带去,省得他二人给我们添乱。” “袁朗兄弟,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添乱?”酆泰闻言不满的叫道,方才被袁朗提到的糜貹此时也是一脸不满的盯着“嫌弃”自己的兄弟。 “那就这样吧,高宠、酆泰、糜貹,你们三人赶紧去收拾一下,随我去清风寨迎亲,杜壆、袁朗、卫鹤你们三人留下负责搬迁一事,我会命人回梁山送信告知军师许贯忠此事,你们听候他的安排即可。”张宝出声打断了木兰山群雄的“内讧”,吩咐众人道。 既然是张宝这位新鲜出炉的主公发了话,杜壆等人自然没有意见。酆泰、糜貹虽还有些不忿被自家兄弟“嫌弃”,但当着张宝的面,他们也没有再继续“坚持”,随着高宠下去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随即辞别了留在山寨的杜壆等人,跟着张宝下了山。 原本已经在山下等的焦急不安的卢俊义、林冲等人一见到张宝当即便迎了上去。先前卢俊义与林冲各自率部攻打王庆的人马,而在木兰山的东面,同样也有一支王庆的人马。在赶走了那支有王庆麾下大将陈赟、贺吉率领的王庆军后,为了取信木兰山上的人,张宝留下了焦挺、杨再兴等人,独自一人上了木兰山。等到卢俊义、林冲得知此事的时候,张宝已经人在山上。 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明知山上有高宠会保护张宝的安危,但卢俊义跟林冲还是担心张宝会发生意外。二人与张宝如今的关系,除了有同门之谊外,更有实现个人价值的可能,而张宝,则是这个关键点。 看到张宝安然无恙的从山上下来,卢俊义与林冲不由都是暗暗松了口气。经张宝引荐,卢俊义、林冲也与下山的酆泰、糜貹打了招呼。得知张宝准备要陪着杨再兴去清风寨,卢俊义跟林冲都表示人多眼杂,他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愿意负责将大部分人马带回梁山,而张宝也不强求,带上焦挺、高宠、酆泰、糜貹外加上这回的新郎官杨再兴,两百骑兵就奔着青州的清风寨方向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迎亲去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世上的杰出人才永远不缺,所缺的只是一双擅于发现人才的慧眼。若是没有张宝的赏识,金大坚不过是个可戳子的,而萧让也不过只是个卖字的,但恰恰就是张宝,让金、萧二人的长处得到了极大地发挥。 拿着金、萧二人伪造的文书,张宝这一行人从荆湖北路的木兰山一路招摇过市,但却愣是没叫人瞧出破绽。各地官府见手续齐全便不愿多事,而普通老百姓更是不敢随便招惹这帮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丘八,至于沿途的强人,那更是不会动打劫这伙人的念头。 张宝一行人就这样顺顺利利的回到了梁山。他们是准备去青州迎亲,这彩礼当然少不了,而且张宝也想让酆泰、糜貹这些新加入的人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卢俊义、林冲要留下协助杜壆、袁朗等人搬家,张宝自然不用去管。 见到酆泰、糜貹这两张生面孔,许贯忠便猜到张宝这回是成了,收服了木兰山的群雄。对于张宝对木兰山群雄的安排,许贯忠自然也没意见,早在张宝带兵准备出发前往木兰山救援之前二人便私下里商议过此事,现在只不过是具体落实。对于张宝安排木兰山群雄分别前往梁山跟耽罗岛的举动,许贯忠也是暗中佩服,省却了自己不少事。 “东主,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先前你曾命我留意的那西溪村晁盖,最近果然有所行动。” “哦?他都召集了哪些人?”张宝闻言感兴趣的问道。智取生辰纲,算是水浒传中比较经典的段落。张宝虽然不会参与此次事件,但对晁盖会找哪些帮手有些好奇。原本会被晁盖找去的阮家三兄弟已经被自己捷足先登的给招走了,而除了阮家三兄弟外,在武力方面能对晁盖有点帮助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刘唐。至于公孙胜、吴用,那就是两个卖嘴的,还有一个白胜,那更只是一个小毛贼而已。 “除晁盖外,最近晁盖的家里还多了几个庄客,其中还有咱们的两个熟人。” “咱们的熟人?谁呀?” “杜迁、宋万。” “他们俩怎么会跟晁盖搅和到一起去了?”张宝闻言也有些好奇的说道。当初许贯忠奉命谋夺梁山,在生擒了王伦这个匪首以后,对于同样被生擒的杜迁、宋万倒是没有为难,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只是把匪首王伦交给了郓城县处置,由此换到了郓城县对张家在梁山设立水寨的默许。没想到此时竟然会又听到了杜迁、宋万的消息。 “除此二人外,还有一个名叫韩伯龙的绿林好汉也留在了晁盖家……东主,这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许贯忠好奇地问道。 “劫富济贫。” “这事好像也不是坏事吧。” “哈,怪我没说清楚。他们是打算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这不是眼看着汴梁的蔡京快要过生日了嘛。他那些所谓的门生也开始准备贺礼。” “……他们想要劫生辰纲?东主怎么知道的?”许贯忠惊讶的问道。 “呵呵……贯忠,别小瞧咱们张家的情报网。那公孙胜是个口风严的,但他身边那个赤发鬼,却是个大嘴巴。”张宝笑着解释了一句,许贯忠这才了然。 “那东主准备做什么?”许贯忠又问道。 “不做什么,就是静静的看着。” “啊?” “呵呵……要说不做什么也不准确,回头你把时迁找来,我有些事要让他去办。” “……东主莫不是想要做黄雀?” “黄雀谈不上,不过是不想让百姓因为这帮人的举动再受一次罪。羊毛出在羊身上,生辰纲被他们劫了固然会让贪官心疼一阵子,但最终倒霉的却还是老百姓啊。”张宝摇了摇头,向许贯忠解释道。 “那东主打算如何处置这笔生辰纲?” “处置的事暂且不论,先弄清楚晁盖那帮人准备劫谁送的生辰纲。” “这还用猜吗?肯定是大名府梁中书送的生辰纲啊。”许贯忠十分肯定的说道。 “何以见得?” “梁中书虽是蔡京的女婿不假,可若是占着大名府这块富庶之地却不肯孝敬蔡京,他这个大名府留守恐怕也做不长久。晁盖等人既然准备劫生辰纲,那自然是挑最大的那份下手。” “嗯,言之有理。大名府有本事的武将里,闻达、李成是梁世杰的心腹,不会被派出去干这事,正牌军索超是个莽夫,这种送礼的勾当估计也不会派他。最近收到消息,人称青面兽的杨志因为在京中杀了一个泼皮而被发配大名府,梁世杰不是派他吧?”张宝沉吟片刻后道。 “十有八九便是那杨志……东主,咱们还要不要帮?”许贯忠附和的点了点头,问张宝道。 许贯忠会有此一问也是事出有因。杨志与杨再兴同属金刀老令公杨继业的后人,但二人在身份上却有着天差地别。杨志出自杨家正房,根红苗正,而杨再兴则是偏房旁支,虽同属杨家后人,但境遇却截然不同。在杨再兴父子未遇到张宝之前,杨再兴的父亲曾经带着年幼的杨再兴长途跋涉来到东京汴梁的杨家意欲投亲,只是结果却是被拒之门外。万幸走投无路之际被张宝收留,杨再兴父子才没有客死异乡。 张宝收留了杨再兴父子,这是好事。但同时也得罪了杨家的正房,也就是杨志这一支。当时张宝“圣眷正隆”,杨家虽不满张宝多管闲事,但也对张宝无可奈何,只能断绝了与张宝的来往。 不过老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杨家虽是老牌的将门,家里还有一个担任节度使的杨温在支撑着脸面,但能够为族中子弟的前途铺路的资源已经所剩无几。杨志虽是根红苗正,但轮到他的时候杨家已经没有多少可利用资源,杨志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依靠自身努力。 可偏偏杨志又是一个命苦的人,先是丢了花石纲,家里花了一大笔钱才让朝廷不再追究此事。后来又拿出家中最后的积蓄想要走高俅的路子混个一官半职,不料高俅却是光收钱不办事,礼收下了,可事却一直拖着没办。以至于杨志穷困潦倒,不得不卖了自家的家传宝刀。而噩运直到此时还未离开杨志,卖刀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街头地痞牛二…… 相比起杨志的悲催命运,杨再兴的日子就显得不要太舒坦了。拜了名师,结识了知己兄弟,遇上了心上人,日后的前途更是早早就被安排妥当,杨再兴只需要按部就班,那他就是人生赢家。真要有什么难事,自有结拜二哥替他解决。比起什么都要靠自己的杨志,杨再兴要幸福得多。 早年间杨再兴对杨家充满了怨恨,毕竟当年杨家将杨再兴父子拒之门外那一幕给年幼的杨再兴留下的印象太深。不过随着这几年的逐渐成熟,杨再兴对于杨家也就没多少怨气了。他很庆幸当年遇到了张宝,心里也对张宝充满感激,二人虽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在杨再兴的心里,张宝就是他的亲人,为了张宝,他杨再兴愿意赴汤蹈火,九死不悔。 等听明白张宝的担忧后,杨再兴不由笑道:“二哥多虑了,那杨志的好坏与我何干?当年杨家既然将我跟父亲拒之门外,那杨家的兴衰也就与我无关。哪怕将来杨家在我手里发扬光大,那也跟汴梁的杨家无关。” “呵呵……你能这样想是最好。”张宝闻言笑道。 杨再兴那里不用担心,张宝这边也就好安排了。被后世称为贼祖宗的时迁手段本就高明,而在被张宝重用以后,时迁更是召集了一大帮本事过人的飞贼来为张宝效命。当然进了张家的门,飞贼就不叫飞贼了,而是改称为斥候。此时张宝要让时迁等人重操旧业,时迁等人很是兴奋,信誓旦旦的向张宝保证一定圆满完成此次任务。 张宝也理解时迁等人为何表现的如此激动,时迁是飞贼,而且是手段高超的飞贼。一般职业技能熟练的人都会有职业病。时迁虽自打投了张宝以后便“洗心革面”,但偶尔还是会有手痒的时候,而他手底下那帮原先都是飞贼出身的家伙,跟时迁一样都有这种职业病。以前犯病的时候只能偷偷摸摸的去过过瘾,不管偷了什么玩两天都会送回本主。但这回可以明目张胆的干,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行行出状元!张宝对时迁等人能否完成此次任务有着绝对的信心。而在交代了这件事以后,张宝也就不打算插手此事了。他跟晁盖等人不是一路人,自然也就没必要非往一块凑,晁盖等人的死活,那就要看天意了,张宝并不打算去管。 在梁山逗留了数日,随后张宝便带着焦挺、杨再兴、高宠三人去了青州清风寨,而原本打算一块去的酆泰、糜貹此时却留在了梁山。倒不是张宝嫌他二人长相不佳会吓坏了什么人,而是这二人见到梁山的兵强马壮后舍不得走了,都想要留在梁山等待自家兄长的到来。 张宝对此也不强求,原本的二百精骑也换成了穿便装的二十个护卫,至于彩礼,自有青州的张家买卖负责筹备,用不着专门从梁山往清风寨运。 一行人走的轻松,等到了青州地界的时候,张宝也收到了许贯忠让人送来的消息。大名府留守梁世杰果然让杨志负责押送这一年的生辰纲。 …… 清风寨 作为武知寨的花荣,早早就得了张宝派人送来的信,知道自家的姑爷很快就要来清风寨迎亲。长兄如父,花荣对于自家小妹的关心,那自然是不会掺水。而此时的花荣尚未被宋江“洗脑”,义气与亲情的天平还是倾向亲情多一些。 眼瞧着过去天天跟在自己后面转的妹子就要嫁人,心里那份不舍也是肯定的。不过不舍归不舍,对于妹夫杨再兴,花荣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有一点可以让人放心,杨再兴与自家小妹是两情相悦,而不是父母包办,存在的隐忧也就少了许多。而杨再兴在清风寨暂住的那段时间,也让花荣对杨再兴的品行有了一定了解,知道自家小妹嫁给杨再兴不用担心会受欺负。 花荣嫁妹,此事现如今已经成了清风寨的头等大事。刘高虽与花荣不合,但在此事上却也不会给花荣添堵。毕竟要迎娶花姿的杨再兴是张宝的结义兄弟,刘高可以不把花荣放在眼里,但却不能不顾虑张宝对他的看法。别看刘高在清风寨是一把手,但与“手眼通天”的张宝相比,刘高的文知寨身份也就不够看了。 当张宝带着焦挺、高宠来到清风寨的时候,花荣一见杨再兴没来,不由皱眉问道:“张宝兄弟,杨再兴那小子怎么没来?莫不是他想反悔。” “嘿~这大舅哥的嘴脸。”张宝见状笑道:“我说花荣兄弟,你也是娶过亲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成亲的新人在拜堂之前不宜见面?放心,你的妹夫现在正在青州城里检查他的婚房,我来是跟你商量良辰吉日的。” “这样啊,那就好。” 在花荣的引领下,张宝、焦挺、高宠三人进了花家,商量杨再兴与花姿成亲的具体事宜。花荣虽是过来人,但对于这种事他知道的还真不多,反倒是张宝,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双方商议好了具体的过程,决定这月的初八,杨家前来迎亲。 正事说完了,张宝自然没有着急走,而在与花荣饮酒的时候,花荣借着酒意问张宝道:“张宝兄弟,我先前曾听再兴说他的父亲尚在人世,不知这回可曾来了?” “他老人家如今正在耽罗岛逍遥快活着呢……”张宝顺嘴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可想要改口也晚了,就听花荣追问道:“耽罗岛?那是什么地方?” “嘿嘿……什么耽罗岛?花荣兄弟,你喝多了,听错了。” “胡说!我虽量浅,可也不会喝了这么一点就醉。张宝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花荣明显是有点喝高了,想想也是,自家看着长大的妹子眼瞅着就要嫁人,花荣心里是既高兴又不舍,这酒量一时也就没控制住。而张宝也是,他没拿花荣当外人,说话也就有点欠考虑,结果再次证明了酒后容易失言的道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挑三拣四 花荣年轻气盛,这世上能让他服气的人不多,除了前些年结识的宋江外,就剩下眼前的张宝。花荣敬佩宋江,多是受江湖传言的影响,山东及时雨,仗义黑三郎,宋江就跟后世的明星一样,花荣看到的也只是宋江展示给他看的一面。而张宝则与宋江不同,宋江的名声那是吹出来的,张宝则是习惯做多于说。 若不是今日不小心说漏了嘴,花荣还不知道张宝竟然在海外开创基业,并且已经有了耽罗岛这个实际成果。花荣是大宋的武官,但张宝所占之地本就不属于大宋,更何况花荣个人对当今朝廷也是颇多不满,认为朝堂上满是奸臣,自己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就跟宋江一样,报国无门。 对于张宝的所作所为,花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反倒暗生佩服之情,相较起光说不练的宋江,张宝的行为更加实在。不过佩服归佩服,花荣还没有想过要抛家舍业的跟着张宝混。张宝察言观色,自是看出花荣此时的心思,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觉得很失望。 花荣的箭术的确难得,但要说无人可敌那也有些夸张,单是张宝如今的麾下里,要论箭术出众能与花荣相提并论的那就不下三位,而要论到领兵能力,要比花荣强的更是不少于五位。对于花荣,张宝此时完全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能跟自己混那自是最好,可要是不跟,那也仅仅是有点遗憾而已。 “兄弟,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的志向不在大宋,你有家室拖累,不愿犯险也是情有可原。但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何时,我家的大门都是对你敞开的,呃……除了宋江。”张宝忽然提到了宋江,让花荣颇为不解,纳闷的问道:“张宝兄弟,你是不是跟我宋江哥哥有什么过节?” “没过节,我跟他都不认识。只不过我不喜此人,不愿跟他有什么瓜葛。”张宝摇头道。 “……张宝兄弟,我宋江哥哥也是一忧国忧民之人,你……” “哎~花荣兄弟,我不喜背后说人,所以也就不在你这里说他的不是了。你只要记住一点,将来你若是肯来我这里,我是举双手欢迎,但那宋江,还是算了吧?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我可不想一锅好粥里多他这粒老鼠屎。”张宝打断花荣的话道。 见话说到这份上,花荣也就不再继续说了。张宝的态度已经表明无疑,他就是瞧不上宋江,没有理由。 …… 花荣的妹子花姿出嫁,这事本不大,但有了张宝的参与以后,那规模也就小不了了。花荣只不过是清风寨的武知寨,又加上平时心高气傲,跟他关系交厚的朋友没几个。但杨再兴不同,他是张宝的结义兄弟,而张宝的张家如今在大宋是数得着的大户,想要巴结讨好张宝的人是大有人在。杨再兴大婚,不请自来前来道贺的宾客中反倒是奔着张宝来的居多,而这人一多,也就显得热闹,张宝也不在乎多花几个酒钱,索性便在青州城里摆下流水席,任人吃喝,一时间青州周边的人们也都知道了花荣嫁妹这件事。 妹子出嫁的场面如此之大,出乎花荣的预料,同时也让花荣感到很欣慰。长兄如父,花姿是花荣看着长大的,在花荣的眼里,花姿既是自己的妹子,也如同是自己的闺女,如今妹子能嫁给一个如意郎君,也算是了却了花荣一桩心事。至于妹夫杨再兴将来会如何,花荣也并不是很担心,毕竟张宝如今已经有了耽罗岛这个海外存身之地,真要是事有不谐,也不会没了安身立命之地。 结亲的细节自不用表,总之杨再兴是抱得美人归,而张宝也在此时收到了来自东京汴梁的文书,催促张宝回京接受朝廷的任命。既然朝廷的诏书送到了张宝的手里,张宝也不好继续逗留青州,只得告别了杨再兴夫妇,带着焦挺跟高宠离开了青州,路过梁山时高宠也被张宝留下接替杨再兴的职务继续练兵,张宝只带着焦挺以及二十个护卫返回了汴梁。 对于做官,尤其是做大宋的官,张宝的兴趣真的不大。熟知历史的张宝很清楚当金兵南下的时候,这些大宋的官都是什么模样,而不管是奋起反抗的还是屈膝投敌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张宝不屑与这帮宋官为伍,而他如今在耽罗岛已经立足,过个几年就会对高丽发起攻势,此时的张家,需要借助大宋帮助的地方其实已经不多。要说人才,格物方面经过这些年的拉拢培养,张家已经有了一支不输朝廷将作监的队伍,而治政方面张宝也不稀罕那些已经被大宋给“洗了脑”的读书人。 而要说经济方面,经过化整为零,改头换面的策略,此时的张家买卖即便遭到朝廷的全面封杀,对张家的主要经济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影响,张家在大宋的买卖如今只剩下摆在明面的酒楼餐饮以及香水化妆品,至于其他买卖都已经改头换面换了“主家”,朝廷就算想要打压,也只能从以上两个买卖下手,可即便是这两个买卖遭到打压,换了一副嘴脸的“张家买卖”也依旧会继续经营,只不过是换个“东家”而已。 张家如今利润最高的买卖已经转为了海贸,而这个买卖,却不是朝廷想要关闭就能关闭的。大宋不像他后面的几个朝廷,实行闭关锁国的国策。这也就意味着在海贸这口锅里捞食的不止张宝一家,朝廷若是对张家的海贸下手,很容易惹起诸多势力的不满,这种犯众怒的事情,就朝堂上那帮奸人,没谁愿意干。 张宝如今最缺的,还是人。不过由于有着先见之明,张宝早早便开始布置,严格来讲,他又不是真的很缺人。只等将来拿下了高丽,张宝的人口大迁徙计划就会开始真正施行,而等到那时,要不要与朝廷翻脸摊牌的主动权,就彻底掌握在张宝的手里。至于现在,张宝的心态也已经由以前的提心吊胆转变为了应付了事。 他已经不在乎朝廷对他的看法了,没那个必要,惹得大爷不高兴,大爷就不陪你玩了。也正是出于这种心态,张宝对于朝廷会任命他个什么官职并不在乎。只要熬过这三年,等高丽因为内战疲惫不堪,心力憔悴之时,张宝就会带着人离开大宋去海外开创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大宋的死活,与他何干? 殿前马军都虞候,对于一个参加科考只得了进士第三十名的考生来说,从五品的官职已经不算低了,但其中的猫腻却让张宝一眼就瞧了出来。若论官职的高低,从五品的殿前都虞候自是要比正七品的地方县令要高。但大宋是重文轻武,文臣的地位被人为的拔高,相同品级的文武官员,永远是武将要低文臣一头。殿前都虞候虽然品级不低,张宝却不稀罕。他不在乎朝廷给他一个什么官,但却很不喜欢被人当成一个傻子哄骗。过去装傻吃亏那是大业未成,不得不吃这个闷亏,但如今不同了,了不起老子拍屁股走人,你能奈我何? 今科状元才分到一个县令的官职,他张宝何德何能,担任从五品的殿前都虞候。张宝给朝廷写的奏表就是这个意思,但当着官家赵佶的面,张宝又是另一番说辞。张宝相信这份朝廷任命不会是出自赵佶的意思,毕竟就算如今他张宝当不成他老赵的未来女婿,可每年超过三百万贯的分红,也足以让老赵不会想要陷害张宝,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想要借此机会恶心张宝。 赵佶虽不太信张宝的猜测,但看在每年张宝分他的红利份上,他不仅没有怪罪张宝“不识抬举”的行为,还改任张宝做了枢密副承旨。可这道任命并没有得到朝廷诸公的认可,这也就让赵佶对张宝先前的猜测有了几分相信。看来朝中的确是有人想要坑张宝一把,从递交给他的奏章,建议改任张宝为武翼大夫,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件事里存在着猫腻。 武翼大夫,那是张宝参加科考前的官职,之后因为斩了朱勔一家,这官职也就被朝廷收回了。现在还给张宝,也算是让张宝官复原职。但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的张宝算是幸进,给个武职也没什么,但如今张宝是凭借个人本事考中的科举,再任命武职似乎也就有点不妥了。 这就像是一个理科生被分配到了文科学院一样,专业不对口啊。至少在赵佶的印象里,张宝是个读书人,能赚钱,但对于兵事似乎也不是很精通。别看他张家拥有一支水军,但水军的日常操练,张宝似乎也没有插手过,都是交给他人在做。说他精于兵事,似乎有些言过其实。 在发现任命张宝官职变得有些棘手以后的赵佶,按照过去的习惯,便招来了自己的心腹,想要听听高俅、童贯等人的意见。高俅因为他那个倒霉儿子高强的事情,对张宝一直是怀恨在心,此时见赵佶问他究竟要给张宝安排个什么官资时,他当然是捡对张宝不利的那方面说,而且高俅如今是堂堂太尉,若是让张宝出任武职,也就意味着将受他管辖,他要是想要报复张宝,也会方便许多。 不过高俅的心思也不是没有被旁人瞧出来。别看都是赵佶身边亲近的人,但这帮奸人就没一个好鸟,都想着如何在赵佶身边争宠,好多捞一分好处。高俅建议让张宝出任武职,除了同样跟张宝不对付的蔡京支持外,其余人都保持了沉默。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作为一名奸贼的必备素养。支持高俅就意味着得罪张宝,但支持高俅却未见得就能得到什么好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一个成功的奸贼怎么会干。没有得到众人的响应,高俅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对于童贯、梁师成等人,他也没辙。因为都是天子赵佶身边的近人,他甭想利用天子的宠信来对付同样拥有天子宠信的童贯等人。 “说话呀,一个个都哑巴了?童贯,你先说。”赵佶见众人都不吱声,干脆点名道。 “官家,老奴这几年常年待在西北,对于这张宝不甚了解。不过官家乃是我大宋天子,何必去在意那张宝的想法,只要官家下旨,老奴就不信那张宝敢抗旨不遵。”童贯闻言答道。 “官家,童贯所言极是,老奴也是这么认为。”杨戬也出声附和道。 “……梁师成,你说说。”对于童贯与杨戬的意见,赵佶不置可否,转而问梁师成道。 “官家,老奴以为,那张宝之所以不太愿意接受朝廷的任命,恐怕问题还是出在官资是文还是武这个问题上。官职的高低其实不重要,只要能得官家青睐,那做几品官还不是要看官家的心意。但这官资一旦定下再想要更改就麻烦了,只有官家开了金口才行。官家是希望将来的张宝听话,还是希望他恃宠而骄呢?”梁师成闻言答道。 “唔……你这说了好像跟没说一样。” “官家圣明,其实老奴的意思是,官家是大宋天子,您的任何决定其实不必去在意他人是什么意见,那张宝愿意接受那是最好,不愿意接受那就是抗旨不遵,官家大可以此治其罪,罚其过。” “不妥啊不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赵佶摇头说道。 商量了半天没商量出个结果,赵佶只得把手底下的打发走,自己继续考虑权衡。而梁师成则被童贯请去了府里。童贯这几年的确就跟他对赵佶所说的那样,待在西北担任监军,人送外号媪相。而梁师成由于这几年执掌内廷也得了一个外号,人称隐相。相比起在外人面前风光的媪相,梁师成总觉得自己这个隐相显得有些弱了气势。 此时媪相邀请,隐相自没有拒绝,到了童贯在京城里的宅子以后,媪相也不客套,左右也无外人,便跟隐相打听起了有关张宝的事情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冤枉架 做官的目的,往大了说是造福百姓,报效国家;而往小了说,那也是发家致富,光宗耀祖。但正所谓无欲则刚,当做官对一个人不构成吸引力的时候,那这官职的大小高低,其实对当事人来讲是无所谓的。 大宋的官职对如今的张宝来讲,不仅没有半点吸引力,反倒成了一个累赘。起初张宝也不是没有想过入朝为官联合一帮志同道合之人一同“拨乱反正”,好让大宋能够避开那场必然的屈辱。可在与宋人接触过以后,张宝悲观的发现,自己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人的观念,不是光凭几句口号,或是制定一个远大目标就能够扭转的,家天下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 张宝若是想要入朝为官,那就意味着思想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他需要何所有人做斗争,那难度可比张宝带着人去海外开创基业要难得多,稍有不慎,那就是祸灭九族。大宋的文人狠着呢,尤其是对待自己人的时候。 张宝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斗不过大宋满朝堂的人,也不认为光靠自己一个人便能改变宋人的传统观念。明知不可为,又何必非要为呢? 老话不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张宝不打算跟大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斗,自然也就不会去入朝堂诸公为他精心布下的局。高俅、梁师成等朝中奸贼将张宝视为会影响到他们地位的威胁,而朝中所谓的清流也有意拿张宝作为他们对付奸贼的快刀。可问题是张宝并不愿意受人摆布,朝堂上的奸贼还是清流,其实都只是在一厢情愿。他们只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张宝很看重做官这件事,但实际上张宝一点都不在乎。就跟逗猴一样,谁逗谁还不一定呢。 高俅等人在等着张宝出招,清流们也在等待着张宝向他们主动靠拢,可让他们失望的是,张宝既没有出招,也没有向清流伸出橄榄枝,在上书辞了朝廷任命的殿前都虞候一职以后便没有了下文,仿佛压根就没把做官当回事。 张宝的反常举动自然也就引来更多人的猜疑,而张宝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不是待在庄子里不出门就是到城里玩两天,仿佛丝毫不在意朝廷会给他安排一个什么官职。大宋的官位拢共就那么多,可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但等候蹲坑的人却是这些官位的十几乃至几十倍。张宝不稀罕这个萝卜坑,但稀罕的却是大有人在。 而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怪,你越是不在意的往往越是纠缠着不肯放过你。张宝的“淡泊名利”,反倒让一部分自命清高的人认为张宝跟他们是一类人,这倒是让张宝始料未及。但对于这种误会,张宝也懒得去解释。反正朝廷不给自己安排一个满意的官职,大不了就不做呗,又不是指着当官这条路活。而且如今的张家已经完成了产业转移,即便被朝廷抄了家,损失的也不过只是一些摆在明面上的买卖,相比起利润丰厚的海外贸易,九牛一毛而已。 人心难测!张宝从不把全部赌注押在某个人或是某件事上,这就跟世家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一个道理。张家已经不是当初被人用根小拇指就能碾死的时候,谁想要对付张家,首先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够不够。 没人清楚张家究竟隐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张家看似什么事都做在了明面上,但实际上总有一些天生感觉敏锐的人本能的觉得张家不似看上去那样简单。不过人皆是趋利的动物,在利益不发生冲突的前提下,谁也不想多管闲事。东京汴梁权贵多如狗,但真正与张家不对付的却没有几家,大多数都只是选择了作壁上观。 这样一来,跟张家不对付的几家也就被突显了出来。当然,有跟张家不对付的,自然也就有跟张家亲近的。汴梁的郑家,就跟张家很对付。郑家是后族,自郑家出了一位皇后以后,郑家也就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不过郑皇后深知低调做人的道理,她并没有依仗皇后的身份对本族子弟多加照顾,除了一个从兄弟郑居中在朝为官外,郑氏族人便没有人在朝堂出现。 对于郑皇后这个女人,张宝是心存感激的。当年张家势弱之时,正是有了郑皇后的庇护,才让新兴的张家没有被汴梁如狼似虎般的权贵吞并。也正是出于这份感恩,张宝不想与郑皇后疏远,哪怕如今张家已经可以独自承担来自外界的风雨飘摇,张宝依旧不想断了与郑皇后这份缘分。 只不过这终究只是张宝的一厢情愿,就跟高俅等人认为张宝很在意朝廷的任命一样,张宝虽不想跟郑皇后把关系疏远了,但郑皇后的态度还是让张宝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得到郑皇后的完全信任。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出在赵玉盘的身上。 郑皇后是长公主赵玉盘的生母,知女莫若母,作为赵玉盘的生母,对于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郑皇后自是心中有数。在郑皇后的设想里,张宝娶了赵玉盘,成为赵柽的姐夫,也就成了一家人,自是会为赵柽争位一事尽心尽力。但赵玉盘最终却选择了曾夤,这位曾公亮的后人。虽然曾夤的家世也算不错,但对于儿子争储一事,却并没多大帮助。 而且更让郑皇后感到不满的便是张宝对待此事的态度,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张宝成人之美,但在郑皇后看来,张宝与儿子赵柽结拜的举动却让人不禁担忧张宝日后会尾大不掉。说白了就是郑皇后担心自己的儿子将来镇不住张宝。一个兄弟之情面对帝王之位实在是不值一提,想想大宋太祖、太宗兄弟俩的事情,斧声烛影留下历史一宗悬案……亲兄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义兄弟。 这世上的大多数母亲,都是护犊子的,郑皇后虽贵为皇后也不例外。原本她是想要将张宝作为儿子赵柽争储的一大助力进行培养扶植,但此时发现事情的发展偏离了自己的预想,有脱出自己掌控的可能,郑皇后对待张宝的态度自然也就有所改变。当然这种改变不是说郑皇后要与张宝为敌,而是想要通过冷淡的态度来警告张宝有所收敛。 张宝如今其实已经不太需要郑皇后的庇护,张家在海外发展的顺利让张宝对大宋的依赖降低了许多,之所以留恋大宋,不过是因为张宝将大宋作为自己的根,不想过个无根漂萍。要说现在离开大宋移居耽罗岛对张宝来说不是不可以,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只等拿下高丽便可以直接开始迁移那些被编入厢军的大宋百姓,张宝留不留在大宋并不重要。 厢军管事这个不吃香的位置早已被张宝安排人改名换姓的拿下,想要瞒过朝廷移走大批的百姓并不成问题。高高在上的朝堂诸公关心的是各地的赋税是否准时到账,对于光消耗没产出的厢军,只要没生出大乱子,不会有人去专门关心那些“贱民”的死活。而张宝也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才有机会解决自身人口不足的难题。 郑皇后的冷淡态度让张宝有些失望,他本是满心高兴来跟郑皇后“叙旧”,不想郑皇后却是一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既然如此,张宝自然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讨嫌,当即便告辞离去。在出宫路过一处花园的时候,张宝忽然听到花园内传来一阵女孩的哭泣之声。 “张公子,莫要多事,随我出宫吧。”负责送张宝出宫的黄经臣善意的提醒张宝道。在宫里当差,要的就是八面玲珑,否则肯定混不下去。黄经臣虽是郑皇后的亲信,但对待张宝时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郑皇后如今是不怎么待见张宝,可衮王赵柽却一直待张宝如故,黄经臣人情练达,自明白该如何对待张宝。 “……黄中官,耽误不了多久的。”张宝没耐住心里的好奇,敷衍了黄经臣一句后便迈步走进了花园,在一处花树的背后,看到了一个正蹲在地上抽泣的小姑娘。 “你是谁?皇宫禁地也敢乱闯?小心本宫让父皇治你的罪。”发现有人靠近的小姑娘回头一看有陌生人靠近,当即便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张牙舞爪的恐吓张宝道。不过从她紧攥的小拳头还是可以看出,小姑娘此时很紧张,只是在虚张声势。 张宝见状笑了笑,既然人家小姑娘不想让人发现,那自己也就没必要非往跟前凑,蹲下声取出手帕替小姑娘擦了擦眼泪,温声说道:“哭累了就回去睡一觉,小心别着凉了。” 可能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又或是从没人敢对自己这样,小姑娘被张宝的举动给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张宝随着黄经臣。 小姑娘衣着华贵,而且年纪不过五六岁的模样,那不必黄经臣告诉张宝也知道这小姑娘肯定也是当今官家赵佶那庞大子女群中的一员,只是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偷偷跑到花园里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也不例外。张宝又不是什么知心哥哥,自然也没必要特意去管此事。只不过是遇上了,关心一下而已,事情过后也就被张宝给忘记了,在张宝看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自己去注意的事情。 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了别人的冷屁股,这事搁谁都会觉得郁闷。张宝为了缓解心中的郁闷之情,便带着焦挺出门散心,逛着逛着,一行人就到了大相国寺附近。要说张宝跟着大相国寺还真是挺有缘的,每回来总能碰上一些事,就比如这回,又叫张宝碰上了热闹。 “小娘子别走啊,给大爷乐一个。”循声望去,张宝看到了一个熟人。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好了伤疤忘了疼,高俅那个倒霉儿子高强在消停了一阵子过后,又开始在汴梁的大街小巷作妖了。 张宝还真是有点佩服高强,这货是一心要将调戏妇女这件事当做毕生的事业来干,执着啊。不过高强这人的眼神有问题,调戏对象也得瞧清楚啊,就比如这回,被高强调戏的姑娘就明显是个练家子……也可能是高强天生就喜欢挑战高难度吧? 张宝没出头,只是带着焦挺躲在人群里瞧热闹,果然不出张宝的所料,被高强调戏的那位姑娘没有让人失望,一巴掌过去就把高强扇得原本转了三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捂着挨打的脸颊犹自不敢相信方才自己被人打了。 见主子被打了,高强身边带着的那些帮闲自然不干,一个个就跟被人刨了祖坟似的,嗷嗷叫着就奔姑娘扑了过来。没想到那姑娘还真是厉害,面对十几个泼皮的围攻丝毫不惧,沉着应战愣是将敢冒犯他的人全部打趴下了。 “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看到凶婆娘一步步向自己逼近,高强反倒跟个要被恶人欺凌的小姑娘似的,蹭着往后退。 “哼,敢调戏你姑奶奶,瞎了你的狗眼。” “我,我爹是高俅高太尉,你要是敢动我,我爹一定不会饶了你。”高俅闻言赶忙搬出了救命的法宝,警告凶婆娘道。 只不过这回高强的警告似乎没有起到作用,那姑娘不仅没有退缩,反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叫她不快的事,冷哼一声道:“高俅?哼!” “你,你别过来,这里是大宋京畿,你若是敢动我,你也别想有好下场。”见平日好使的“法宝”没起作用,高强不禁有些害怕,情急之下四处张望,结果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张宝。要算起来,张宝跟高强绝对算不上是朋友,可眼下高强也是被吓得昏了头,竟然张口向张宝求救道:“张兄,救命啊。” “啊?”正瞧热闹的张宝被高强喊得一愣,自己啥时候跟这高衙内称兄道弟了?可还没等他开口反驳,那凶婆娘已经过来了,冷笑着冲张宝道:“没想到还有同伙。”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客登门 “嘶~姑奶奶你轻点,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张宝疼得抽着气,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当时事出突然,他也没想到那个姓陈的凶婆娘是那么的楞,连个解释的时间都不给,上来就是一拳,自己没防备,结果中了招。 “哼,我看你是活该,谁叫你去看热闹的。”刘慧娘放下手里的棉球,轻哼一声道。 “有热闹干嘛不看?嘶~”张宝嘴硬道。 “你就嘴硬吧……幸好没伤着眼睛。” “是啊,是啊,这要是成了独眼龙,将来想找媳妇就更困难了。”张宝随口附和道。听到张宝这话,刘慧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道:“听说长公主下月初八就要下嫁给左卫将军曾夤了。” “嗯,这事我早就知道了,汴梁城里也早就传开了……慧娘,你不会是跟那个曾夤认识吧?” “胡说什么呢!我是想说,你真的舍得让长公主嫁给别人?”刘慧娘闻言嗔道。 “……这事我好像说过不止一回了吧?长公主想要嫁谁是她的自由,而且我对长公主只有兄妹之情,男女那方面只是长公主一厢情愿而已。”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你才鸭子呢,不能换个动物比喻呀。”张宝没好气的说道。 刘慧娘闻言一笑,想起了平日跟张宝闲聊时张宝口中的鸭子指的是什么。说起来刘慧娘来张家也有些年头了,在张家的有意培养下,刘慧娘已经成为张家买卖里三大女强人之一,刘慧娘、郑秀秀、莫秋烟,每一个都是身价不菲的富婆。 如今莫秋烟已经嫁人,郑秀秀也是名花有主,唯独刘慧娘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说起来张宝也没想到郑秀秀竟然跟高宠对上了眼,先前张宝一直以为高宠看上的是刘慧娘,没想到这次从木兰山回来以后,张宝才知道敢情高宠去了木兰山以后也不是跟他断绝了来往,私底下一直跟郑秀秀有书信往来。只不过二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没让人发觉。要不是张宝回汴梁的时候高宠的老母上门想请张宝为高宠操办婚事,张宝还真会被继续蒙在鼓里。 不过一直被自己看重的高宠能有门好亲事,张宝还是乐见其成的。当即便跟高宠的老母将高宠与郑秀秀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的八月。到时高宠会从梁山返回汴梁,将等了他几年的郑秀秀迎娶过门。 高宠与杨再兴不同,杨再兴虽是杨家后人,但毕竟只是偏房旁支,又因为已经与正房形同陌路,所以他的婚事可大可小,所宴请的宾客也多是三教九流,不会有什么世家捧场。而高宠祖上乃是本朝的开平王高怀德,高家虽已没落,但在汴梁的故旧至交依然不少,高宠作为这一代高家的掌门人,他的婚事自然不能太“草草了事”。 按理说,高宠是本朝开平王高怀德的后人,对于大宋应该算是死忠才对。但问题就出在高怀德那一代。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高怀德是大宋太祖赵匡胤的臣子、妹夫、结义弟兄,但在赵匡胤死得不明不白,其弟赵光义继位以后,有着这三重身份的高怀德也就成了太宗赵光义必须要谨慎防范的对象,虽然太祖赵匡胤通过杯酒释兵权让高怀德等人交出了手中的兵权,那高怀德在军中的威望依旧很高。 面对赵光义的防范,高怀德很识时务,让干嘛干嘛,可这依然没有打消赵光义对高怀德的猜忌。表面上重用,实际上却是严加防范不减分毫,直到高怀德死后,赵光义才算安心。但赵光义安心以后,对高怀德的后人却不怎么看重。高家虽有后人具备大将之才,但却得不到施展的机会,这没机会施展,也就意味着得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身为将门的高家也就逐渐没落,传至高宠这一代的时候,甚至已经可以用生活窘迫来形容。 对于朝廷的不管不问,高老太太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怨气,那是不可能。谁愿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凉屁股?张宝若是当初打算占山为王,那高太太说不定早让儿子高宠与张宝割袍断义,因为占山为王并不是个出路,高老太太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但张宝却把目标对准了海外,这就让高老太太可以接受了。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家不要,再卖与识家。对赵宋朝廷这么些年置之不理心生怨念的高老太太心里明白,高家子孙想要在大宋治下出人头地,唯有建奇功,但这也就意味着大宋朝廷需要碰上大灾大难方有机会。可大宋这些年虽然对外窝囊,但对内却还算太平,儿子高宠想要出人头地,基本无望。 而张宝海外称王的计划却正合高老太太心思,做个乱臣贼子造大宋的反,高老太太不太愿意,毕竟这事要是成了还好说,可要是败了,那就是辱没祖宗名声。但让高宠跟着张宝去海外打天下,这就没有这个担忧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不稀罕爷爷的本事,爷爷找个不是你的地盘发挥去。 正是高老太太的开明,身为孝子的高宠才能心无旁骛的为张宝效力。而张宝成功拿下耽罗岛的举动,也让高老太太坚定了自己当初的决定,张宝果然没有叫她失望。高老太太出身官宦人家,自然深知人情世故。她很清楚儿子受张宝重视,而为了巩固这份“君臣”之间的信任,老太太也是“不择手段”。 此番将高宠的婚事交给张宝来操办,也是老太太希望借此机会加深高宠与张宝之间的交情。只不过张宝却没有察觉到老太太的这番心意,他正琢磨着等高宠回来好“严刑逼供”,让他交代是怎么跟郑秀秀发展这段地下恋情的。这保密工作做的,简直能给张家的情报部门当教案了。 “哎~想什么呢?最近你老是走神啊。”见张宝又开始愣神,刘慧娘伸手在张宝眼前晃了晃问道。 察觉眼前有人手晃动,张宝下意识的伸手一把抓住,感觉挺滑嫩的,便又捏了捏,等发现是刘慧娘的小手后,张宝赶忙松开,打了个哈哈问道:“慧娘你怎么还没走?” “……我就这么讨你嫌?”刘慧娘没好气的白了张宝一眼道。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嫌你呢?你看看你,聪慧过人,端庄秀丽……”张宝见状赶忙夸道,听得进门来禀报的焦挺目瞪口呆,他还是头回见自家东主如此能说。 “嗯哼,说的再好听也没赏钱给你。”刘慧娘听得心花怒放,故作矜持的轻哼一声道。 “你的笑容就是给我最好的赏赐。”张宝说顺嘴了,接口就说了一句,不过等他说完就发现屋里多了个人,焦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嗯咳……老焦啊,啥时候来的?”张宝轻咳一声问道。 “就是东主说“聪慧过人,端庄秀丽”的时候。”焦挺是个实在人,听到张宝的问话便老实的答道。可他这一老实,张宝的脚面就遭殃了,被恼羞成怒的刘慧娘狠狠的踩了一下。女孩子嘛,面皮都薄,四下无人的时候,刘慧娘倒是能跟张宝一块“胡说八道”几句,可当着外人的面,刘慧娘就没有张宝能“禁受考验”了。她又不能跟实在的焦挺置气,只能把心中的羞愤之气洒在张宝身上。 张宝疼得直咧嘴,心里暗骂此时躲进里屋的刘慧娘下脚太狠。但当着焦挺的面,他也不好去找刘慧娘算账,只能暂且将此事放到一边,问焦挺道:“老焦,那你来找我是有事?” “嗯,府外来了一对父女求见,那个女的就是昨日不分青红皂白袭击东主的女子。”焦挺闻言答道。 “哦……那对父女说他们叫什么了吗?”张宝又问道。 “说了,男的叫陈希真,女的叫陈丽卿。东主,咱们见不见啊?” “陈希真?嘿~唔……没想到他会登我张家的门。”张宝听后嘿笑道。 “东主,那陈希真是什么来头?”焦挺见状问道。 “哦,陈希真跟我师兄林冲一样,而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一。不过要说起来,他陈家跟我师兄林冲之间还有些私仇。他有一弟名陈希义,当年跟我师兄争夺八十万禁军教头职位时被我师兄打败,后来就重伤不治而亡了。他此时来找我,也不知是专程为他女儿误伤了我来致歉还是别有所图。” “那到底见不见他们父女?” “见,干嘛不见。你去将他们父女领去客厅待茶,我稍后便到。” 打发走了焦挺,张宝冲躲在里屋的刘慧娘道:“慧娘,赶紧出来帮忙?” “你又打什么主意呢?”羞意未退的刘慧娘走到外屋,一看正在往自己头上缠绷带的张宝,不由纳闷的问道。 “别问,赶紧过来帮忙。”张宝一边忙活一边答道。 片刻后,原本只是右眼乌青的张宝就变成了头缠白布,左手骨折的重伤员。刘慧娘实在没忍住,问张宝道:“你这又是准备闹哪出啊?” “讹人啊。” “……又瞎说。方才我听焦挺说陈希真父女前来拜访?” “你方才不是都听到了吗?” “……你小心一些,那陈希真父女在京城的风评似乎不太好。”刘慧娘善意提醒张宝道。可惜张宝却不领情,反倒埋怨刘慧娘道:“那你刚才为啥不说,非要等我已经让焦挺把人领进门了才说。” “我……”刘慧娘气愤的瞪着张宝,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别气,别气,气大伤身,虽然你生气的样子也很美……”说到这张宝忽然扭头去看门口,刘慧娘被张宝的举动气得哭笑不得,只得扶着张宝道:“瞧你那样,敢说不敢让人听啊?” “我这不是害怕你又恼羞成怒嘛。对了慧娘,回头你跟我一块过去,替我暗中观察一下那个陈丽卿。” “……那个叫陈丽卿的女子很美?” “没你美……哎呀,你想哪去了?”这回换张宝哭笑不得了,苦笑着解释道:“那个陈丽卿就是个十足的女汉子,虽是个女子,但性格却比爷们还爷们,谁将来要是娶了她,谁就倒了八辈子霉。” “为什么?”刘慧娘好奇地问道。 “你想啊,她的性格是一言不合就动手,而她的身手又得了他爹的真传。这种脾气火爆武力值还高的娘们,哪个男人敢娶?谁要是娶了,那岂不是自己犯贱找揍嘛。”张宝在刘慧娘的搀扶下一边往外走一边答道。 …… 张家客厅 陈希真父女正坐在此间等候张家家主的到来。原本正在家中安坐的陈希真在得知女儿当街打了高俅的倒霉儿子高衙内后,他并没往心里去。为民除害,陈希真并不觉得女儿陈丽卿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不起不做这个禁军教头,浪迹天涯就是。 不过在得知女儿还误伤了张宝以后,陈希真就有点坐不住了。倒不是说陈希真性格正直,眼里不容沙子,而是打了张宝比打了高衙内的后果要严重得多。作为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一,陈希真的消息来源自然要普通百姓多。 打了高衙内无非就是丢官,凭借父女俩自身的武艺,高俅就算是找来江湖好手报复自己也未见得能奈何得了他们父女俩。可打了张宝就不同了,高俅的势力在朝堂,陈希真只需要远离朝堂,高俅就奈何不了。而张宝的势力却多在民间,那几乎遍布全国的店铺买卖,那就是张家的耳目,陈希真父女除非远走国外,要不然压根就隐藏不了行踪。而且别看如今张宝似乎是跟皇家的关系冷淡了下来,但陈希真知道,就算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当今官家也不会冷落了张宝。 每年三百万贯的分红,这笔钱跟大宋一年的赋税自然没得比,但问题是大宋的赋税是属于国家的,官家要用难免就会惹来群臣的阻拦,而张宝送来的三百万贯却是属于官家的私房,官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群臣管不着,也没理由管。 张宝就是官家的摇钱树,这也就意味着张宝若是在官家面前说陈希真父女的坏话,那天下之大,还真就没多少陈希真父女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女诸葛 陈希真此番前来登门拜访看似只是为了替女儿陈丽卿误伤张宝一事而来,但出于那本荡寇志的影响,张宝总觉得陈希真是个老奸巨猾之人,来找自己道歉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或许是我有点草木皆兵了吧。”送走了陈希真父女,想不出个头绪的张宝有些自嘲的摇头苦笑道。 “也许不是。”听到张宝的自言自语,全程陪同的刘慧娘忽然接口说道。 “唔?慧娘,难道你有什么高见?”张宝闻言感兴趣的问道。自家事自家知,张宝十分清楚自己有多大本事,与旁人相比,不过是占了一个先知先觉,真实的自己远没有别人想象的那样高深莫测。 “陈希真父女前来名为致歉,但我在观察陈丽卿的时候发现,在她父亲与你交谈之时,远不像平常那些登门道歉者那样摆出一副理亏的样子。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至始至终,那陈希真虽口头多次表示歉意,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分毫的表示,反倒让人觉得他们父女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女诸葛观察细致入微,轻声对张宝说着她的发现。 “故意拖延时间……要么是为了躲避什么,要么就是有意栽赃陷害。我的女诸葛,你觉得那父女二人属于哪一种?” “不好说,有可能是前者,也有可能是后者,又或者是二者兼有,总之他们父女前来是不怀好意。”刘慧娘不确定的答道。 “不怀好意……莫不是他们还想让我替他们挡灾避祸?”张宝摸着下巴的说道。 “……你与那对父女往日无怨,他们为何要故意陷害于你呢?”刘慧娘也跟着考虑起来,张宝见状不由笑了,伸手揉了揉刘慧娘的小脑瓜,“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反正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就是想要陷害我,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中招不是。” “事情恐怕没有你想的那样乐观,树大招风,张家如今早已不是过去的小户人家,那陈希真父女此番如此处心积虑,恐怕得罪的也不是善茬。再说了,难道你想要被人当枪使……你不会是瞧上了那个陈丽卿的美貌,打算来个英雄救美吧?”刘慧娘说到这忽然满脸怀疑的盯着张宝。 “呸,呸,你那小脑瓜子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承认那个陈丽卿长得不赖,不过有件事你还不知道,那陈丽卿只是长了一副女儿身,其内却是一副男儿心。难道你今日没发现那个陈丽卿在见了你以后多次偷看你吗?”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张宝是顾不得陈丽卿的清白了。 “瞎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子?”刘慧娘不愿相信,虽然她聪慧过人,但对于男女方面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先前在客厅与陈丽卿见面,刘慧娘的确感觉陈丽卿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同,之后也多次偷看自己,有几回还叫自己察觉,但刘慧娘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喜欢女人的女人。 “这世上既然能有喜欢男人的男人,为何就不能有喜欢女人的女人?你仔细回想一下,先前陈丽卿偷看你的时候是不是神色有些不自然,仿佛纯情小男生被人看破了心事似的。”张宝当即说道。 凡事就怕琢磨,一琢磨就容易想偏,在张宝的“循循诱导”下,刘慧娘回想起当时在客厅的场景,忽然也觉得像是张宝说的那么回事,自己发现陈丽卿偷看自己的时候,陈丽卿的确迅速把目光移开,脸上还升起可疑的红晕。 对于同性爱好者,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说通俗点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要别对我下手,怎么着都行。 刘慧娘原本对陈丽卿的印象还是好一个英气逼人的姑娘,但现在再想起陈丽卿的样貌,刘慧娘不觉打了个寒颤,忽悠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怎么了?别害怕,有我在了,那陈家父女就是再胆大妄为,也没胆子跑来我张家抢人。”张宝见状心里暗笑,但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安慰刘慧娘道。 “你还有心情安慰我?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麻烦吧。”刘慧娘闻言白了张宝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啊?我能有什么麻烦?”张宝不解的问道。 “……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懈怠吗?”刘慧娘轻声反问道。 “……”张宝被问得一愣。刘慧娘见状继续道:“张公子,我记得你好像是有着大志向的吧?但你想想你回到汴梁以后的这段时间,你干过一件正事吗?难道你的计划已经实现了?” 被刘慧娘这么一提醒,张宝才猛然发觉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因为最近诸事皆顺的缘故,自己好像的确放松了警惕,整日里无所事事,带着焦挺一帮人东游西逛,就像是只等以后出兵拿下高丽就能万事大吉。可事情真的就能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顺利,高丽内斗的确已经被自己挑起,但内斗多久才适合出兵?在出兵以后是否会一切顺利?直至出兵以前的这段等待时间内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张宝所预想的那样发展,而张宝这段时间也的确是放松了警惕。 “多谢慧娘及时提醒,张宝感激不尽。”想通了的张宝郑重其事的向刘慧娘施礼道谢道。刘慧娘见状赶忙跳到一旁避开,“你是张家家主,别随便给人行礼。这种事即便我不说,相信你自己日后也能醒悟,你用不着向我道谢。” “哎~慧娘这话就说错了,即便真如你所说我会醒悟,恐怕那也是在付出了代价以后。慧娘能够在我还没犯下大错之前提醒我,那这个谢就必须道。”张宝坚持向刘慧娘道谢,可刘慧娘却不愿接受张宝这份谢意,张宝冲她行一礼,刘慧娘就赶忙还一礼,二人正拜来拜去,焦挺这个没眼力价的又冲了进来。 “东主,高府管家派人送来请柬,请你今晚过府一叙。” 接过焦挺递过来的高府请柬,张宝纳闷的说道:“因为我师兄的事情,那高俅恨不得宰了我,他怎么会派人前来请我过府?” “宴无好宴,那你去还是去?”刘慧娘闻言问道。 “去啊,他专门派人送来请柬,我若是不去,岂不是失了礼数,授人以柄。”张宝收起请柬随口答道。的确就如张宝所言,别看朝堂上百官一个个私底下恨不得对手突然暴毙,但表面上的文章还是做得挺足。高俅派人送来请柬,张宝既然接了,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拒绝,那失礼的就是张宝,高俅若是以此为借口报复张宝,理亏的也是张宝。 虽然跟高俅不对付,但高俅既然按规矩来办事,那张宝也只能见招拆招,看看高俅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明白了。”就在张宝吩咐焦挺为晚上的赴宴做准备的时候,刘慧娘忽然叫道。张宝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问道:“你明白什么了?一惊一乍的。” “我猜高俅忽然请你赴宴,恐怕为的就是陈希真父女之事。”刘慧娘闻言答道。 “是吗?高俅药对付陈希真父女关我什么事?” “你忘了?在你被误伤之前,陈丽卿对付的是谁?”刘慧娘白了张宝一眼,提醒道。经刘慧娘这一提醒,张宝顿时也想到了。的确是有这种可能,陈丽卿当街揍了高衙内,陈希真虽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一,但也对付不了他的顶头上司高俅,于是陈希真便想到了张宝,想要利用张宝来扯虎皮吓唬高俅不敢轻举妄动,好为他们父女脱险争取时间。难怪这老家伙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肯定是为了让监视他的人以为他在张家向张宝求救。 高俅如今是太尉,当今官家跟前的红人,但张宝虽失去了郑皇后的庇护,可每年三百万贯的孝敬同样也在官家那里占据一席之地。高俅若是想要对付陈希真,那就不能不考虑张宝的反应。首先张宝不是他高俅的下属,高俅凭借太尉的身份压不住张宝;其次张宝也并非善男信女,从他为其师兄林冲出头一事便可看出,真把他惹恼了,除了官家,恐怕无人能制得住他。 高俅并非鲁莽之人,邀请张宝过府一叙也就是为了先礼后兵,想要先弄清楚张宝与陈希真父女的关系深浅,以免出现误判。 “哎呀我的女诸葛,你还真是聪明。可惜啊,你是个女儿身,要不然我非让我当我的军师不可。”张宝笑着对侃侃而谈的刘慧娘道。 “少捧我,那你想好今晚如何应对那高俅了吗?”刘慧娘眉眼弯弯,问张宝道。 “还请女诸葛指点迷津。” 被张宝的作怪逗乐的刘慧娘轻声一笑,“要怎么说完全看你自己心意,你若是不想沾染此事,那就跟高俅实话实说,若是想要帮陈希真父女一把,那就跟高俅虚以委蛇一阵,我估计那陈希真父女离开我张家以后便打算离开汴梁,此时说不定已经出城了。” “……那对父女也不是什么好鸟,竟然想拿我做挡箭牌。哼,我要叫他们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张宝一想到陈希真父女竟敢对自己使计,不由恼道。 “对,那对父女的确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直言求救,说不定以你张公子好多管闲事的脾气,还能伸手帮他们一把,可偏偏他们不识好歹,竟然上门使计,这简直就是欺我张家无人。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刘慧娘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出声附和道。只是张宝越听越不对劲,赶忙打断刘慧娘的话问道:“哎哎~打住,你刚才说谁是狗?” “哎呀~我也是一时失言,还请张公子莫怪。”刘慧娘捂嘴轻笑道。 “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是故意的。算了,大丈夫不计小人过,我就不跟你一女子一般见识了。”张宝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模样说道。 “那小女子就多谢张公子宽宏大量了。张公子,那你打算怎么跟高俅说?” “唔……虽然被人利用的感觉叫人不愉快,但我也没必要跟高俅把关系搞得有多好。你方才不是说陈希真父女此时十有八九已经出城了吗?那我就拖延一点时间,晚点再告诉高俅真相好了。” “那你就不怕高俅因此迁怒于你?” “嘁~我本来就跟他不对付,抓不着人也是他自己无能,与我何干。” “可你莫忘了,你的官职任命朝廷一直没下来,而那高俅可也是能在官家面前说上话的。”刘慧娘又提醒道。 “……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在套我话?” “我哪有。我只是关心你罢了。”刘慧娘矢口否认道。 “非亲非故,你又不是我媳妇,别瞪眼,别瞪眼,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一见刘慧娘柳眉竖起,张宝赶忙说道。 “算你识相,这张家如今就如同是我家一样,我与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家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我,我怎能不关心张家的未来。”刘慧娘似是掩耳盗铃般的跟张宝解释道。 “是是是,你也是张家的一分子,方才是我错了。既然是自己人,那有些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本来这事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免得将来事发了连累到你,既然你不怕被连累,那就不瞒着你了。” “……愿闻其详。” “张家的未来并不在大宋,而是在海外,所以对于朝廷的任命,我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海外?” “对,海外,这件事莫姐姐知道,郑秀秀也知道,唯独你还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刘慧娘闻言有些不满。 “因为我不想连累你呀。这挖大宋墙角的事情一旦叫朝廷知道,跟我关系密切的都有可能倒霉。莫姐姐跟我是结拜姐弟,自是要跟我一块逃亡海外,而秀秀不日便要与我结拜义弟高宠成亲,一旦事发,他们一家也是要跟我一块避祸海外。而你不同,你是张宝的重要管事之一,朝廷要是想要控制我张家在大宋的买卖,就离不开你的帮助……” “我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刘慧娘忽然开口道。 “呵呵……慧娘,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一定能够办到这点。所以有些事我觉得必须要事先告诉你,以免你产生误判,从而做出傻事来。”张宝微笑着说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师祖驾到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岁数到了,别人不催自己也会开始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而越是有主见的人,越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听人摆布。刘慧娘天资聪颖,遇到张宝时又正是心理“叛逆”的年纪,机缘巧合之下刘慧娘便做了一回自己的主,离家出走随着张宝到了张家。 一般离家出走会以失败告终的原因,无非就是在外吃了苦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但刘慧娘的情况不同,她本就是个智商超群的姑娘,而张宝也从未亏待过她,这样一来,除了偶尔有些思念家中的母亲之外,刘慧娘并未想过回家。更何况其父刘广重男轻女的思想十分严重,对于女儿离家出走一事十分恼火,刘慧娘出走以后连找都找,只当从未有过这个女儿,刘慧娘对于刘家的思念也就因此变得更淡了。 张宝身为张家家主,他的终身大事自然会引起诸多人的关注,只不过有的是真心关心,有的只是为了从中牟利。原本有赵玉盘这块挡箭牌,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还只能暗自遗憾,可等赵玉盘看上了别人,张宝也就成了许多人眼中的“唐僧肉”了。 张家如今家大业大,而张宝的岁数,也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汴梁城里想要跟张家结亲的人家自然也就数不胜数。不过张宝似乎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虽有不少媒婆想要为他“效劳”此事,但张宝不点头,媒婆们也不敢主动请缨。 张家家主张宝,年轻有为,家资颇丰,且作风正派,从不流连风月场所,这样一个“如意郎君”,自然而然的便引来了无数女子的窥伺。刘慧娘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是想要“拿下”张宝的猎手之一。只不过刘慧娘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她很清楚张宝虽与自己亲近,但实质上却并未将其视为人生中的另一半,顶多也就算是一个红颜知己。不过当刘慧娘从张宝那里得知耽罗岛的事情时,还是被张宝的“野心”给吓了一跳。 张家的保密工作向来做得不错。即便是张家的内部,也有许多事是内外有别的。就比如刘慧娘所负责的是张家的买卖,她知道张家如今的竞争对手有许多是张家暗中扶植,却不知道培养竞争对手的另一目的是应对朝廷的封杀。她知道张家在海外有一座补给中转站耽罗岛,却不知道耽罗岛如今聚众十万,已成张家的大后方。而像私练兵马,奇袭开京,图谋高丽这些事情,刘慧娘更是头回听说。 “你不是在拿我寻开心骗我吧?”刘慧娘怀疑的看着张宝问道,不是刘慧娘多疑,实在是张宝所说让人听着像是天方夜谭。 “慧娘,我拿你当自己人,所以这些事才不瞒着你,你怎么还不信呢?你若不信,等过些时日你跟我去一趟梁山,自见分晓。”张宝闻言说道。 “自己人……我算是你什么自己人?”刘慧娘听了心中暗喜,含羞问道。 “妹子呀。”张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答道。只是这个回答很显然不是刘慧娘想要的答案,脸色不由一僵,颇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仅仅只是兄妹之情?” “……你还希望有什么?”张宝眨眨眼,故意问道。对于刘慧娘的小心思,张宝又不是傻子,他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张宝还不想跟刘慧娘过早挑明此事,而且跟漂亮姑娘玩暧昧的感觉也挺好的。 “……那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做些什么吗?”刘慧娘迅速调整心态,不动声色的问张宝道。可惜这种故作镇静的样子也是张宝预料之中,笑着对刘慧娘道:“慧娘,告诉你这些,自是想要让你安心,同时也是希望你心里有个准备。” “准备?你又想干什么?” “唔……我打算弃官。” “什么?弃官?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如今的际遇,你竟然还想要放弃?”刘慧娘闻言有些意外,急忙说道。 “慧娘,你别激动,且先听我说。” “好,你说。” “慧娘,你人长得漂亮,脑子也聪明,所以跟你说点心里话我还是愿意的。我只问你,如今这大宋朝廷,是好还是坏?” “唔……官家如今虽受人蒙蔽,但只要除掉那些奸贼,官场必定会恢复清明。”刘慧娘闻言想了想,对张宝道。 “呵呵……”张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原来慧娘你是这么看的。” “那不知张公子有何高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朝廷乌烟瘴气难道就仅仅只是奸臣当道这一个原因?我来问你,这如今的朝廷,高俅、梁师成等人能够在朝堂上得势,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官家的潜邸之人?不是的,他们能得官家的重用,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们懂得投其所好。你还记得被我抗旨斩杀的朱勔吗?” “……记得,为此你丢了一份大好前程。” “那你知不知道,在朱勔死后,梁师成又找了一人继续在江南为官家搜罗奇石花木?朱勔是死了,可江南百姓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这个……略有耳闻。” “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唔……意味着仅仅除掉一个朱勔还不够,想要让江南百姓摆脱花石纲之苦,唯有等官家不再喜爱那些奇石花木。” “没错,可在官家没有厌倦之前,即便将高俅、梁师成那些人尽数杀绝都没用。当今的官家,原本跟这皇位并没有缘分,所以在没有成为官家以前,官家就是个闲散王爷,除了治政用人不去涉猎外,吃喝玩乐他是样样精通。他若一直是个闲散王爷,那有这些爱好也没什么影响,可偏偏他做了官家,上有所好,下必有效,他的爱好也就成了会影响到朝堂的大事。楚王好细腰,六宫粉黛尽折腰。没了高俅、梁师成,还会有李俅、王师成,只要懂得投其所好,自然也就能官运亨通。” “既然这样,你也可以投其所好啊。”刘慧娘说道。 “然后独揽朝政,权倾一时,最后落个兔死狗烹,家破人亡?”张宝接口说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刘慧娘急忙辩解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盼着我好,可是慧娘,你虽然聪慧,但还是有些小瞧了人心。我大宋重文轻武,文臣永远要比武将高上一等,但在兵事上,文臣真的不如武将。你别看那些文人一个个谈论兵事的时候雄辩无双,仿佛各个都是孙武再世,可真要让他们带兵上了战场,那就是两码事了。昔日韩琦自称兵法大家,可结果呢,却叫我大宋的一个落第秀才打的全军覆没,丧师辱国,而这样的例子还不是一个两个。慧娘,大宋病了,尽是一些嫉贤妒能的小人,君子是没办法在大宋的朝堂立足的。我虽不敢自称君子,但也不想跟那些小人同朝为官。” “可你若是弃官,失去了官场的庇护,那些眼红张家财富的人又要如何应对?”刘慧娘皱眉问道。刘慧娘的担忧的确很实际,但凡是大买卖,背后若是没有一个靠山,那是很难长久的。之前虽没了郑皇后的庇护,但张家还有一个正在等待朝廷派官的张宝,在张宝没有失宠之前,那些心怀不轨者自不会轻举妄动。可一旦张宝弃官不做,那就意味着张家成了一个彻底的商贾人家,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到那时无数窥伺张家财富的人便会冲张家露出獠牙,迫不及待的扑上来咬上一口。 “关于这点你不必担忧,眼下张家除了酒楼以及香水这两个买卖外,大部分买卖已经改头换面,那些人就算是想要占便宜,也不会对张家造成伤筋动骨的影响。更何况你莫忘了,我虽不做官了,但咱们张家海贸的生意,合作伙伴却是当今的官家,那些人想要对付我,也要先掂量掂量得罪了我的后果。”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慎重考虑一下。官场难进,机缘巧合进来了,干嘛要主动退出去。你若是不想做官,那就不做,也没必要专门对外宣扬此事,了不起朝廷的任命不接受就是,相信当今官家看在你每年孝敬的份上,也不会为难你。”刘慧娘劝道。 “呵呵……说得好,慧娘所说也正是老夫的想法。”门外忽然传来的声音同时吓了张宝跟刘慧娘一跳,而等张宝看清进门的两名老者,不由惊喜的叫道:“义父,您老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呵呵……老夫也是刚刚回来,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到你有意弃官。”说到这周侗瞪了张宝一眼,张宝见状讪笑道:“嘿嘿……义父莫怪,孩儿只是觉得做事应该专一,不想被朝堂纷扰影响了大事。慧娘方才所说,孩儿已经记住了。” “哼,算你小子识相,过来拜见你师祖。”周侗轻哼一声,对张宝道。 “师祖?”张宝闻言一愣,连忙去看站在周侗身侧,自进门后便一言不发的老和尚。发愣只是暂时的,张宝顾不得多想,既然是周侗带来的人,那肯定不会是歹人,而且看老和尚的岁数,也有个八十上下了,磕几个头也不吃亏。 “徒孙张宝,拜见师祖。”张宝跪地磕头,大声说道。 “……不必多礼,且起来说话。”老和尚倒也随和,温声说道。不过等张宝站起来后,却发现老和尚还是在不断的上下打量自己,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珍禽异兽似的。 “义父,您跟师祖旅途劳顿,孩儿这就去吩咐人准备酒食为你们接风。”张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就想要开溜。不想老和尚却开口拦住,“不着急,小宝,你的生辰八字可否告知老衲?” “当然可以。”张宝随即便报出了自己这辈子的出生年月日。可让张宝感到纳闷的时候,老和尚听后却是连连摇头,嘴里更是嘀咕道:“奇怪,不对呀。” “……师祖,哪里不对?”张宝闻言小心翼翼的问道。 “……以你的生辰推断,你该是早夭了才对……”老和尚这话听得张宝不由心中恼火起来,尼玛,早夭之相,这不就是说自己早该死了嘛。 “义父,师祖他老人家是算命的?”张宝不能跟老和尚发火,只好将周侗拉到一边小声询问道。 “混账,你师祖怎么会是江湖术士?”周侗闻言怒道。 “这也不能怪孩儿瞎猜吧?哪家师祖上门就说自家徒孙早该死了?”张宝据理力争道。 “别瞎说,你师祖这些年一直待在少林寺,与你又没过节,又怎么会诅咒你……可能是他人老眼花,看错了……”周侗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鞋底。 “侗儿,为师的鞋子呢?”老和尚慢条斯理的问道。 “师父,鞋子在这呢。”周侗半点脾气也没有,弯腰捡起鞋恭恭敬敬的递给老和尚,抽空还回头瞪了张宝一眼,那意思显然是责怪张宝胡说八道,害得自己受了牵连。 张宝郁闷的只想翻白眼,可他又不敢发作,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先离开这个容易吃亏的地方再说。 “准备酒菜这点小事用不着你,让你媳妇去准备就是。小宝,过来让老衲好好看看你。”老和尚又发话了,断了张宝的退路。张宝也惹不起这登门两位大爷,只好冲刘慧娘使了个眼色,无奈的站在了老和尚的面前。 在张家,张宝就是土皇帝,他说的话那就是“圣旨”。可自打老和尚金台来了以后,张宝就沦落成了端茶递水的小厮。不过这份新工作张宝干得也挺开心,老和尚金台那是真的牛,周侗算是武学大师,而金台就是大师中的大师,有了他的指点,张宝手上的功夫那是突飞猛进,有目共睹。过去张宝跟焦挺放对那是十战九负,但现在,已经变成了胜负各半,张宝虽没想过要亲自上阵杀敌,但若是能练出一身好本事,吃点苦张宝还是乐意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掺和 金台大师来汴梁的目的自不是来指点张宝的武艺,只不过是顺带着而已。至于他来汴梁的主要目的,即便他不说,张宝也能猜出几分。 当今官家尊道抑佛,若是普通人自没有大碍,可赵佶是大宋天子,他的好恶也就对佛道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道士的日子是好过了,但和尚的日子就过得有些不顺心了。与西方的神权大于王权不同,在东方国度,神权想要凌驾王权十分困难,仅有的几次好机会也叫不长眼的给错过了。 在东方,人们似乎什么都信,但又似乎什么都不信。归根结底概况成一句话,即相信符合自己需求的,不信那些跟自己诉求不相符的。人定胜天,或许便可以诠释人们对待神佛的态度。 佛道之争历来已久,但要说谁能够占据上风,那还要看当权者支持谁。如今道教得到了当今官家赵佶的支持,自然风光无限,压得老对头佛教喘不过气来。但佛教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不肯就此被打败,此番金台前来汴梁,不过是充当一护卫,专为保护教中的高僧道坚。 要说这赵佶跟他长子赵桓可能还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赵佶好奢靡,赵桓好节俭;赵佶尊道教,赵桓奉佛教;总之这当儿子的就是要跟老子对着干。这回金台来汴梁,也是因为赵桓请来高僧道坚要跟深受当今官家赵佶宠信的道士林灵素斗法的缘故。 林灵素本是佛家弟子,只因偷喝酒犯戒被处罚而一怒之下转投了道门。或许这正应了那句老话,男怕入错行。林灵素在佛门时只是个小沙弥,但转投道门以后,那顿时就迎来了人生的发展高峰期。由于受到当今官家的宠信,此时的林灵素可算是道门第一人,风头一时无两。若只是如此佛门倒还不会派人前来挑战,关键是林灵素并非大度之人,在混得风生水起以后,想到当年在佛门受的罪,林灵素顿时摇身一变成了大宋的反佛圣斗士,一心想要将佛门搞臭整垮。在这种危急关头,佛门也就不得不应战了。 高僧道坚此番带来二十名身怀绝技的胡僧,为的就是借助皇长子赵桓的引荐在官家面前斗法击败林灵素,可又担心林灵素暗中派人使坏,这才又让金台率领少林寺的武僧出面沿途保护。 对于这种教派之争,张宝是不愿意参与进去的。而且说心里话,张宝对于那些不事生产,只要念几句阿弥陀佛就能吃的肥头大耳的和尚实在是好感缺缺。若不是金台还有一个师祖的身份,张宝说不定就不会让这位得道高僧进门。相比起佛教,张宝对本土教派道教还有那么一点好感,至少道门中的那些炼丹士,还可以算是有点用处。 赵桓如何给他老子赵佶添堵这事张宝并不关心,无所事事也不是张宝的习惯,既然官职的任命一直不下来,张宝索性也就不等了。爱给不给,反正老子该忙的还是要去忙,没工夫总是待在汴梁虚度光阴。 张宝离开了汴梁,带走了焦挺,回到了梁山,与张宝一同回到梁山的,还有诸多张家的老人,其中就有张宝的结拜五弟狄雷。狄雷是大宋名将狄青之后,但与祖上的美男子狄青相比,狄雷的长相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这小子生得尖嘴猴腮一副雷公相,但别看他长得丑,但力气却惊人的很,擅使一对青铜倭瓜锤,名副其实的一员猛将。 周侗把狄雷交给张宝的时候就告诉过张宝,狄雷的武艺招式已经不需要他教了,剩下的其实就是在实战中不断积累经验,而这师父是教不了的,只能靠狄雷自己去领悟。张宝对于麾下多了一员猛将自是开心,至于实战,将来的机会多得是,先把人留下再说。 狄雷被张宝编入了亲卫之中,同高宠、杨再兴一样,狄雷也成了张宝身边的亲卫将之一,对于张宝的这个安排,周侗自是无话说。而能够待在自家二哥的身边,狄雷对此也很满意。这样一来,张宝身边除了焦挺外,剩余的三个亲卫将都是自家的结义弟兄。 算算时间,杨再兴此时应该已经带着新婚妻子花姿出发前往耽罗岛拜见杨再兴的父亲,而高宠也正在梁山准备自己的婚姻大事,张宝带着狄雷此番前去梁山,除了处理自己的事情外,就是接高宠返回汴梁完婚。 看着焕然一新的梁山,张宝心里自是高兴。自己虽没有一直待在梁山,但有许贯忠这位文武双全的奇才替自己分忧,梁山的发展同样井井有条。袁朗、糜胜已经前往耽罗岛练兵,而除此二人外,杜壆、酆泰、卫鹤这个三人组也适应了梁山这个新家,练兵的事情也开始步入正轨。 一切正在向着良好的方向发展,而最让张宝感到惊喜的,还是人在阮小七那里静养的王进亲手所写的书信。先前张宝并没有对王进挟恩图报,王进估计也正处于矛盾当中,但随着王老太太出现在王进的面前,王进的心思似乎终于定下了。他给张宝所写的书信,一方面感谢张宝的出手搭救,另一方面则是向张宝推荐了落草少华山的史进。 要说起史进,跟张宝也有一面之缘,而且一见如故,当初若不是史进挂念师父王进的下落,张宝说不准就开口邀请史进“加盟”了,但现在,有了王进的书信,张宝相信那条九纹龙这回是没跑了。而更让张宝感到高兴的,便是会随同九纹龙一同到来的神机军师朱武。 少华山四条好汉,陈达、杨春不过是员战将,论武艺不如史进,顶多也就只能担当史进的副手。但神机军师朱武就不同了,这是个擅于明哲保身之人,水浒里梁山好汉死的死,逃的逃,能得善终的没有几个,而朱武就是其中一个。至于朱武的个人能力,张宝认为或许要比那位号称智多星的吴用还要强。智多星吴用除了害人拿手外,真正在对外作战时好像也没派上过什么用场,反倒是朱武,在梁山分兵归到卢俊义麾下以后,倒是有不少出彩的地方。 张宝手底下的武将不少,可能用于出谋划策的军师却不多,朱武的加入,无异于是帮张宝的短板补上了一块,至少也能让许贯忠不必想之前那样辛苦。 “史进那伙人可传来消息说什么时候到?”张宝问许贯忠道。 “东主莫心急,这王教头的书信要送到少华山还需要一些时日,史进一伙即便真的愿意来投,怎么着也要准备一番,以我估计,至少这个月之内是不用指望了。”许贯忠笑着说道。 “说的也是,看来我是真心急了。”张宝也笑着说道。 回到了梁山,就如同是回到了家一般,梁山的建设一直没有停止,数月未回,梁山的变化自然也让张宝产生了好奇。作为张宝亲军的大本营,梁山上的常驻人口已经达到了三万余人,除各营人马外,剩余的则是军属。 如今梁山有卢俊义、孙安、郝思文、林冲、鲁智深、杜壆六营人马,除鲁智深的战营以步兵为主外,其余五营皆是以骑兵为主。每营编制皆为三千。除此之外,还有专门负责护卫张宝安全的亲卫营,焦挺、杨再兴、高宠、狄雷四人皆为主将,每人率领五百人。别看人数要比各营少上一千人,但这两千人却是从六营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单个战斗力要比其他各营的单个战斗力要强上不止一筹。 “东主,等史进带人到了梁山以后,东主打算如何安排?”许贯忠随口问道。 “唔……史进的武艺倒是不赖,不过让他独领一军似乎又有点不够,不如暂且让他独领一军,等王进身体康复以后,再让他们师徒一起前去耽罗岛。” “……东主不打算将王进留在梁山?”许贯忠闻言有些意外的问道。 “贯忠,眼下不过只是权宜之计,等到拿下高丽,咱们大批迁移百姓过去以后,张家军势必要进行一次整合,令出一门还是必须的。王进曾是八十万禁军总教头,等高丽被咱们拿下以后,这新兵营的总教头,非他莫属。” “东主考虑果然长远。” “呵呵……什么长远,我不过是在防患于未燃,若是明知不妥却不去纠正,那就是在纵容。贯忠,史进一伙到了梁山以后还要烦你好生安排。” “东主还要离开梁山?” “当然,我这回来梁山一是来接我兄弟高宠回汴梁完婚,高家虽不大如前,但在汴梁依旧还有几家旧识,这礼数不能缺,其次便是想要问问你的意见,在你看来,我如今该对朝廷摆出一个什么态度才合适?” “贯忠先谢过东主的信任。”许贯忠闻言道了声谢,随后才说道:“东主,此事依贯忠之见,东主过去是个什么态度,以后还是什么态度为好,并不需要有所改变。就比如现在,朝廷拖延派官给东主,那东主大可将此事放下,继续从事商贾一事,顺便游山玩水拜访贤人,说不准就能再捞到几位大能。”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些大能本事是有,可脾气也大,尤其是对大宋心存忠义,想要说服他们替我卖命,谈何容易。” “呵呵……东主何必为此担心?大不了继续交给闻先生来善后嘛。”许贯忠闻言不由笑道。张宝被许贯忠这么一提醒,不由也笑了起来。先前从高丽王都开京得胜而返的时候,耽罗岛的闻焕章曾向张宝推荐了两位旧友,一个是何去非,一个叫杨时,这两位都是大能,但同样也都不受朝廷待见。闻焕章向张宝推荐他二人时,何去非辞官归乡,杨时隐居在家。 想要找到这二人的下落并不能难倒张宝,张家的买卖遍布大宋,这也就意味着张家的耳目遍布了大宋,想要找到这二人的具体下落,并不难。可难的就是如何说服这二人跟张宝走,别看这两老头都是五六十了,但那脾气却倔得很,没有个让他们信服的理由,压根就别想让他们挪窝。 而在这时候,张宝就干了一件不怎么厚道的事,他对何去非、杨时谎称闻焕章病危,想要在离开人世之前见两位老友最后一面。何去非、杨时不知是计,一听老友病危,也就收拾行囊离开了老家。可他们前脚刚走,他们的亲眷就叫张宝派人给绑走了,直到何去非、杨时到了耽罗岛才见到了家人。 被人诳来了耽罗岛,又见到闻焕章精神头不错的站在自己面前,何去非、杨时这两老头当时就气疯了,可他们就算想要找罪魁祸首张宝算账,张宝也不在岛上。有心想要返回大宋,可耽罗岛又不是他们说了算,再加上闻焕章好言相劝,两老头也就不得不在耽罗岛上暂时住了下来。 对于闻焕章的招揽,两老头是嗤之以鼻,可待在岛上无所事事又闲得慌,两老头便接手了教书育人的事情。不过对于把他们骗到这里来的张宝,两老头一直心气不顺,一提起来就脸色难看。 张宝当然知道何去非、杨时这两老头对自己不满,自己要是此时去了耽罗岛,保不齐这两老头会跟自己玩命,而自己对这两老头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好在征讨高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等得两老头气顺了,认命了,张宝再露面也不迟。 今日听许贯忠提起此事,张宝不由问道:“怎么?闻先生已经说服那两老头了?” “呵呵……怎么可能?何先生跟杨先生要是那么好说服,东主当初又何必干出掳人的事情。”许贯忠摇头笑道:“不过两位老先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一提起你就咬牙切齿了,闻先生说这是好现象。” “……闻先生没怪罪我吧?”张宝又问道。 “这个就不好说了,东主,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许贯忠好心提醒道。 “……准备什么?我就不信仨老头能把我吃喽。”张宝嘴硬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人不找事事找人 张宝不是善男信女!做事为达目的难免就会有些不择手段。像何去非、杨时这样的事情,张宝所采取的不过是最有效的手段而已。两老头虽对大宋朝堂感到不满,对当今官家赵佶感到失望,但也不会“自暴自弃”的甘愿选择与张宝这样的“贼人”为伍。 若是张宝客客气气的登门去请,两老头就算不报官,也不会给张宝任何好脸色,至于张宝的邀请,他们更是会直接断然拒绝。而张宝预料到了这一点,自然也就不会去做那种无用功,管你干不干,先把你骗过来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耽罗岛与大宋有大海相隔,两老头只要上了岛,那就跟上了贼船没什么区别。想要回大宋没别想,大不了张宝就当养两个闲人,反正张家不缺那两口吃的。这就跟熬鹰是一个道理,先别管有用没用,先限制你的自由,贴上自家的标签,至于能不能收服,那是以后的事情。 这法子虽说有些下作,但不可否认,效果的确简单有效。何、杨两老头虽很愤慨张宝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将其诳来,但正应了那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闲不住的两老头虽对张宝颇多怨言,但好歹如今开始在耽罗岛教书育人,不再整天闹着要返回大宋了。 两老头的学问那是不需要张宝担心的,何去非是个武博士,虽未亲身经历过大战,但对于战争有着独到的见解,而杨时更是学问大家。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二人皆是品德出众的智者,由他们教导出来的弟子,出现品德败坏之人的几率要低的多。 通过闻焕章之口,何去非、杨时自是也知道了张宝这个胆大包天之人如同天方夜谭般的大计划。 人常说,人的年纪一大就变得胆小。其实并非是人的胆子变小了,而是所要考虑的事情多了,自不会跟年轻人一样单凭满腔热血鲁莽向前冲。 何去非、杨时是经久宦海的老江湖,看待张宝有意海外称王一事自也和别人不同。在年轻人眼里,张宝此举那就是大逆不道,该千刀万剐,诛灭九族。而何去非、杨时却能在这件事里发现一些被人忽略的东西。 首先张宝并未与大宋为敌,也就是说张宝并不打算造大宋的反,否则以张家如今的财力,早就可以拉起大旗割据一方与朝廷抗衡。但张宝并未那样做,你可以解释成张宝深谋远虑有自知之明,也可以看做是张宝不想跟本族自相残杀。 其次便是张宝将目标定在高丽的高明,大宋与高丽并不接壤,虽然高丽是个穷地方,跟大宋的富庶没法比,但只要好好经营,将来也能不愁吃喝。而更关键的是,高丽深受汉文化的影响,汉人与当地人的交流并没有太大问题,假以时日,高丽的原住民就会被同化成华夏一族内的新成员。 再次还是张宝这人的隐忍叫何去非、杨时暗自心惊。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二人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在旁人眼里会成为官场新秀的张宝竟然会瞒着所有人在海外创下这片基业。而在惊叹张宝“老成持重”的同时,两老头也对满朝堂都是有眼无珠之辈感到悲哀。 无论是何去非还是杨时,二人如今都是已经黄土埋过腰的年纪,也没多少年可活了,相对的,二人看待事物的看法也就与过去有所不同。对于江山是谁家的,二人其实并不十分看重,所在意的,更多是百姓能否安居乐业。 像张宝这种“大奸大恶”之人,在何去非、杨时眼中却并不算是十恶不赦。至少耽罗岛上能够安居乐业的十万百姓对张宝感恩戴德。而等到拿下了高丽,那至少又可以有百多万大宋百姓可以摆脱大宋的“暴政”,得到喘息的机会。 两老人一不为荣华富贵,二不为后代子孙,单只是为大宋百姓才动了助张宝一臂之力的念头。当然想要两老头出山也不是没有条件的,拿下高丽只是第一步,两老头还希望张宝能够赌咒发誓,将来不会轻启战端,侵攻故国。 对于两老头的要求,张宝当然满口答应。何去非、杨时虽都是智者,可他们并不熟悉历史,而张宝则不同,他很清楚再过上几年,金兵就会南下,而那时,就是大宋的浩劫。估计到时就不是自己要不要发兵的问题了,而是两老头强烈要求自己出兵拯救大宋的问题。 见到张宝满口答应,负责传话的许贯忠自是心里暗松了口气。闻焕章的要求他总算是办成了,虽然并不清楚张宝为何会答应的如此痛快,但至少自己是完成任务了。 “东主,在想什么呢?”见张宝若有所思的模样,许贯忠出言问道。 “贯忠,你说咱大宋应该还有不少身具才干但却受人排挤的能人吧?” “……你又想干嘛?”许贯忠闻言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就听张宝继续道:“既然他们被人嫌弃受人排挤,那我们何不想办法将他们招揽过来。” “招揽?……你不会是想要像对待何、杨两位老先生那样如法炮制吧?”许贯忠试探的问道。 张宝闻言一拍许贯忠的肩膀,笑着说道:“啧啧……贯忠,你真是我的知己啊,那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别,这事东主还是找别人吧。”许贯忠赶忙拒绝道。 “一事不烦二主,贯忠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会让时迁负责协助你的。记住,咱们要绑就绑那种愿意为民做主的,忠不忠于大宋不要紧,反正到了耽罗岛,他们就是笼中鸟,想跑也跑不了。” “东主,咱们难道就真的那么缺人吗?以至于让你不择手段?”许贯忠苦笑着说问道。 “贯忠,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说闻先生那里一直都在培养下级官吏,但能够有能力担当太守一职的没有几个。高丽虽不大,但仅靠现有的人手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而且高丽又并非是你我的终点,提前做好人才的储备,有利而无害。” 被张宝这么一说,许贯忠顿时想起了张宝的远大抱负,海外称王并非张宝的最终目标,收回汉家故地,才是张宝做此大事的动力。而且仅靠高丽一地如何与大宋分庭抗礼?唯有收复了汉家故地,才能有与大宋平起平坐的底气。 许贯忠是聪明人,自然清楚仁义道德不过是嘴上说说,用来糊弄人的言词,真正想让人正视,唯有自身的实力不容人小觑才行。否则,谁会搭理你。高丽只是张宝用以开创基业的出发地,只有等到收回了幽云十六州,大宋才不敢对张宝生出非分之想。 这样一想,许贯忠觉得眼下张家麾下的那些文人的确有点不够用了,玩转高丽那是没问题,但想要再进一步,的确有些捉襟见肘。 “东主果然深谋远虑。”许贯忠佩服的说道。 “啊?呵呵,你知道就好。”张宝闻言一愣,不过随即便呵呵笑道。 大宋重文轻武,张宝自是不希望将来自己也要面临这个问题。只不过眼下这天下姓赵,张宝就算大肆招揽读书人也不会有几个人买账,倒不如自己花钱培养。但自己花钱培养的终归是有限,而且张宝更注重下层的建设。 张家这些年培养了不少人,但大多数都被张宝安排在了基层,无论是从军还是从政的人,都对张宝忠心耿耿,而这也就保证了张宝在张家势力集团内的绝对话语权。哪怕将来真的出现有意背叛张宝的人,那人也休想调动手下的人掉头来对付张宝。 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燃。张宝不喜欢在事情发生不可挽回的局面时才去后悔当初。他习惯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那样即便将来真的遇上了糟心的事,他也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张宝是主,许贯忠是臣,张宝让许贯忠干得事情又并非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许贯忠虽不太愿意,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毕竟具体操作还是时迁、秦羽那帮神出鬼没的家伙负责,许贯忠要做的一是挑选合适的目标,二便是妥善照顾那些被看中的人,送他们去耽罗岛接受闻、何、杨三位老先生的“再教育”。 “东主,有件事我差点忘记跟你说了。”许贯忠像是刚刚才想起,对张宝说道。 “什么事?” “东主先前不是让我派人注意大名府的生辰纲吗?这事已经有结果了。” “哦,怎么样?那杨志是不是先悲后喜,绝处逢生?”张宝感兴趣的问道。 “可不是嘛,那杨志带人路过黄泥岗的时候中了晁盖那伙人的圈套。本以为丢了押送的生辰纲,却不想生辰纲最后又失而复得,让他能够向梁世杰交差,你当时是没看到他那副样子,真是恨不得欢天喜地。”许贯忠说着说着面露鄙夷的神色,张宝见状摇头道:“那杨志命苦,没赶上好时候,你就不要鄙视他了。说说晁盖那伙人,他们发现费大力气弄到手的生辰纲是假的以后是何反应?” “还能是什么反应?自然是暴跳如雷。不过那晁盖还真是个讲义气的,虽然没有劫到生辰纲,但也没让手底下那帮人白忙一场,自掏腰包分给手底下那些人一笔钱财。只是他手底下有一人坏了事,走漏了消息,结果引来了官府的注意。”许贯忠说到这不由摇了摇头。 “……那晁盖一伙如今在哪里?” “先前被官府派人锁拿的时候晁盖一伙曾经躲到咱们水军在石碣村的水寨,也曾打退了官军的一次清剿。不过那水寨并非易守难攻之地,晁盖那伙人在击退官军不久便选择了离开,据说是逃去了青州,但具体位置暂时还不清楚。” “青州?青州有名的山头除了二龙山外,还有清风山、桃花山跟白虎山,不过这三座山头都是有主的,不知道晁盖那伙人去了会选择投奔那座山头?”张宝闻言说道。 “东主,你说万一晁盖那伙人去投二龙山怎么办?”许贯忠问道。 “唔……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二龙山对外也是个强盗窝,晁盖那伙人倒是有可能会去。对了,郓城县的宋江最近有什么动静?” “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市恩沽义,结交江湖好汉。东主,那宋江不过是郓城县内一押司,值得你去关注?”许贯忠不解的问道。 “呵呵……贯忠,莫要小瞧了那宋江。你想想这世上什么人最可怕?” “唔……小人?” “小人的确令人厌恶,但比小人更可怕的,便是伪君子,打着大义的名分,却干着龌龊的勾当。” “……难道那宋江就是那类人?” “此时不显,不过是时机未到。待到日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何要‘关心’他了。对了,官府要捉拿晁盖等人的时候,那宋江有没有去通风报信?” “东主怎么知道?” “猜的。这么说他果真去了?” “的确去了,若不是他通风报信,晁盖一伙人说不定已经落网了。” “呵呵……看来有些事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得了的。贯忠,回头飞鸽传书邓元觉,告诉他不得收留晁盖一伙,我不希望将来因为一粒老鼠屎而坏了我一锅好粥。” “明白,我回头就写。” “别回头,现在就写。” …… 沧州盐山 许贯忠的情报还是晚了一些,晁盖一伙如今早已离开了青州,北上到了沧州。自打事发以后,晁盖等人便知道这郓城县是待不下去了,众人投奔哪里也就成了当务之急。梁山原本倒是个好去处,但被张家水军占了以后,便不再是首选。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杜迁、宋万提议众人不如北上投奔河北沧州的小旋风柴进,即便柴进不肯收留,也能获得一笔钱粮在沧州境内找一山头立足。晁盖等人左思右想,便同意了杜迁、宋万二人的提议。 一伙人好不容易到了柴大官人的庄子,而柴大官人果然名不虚传,在知道晁盖等人的来意以后慷慨解囊,资助晁盖等人在盐山落草。正所谓山高皇帝远,生辰纲没有丢失,大名府的梁中书便没有再深究此事,晁盖等人也就此得以安稳,而在安稳下来以后,晁盖不由就想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惜犯险冒死通知自己的宋江宋公明。 第一百七十章 访贤拉人 张宝在梁山一待就是两个月,大宋的官职就那么多,可等待分配的人却是那些官职的数倍,张宝不主动去争取,正好合了视他为敌的高俅等人的心意。张宝也乐得清闲,本就不是一路人,没必要非往一块凑。 与其非要吃饱了撑的跑去跟一帮没几年活头的人争长短,倒不如用这些时间去结交一些江湖好汉,寻访一些当世隐贤,至少这些人对张宝更有用处。似高俅、蔡京这些人,别看此时风光,但他们所依仗的皆是来自官家的宠信,可等金兵一南下,赵佶被吓得让位,这些人的末日也就到了。在张宝眼里,高俅、蔡京之流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年蹦头了,与他们相安无事即可,不值当在这些人身上浪费精力。 而高俅、蔡京等人见张宝如此“识相”,退避梁山不敢回汴梁,也就暂时放过了张宝这个“隐患”,掉头又跟同僚为了官家眼前第一红人的位置相互掐了起来。要说奸贼那也是在不断更新换代的,究其原因还是官家赵佶的喜新厌旧。 赵佶刚刚成为大宋天子的时候,身边的近臣似高俅、童贯、蔡京之流还羽翼未丰,赵佶所宠信的是杨戬那一辈的老人,等到高俅、蔡京等人得到提拔站立庙堂后,当红奸贼的称号也就转移到了高俅等人的头上,而杨戬不甘寂寞,就推出了梁师成与高俅等人争宠,梁师成独木难支,便拉拢了蔡攸,推荐了王黼……现如今在官家赵佶面前最得宠的便是蔡攸、王黼以及二人合力推荐的李邦彦。其余像高俅、梁师成、蔡京、童贯等人都身居要职,自然不能时刻陪伴在赵佶左右。 要说蔡攸也是个奇葩,他是蔡京的长子,但却跟他老子不是一条心。为了取悦赵佶成功上位,蔡攸也是挖空了心思。先是送上了自己的老婆,之后更是贡献了自己的菊花。权力是罪恶的温床!当今官家赵佶女人玩腻了,就想换换口,这家伙男女通吃,像现在的蔡攸、王黼、李邦彦三人,那都是跟赵佶有一腿的人。 张宝没兴趣去纠正赵佶的个人爱好,但也不想成为赵佶下一个目标,敬而远之便是最好的处理方法。留在梁山的这两个月,张宝同样也没有闲着,作为张家集团的最高领导人,下基层那是必须的,收拢人心也是必要的,总不能让人哭了半天还不知道坟头在哪。张宝必须让手下的兵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卖命,谁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穷苦人大多都是朴实而又现实的,他们不大懂什么国家大义,但他们懂什么叫知恩图报。他们不在乎国家利益的得失,只在乎自家是否有过夜的余粮。庙堂距离他们太过遥远,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会对谁忠诚,这不是文人喊几句口号就能轻易扭转。 张宝喜欢跟普通老百姓打交道,因为他们“最实际”也“最容易收买”,而且一旦“收买成功”,就不容易“叛变投敌”。相比起那些念过书的文人,要好打交道的多。大宋朝廷争取到了读书人的支持,掌握了话语权。那张宝只好把目标放到那些普通老百姓的身上,在获得他们的拥护以后同样也就有了跟朝廷叫板的底气。而且相比起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普通老百姓要好打交道的多。 得民心者,得天下。读书人通过掌握的话语权催动民心的走向,而老百姓则通过实际行动来决定民心究竟归谁。后世常有人说要穿越就去大宋,那是文人的天堂。但相对的,文人的天堂却是武人的地狱,老百姓的地狱。 大宋重文轻武,靠着几篇锦绣文章便可以登堂入室,前程似锦,有如此捷径走上人生的巅峰,谁又会费劲去练武,更何况练到最后还是矮人一头。文人贪图享乐,武人一心钻营,长此以来,国还能想国吗?而且不管是文武,享乐就要花钱,而这钱财不会从天而降,搜刮百姓也就成了文武官员敛财的主要手段。 大宋表面看上去繁荣,但在繁荣的背后,却是无数家破人亡的普通百姓人家。金兵南下,将北宋皇室几乎一网打尽,这的确是所有汉人的耻辱,但深想一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报应。若是宋徽宗赵佶能够励精图治,又何来那场劫难? 大宋并非没有名将,只不过名将的下场都不太好,狄青战场上叫敌人威风丧胆,而在回到大宋以后,却落了个惊惧而死的结局。杨令公为国捐躯,但现如今朝堂上哪里还能够看到杨家人的身影,仅有一个杨温挂着一个节度使的名头在充门面。而像杨志这样的嫡系子孙,竟然沦落到需要卖祖产去行贿的地步。东京汴梁的杨家天波府,如今已经变成了张家的产业,而张宝转手又将天波府送给了杨再兴。这也算是平息了杨再兴这些年对杨家的怨气,杨家自己都自顾不暇,又何来的精力照顾族人。 张宝不喜欢大宋,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去秦末或是汉末,至少在那个时代不似宋时那样脂粉气太浓。可惜张宝没得选,既来之,则安之,为了不被那股充斥着大宋的颓废之气污染,张宝只有自己去打造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开弓没有回头箭!张宝从未想过要做个大宋的“顺民”,更没打算跟大宋那帮贪图享乐的文人同流合污。像大宋的文人,最爱去的地方便是青楼妓馆,而张宝却从来未去过。在大宋,一般家境殷实的人家都会在家里豢养歌姬舞女,而张家也从来不养。在外人眼中,张宝过得如同一个苦行僧,可了解内情的人却知道张宝只不过是把钱花在了刀刃上而已。 要说以张宝如今的条件,想要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无非就是一个钱字,可张宝偏偏不讲究这些,成了读书人中的另类。当然也正是因为成了另类,才让张宝没了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既然不是朋友,那自然没有必要凡事都想着你,张宝也就此在大宋文人界销声匿迹,无人提及。而这也是张宝想要达到的目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些指望着得到朝廷重用从而过上享乐奢靡生活的文人,又岂是张宝想要结交的对象。 只有那些心里装着百姓,愿意为百姓的利益考虑的读书人,才是张宝的目标。在梁山的两个月里,除了下基层笼络人心外,张宝其余的时间就用来挑选大宋遍及各州郡县的下级官吏。做什么?有何去非、杨时前车之鉴,再干两票又何妨?下级官吏好啊,方便动手不说,掳走了还不容易引起朝廷的重视。这么好的买卖平时上哪找去? 而被张宝看上的第一个“幸运儿”,就是大名府治下南乐县县丞仇悆。要说这仇悆也是倒霉,张宝身边的军师许贯忠是大名府人氏,既然张宝打算从大宋的下级官吏中挑选一些可用之人,许贯忠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大名府南乐县的仇县丞。 要是大宋的县丞可不好当,上要与县令争权,下又跟主薄的职能有所重叠,只因县丞这个官职是朝廷放在各地方的一只眼睛,所以大多数时候县令都会勾结主薄一起架空县丞这个朝廷指派过来监视自己的官员。 仇县丞的日子过得不怎么顺心,他不仅摊上了一个小心眼的上司,自身又性情耿直,以至于整个县衙里就没有愿意跟他亲近的人。仇悆对此虽然心里郁闷,但本职工作还是尽心尽力。在南乐县,仇悆是最不受同僚待见的人,同时也是最忙碌的一个人。不管什么脏活累活,县令大人首先想到的便是仇悆,没有第二人选。就比如现在,南乐县打算召集一批河工拓宽一下河道,身为县丞的仇悆也就成了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 为了准时完成工期,仇悆跑上跑下,奔波忙碌,如今总算是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坐在河堤旁,眼望着正在忙碌中的河工,仇悆的眼睛忽然有点发酸。倒不是他忽然多愁善感同情起那些河工,而是想到了自己当前的处境,触景生情罢了。 要说仇悆的学识跟个人能力,当县令那是绰绰有余,就算是当个知府,那也能够游刃有余。可偏偏他是仕途不顺,当年因为无钱上下打点,以至于只得了一个南乐县县丞的官职。到任之后偏又碰到了一个嫉贤妒能的县令,事是他仇悆干,功却是县令领。在南乐县,最受百姓拥戴的官员就是仇悆,可哪又有什么用?顶头上司不肯在功劳簿上给仇悆记上一笔,仇悆就不可能得到来自朝廷的赏识,或许可以说朝廷可能压根就不知道南乐县有仇悆这号人物。 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却就是这么一个结果,这难免让仇悆对朝廷有些心灰意冷。他是县丞,可那又如何?如今朝廷奸臣横行,南乐县令肯花钱,将上面的人喂得饱饱的,那些朝廷大佬又岂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仇悆去砍自家的“摇钱树”。 “唉~”想到仕途无望,朝堂乌烟瘴气,仇悆忍不住轻叹一声。这时就听身后有人出声问道:“嗨,年纪轻轻叹什么气?” 仇悆回头一看,就见一年纪与他相仿的年轻人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自己,便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小可张宝,汴梁人氏,此番意欲南乐县游玩一番,不知阁下是?”张宝闻言答道。 “本官南乐县丞仇悆,你即打算去南乐,只需沿此路而行便可抵达。” 张宝当然不是奔着南乐县来的,他来南乐就是为了眼前的仇悆。倒不是张宝准备亲自动手干上一票,而是对仇悆这个性格倔强的南乐县丞有兴趣。要说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仇悆当了两年多的县丞,要换别人不是受不了请调他处就是选择跟上司同流合污,唯独仇悆一直保持着原有的风骨,成了他上司的眼中钉,与大名府的牌军索超并称大名府文武双傻。 索超傻是天生的,仇悆傻却是自愿的。不过张宝对于仇悆的傻很欣赏,做官做人,要的就是能够坚持原则,谨守做人的底线。似那种见风使舵之辈,张宝看不上眼。 既然跟此行要见的正主搭上了话,那张宝自然也就不着急去南乐县了。索性便坐到仇悆的身边跟仇悆攀谈起来,张宝一身读书人装扮,这让仇悆不禁生出一种亲切感,但在交谈了几句过后,仇悆才发现跟自己说话的眼前这位来头不小,而且活得也远比自己要自在的多。朝廷委派的官不合心意便辞官不做游山玩水,真是好心态。 “没想到竟然是张兄,小弟有眼无珠,方才怠慢了。”仇悆对张宝客气道。 “哎~仇悆兄弟这话就言重了,我是家有余资,这才无官一身轻,不像你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唉~好官又有何用?” “仇悆兄弟,难道做个好官不好?” “好是好,就是有点累,心累。” “这样啊,要不然你干脆辞官来帮我做事算了。我保证给你的月俸要比你当县丞要高得多。”张宝笑着说道。 “……张兄莫说笑,小弟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报效朝廷……” “呵呵……可惜朝廷未必知道哦。”张宝接口说道,堵得仇悆心里好不难受,郁闷的看着张宝。张宝见状赶忙补救道:“兄弟莫怪,为兄是跟你开玩笑呢。” “唉,说是玩笑,可这又何尝不是实情呢。”仇悆叹气道。 “……兄弟,你别整的跟个怨妇似的好不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朝廷不稀罕你我,老子还不稀罕朝廷呢。” “嘘~张兄慎言。”仇悆赶忙阻拦道。 “慎言个屁!讲个实话都不行?”张宝推开仇悆伸过来的手,没好气的说道。 “唉~只盼着官家能有一日幡然悔悟。”仇悆又叹了口气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识时务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仇悆这回就遇到了“知己”,虽说跟张宝初次见面,但仇悆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张宝上辈子就是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对待那些怀才不遇而情绪低落之人该用什么态度,说话用什么语气,张宝的心里门清。仇悆虽身具才干,但遇上张宝这种职场上的老麻雀,还是中了招。 好在张宝对仇悆并无恶意,通过与仇悆的交谈,张宝也察觉到仇悆心底对朝廷用人不当的一丝怨气。怕就怕仇悆是个对大宋死心塌地的死忠,只要心里有怨气,那就有可趁之机。仔细想想这也不能怪仇悆“不忠”,试想把一个自认有大才干的人不管不问的丢在一旁,那人任劳任怨的干了数年却依旧无人问津,换谁心里都会产生怨念。 仇悆出身书香门第,良好的家庭教育虽不会让仇悆轻易生出造反的念头,但仇悆做官一为百姓谋福,二为光耀门楣,三才是为朝廷尽忠。只要不是把朝廷摆在心头的第一位,那等到时机合适,给他个台阶,他还是会半推半就的就范的。 读书人的心眼多,看待事物也与旁人不同,就比如王朝更迭,在这别人眼里那是大逆不道,可在读书人的眼里,这不过是一种历史规律。正所谓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谁做皇帝对读书人来讲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新皇帝要保证读书人的权益,只要有这个保障,读书人一般不管这天下姓什么。 就比如大宋,宋太祖通过兵变夺了旧主的天下,这事说出去光彩吗?可读书人反对过吗?宋太祖通过与士人共治天下的承诺收买了读书人的心,让读书人对这场犯上作乱,以奴欺主的事情视而不见。柴家能够得到大宋朝廷的容忍,这何尝又不是天下读书人一块共有的遮羞布,用以掩饰他们不忠不义的小人行径。 读书人清高,那不过是表面,真正清高的其实没几个,而那些真正清高的读书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不过读书人掌握着话语权,怎么说都是他负责书写,而读书人手中的那支笔,想要混淆视听,颠倒黑白,轻而易举。 张宝佩服那些有骨气的读书人,但大多数读书人,其实都是没什么风骨的。可叫人难过的是,唯有在历经磨难的时候,有风骨的读书人才会显现出来,平日里却都是那些没风骨的混得风生水起。 远的不说,单说不久的将来,若是张宝不插手的话,金兵南下之时,大宋朝廷就会立马分辨出谁忠谁奸。历朝历代都会出现奸臣,但像北宋末年出现的那么多,还是首例。无论哪朝哪代,恐怕都没有为了讨好外敌而把自家的皇室捆束之后一股脑送出城的吧?但北宋的大臣们做到了。南下的金兵可以取得空前的大胜,其中大部分功劳其实要归北宋的那帮贪生怕死的官员。 这些人畏敌如虎,但对自己人却又如狼似虎。金兵围城时,汴梁有义士李宝率领众徒袭杀落单的金兵,可结果金兵还没动手,北宋的那帮官员就跟被抛了祖坟似的把李宝及其一众徒弟砍了头。 这是悲哀啊,民族的悲哀。 张宝瞧不起北宋那帮外斗外行,内斗内行的官员,更不屑与那些对待外敌奴颜婢膝,对待自己人又凶狠恶煞的家伙们为伍。要说朝堂上没有能人那是不可能的,但那些能人却都被一帮小人压制,当今官家为了自己过得顺心自在而大肆提拔顺着他的人,这也就导致满朝堂的主要位置都被小人把持,那些有本事有抱负的不是被排挤到一边便是心灰意冷辞官归隐。比如此时正在耽罗岛发挥余热的何去非跟杨时,若不是对大宋朝廷失望透顶,他们又怎么会放弃自己坚持了半生的原则,帮着张宝这个“乱臣贼子”做事。 背叛与代价是成正比的,不背叛,只是因为代价不够。当然仇悆是张宝看中的人,不管仇悆个人是怎么想的,张宝已经决定要把仇悆拉上自己的“贼船”。像仇悆这种官场里的“讨人嫌”,不管是突然没了音讯还是“因公殉职”,他的上司所要的只是一个说法,是不是真的其实并不重要。仇悆是南乐县的县丞,因为被县令不喜,县衙里自然也就没什么朋友。他的“落水而亡”,在南乐县县衙内不过只是掀起了一朵小浪花,一个不大的浪头过去,也就没人提起了。 而仇悆此时,当然不是真的被张宝给扔进了河里,而是乘坐着一艘客船真正前往梁山的路上。 “张宝,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待我?”船舱中,仇悆怒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张宝,怒声问道。要不是此时被绑在椅子上,即便明知打不过,仇悆也恨不得在张宝那张可恶的脸上来上一拳。 “别那么激动,那个破县丞有什么好当的?辛辛苦苦做事,到头来还落不到一声好。我是不忍看你继续在南乐县浪费时间,这才有意招揽你为我做事。” “……这就是你招人的手段?”仇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绳索,讥讽张宝道。张宝不以为意,依旧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怕你寻死觅活的闹腾嘛。” “……我没有那么小家子气,给我松绑。” “别急,别急,松绑是肯定的,但你要先把这个签了,等签完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张宝笑眯眯的拿出一纸契约对仇悆道。 “你,你无耻。” “瞧见我这满口好牙了吗?”张宝闻言冲仇悆一龇牙道。 “……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我不签。” “呵呵……这可由不得你。”张宝是牛不喝水强按头,仇悆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张宝却是习武多年,虽然不能跟卢俊义、林冲那种顶尖的高手相提并论,但对付仇悆这样的文弱书生,一只手就够了。 仇悆嘴上喊着不签,也进行了反抗,可最后还是被张宝攥着指头在“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办完了正事的张宝心情不错,乐呵呵的吩咐焦挺替仇悆松绑,自己这将刚到手的“卖身契”给收好。 “……你打算安排我做什么?”仇悆见木已成舟,想要抢回自己方才被迫按下手印的“卖身契”几乎就是不可能,只得认命的问道。 “哦,你先委屈一下,继续做一阵子县丞,等过上几年,我就提拔你做知府。”张宝随口答道。只是仇悆却不相信,在他看来,张家以商贾起家,让他做的估计也就是管事一职,而他想要脱身拿回“卖身契”,只有先取得张宝的信任才行。但张宝一开口就是让自己继续做县丞,还承诺过几年提拔自己当知府,他以为他是谁?朝廷的吏部是他说了算吗? “你张家什么时候负责朝廷的派官了?”仇悆好笑的问张宝道。 “哦,怪我没说清楚。安排你做的这个县丞可不是大宋的县丞,而是我张家的县丞。想必你也知道,我张家自从得了当今官家的允许自建水军以后,在海外就多有基业,其中距离高丽甚近的耽罗岛上更是已经有了十万移民。想要照顾好这些百姓,就需要合格的官吏,而你仇悆,我个人觉得挺合适。” “你,你不是在跟我说笑吧?”仇悆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宝问道。这事搁谁都不会轻易相信,仇悆自然也不会例外。 “呵呵……我蒙你干嘛?你不要担心管不好这十万百姓,早在你之前,我就已经安排人在岛上把官府的架子搭了起来。对了,听说你最敬重的大儒便是那位程门立雪的龟山先生,等你到了耽罗岛以后就会见到他老人家。” 见张宝神情不似说笑,仇悆不由信了五分,试探的问道:“那朝廷知道此事吗?” “当然是不知道。官家要的是我张家每年孝敬的三百万贯分红,至于我张家在大宋以外干什么,他才不关心呢。” “……那你是想要造反?”仇悆皱眉问道。 “瞎说,我对推翻赵宋这事没什么兴趣。” “那你为何又要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仇悆兄弟,你觉得当今的朝堂是你心目中理想的朝堂吗?”张宝反问仇悆道。这一问顿时把仇悆问住了,当今的朝堂小人当道,但凡是有点良心,几乎都选择了归隐,仅剩的几位所谓的“忠臣”,也不过是撑门面的棋子。要说不是,仇悆觉得不妥,可要说是,仇悆又觉得有点亏心。 “仇悆兄弟,我张宝虽不敢自称君子,但也不愿与那些小人同流合污。可问题是我这个人又不想就此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所以啊,我打算亲手建立一个我心目中的国家,一个官员廉洁奉公,百姓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不知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能说不吗?” “不能。”张宝回答的十分干脆。 “那你又何必问我?” “随口一问,不要介意。你不用担心家人的安危,我已经命人去接,等咱们到了梁山,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家人团聚。”张宝笑着说道。 “……龟山先生也是这么被你请去的吧?” “哎呀,兄弟你果然聪明。” “……”看着张宝那张笑脸,仇悆就有揍上一拳的冲动,但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仇悆索性避开这个话题,问张宝道:“那在耽罗岛建国便是你的打算?” “那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我准备对高丽动手?” “哼,痴心妄想。那高丽虽不能与我大宋国立相比,但好歹也立国近两百年,又岂是你一家可以对付。”仇悆闻言面露嘲笑的对张宝道。 “对啊,我也知道高丽不好对付,正面扛有些困难,所以在去年秋收过后带着人去了一趟高丽,攻破了高丽的开京,抓走了高丽王王俣,现如今的高丽分成了三家,正内斗的热闹呢。等过上个几年,他们相互斗得没力气,到那时我们再动手也就容易得多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仇悆吃惊的盯着张宝问道。高丽在大宋建立之前就存在,距今也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而作为高丽的都城开京,又岂是能被外人轻易攻破的。遥想当年高丽还是大宋藩属国时,由契丹人建立的辽国曾经大举进攻过高丽,但面对几十万辽人的兵临城下,高丽人守住了开京,硬是坚持到辽人粮尽不得不退兵。 “我就知道你不信,不过等你去了耽罗岛,见到了那王俣,你就不得不信了。我跟你说,我不仅把王俣给抓回来关在了耽罗岛,我还把高丽的国库给搬空了,钱粮缴获无数……我还把高丽的朝中重臣一网打尽,把他们的家给抄了一遍,收获颇丰……” “你,你没事吧?”仇悆担心的看着张宝问道。 “……”张宝没好气的白了仇悆一眼,“我知道我现在说啥你也不信,但等你亲眼见到我说的那些以后,你就是不信也得信了。”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拿下高丽以后,你打算如何治理高丽?”仇悆也不跟张宝争辩,问起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 “当然是先移民喽。大宋别看表面繁华,但失去土地的百姓多达百万之众,而我要做的,就是把在大宋没有土地或是生活困苦的百姓安排到高丽去。一来可以增加我们以后的税收,保证我们有个稳定的财源、兵源;二来便是保证我汉人在高丽的人口比例占多数,防止数代之后高丽还是高丽,我汉人只是此地的一个过客。” “……你还真是够深谋远虑的啊。”虽然心里有些不愿,但仇悆又不得不承认,若是张宝真的能够坚持办成此事,那高丽迟早会成为又一块汉家之地。 “多谢兄弟夸奖,我做的还远远不够。”张宝一脸谦虚的答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损招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这东西向来便是最叫人难以捉摸的。仇悆当面像是被张宝说服,打算跟着张宝实现自己的抱负,可一转脸他就想要跑路。好在张宝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身居王霸之气,只要稍微抖上一抖就能让人纳头就拜。 仇悆的逃跑最终以失败告终。他也是昏头了,以为会两下狗刨就能跳水逃走,可他哪里知道,张宝所乘坐船是属于张家的私船,船上的水手那都是从水军中精挑细选出来,此番由于张宝这位家主的缘故,驻守梁山的水军统领之一成贵更是亲自带队。 想从这位眼皮底下逃走,仇悆是痴心妄想。喝了一肚子水的仇悆被扔到了甲板上,一旁的张宝看了不禁摇头,蹲下身拍拍正不断从嘴里往外冒水的仇悆,语重心长的劝道:“兄弟啊,上了哥哥的贼船,轻易是下不去的。你就别折腾了,折腾到最后也是白费工夫。” “我仇家虽不是高门显宦,但也绝不与你这乱臣贼子为伍。呕~”仇悆抽空说了一句,随即又吐出一大口河水。 “啧啧,可惜你这一腔忠心除了我知道外,别人都不知道哦。”张宝一脸遗憾的对仇悆道。 “哼,天知地知,人神共见。”仇悆嘴硬道。 “好,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不服输的劲头。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张宝闻言夸道。要说一点都不恼火,那也是不现实,张宝自问对仇悆推心置腹,可这仇悆竟然跟自己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换谁遇到这事心里都不会舒服。 “哼,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拉倒吧,说得自己好像多伟大似的。来人,把仇先生押下去,严加看管,不许出一点岔子。”张宝吩咐一声,随即便有两大汉上前将仇悆往二人中间一夹,“搀扶”进了船舱。仇悆就像是一个即将被押往刑场的烈士,满脸的坚贞不屈。 “东主,那个姓仇的不识时务,咱们要怎么对付他?”焦挺走过来问道。 “不着急,等过几天再说。”张宝闻言笑眯眯的答道。 …… 半个月后,已经与家人在梁山团聚的仇悆找到许贯忠,强烈要求见张宝一面。许贯忠看到仇悆满脸的憔悴,不禁关心的问道:“泰然兄这是怎么了?” “你会不知道?那张宝呢?”仇悆没好气的反问道。 “东主前两日已经离开梁山返回汴梁了。” “……他回汴梁作甚?” “这不是东主的结拜三弟要成亲了嘛,他身为人家的义兄,自然也要到场庆贺。”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好说,梁山如今发展顺利,也没有必须要他亲自坐镇的理由啊。” “……他的结拜义弟是什么人?”仇悆沉默了一会,问道。 “东主有四个结拜兄弟,大爷跟他是发小,如今替他坐镇耽罗岛;三爷高宠是开平王高怀德之后,此番要成亲的就是他;四爷杨再兴是金刀杨令公之后,如今已经娶亲,算时间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汴梁;还有五爷狄雷,狄公之后,这回也跟着东主回了汴梁……” “……贯忠兄,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望贯忠兄为小弟解惑。”仇悆沉默了片刻,对许贯忠拱手而言道。 “泰然兄言重了,你我既为同僚,何必如此客气。”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那张宝的结义兄弟里有三人乃是忠良之后,为何他们非但不劝张宝不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反而还助纣为虐呢?” “呵呵……你有此疑问也是正常。高宠、杨再兴、狄雷三人虽皆为忠良之后,但他们的境遇在遇到东主以前却并不美好。高宠虽是开平王之后,但家道中落,又横遭回禄,落魄街头无人问,万幸遇到了东主,这才没有沦落街头;而杨再兴、狄雷的情况与高宠类似,杨再兴随其父千里投亲,结果杨家的情况却是自顾不暇,只能将他们父子拒之门外,也是东主将他们父子收留,至于狄雷,那更是凄惨,自狄公被奸人所害,也不知狄公后人遇到了什么,反正在发现狄雷的时候,小家伙已经沦为乞丐,若不是有人将其带来托付给周师父,还能不能活到今日都难说。” “……那张宝对高宠、杨再兴、狄雷有恩,他三人以死相报到也在情理之中。可贯忠兄又是为了什么?以你的才学,想要入朝为官恐怕也不是难事吧?”仇悆不解的问许贯忠道。 “呵呵……泰然兄,以你的才学,若是朝堂清明,恐怕也能有所作为才对吧。”许贯忠闻言笑着说道。 “呃……这个……”仇悆被许贯忠说的哑口无言。事实胜于雄辩,仇悆就是再有辩才,也改变不了如今朝堂奸臣当道的现实局面。 “我愿意为东主效力,一是报恩,二则是不想辛苦学来的本事就此荒废。”许贯忠不打算让仇悆难堪,温言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报恩?” “嗯,家中老母身患旧疾多年,多亏了东主的引荐,才让老母去了病根,身体康健。”许贯忠解释了一句,随即语重心长的劝泰然道:“泰然,你莫怪我交浅言深,咱们这位东主是位明主,你若错过了,将来未见得还能遇到。你想想投身官场这几年的遭遇,似东主这般看重你的有几人?你非是不可替代,要说才学能够胜过你的也不是没有。闻焕章、何去非、杨时三位先生,哪一个会输给你?还有吕将、娄敏忠、祖士远等等与你年纪相反的年轻一代。东主看中你为百姓做实事,不向权贵低声下气这一点,是你的幸运。” 听到许贯忠的话,仇悆不禁面露苦色,他很希望得到人的赏识,可没想到这世上赏识自己的人却偏偏是个谋国大贼,本应该赏识他的上司却弃他如草芥。 “贯忠兄的话让小弟如梦初醒,小弟也知错了,这不才想要当面向东主认错嘛。”仇悆苦笑着解释道。 “好啊,等东主回梁山的时候我一定代为转告。” “……贯忠兄,你看小弟也知错了,你能不能帮小弟一个小忙?” “唔?你的家人不是都已经被接来梁山了吗?”许贯忠不解的问道。 “不是我家人的事,而是东主安排在我身边的那两个人,贯忠兄你能不能让他二人不要再跟着我?”仇悆见状赶忙解释道。 “这个,不太好办呀,那是东主亲自的吩咐。泰然,莫不是那二人胆敢欺辱你?” “呃……那倒不是,那二人平时并未有什么失礼之举……反倒应该说他们尽职尽责。”仇悆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让他们离开?” “可他们太尽职尽责了。东主让他们贴身保护我的安全,担心我做出傻事,而他们为了完成任务竟然跟我形影不离。” “那不是挺好的嘛。” “好什么呀,我平时上个茅房要跟着,洗个澡也跟着,这些我忍忍就算了。可更过分的是,我睡觉他们都跟着,一个坐在床头盯着我,一个直接跟我躺一张床上,还非要搂着我……”仇悆像是被许贯忠那句话给刺激到了,忽然抓狂的叫了起来。 许贯忠听着仇悆向自己大倒苦水,肚子却笑得快要抽筋了。要说张宝给仇悆安排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大汉这事,许贯忠早就知晓,脑子里幻想一下一个大汉抱着仇悆鼾声如雷,另一个大汉坐在床头盯着躺在床上的二人,那画面,颇有喜感。 “贯忠兄,你别幸灾乐祸行不行?”仇悆无意中看到许贯忠上扬的嘴角,不由不满的抱怨道。 “抱歉,抱歉,那……回头我给你换两个女子?”许贯忠试探的问道。 “……贯忠兄,算我求你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行不行?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仇悆一听赶忙拱手求饶道。 “其实东主离开梁山之前有过交代,若是泰然对他安排的人不满意,可以更换。” “不用更换,直接把人给我调走让我一个人待会就成。东主不是打算安排我带着家眷前往耽罗岛吗?我什么时候动身?”仇悆赶忙说道。 “这事不急……” “贯忠兄,小弟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大人大量,帮小弟一把吧。” “哎~不必如此。”许贯忠一见仇悆向自己拱手施礼,连忙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错,那回头我就飞鸽传书汴梁,把你的意思转告东主请他定夺如何?” “那安排在我身边的两个人……” “唔……暂时让他们回来复命吧。”许贯忠想了想,说出了仇悆最想听到的决定。不得不承认,张宝这主意挺损的,面对不肯合作的仇悆,张宝即不打也不骂,只是调了两个大汉就把仇悆搞定了。 要论武力值,仇悆压根就不是两个大汉的对手,自然也就只能任凭大汉摆布。吃住在一起一开始仇悆还能忍受,虽然这两大汉的鼾声时常导致仇悆失眠,可仇悆也是有骨气的,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直到仇悆的家眷到了梁山,尤其是在知道仇悆跟两个大汉“同居”以后,仇悆就感到自家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仇悆的老父是恨其不争,仇悆的老母则是掩面而泣。仇悆不是笨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是又气又急,可又无力反抗。光靠嘴解释,父母虽嘴上说相信他,但看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们的内心想法。 为了解释清楚这个天大的问题,仇悆不得不向张宝低头了。好端端的大丈夫却被人当成了兔爷,这事搁谁受得了? 想要跟父母解释清楚自己是个正常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那两个大汉赶紧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没有张宝点头是不可能的。如今张宝虽然没有点头,但留在梁山作为张宝代言人的许贯忠既然发了话,仇悆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拿到了许贯忠的手令,仇悆兴冲冲的回了自己的住处,身边没有了那两个大汉的陪伴,仇悆就觉得天原来是那么蓝,水原来是那么绿,空气是如此清新,自由是多么美好,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在仇悆的心里油然而生。 “来者止步!”就在仇悆享受重获自由的美好感觉时,一声爆喝忽然在仇悆的耳边炸响。仇悆心里一惊,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梁山的校场外。自到了梁山以后,仇悆在两个贴身护卫的跟随下将梁山上下周游了一遍,对于梁山的规矩自是也记在了心里。 不得不承认,梁山的规矩不少,但心态不同了,看待事物的眼光自也就会发生转变。仇悆起初知道梁山这个贼窝也有规矩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嘲笑,觉得张宝这是东施效颦。可等了解了那些规矩以后,仇悆却又开始担心朝廷若是任由张宝在梁山发展壮大,迟早会成为大宋的心腹之患。 盗匪并不可怕,虽然盗匪占山为王,但朝廷若是铁了心要清剿起来,也不是不能成功。因为盗匪不得民心,以劫掠为主,朝廷只需要围困,就可以让其自生自灭。可张宝在梁山制定的规矩,却让仇悆不禁拿出来与朝廷的禁军相比。 结果是令人沮丧的,仇悆悲哀的发现,若是两军同时放在一起,梁山的人马或许在百姓的眼里更像是官军。 不过现在不同了,仇悆被张宝的“好心安排”给折磨的没了脾气,也开始尝试着站在自家人的角度看待梁山的人马。不可否认,若是这支梁山人马真能做到遵守军纪军规,等到成军之日,必是一支精兵。 “原来是仇先生,今日怎么来了校场?你身边那两个形影不离的护卫呢?”正在校场练兵的孙安听到负责警戒的兵丁禀报,走过来笑着问仇悆道。 “见过孙头领,那二人小可已经退还给了许军师。孙头领,这里是军事重地,小可不便擅入,待改日你我再聚,这就告辞了。”仇悆客气的对孙安道。 “哦,仇先生慢走。”孙安同样客气的答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摆喜宴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是很现实的,真正不计较财富、地位的人少之又少。若是遇上了,一定要懂得去珍惜。高家本也是汴梁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但由于朝廷暗地里的打压,以至于传到高宠这一代的时候,高家已经是败落了。 得意的时候自有无数人围绕身边奉承巴结,可落难了,又有几人会伸手拉扯一把?高宠年幼时家中横遭回禄,除了祖传的虎头湛金枪被抢救了出来外,那点所剩不多的积蓄也随着大火付诸一炬。 高宠也因此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就是在高宠倍感无助的时候,张宝向高宠伸出了援手。这雪中送炭自然要比锦上添花要来的难得,也更加让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如今高宠大婚,作为二哥的张宝更是一手包办了成亲所需的一切费用。按照张宝的想法,高宠的婚事要按着杨再兴的那样办,在城里大摆流水席三日,只是高宠得知后却带着未来媳妇极力反对张宝如此安排,最后更是将老母高老太太搬了出来一块劝说张宝更改计划。 “贤侄,你的心意婶婶明白,只是如此太过浪费,而我高家也没那个必要充这个脸面。”高老太太温和的对张宝道。 “既然婶婶都这么说了,那小侄就听话,不便宜汴梁的那些不相干的人,咱们就把喜宴摆在庄子里,到时请相熟的人过来喝杯喜酒,婶婶觉得如何?” “好,就依贤侄的。”高老太太微笑着点头同意道。 高家人反对张宝铺张浪费,当事人既然都这么说,那张宝自然不会勉强。不过说是缩小了喜宴的规模,但实际上成亲当天,张家庄子还是人山人海。本来就住在张家庄子里的人就不必说了,附近住着的与张家交好的人也前来道贺,还有那些与张家买卖有来往的也派人来了,而且这么热闹的场面,自然也就少不了想要来此与高家修复关系的一些人家。虽然这些人是不请自来,但正所谓来者都是客,大喜的日子,张宝也不希望因为这一撮人而坏了大家伙的兴致。 今日的张家庄子很热闹,张家今非昔比,像操办婚事这种事自有人负责,并不需要张宝亲力亲为。张宝所要做的,也就是陪着高宠这个新郎官站在门口迎接登门道贺的宾客。也多亏张宝陪着高宠,要不然高宠还真有可能给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甩脸子看。 仇恨这东西的时效性是可长可短的,短的过一夜就没事,可长的却也有可能就是一辈子。高宠深恨那些在高家落难时对高家避之不及的人,那些人往日里总是打着通家之好的名头跟高家来往,可等高家一出事,一个个躲得比谁都快,仿佛唯恐跟着倒霉一样。 那时的高宠还小,可也正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才记得牢。那种被相熟的人“背叛”的感觉,远比被一开始就不对付的人所带来的伤害深。高宠不屑跟那些“势利眼”恢复来往,在成亲以前,他甚至已经跟未婚妻郑秀秀商量过,等到成亲过后,他们夫妻俩就请张宝安排送他老娘还有老丈人搬去耽罗岛。一来可以免除他们夫妻的后顾之忧,以免朝廷会有一日拿他们的父母做要挟,二来便是可以避开那些墙头草的纠缠。 高老太太跟郑老头都已经知道此事,高老太太自是不会反对儿子的安排,自从老太太默许了儿子的决定,对于高宠的事情便不再过问。老太太知道,高家想要重振门楣,指望大宋朝廷是希望渺茫,倒不如把筹码押在张宝的身上。成,则高家重现荣光;败,也有退路可走;远比继续留在大宋浑噩度日要强。 而郑秀秀的老父郑老头的情况则跟高老太太略有不同,高老太太是看好张宝的未来,而郑老头虽也看好,但更多的却是害怕张宝。当年的事情给老头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郑老头面对张宝时总是显得底气不足,跟做了亏心事似的。只要张宝发个话,老头就绝对不敢反对。 自从耽罗岛被张家拿下以后,张宝就开始有计划的将张家的重心移往海外,先是那些不适合留在大宋的人,比如负责研究开发新产品的沈平、凌振、顾海、孟康、汤隆,这五人以沈平为主,其余四人为辅,为张家发展贡献力量。其中汤隆主管武器的打造,诸如刀枪剑戟等冷兵器,皆是由汤隆负责;顾海、孟康负责张家的造船业,顾海多有奇思妙想,孟康则着眼于实际,二人联手,为张家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造船时的难点;凌振则是张家的火药专家,身为后来者的张宝自然之道热兵器迟早会取代冷兵器这个历史必然,对于火药的研究,张宝自是重视。不过张宝也知道热兵器的研发并不是一件易事,所以他并没有急于求成。火枪好用谁都知道,可想要造出一把安全的火枪,却绝非易事。并不是知道一个火药配方就能打造出一支无敌火枪队的,火枪的制作,也不是只要有个火药配方就成。火枪从出现到成型,再到投入使用乃至普及,那是需要经过一段漫长的发展期,其中所需要浪费的钱财更是无数。 以张宝目前的情况,以张家目前的财力,集中全力发展火药,打造火枪队并不现实。有那用来打造一支二百人火枪队的钱,还不如拿来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武装到牙齿。火枪的威力是犀利,但一开始的火枪却不想后世那样好用,射速慢,射程短等等都是现实存在的缺点。等凌振带着他的研究团队克服了这些困难以后造出火枪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当然,火枪的研究自然不能断,可凡事也有分个轻重缓急。按照张宝的意见,凌振并没有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火枪研究上,而是按照张宝所提的要求,先把炸药包给弄出来了。先前张宝带人如此轻易的攻破高丽的国都开京,就是炸药包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张宝带着人在开京城外耀武扬威、虚张声势的吸引高丽人的注意力,而一群之前曾是“摸金校尉”的工兵则在同伴的掩护下沿直线将一个“盗洞”挖到了开京的城门楼子下方。又不打算直接挖地道奇袭开京,自然不需要把地道挖的多宽敞,只要够放炸药包就可以。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开京被张宝带着人轻而易举的拿下。 而在亲眼见识了炸药包的威力以后,凌振对于火药的研究也就愈发的痴迷。如今他已经不再研究炸药包了,转而开始研究起了火炮,他的目标就是研究出一门可以搭载在战船上的火炮。至于火枪的研究,只能暂时先搁下。为了尽快完成研究,凌振不止一次的向张宝请求为他多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伴。张宝对此也感到有些头疼,要说朝廷的将作监,那是集中了大宋大部分名工巧匠的地方,可像凌振那样喜好研究火药的人才,却没几个。因为没那个必要啊,将作监为朝廷服务,朝廷里又有几个人会对火药感兴趣。就比如凌振,在没有被张宝招揽之前,他在将作监主要负责的工作便是为朝廷制作逢年过节时所需的烟花。 大宋也有火器,但那是在南宋时才被朝廷重视起来,从而得到了发展的机会。像世界上最早的突火枪,便是在南宋理宗开庆元年时被发明。以巨竹筒作为枪身,内部装填火药跟子弹,点燃引信后发射,射程能达到大约二百三十米。只是这种前膛装填的火器射速能有多快?基本上也就是一次性武器,放完了子弹就要扔掉,然后抄起大刀片子跟已经冲到近前的敌人玩命。 而在南宋以前的北宋时期,虽然军中也有火器的存在,但并不被重视。当权者不重视,实际操作者也认为不实用,自然也就没人对火器的研究有兴趣。凌振属于另类,他就是天生对火药感兴趣,也正是这份兴趣,才让他终于得遇张宝这位“明主”。火药研究是很费钱的,需要不断的进行实验,每一次实验,那就是在烧钱。 在没有见识到炸药包的威力之前,对于凌振及其研究团队的“浪费行为”,不是没有人有意见。就连主持耽罗岛大小事务的闻焕章,都对张宝的“一意孤行”有些微词。但随着炸药包的见功,那些意见也都跟着烟消云散了。凌振也成了“香饽饽”,叫人另眼相看。 高丽国都开京是座实打实的坚城,要不然当年也扛不住辽国的疯狂攻击。可就这么一座能让十万人马无功而返的城池,却叫一个小小的炸药包给搞定了。自此以后,凌振的研究资金就没有短缺过,只要是见识过炸药包威力的人都清楚,只要有炸药包在手,那这世上就再没有坚城这一说,对于凌振还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包括张宝在内的所有人都很期待。 …… 高宠大婚,张家庄子热闹非凡,可以说是轰动了附近的十里八乡,除了那些应邀而来的客人外,更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客人。那些人里有来打秋风的,有来蹭饭的,也有专门来此想跟高家“再续前缘”的。 对于那些“势利眼”,高宠自然是看不上眼。倒霉的时候不见人影,现在看到有利可图就往跟前凑,谁给你们的自信? 作为高宠的二哥,张宝自然要比高宠要懂得人情世故。那些来套交情的固然让人瞧不起,但也没必要故意给这些人难堪。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虽说高宠以后跟这些小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也没必要为自己树敌。 好吃好喝招待着,还想要再进一步……等以后有机会吧……至于这个以后是什么时候?那就是以后了。就跟明天的明天还是明天是一个意思。 张宝把高宠给打发去郑家庄子迎亲去了,自己则留下陪客,招待那些得到高家请帖的宾客。这类人的人数并不多,算下来也就十余位,而且看穿着打扮,那日子估计也就是勉强温饱,无暇他顾。但对于这些人,高老太太明显要比那些当年的“白眼狼”要热情,而从高老太太的态度判断,张宝也不打算怠慢了这些人。 安排座位是门学问,就比如现在,张宝看出了高老太太的意思,便将那些得到请帖的客人安排跟高老太太坐在一起,至于那些不请自来的,则安排到了不会轻易被人打扰到的角落。按说张宝的安排并没问题,将不受人待见的安排在角落,可以有效的减少发生冲突的可能。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晓事,几碗黄汤灌下去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非要闹事。 一般来说,闹洞房这事是成亲的必有环节,但虽说是闹,也要实情况而定。后世的那些所谓的闹洞房,其实已经算是恶俗了。闹洞房这个传统历来以久,但在宋亡之前,闹洞房的对象主要是新郎官,新娘子从婆家被接到夫家拜过天地送入洞房以后,不会有人去找新娘子的“麻烦”,至多也就是在送新郎入洞房以后躲在窗户外面偷听,但只要有人往外泼上一盆水,偷听的人也会一哄而散,返回前厅继续吃喝。 而像后世那种闹洞房,则是在元朝灭了南宋以后,蒙古人坐了天下,将天下万民分为四等。蒙古人属于游牧民族,自是不懂耕种,他们也不屑去学习,依旧按照过去的生活习惯随意放牧。偶尔遇到谁家娶新娘子,蒙古人便会以庆贺为名义闯入人家又吃又喝,喝醉了就调戏新娘子,而这种令人恶心的事情在被一帮别有用心之徒给看到以后便记在了心里,逐渐发展成了今日的习俗。 婚闹真的很叫人恶心!一本好经往往总会被歪嘴的和尚给念歪,老祖宗留下的传统,也应该留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不是不做挑拣的全盘保留。此时有人想要借着今日的喜庆闹事,这让反感婚闹的张宝很是不爽。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真心话 人生四大喜,其中之一便是洞房花烛夜。而人这一辈子的大事里便有成亲这件事,成亲。俗称小登科,而登科即是指男子高榜得中,称成亲是小登科,也足以证明人们对成亲的重视程度。 一般人在成亲时最不愿看到的,便是有人借机闹事破坏了喜庆,认为这是不吉利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那些故意挑这个时候找事的人,成亲的双方都不会给好脸色。张家早已今非昔比,敢挑这个时候找事,那分明就是不把张家放在眼里,身为家主的张宝,自然也就不会轻饶了这几个敢挑事的混蛋。 喜宴自然还在继续,而那些试图闹事的几个人,此时已经被张宝事先安排在人群里的好手给“请去了别处。 张家今非昔比,身为家主的张宝,他的个人安全自然也就成了重中之重。别看张家庄子从表面看跟别的庄子没多大区别,但实际上张家庄子的防卫可说是铁桶一般,暗哨地道遍布张家庄子。可以说一旦张家庄子遭到袭击,张宝可以在第一时间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这次高宠与郑秀秀成亲,张家庄子虽然对外开放了一部分地方,但同时也加派了许多好手混在前来道贺的人群里。这也是为何张家庄子在事情没有被闹大之前就平息的主要原因。 想要闹事但却还没等闹起来就叫人发现给阻止,这让有心找事的几个人心中懊恼不已。这几人皆属于不请自来的那一类,但也不属于想要跟高家重新攀上关系的那一类。后世这类人也存在,就是趁着别人家大喜的日子跑来蒙点吃喝,其实跟主人家谁也不认识,但主人家图个喜庆,也不在乎一顿酒菜,依旧好酒好肉的招待。 张宝家大业大,自是不在乎为高宠这位结拜兄弟花钱,来者都是客,不过是一桌酒席而已,犯不上为了这点小事坏了喜庆的气氛。可偏偏就是有人不知足,好酒喝着,好菜吃着,可吃着吃着就不好好吃了。 人常说饱暖思,这几人中的一人名叫米五,在吃饱喝足以后,就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新娘子他是不敢去调戏的,但陪着新娘子出现的几名女子,他还是有胆量去试试的。色胆包天,说的就是米五这样的。 按照米五的设想,他在背后撺掇别人起哄要闹洞房,然后跟着一起去洞房,等到了洞房以后再撺掇别人一块调戏陪伴新娘子的伴娘。米五是想要“法不责众”,然后他好浑水摸鱼,只是在他跟手底下的人商量细节的时候,他们几个“猥琐”的样子便引起了正在附近待命的几个张家好手的注意。 对待这种“贱人”,打一顿教训一下也就完事了。但这次偏偏牵扯上了刘慧娘,也就让这件事变得复杂了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古代普遍早婚的大环境下,张宝现如今这个年纪还不成亲,已经很少见了。哪怕只是普通富户之家,成年男子也会娶妻纳妾,而像张家这样的大富之家,身为家主的张宝别说妾,就连妻都还没娶过,又不是没钱娶的问题,这就让许多人开始为张宝暗自着急。 原本以为张宝是打算当驸马娶公主,可没想到公主却选择了别人,张宝虽然一再声称自己对公主无意,可在某些人的眼里,那不过是张宝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而找的说辞。公主娶不成了,张宝的择偶对象也瞬间多了起来,无数想要跟张家结亲的世家权贵都派人来试探过口风,只是张宝口风紧,他不开口,别人也不敢替他擅自做主,张宝的婚事也就此悬而不决。 后来张宝的师祖金台到访张家,义父周侗口称刘慧娘是张宝的媳妇,而张宝当时并未否认,这也就导致“苦盼”张家主母的那帮人看到了希望。在张宝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刘慧娘已经被张家多数老人视为张家的未来主母,此番郑秀秀出嫁,作为好姐妹的刘慧娘也就充当了郑秀秀的伴娘,不想却叫米五这个浪荡子给瞧上了。 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米五只因一时的邪念,惹来了一场大祸。别以为张家是良善人家,在张家庄子这一亩三分地里,要除掉米五这伙人然后来个毁尸灭迹压根就不成问题。米五等人是不请自来,事先无人知道他们来了张家庄子,被带走时众人也忙着吃喝,没去在意这伙人的去向,而且即便真的有人前来追查,张家人也大可推说米五等人提前走了。至于毁尸灭迹那就更简单不过,当初张家为了盖庄子建了石灰窑跟水泥窑,此时只要把人往窑里一送,一把火就能烧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好在张宝并非是一个弑杀之人,米五等人的想法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教训一顿也就行了,实在没必要取人性命。而在听完众人建议严惩的理由后,张宝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不可否认,张宝的确对刘慧娘有好感,小姑娘聪明,人又长得漂亮,而且性情也不娇气,换谁都喜欢跟这样的姑娘来往。不过要说到谈婚论嫁,张宝觉得还是有点为时过早。 作为后世来的人,张宝的爱情观与宋人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也可以说成是代沟,张宝不打算做个见一个爱一个的种马。在张宝看来,爱情是自私的,那些嘴上喊着爱,但实际上却是换女人如同换裤衩子一样勤快的人只能算是人渣。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是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送给对方,将对方捧在手心去关心爱护,不希望哪怕有一丁点不好的事情发现在爱人的身上。 一切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张宝不希望做个以爱为名四处播种的人渣,所以对待自己的终身大事,张宝显得很慎重。而这样一来,也就显得张宝有些不解风情了。 张宝不希望自己的婚姻成为一种筹码,他只希望可以找个对眼的。而从目前来看,刘慧娘还处于“考察阶段”,张宝对刘慧娘有好感,但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但若是刘慧娘在将来看上了别人,张宝到时也会像对待长公主赵玉盘那样真心祝福对方,而不是为此黯然神伤玩消沉。既然不是我的菜,又何必要去强求? 张宝不着急自己的婚姻大事,在他看来,实在是没有着急的理由。要说传宗接代,自己如今也才刚刚二十到头,身体素质良好,晚几年成亲绝对不耽误娶媳妇生娃。而且张家如今不缺钱,即便是再多的彩礼,张家也拿得出来。 成亲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基本就没问题了。一是身体健康,二便是手有余财,只要具备这两个条件,想什么时候娶就能什么时候娶。别听什么上年纪了就只能捡别人挑剩的了。或许女子的确要考虑这个问题,但对于男子来说,年龄这个问题是可以通过其他方面进行补正的。错过了这一茬,咱等下一茬不就好了。反正老夫少妻或是老妻少夫的真事都是存在的。 不过张家的大部分老人却都很想看到张宝尽早完婚。成亲这件事之所以会被大多数当做大事来看待,其实是因为大多数人将成亲作为一个人正式成为一个成年人的标志,是代表一个人心理成熟的门槛。当然这也不是绝对,一小部分人在成亲以后依旧还是性情跳脱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张家人以米五等人对张家未来主母刘慧娘心存歹念为由想要宰了米五等人,但张宝却并不想要因为这点小事便取人性命,结果这事就传到了已经结束任务离开洞房的刘慧娘耳朵里。刘慧娘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就跑来了张宝这里,她当然不是想要替米五那伙人求情,她更关心的是张宝对待此事的态度。 “孩儿当然是喜欢慧娘的,只是眼下慧娘的年纪还小,而且孩儿也不知慧娘对我的心意究竟如何?这万一要是把事情挑明了以后慧娘只是拿我当兄长看待,那将来相处岂不是很尴尬?”正准备进门的刘慧娘听到屋里的说话声,不由停下了动作,侧耳聆听。 “你这孩子就是考虑事情太过瞻前顾后,这才会在婚姻大事上输给了你的结拜弟兄。”周侗的声音响起,但随即就传来张宝不服气的反驳,“那义父当年又是怎么追求义母的?” “混账!这也是你能打听的事情?”周侗果然恼羞成怒的喝道。 “嘿嘿,义父息怒,你就是不说,义母也早就告诉孩儿了。” “……这个败家婆娘,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义父也别怪义母,她老人家是说走了嘴,叫孩儿偷听到的。”张宝赶忙解释了一句,随即又好奇的问道:“义父,听义母说,当年你是被逼才娶她的?” “陈年旧事,还提它作甚?现在是说你的问题,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张宝见周侗不上当,只得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义父义母关心孩儿的终身大事,孩儿当然很高兴。只是慧娘年纪还小……” “还小,还小,慧娘这孩子已经及笄,谈婚论嫁是很正常的,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愿意过早娶她?” “这个,这个……义父,这娶了亲就得生娃对吧?”张宝又一次挠了挠头,要是换旁人问,张宝早发飙了,老子什么时候成亲关你鸟事?可问题是周侗不仅是张宝的师父,还是张宝的义父,而且更关键的一点,周侗的功夫要比张宝高,收拾张宝都不需要旁人帮忙,老家伙自己就能搞定。 “那当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是大事。” “可女子生孩子却是有危险的,尤其是头胎,那更是相当于走一趟鬼门关。女子十五及笄,在孩儿看来并不代表女子便能嫁人生娃。因为此时的女子身体并未发育完全,若是生怀有孕,往往就会因为难产导致母子出现危险,不是胎儿保不住便是一尸两命。” “……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歪门邪说?”周侗吃惊的看着张宝,纳闷的问道。性教育历来便是叫人头疼的一件事情,尤其是中国人,含蓄也就意味着羞于启齿此事。大多数父母,会在孩子成亲前请人为其讲解,顺便附赠一本春宫画册让其自行领悟,亲身实践。 像方才张宝跟周侗所说的那些话,周侗自己也是头回听说,自然也就不会立马相信,反而认为张宝是在胡说八道。 “义父,这事孩儿还真让人暗中调查过,结果发现产妇的年龄的确对平安生产有着影响。二十至三十岁的产妇一般生产都比较顺利,婴儿的成活率也最高,而年纪在十六至十八岁的产妇,头胎则是多有夭折,甚至会因为难产而导致一尸两命。慧娘如今虽已经及笄,但我不希望她有危险。” “……那你可以先把人娶过门,等过两年再要孩子嘛。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为你着急,你成了亲,有了孩子,就可以让许多人从此安心做事。” “哈~过两年?义父你老人家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又不是往家里请神像,放在家里供着不用。” “呵呵……那就先定亲,定下个时间,也能让人安心。”周侗闻言笑了笑,退让了一步道。 “义父,你们的心意孩儿理解,但你们在这件事上的确有些欠考虑。你们只考虑到了孩儿的想法,可又有谁考虑过另一个当事人,慧娘的想法?你们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慧娘会嫁给我,可你们中又有谁去求证过?万一人家姑娘不愿意呢?又或者说将来慧娘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到时你们又让孩儿如何自处?” “……小宝,你是不是还在介意长公主的事情?”周侗皱眉问道。 “没有,孩儿对长公主的确只有兄妹之情。但对慧娘,我希望能多给她一点时间考虑,让她有选择的机会,而不是被人赶鸭子上架般的被逼成亲。毕竟这终身大事对女子来说还是要慎重一点为好。”张宝摇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京城破落户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米五的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祖米信,乃是太祖赵匡胤麾下的大将,若是这大宋如今还是太祖那一脉掌权,米五说不定如今也不会沦落成一个混迹街头的地痞。不过不管是假设还是如果,那都只是臆想,而不是现实。 米信是赵匡胤的手下大将,但宋太宗却不是赵匡胤的后代。弟弟继承了哥哥的家业,即便表面善待哥哥的子嗣,但私底下却是恨不得那些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子侄统统暴毙才好。可众目睽睽之下,赵光义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明显,不能直接对付赵德昭、赵德芳,那就先收拾大哥留在军中的那些铁杆,在赵光义的眼里,那些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将领比起身居宫中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子侄更有威胁。 当时大宋军中如石守信、高怀德等军中大将因为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但他们在军中的威望尚在,想要夺取兵权支持太祖后嗣其实也就是振臂一呼的事情。而赵光义也正是出于这个担忧,一面赏赐给这些大将金银美人安抚其心,一面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亲信。后世流传甚广的杨家将,金刀老令公杨业便是太宗赵光义从后汉招降的。赵光义重用杨业,一方面是杨业确实有本事,另一方面则是赵光义希望用杨业平衡军中的派系之争。 世间大多数纷争,说白了就是名利二字。赵光义抢了哥哥的家业,信不过哥哥留下的班底,当然就要培植自己信得过的手下。像米信这类头脑简单的人,在失去了利用价值以后,自然也就任其自生自灭。像高宠这样的开平王之后都差点沦落街头,更何况米五这样祖上只是一莽夫武将的人了。 米信一死,米家也就树倒猢狲散,不过因为米家已经对赵光义不再构成威胁,赵光义也就没有再为难米信的后人,但坐吃山空这事总是难以避免,传到米五这一代的时候,米家已经家徒四壁,再无祖上米信时的风光。 米五起初也曾想过凭借家传的武艺投军去博一份功名,但天性不喜受拘束的他在投军没多久就受不了了,而且他发现大宋的军队跟自己所想的出入很大,仅仅靠一身本事实在难以出人头地,索性便又回了家。 可人只要活着,那就得吃饭。待在军营至少还能混个半饱,一回了家,米五就得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好在他是光棍一条,有几个亲戚也因为他家穷而早没了来往,米五只要想办法喂饱自己这张口就全家不饿。 要说做买卖,米五不是那个材料,可单是卖苦力,米五又不太愿意干。万幸他还有一身武艺傍身,对付不了那些绝顶的高手,但收拾三五个普通人却是没有问题。米五索性便把心一横,招了几个小弟开始吃起了“百家饭”。仗着好勇斗狠的劲头,米五在汴梁城的混混界里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占了一条街依靠收取“保护费”度日。 原本米五若是老实待在城里,那张家也不会专门跟他一个混街头的地痞过不去。可偏偏米五自己找死,跑来张家蹭吃蹭喝不算完,还想要趁着酒兴调戏姑娘,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死翘翘啊。 一开始米五还满心的不服,想要仗着会武带领小弟们“杀”出张家庄。可他哪晓得张家庄子藏龙卧虎,没冲出去多远就叫张家庄子的护院给拦住了,一顿胖揍,要不是看在米五还算讲义气,没有丢下同伴独自逃生的份上,米五及其同伙搞不好已经被张家的人免费送去西天,单程不往返。 被教训过以后,米五才意识到张家庄子对他们哥几个来讲是龙潭虎穴,进来不容易,想走就更难。张家不养闲人,米五这伙平日横行街头的地痞到了张家也就沦为了苦力,不干活就没饭吃。也别以为张家会眼睁睁看着米五等人活活饿死,他们会把眼闭上,等米五等人饿死了再来收尸。 米五混迹街头市井,那点眼力还是有的,知道张家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对象,在尝试过逃跑失败以后,米五一伙人也就充当起了张家庄子的夜香郎。所谓的夜香郎,说白了就是挑粪工,古时不像后世耕种有化肥可用,农家用来肥地的东西主要便是人畜的粪便。城里也有专门负责收集这类东西的工作人员,天不亮就沿街挨家挨户的收集,等到城门一开就出城,天色将晚时再回城。 张家庄子本也有专门负责这事的人,但现在有了米五等人,那些原来的工作人员就晋升成了监工,专门负责指导米五等人的工作。而夜香郎这份工作,只是米五等人一天工作的开始。 米五等人一开始当然也对此工作有所抵触,平日里横行霸道,何时干过这种下等人才干得活。但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张家一开始想跟米五等人讲理来着,但那时米五等人耍横不想讲理,结果现在他们想讲理了,可张家的人已经不打算跟米五讲理了。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不干活就没饭吃,在这种情况下,米五等人只能认命了,老老实实的完成张家交代的各项任务,期待张家有一天良心发现,还自己等人自由。严格来说,张家安排米五等人做的事其实并不重,不过就是一些力气活,米五等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累又能累到哪去?只不过是觉得干得寒碜,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罢了。 但人是最能适应环境的生物,在干了一阵以后,米五等人似乎也已经有点习惯了那些工作。工作虽然累点,但饭能吃饱啊,而且还不必让人指着脊梁背骂,这种感觉让米五觉得就这么留在张家也不是不可以。 “米五,跟我走一趟。”在米五等人休息的院落,有人站在门口冲正跟同伴闲扯的米五喊道。 “六爷,不知有何吩咐?”米五赶忙小跑过去,点头哈腰的问道。没办法,这位六爷脾气大,本事大,米五一开始也不服,结果叫人家给狠剋了一顿,总算是老实了。 “少废话,跟我来……东家要见你。”六娃瞪了米五一眼,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一会见了东家你最好规矩点,要不然……哼哼……” “是,是,六爷放心,老五不是不懂事的人。”米五赶忙应道。 六娃是张家的内院,当初张宝曾让人收养孤儿作为张家内院进行培养,其中就有六娃。而像六娃这样的人在张家还有很多,他们大多是在十来岁的时候被张家收留,经过这些年的培养,有的留在张家成了内院,有的则外放出去担任职务,虽然所担任的大多不是什么要职,但同时也确保了张家势力基层队伍的稳定。只要有他们在,张宝就不必担心会出现后院起火的情况。 知恩图报,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与后世那种金钱至上的价值观不同,古人在道德方面的表现,的确要比后世的许多人要强。那些受了张家的恩惠得以活出一个人样的人们对张家的忠诚也是很高的,轻易不会被人收买。 米五随着六娃进了张家的内院,来到了一间书房的门口,米五就见在自己面前十分霸道的六娃此时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向书房内禀报道:“东家,米五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书房里传来一声吩咐,六娃恭声应是,随即又瞪了米五一眼,提醒米五机灵点,别给他找事。 米五低着头跟在六娃的后面进了屋,六娃到哪他就到哪,不想这样还是挨了六娃一巴掌,“你他娘的老跟我屁股后头做什么?” “啊?”米五被打懵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噗嗤~”听到有人笑,米五这才回过神来,循声望去,顿时就发现笑话他的那个女子有点眼熟,还没等他细看,脑袋就又挨了一巴掌,耳边就听六娃恶狠狠的警告道:“再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看到米五吓得赶忙低头,张宝忍不住摇头说道:“唉~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六子,给米五留点面子,好歹他也是大宋的开国功臣之后。” 开国功臣之后……有多少年没有听人说起这个词了。此时猛然听人提起,米五的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米五,不必紧张,今日找你来非为别事,只是想要通知你一声,你可以带着你的弟兄离开了。同时我也想给你一句告诫,莫要再做让你祖宗蒙羞的事。”张宝说完这话便向六娃点了点头。 六娃会意,招呼米五一声就往外走,米五一声不吭的低着头随六娃离开书房,等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六娃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丢给了米五。 “六爷,你这是……”米五有些意外的问道。 “这里面有一些是你们这些时日的工钱,还有一些是东家的赏赐。虽然钱财不多,但做个小买卖的本钱还是够了。米五,回城以后别再干招人骂的勾当了,做个正经的小买卖,也够养家糊口。” “……多谢六爷。”米五感激的谢道。 “不必谢我,这是东家的意思。等吃过了午饭,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六娃说完这话后转身离开,站在米五身后的几人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不由喜笑颜开,但见到米五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他们不由忍住了欢呼雀跃,其中一人更是直接问米五道:“哥哥,咱们好不容易自由了,你怎么看上去好像不开心啊?” “……没什么,大家把屋子收拾一下,等吃过了饭,咱们就回家。”米五没有回答,转而吩咐众人道。 等到吃过了张家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送行饭,米五等人离开了张家庄子。直到确定离开了张家的“虎口”,这才有人撺掇米五看看张家到底给了米五多少钱做买卖。 米五从接到六娃给的钱袋后就一直揣在怀里没有打开过,以他估计,能有个三五两的散碎银子就已经是很多了,但没想到等打开一看,钱袋里有两锭五两的纹银,他本以为除了银子还会有一些铜钱,却不想就只有两锭银子。 大宋的一两银子折算成粮食大概值六十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而平常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辛苦一年到头能攒下个三五两银子就算不错。的确就如六娃所讲的那样,凭着这十两纹银,米五做个小买卖的本钱的确是足够了。 “哇~张家还真大方哎。”旁边看到银子的同伴忍不住惊叹的说道。 “哥哥,有了这笔钱,咱们不如去赌坊耍耍?正好这些天在张家憋得手痒……”又有人向米五提议道。 “……你们先前没听到六爷跟我说的话?”米五瞪了那个提议去赌坊的小弟一眼,问众人道。 “呃……东家,你不会真的打算按照那个六爷说的干吧?咱们在街上多威风,没人敢惹,还得笑脸相迎……” “那背后人家是怎么说咱们的你不会不知道吧?”米五打断对方的话道。 “……可当面谁敢说呀?” 对于死心眼的小弟,米五懒得再说什么,转而问其他几人道:“你们都是我的兄弟,而这笔钱也不是张家单给我一个人的,我问你们,你们是想要继续招人恨的混日子,不知道哪一天就横死街头,还是趁此机会做个小买卖,做个安分守己的本分人。” “哥哥,我们听你的。”除了先前提议去赌坊的大脑袋,其他人齐声对米五说道。 “好兄弟,那咱们就借此机会换个活法。来,咱们合计合计,到底咱们做个什么小买较合适。”米五见弟兄们支持自己的想法,不由喜道。不过等众人说到了正事,就又全傻眼了。他们这帮人平日里打个群架没问题,可一说到做买卖,包括米五在内,全都哑巴了,只剩下方才没有发表意见的大脑袋有话说了。 “怎么了?你们继续说呀?终于想起自己是块什么料了?”大脑袋得意扬扬,十分欠抽的冲米五等人叫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到哪都有事 人不能太闲,太闲了就容易作妖。张宝如今虽然在外人眼中仕途有些不顺,但张宝自己却并不那么认为。的确,朝廷的任命一直没有定下,张宝也成了等待分配的候补官吏之一。可问题是张宝并不将大宋的官当做自己的追求,用一个别人不稀罕的东西来判断那人是否失意,似乎有点不太合适吧? 张宝没兴趣跟人解释,朝廷不派官,他也懒得去跑,爱咋咋地。当年想要“攀附权贵”,那是因为张家的买卖需要一把“保护伞”,而如今张家的买卖已经完成了布局,哪怕是被朝廷突然抄家,张家也不会伤筋动骨。 无欲则刚!如今的张宝对朝廷可说是已经无所求,要说仕途,当一个受人管的官哪有自己当家作主来得舒服?要说钱财,张家如今虽不敢自称富可敌国,但每一年的收益,也已经快要赶上一年国税的四分之一,其中占了一半的收入来自海上贸易。物以稀为贵,张家商船每一次出海所携带的商品皆是海外紧俏的商品,而每一次返回同样也会将大宋所没有的商品运回,一来一回所运输的皆是高价商品,收入自然也就不菲。再加上张家商船有战船沿途护送,除非是遇上了天灾,要不然每回出海返回的张家船队都会为张家带回丰厚的利润。 而这四分之一国税还只是张家摆在明面上的收入,私底下的收益,那只有张家内部极少数的几人知道。张宝之所以坚持要发展海外贸易,一来是海贸收益巨大,虽然这收益期有点长,但每一次成功,就意味着大笔的钱财入账。而更让张宝坚持向海洋进军的另一原因,则是山高皇帝远,宋时的世界可不像后世还有个联合国爱多管闲事,在宋时,拳头大就是硬道理,不服?打到你服! 而像后世的南洋一带,在宋时其实还跟蛮荒时代差不多,虽然有土著存在,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他们那里丰富的各种矿产资源。大宋向来缺铜,但在南洋的诸多岛屿上,却有着丰富的铁矿、铜矿、银矿、金矿。而这些矿藏,此时还属于无主之物,谁得到那就是谁的。 张宝为何敢每年分给赵佶三百万贯分红,底气就在于他在南洋占有十几座铜银矿以及金矿。若不是人手不足的缘故,张宝一定会进行大力的开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人抓捕当地的土著充当矿工。 张家如今发展势头良好,只要按部就班的执行,不出三年,拿下高丽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这样一来,张宝也就闲了下来,暂时没了他必须要去亲自执行的事情。刘慧娘又还小,张宝下不了那个“毒手”,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张宝很担心自己会闲得发慌干出傻事来。 像“关心”米五将来的生计这件事,其实就是张宝闲得难受给自己找事,否则似米五这类混迹街头的地痞,又何须张宝亲自过问。 张家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情报部门已经构成体系,收集情报的事情自有专人负责,比如汴梁这一块,就是由燕青主抓,而燕青不需要为钱财之事担忧,自身又是多才多艺,到了汴梁没过多久便成了风云人物,人所众知。 燕青表面上是大名府卢家派来汴梁拓展买卖的,但实际上却是张家汴梁这一块的情报头子,在汴梁开的一家集餐饮、娱乐为一体的酒楼,与张家的食为仙酒楼竞争激烈。 在外人眼里,燕青跟张家是竞争对手,但私底下,燕青所开酒楼所推出的诸如小品、相声、话剧等等文艺节目,皆是得了张宝的授意。这些在后世已经快要失传的传统艺术,搁在大宋那就是最新鲜的玩意,每一次的演出,燕青的醉仙居都是人满为患,人气甚至已经盖过了食为仙。 戏曲,那多是富贵人才会去欣赏的东西。穷人连饭都吃不饱,哪会有闲情逸致去欣赏。汴梁作为大宋的京城,那里面的富贵人数不胜数,而富贵人的通病,就是附庸风雅,甭管听没听懂,先跟着看,因为那也是跟人吹嘘的资本之一。 今日又是醉仙居演出新曲目的日子,与往常一样,雅间已经叫人全都提前预定,一楼的散座也坐满了人,随着舞台大幕的缓缓拉开,由张宝提供剧本的新版白蛇传隆重登场。看着舞台上演员的卖力演出,台下叫好声不断,而正在雅间陪刘慧娘看戏的张宝则在享受着身边美女爱慕的眼神。 自从跟义父周侗说了“心里话”以后,张宝的耳根总算是清净了许多,平日里那些总是念叨着要给他保媒的“媒婆们”终于是消停了。至于刘慧娘对待自己的态度,张宝当然不会没意见,有美女对自己“另眼相看”,身为一个男人,那是很荣幸的事。 张宝不反感刘慧娘,喜欢刘慧娘,既然有心交往,自然也要做点追求女孩时该干的事。感情这东西是需要培养呵护的,你要是不想去培养,自有人会替你去,而到时若是花被人给摘走了,那也别怨天尤人,那是活该! 陪小姑娘看戏,就跟后世请喜欢的女孩看电影是一个道理,这是刷好感度的重要事件,不能马虎大意。 醉仙居表面上卢家的产业,但实际上却是张家的买卖。别看醉仙居跟食为仙竞争激烈,似乎水火不容,可每年年底,两家一年的收入都是要进张家钱库的。张宝作为醉仙居的背后东家,在醉仙居自然也有他专用的一间雅间。 这回张宝带刘慧娘来看戏,自然不用为座位这事操心。而燕青作为张宝身边的亲支近派,对刘慧娘是张家未来主母一事自也是知晓的。如今主公、主母联袂而来,燕青当然要好生伺候。 大买卖想要在汴梁立足,背后没人那是不可能的。过去张家依靠的是郑皇后,现在依旧是,虽然如今郑皇后有意疏远张宝,但为了亲生儿子的未来着想,郑家也没有彻底与张家断绝往来。毕竟随着二皇子赵柽逐渐长大,日常开销也在不断增长,郑家是外戚,可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给赵柽钱让其去收买人心,而张家也就成了赵柽合理收下大量钱财的借口。郑家将与张家合伙做的买卖送给了赵柽,赵柽自然也就有了接收张家每年分红的正当理由。 燕青在汴梁的醉仙居在表面上也找了靠山,当然郑家是走不通的。郑家跟张家这些年合伙做买卖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燕青给的那点孝敬自是看不上眼。但汴梁还有大把需要钱的人家,开封府尹滕府尹,也就“顺理成章”的做了醉仙居的靠山。 有了滕府尹做靠山,醉仙居自是不必担心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地痞无赖上门寻事,而滕家通过与醉仙居的合作,也得到了大笔的孝敬。这是双赢的好事,至于对燕青跟滕家来讲是这样。 滕家大少仗着他爹的名头,在汴梁城中也算是一号人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权贵子弟,同样也是有划分的,而且多以父辈在朝中的关系进行划分。滕大少虽不像蔡家、高家那些子弟那样横行霸道,但同样他也不是个善茬。 不过对于燕青这位醉仙居的东家,滕大少向来很客气。一来是醉仙居跟滕家的利益关系,二来便是燕青为人大方,出手阔绰,更兼才华横溢,跟燕青这样的人来往让滕大少觉得自己的档次都提高了不少,在同辈人当中倍有面子。 就比如这次,滕大少带着人来看戏,本来已经没有对外出租的雅间,可滕大少一开口,燕青二话没话,当即便让人收拾出一间供滕大少跟他的同伴使用,这让滕大少在小伙伴面前很有面子。 面子这东西虽然不能当饭吃,但是个人都想要。而像滕大少这种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主,更是把面子看得甚至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燕青如此帮衬,滕大少自是要投桃报李,当着众人的面说醉仙居是他滕大少罩着,谁要是敢找醉仙居的麻烦,那就是跟他滕大少过不去。 这海口轻易最好不要夸,滕大少这话言犹在耳,醉仙居里就发生了一桩打滕大少脸的事,那打得真是啪啪响,响得滕大少恼羞成怒,恨不得从二楼雅间跳下去。 来找事的自然不会是食为仙,虽然是竞争对手,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张家还不会率先使用,而且两家背地里都是一家的,就算是竞争也是良性竞争。 此时正在醉仙居闹事的是跟滕大少等人同样也是一拨官宦子弟,为首那人张宝还认识,就是那个好了伤疤忘了疼,坚持要把调戏民女这件事当做毕生事业来干的高衙内。说实话,张宝还真是有点佩服这个高衙内,执着啊,先不管高衙内干的这事的好坏,但是他这份恒心,就值得道一声佩服。这小伙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因为调戏民女这事都挨过好几次教训了,但等消停了一阵后,他就又开始作妖。 不过这回不需要张宝出面,燕青那边的滕大少刚放话就被高衙内当众打脸,这脸面上顿时下不来,交涉无果后,滕大少恼羞成怒,带着他的小伙伴跟高颜内带来的小伙伴打成了一团。家中长辈都在朝中身居要职,谁怕谁? 这群架一打,戏肯辛是看不成了。一楼散座的观众为免被误伤,早就跑得没了人影,而在二楼雅间的看客中却有几人看得是津津有味,张宝就是其中之一。相比起熟悉的白蛇传,这打群架可要精彩多了。 张宝隔着横栏探头往下瞧,嘴里时不时还要点评一二,听得一旁的刘慧娘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掐了张宝一把,抱怨道:“好勇斗狠,这有什么好看的?” “哎~狗咬狗,一嘴毛,更何况还是免费的大戏。” “那你说好陪我看戏的呢?” “改日再看呗,反正这戏的剧本是我写的。你要是喜欢,回头咱们再来看就是。” “……那现在呢?” “现在下面打成了一团,咱们这时候也下不去,等官差来了,把事情平息了,咱们再离开。” “那咱们就在这干等着?” “……那你想怎么样?” “唔……咱们吟诗答对怎么样?”刘慧娘有些期待的跟张宝提议道。 “哎呀~你这不是要我的短了嘛,我哪会吟诗答对啊。” “你能写出那么凄美的爱情,怎么就不懂吟诗答对?”刘慧娘不信,想想也对,张宝凭借记忆所写的那些剧本里有着大量意境优美的词句,要说张宝不会吟诗答对,估计没几人会信。 “那个,那个,啊,对了,这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吟诗答对需要的是灵感,不能像拉屎一样的硬憋。” 话音刚落,张宝的肩膀就挨了刘慧娘一拳,就见刘慧娘不满意的嗔道:“不愿意就说不愿意,说那么恶心的话做什么?” “嘿嘿……慧娘,我这是话糙理不糙,要不咱们下盘五子棋?” “五子棋?”刘慧娘闻言一愣,纳闷的问道:“我就知道象棋,围棋,这五子棋是怎么个下法?” “下法很简单,来,我教你。”张宝笑着取过一张围棋棋盘,将五子棋的规矩说了一遍,随后便和精通围棋的刘慧娘下了起来。还别说,仗着自己熟悉规则,张宝一开始的确赢了刘慧娘好几局,但等刘慧娘也熟悉了以后,两个人就开始不分胜负。五子棋最有趣的地方就是给对手添堵,你堵我,我堵你,看谁能把对方给堵得无路可走。 张宝跟刘慧娘正在棋盘上堵得不亦乐乎,忽然就听楼下有人发出了惨叫,“打死人啦~”刘慧娘被突然其来的惊叫给吓了一跳,手里的白子也落在了棋盘上,结果却没落在该落的地方。 “等下~刚才那下不算。”刘慧娘急忙伸手抓住张宝打算落子的手道。楼下虽然有人喊打死了人,可一想到那些人里没一个好东西,无论死哪一个都算是为民除害,刘慧娘也就更关心这次五子棋的胜负了。 “哎·有点棋品好不好?落棋不悔真君子。”张宝见状皱眉说道。 “奴家又不是君子,奴家是小女子。”刘慧娘狡黠的笑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搞事 人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大部分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唯有极少一部分人会头脑冷静的分析判断。滕大少一伙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即便惹出了什么祸事,只要对象是平民百姓,他们的老子也会出面替他们摆平,所以也就养成了滕大少等官二代不怕事的性格。 但这回惹的事有点大,出事的不再是那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而是与他们一样有着官二代背景的官宦子弟,看着对方脑门冒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滕大少等人顿时就慌了神,也顾不得继续耍威风了,作鸟兽散跑了个干净。 没戏可看了,张宝也就准备带着刘慧娘离开。一个平日里仗着父辈的名头作威作福,嚣张跋扈的官二代的生死,张宝并不在意,死了就死了呗,也算是为民除了一害,至少以后能少几个会被那个官二代欺辱的平民百姓。 而燕青也不打算让这点“小事”烦劳到张宝,见张宝打算离开,便让人引领着张宝从后门离开,自己则去大门口等待官差的赶来。出了人命案,开封府的官差就不得不来了。其实早在滕大少跟高衙内两伙人动手的时候官差就已经得到了报告,只是打架的双方都不是好惹的主,滕大少他爹是官差们的顶头上司,可高衙内他爹也是朝廷的太尉,要对付自己一个小小的官差那也就是一个眼神示意的事。 神仙打架,小鬼退避,都头夏虎倒霉的抽中了下签,只好带着几个人出这趟公差,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赶去醉仙居劝架,因为两拨人都得罪不起,去早了容易两头受气,倒不如得两拨人的火气降下去了,自己再带人露面说合。可没想到半路上却碰到了滕大少,得知闹出了人命,夏虎这下顿时就慌了神,急忙赶到了醉仙居。 与燕青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夏虎也就没有客套,看到醉仙居一楼杯盘狼藉,连忙问道:“小乙哥,尸首在哪里?” “什么尸首?夏都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燕青不解的问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瞒我?方才在半路上遇到了滕大少,他说醉仙居出了人命,我这才赶紧过来。” “哦,夏都头且宽心,没出人命,那个人只是被人打晕了过去,此时已经被抬去了后院。夏都头若是不信,就随我去看看。”燕青闻言笑道。 “……真的没出人命?”夏虎听到没死人心里不由一松,只要人没死,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没出,只是那人被人用条凳打中了脑袋,血流得满脸都是,看上去唬人,其实只是被一条凳给拍晕了过去而已,滕大少他们走后没多久就苏醒了过来。”燕青笑着对夏虎解释道。 “没死人就好,这要是出了人命案,估计小乙哥你这里也要受到牵连。” “是啊是啊,真是万幸。夏都头,要跟我去看看伤者吗?”燕青附和的说了一句,随口问道。 “那是当然,还请小乙哥头前带路。”夏虎闻言连忙道。 随着燕青去了醉仙居的后院,夏虎就看到了正在任由旁人替他包扎脑袋的伤者,倒霉的童家二公子童师礼,而童师礼的爹就是如今的朝中重臣童贯。当然童贯是个太监,生不出亲生儿子,但童贯是个有权有势的太监,所以有大把的人想要拜童贯当爹,而童师礼就是那群人中的幸运儿。 童师礼会跟高俅走到一起,其实也是得了童贯的授意。本来童贯跟蔡京是眉来眼去的一对“老相好”,关系好到成了儿女亲家。可就因为半路杀出了一个叫王庆的“程咬金”,导致两家反目,虽没有当众撕破脸,但再想要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那是不可能了。 童贯常年在河北,为了能随时掌握朝中的动向,他需要一个留在京城的耳目,过去蔡京充当的就是这种角色,但现在两家关系闹僵了,童贯也就跟高俅勾搭在了一起。高俅过去在还没担任太尉的时候也曾经在西北待过一阵,跟童贯也算是有点同僚之谊,而且高俅自己也是有点见识的,知道自己手底下的禁军都是什么料,也有意从童贯那里讨要一些能征惯战之人充门面,对于童贯的示好,高俅自然也没有拒绝。 只是让童师礼没想到的是,跟高衙内一起出门竟然会碰上血光之灾,自打认了童贯当干爹,谁见到他不是客客气气的,可没想到今日就遇上了不客气的。要说童师礼的身材也挺魁梧,却这么不禁打,一条凳就被拍晕了,而动手的那小子童师礼也认得,正是蔡京的三子蔡翛。想当初童蔡两家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的时候,童师礼没少跟蔡翛打交道,没想到反目了以后蔡翛下手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夏虎也是倒霉催的,偏赶上童师礼心情郁闷需要发泄的时候,被童师礼破口大骂的一通后赶了出去。夏虎发作不得,只能脸色难看的带着手下人返回了开封府,向已经得知消息的滕府尹禀报。 知道童师礼没死,滕府尹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刚刚听到儿子告诉他打死人的消息时,滕府尹差点被惊得神魂出窍,老滕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就这么折了,滕家的香火有可能就断了。 老滕正冥思苦想着如何替儿子脱罪,没想到夏虎就给自己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不过等听到夏虎说童师礼态度嚣张,扬言要报复的时候,滕府尹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想要在官场立足,拉帮结派那是最有效的捷径。滕府尹的靠山,就是朝中的蔡京。而且这回打了童师礼的也是蔡京的三子蔡翛,滕府尹自然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替蔡翛背锅,即便要背,那也要叫蔡京知道这份人情。 人没死,自然也就谈不上偿命,顶多也就是赔些钱,然后口头表示一下歉意。滕府尹身为开封府尹,对于民事案件的处理,那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着呢。童师礼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想通了的滕府尹是一点不担忧,打架斗殴属于民事案件,而在开封府这块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自己堂堂开封府尹还照顾不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夏都头,你立刻带人去一趟蔡相府,将蔡翛请来开封府。蔡相若是问起,你就如实相告,并且告诉蔡相,三公子来开封府只是协助调查,不会有人胆敢难为他。”滕府尹开口吩咐夏虎道。 夏虎身为人家的下属,除了领命还能说什么?好在滕府尹没有说是锁拿,夏虎倒是也不担心此行会有什么麻烦,带着人便去了相府。果然就如滕府尹所言,蔡京果然询问夏虎所为何来?已经心里有数的夏虎自不敢有所隐瞒,如实禀告了蔡京,蔡京听后沉思片刻,便让跑回家的三儿子蔡翛随着夏虎去了开封府,随后又命人备轿,准备亲自走一趟。倒不是担心儿子会在开封府遇到麻烦,而是有些事蔡京需要跟滕府尹商量一下,说白了就是打算串供,免得回头叫人在供词里找到破绽。 无巧不成书!也就在蔡京乘坐轿子离开相府没多久,高俅乘着轿子来拜访蔡京,只是等从蔡府下人口中得知蔡京是去了开封府以后,高俅也没有回家,转道就去了童贯的府邸。 原本只是一场非常普通的打架斗殴事件,但由于参与者并非平民百姓,一件普通的事情也就变得不再普通。看着手下人的及时回报,张宝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凡事就怕有人搅和,而张宝此时,就有充当搅屎棍的打算。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有了张宝躲在背后暗地里拱火,蔡滕二人与童高二人之间的矛盾也就被无限放大。张宝用的办法其实很简单,童师礼不是状告蔡翛伤人嘛,张宝就命人假扮苦主上衙门状告童师礼。像高衙内、童师礼这帮官二代就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可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双方一开始十分默契的谁也没去揭对方的短。可张宝这么一出简单的挑拨离间,效果却是十分明显。 童高二人以为指使苦主上告的是蔡滕二人,而随后又有人上告官府告蔡翛的恶行,这又让蔡滕二人认为这是童高二人的反击。这狗咬狗一嘴毛,至于为何要争斗,说不定起初只是因为一根骨头缘故。 双方都不是好人,也习惯以己度人,既然对方不讲情面,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原本只是两方一个无足轻重的一个小人物之间的矛头,可发展到后头,也就成了朝堂上的大事。蔡滕、童高两方在朝中的党羽互相攻讦,每日的朝会看上去热闹非凡,其实一点正事都没干。 作为天下共主,赵佶自然有义务在此时出面当个和事佬,可偏偏赵佶是个没溜的人,他也是闲得,手底下的人争吵不休,而他就当是在看戏。每日看着朝中大臣口沫横飞,他就差手里抱桶爆米花了。 而就在朝堂被蔡滕、童高二党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忽然有人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上官府状告的苦主忽然失踪了。苦主毕竟不是罪犯,不可能上官府告状以后还要被官府羁押。在告完状以后,苦主也就是提供了一个住址,方便官府传唤到案。 但随着事情越闹越大,苦主这种小人物也就被人给忽略了,等到有人想起的时候,来告状的苦主已经人去无踪。顿时谣言四起,有说苦主眼见告状无望,离京避祸的,也有说苦主是已经叫人给灭了口的,总之不管是哪一种谣言,反正苦主是找不着了。 不管是童高还是蔡滕,此时都已经有点急眼了。倒不是担心几个“贱民”的安危,而是由于这几个“贱民”的失踪,京城舆论的导向开始向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原本对于童高、蔡滕之间的争执,朝中的“正派人士”保持沉默,冷眼旁观,希望借此机会能够让当今官家看清自己信任的人都是什么货色,只是可惜他们的希望好像落空了,官家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但在状告权奸子弟的苦主同时离奇失踪以后,朝中的清流不由愤怒了,苦主敢状告权奸子弟,这本身就有极大的风险,会这么做说明苦主已经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断然没道理这时候忽然打起退堂鼓,失踪的可能只有一种,那就是叫人给灭口了,并且还毁尸灭迹。 而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蔡、滕、童、高四人可说是有最大的嫌疑。尤其是滕府尹,他是开封府尹,想要知道苦主的具体住处可说是轻而易举。 朝堂上因为有了清流的加入,变得更加的热闹。而这时官家赵佶也终于是不想继续看热闹了,只是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若是没有清流的参与,蔡滕、童高之间的矛盾只需要赵佶的一句话就能化解,即便双方心里不服,也不会不给赵佶面子。 但清流则不同,这是一帮认为只要有理便可以走遍天下都不怕的主,哪怕是面对当今官家,他们同样也敢据理力争。而赵佶向来自诩是明君,自然也不想给这帮笔杆子留下口实,说自己的坏话。 为了让那帮清流闭嘴,赵佶不得不选择妥协,滕府尹的官被撤了,剩余的三人也被罚俸一年,至于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童师礼跟蔡翛则皆被夺去了官身,贬为庶民。在普通人眼里,这种处罚已经算是严重,但在张宝的眼里,却是纯粹用来糊弄人的。 不管是蔡京还是童贯、高俅,身为奸臣怎会没钱?罚俸一年对手握权柄的他们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至于对童师礼跟蔡翛的处罚,只要大树不倒,他二人迟早还会东山再起。唯一可能受点影响的,可能也就是开封府的滕府尹,只是这回滕府尹坚定不移的站在蔡京这一边,蔡京又怎么可能会亏待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滕府尹可能就会官复原职,甚至还能再进一步。 不痛不痒的处罚,张宝没兴趣关心,虽说这出闹剧是张宝挑的头,但在安排苦主离开大宋前往耽罗岛以后,张宝就在冷眼旁观,通过这次二党相争,让张宝看到了平时朝堂上掩盖在下面的一些东西。 第一百七十八章 转移 想要打破一个旧有势力构成新兴的势力,暴力不可避免。因为不管旧有势力有多么的腐朽,从这个旧有势力得到好处的人必是这个旧有势力的忠实拥护者,想要让这类人放弃拥护旧有势力,唯一的方法便是妥协,而这也就意味着需要付出极高的代价,而且还不能保证这些人不会继续寻找下一个“买家”。 张宝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跟京城权贵世家深交的决定,通过这次两派相争,张宝清楚看到朝中不管是奸党还是清流,所忠的都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位。官家赵佶并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废物”,对于朝堂的掌控力,赵佶一言九鼎。其实想想也是,能够把吃喝玩乐这些事玩到极致成为佼佼者,那脑子不好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因为赵佶“贪玩”,以至于玩物丧志,他会倒霉的成为金兵的俘虏,大部分原因要归罪到他儿子的头上。 当金兵第一次南下的时候,赵佶慌了手脚,把皇位让给了儿子以后便跑路去了南方。也就是这一次让位,让赵佶失去了对朝廷的掌控。继位的钦宗赵桓虽然畏金兵如虎,但对清洗老子留在朝中的势力却是半点都不耽搁,不到一年的光景,徽宗时期在朝中威风八面的诸如童贯、蔡京、高俅等人就叫钦宗给收拾干净了。 而赵佶即便想要重掌大权也失去了支持他的人,而且在回到京城以后,赵桓便将赵佶软禁在了龙德宫,打着静养的名义,断绝赵佶与外界的联系,等到次年金兵二次南下兵临城下的时候,待在龙德宫的赵佶甚至还不知道这件事,结果当然也就是爷孙三代叫人给一锅端了。 张宝一开始也不是没有想过通过事先预警警告大宋君臣提防金人,只是问题是张宝虽然知道历史的发展,但却没有办法去证明这件事。而且即便有办法证明,也会有人始终不信张宝的警告。万一再被办个妖言惑众的罪名,那更是得不偿失。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张宝向来不喜欢干,估计也没人喜欢。如今完颜阿骨打建立的大金正在北方把辽帝耶律延禧揍成狗,一直盼着大辽倒霉的大宋君臣说不准还在暗中替完颜阿骨打叫好,这时候提醒他们小心完颜阿骨打的大金,那实在是太费劲了。 喜欢挑战高难度,一般都是吃饱了撑的,一身闲劲无处发泄的人才爱干的事。若是三餐不饱,居无定所,你看还会有多少闲人去游山玩水,饱览祖国大好河山。在张宝看来,与其费劲巴力的去拉帮结派改变大宋君臣的旧观念,倒不如另起炉灶打头开始,一张白纸总比一张已经写满画满的画纸要好书写。 白手起家虽然也是困难重重,但也好过一边经营一边还要协调来自各方的压力。张宝并不否认自己也是有野心的,人皆有欲望,要是没有了欲望,那人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关键就是要学会去控制自己的欲望,适度的野心可以促进人去奋斗,而过度了就容易导致毁灭。 交朋友有两点要牢记,酒肉朋友不可交,完美无缺之人亦不可交。前一个好理解,酒肉朋友没事一起吃喝玩乐,有事便不见了踪影,这种人交了又有什么用?而完美无缺之人不可交,那是因为人无完人,这世上压根就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人。你眼中的完美无缺,不过是你所看到的,而你所不知的,便是在你眼中完美无缺之人刻意隐藏不愿为人所知的缺点。那些缺点,既然被人刻意隐藏,普遍都不是小缺点。 张宝一不爱吟诗答对,二不喜流连青楼妓馆,而这两个爱好,是大多数人的最爱。没有共同的爱好,自然也就难以成为朋友。好在张宝也无心打造自己在京城的朋友圈,爱咋咋地,大浪淘沙,还不知将来能有几人幸存,又何必在一帮志趣不相投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张宝无心交友,可想和张宝交朋友的人却很多,当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所看中的是张家的钱财,而并非张宝这个人。对于这类人,张宝更是不屑一顾。久而久之,张宝也就成了京城里最不容易接近的那一类人。 交友的目的,好听点的说法是不让自己觉得寂寞,而难听点的说法便是倒霉的时候有人帮忙。很现实的理由,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一帆风顺,而在落难的时候,朋友的作用也就体现了出来。但真正会在落难时伸手的朋友,却是需要碰运气才能遇到。这样的朋友,也就是知己。 知己不用多,当然越多越好,只是知己难求,有一个就该用心去珍惜。张宝虽在京城贵圈里没什么朋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知己,结拜的几个兄弟,无论哪一个都是可以为了张宝去出生入死的,而这些,也都是张宝拿自己的真心去换来的。 将心比心,既想要别人真心对待自己,自己又不想付出自己的真心,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凭啥什么好事都能落到你的头上?想要寻到自己的知己,那首先自己就要做出行动,而这也是有风险的,因为你的真心付出有可能也会得不到你所预期的回报,而对于这种情况,你就可以不必把自己的真心用在同一个人身上了,不值。 朋友因利而合,也会因利而分,保证利益的一致,也是维系朋友关系的一种手段。张宝的利在大宋以外,这也就限制了张宝的交友范围,志趣不相投的人交之无意,而京城里的大多数人,多是跟张宝“八字不合”,这样的人张宝自然没必要去结交。 随着当今官家一身吩咐,蔡童之争拉上了帷幕,新的话题在不久之后便转移了百姓的视线,大宋的君臣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张宝在陪着刘慧娘游玩了京城一番后,也准备离开汴梁返回梁山。 张宝来自于后世,身上虽也有一定的大男子主义,但没有宋时的古人那样严重,而受他的影响,张宝身边的人也比寻常人要更加尊重女性一些。至于不会认为女人抛头露面是件有伤门风的事情。 张家本有三位女强人代表,其中莫秋烟、郑秀秀已经嫁为人妇,而刘慧娘也是名花有主,但张宝并没有因为关系发生了改变就剥夺了三女的职务。莫秋烟如今依旧是负责管理张家香水的管事,而郑秀秀由于正在享受“婚假”,她的工作也只有暂时由刘慧娘代劳了。 张宝陪着刘慧娘“游玩”汴梁城,其中大部分时间却是陪着刘慧娘在张家的大小商铺里转,张宝有事要回梁山,本来也是想要带刘慧娘一起回去的。只是由于张家买卖的缘故,刘慧娘暂时还是只能留在汴梁。 随着拿下了梁山,张宝便开始有意将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转移到梁山去。一来梁山是自己的地盘,把亲近的人转移过去方便自己照顾;二来也是防患于未燃,这世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事太多,将与自己亲近的人转移走,也是不想给大宋留下挟持人质逼迫自己的机会。 人怕出名猪怕壮!张家早已不是过去名不见传的一个乡下小地主,随着海贸的成熟,大量的财富必定会引来眼红之人的窥伺,万一朝廷要跟张宝来个卸磨杀驴,张宝不希望自己到时只能任人宰割。 忧患意识是每个人都必须要有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失去了忧患意识,只知道贪图享乐,那离死也就不远了。张宝是张家的家主,他有意防范朝廷的突然发难,围绕在他身边的亲近之人自然不会反对。 眼下张家庄子平日里负责的就只是一个管事,属于张家核心的成员,已经悄悄离开了汴梁,不是去了梁山,就是去了耽罗岛,张家庄子已经变成了张宝在京城的一处别院,朝廷即便突然发难,顶多也就是抓住一些没有多大关联的人,而这些人并不能动摇张宝的决定。 “慧娘,等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记得早点来梁山。”临别在即,张宝不放心的叮嘱刘慧娘道。 张宝跟刘慧娘的关系,如今在张家已经不是秘密。虽然有些人还是不理解家主张宝为何不直接将刘慧娘迎娶过门,但刘慧娘是未来张家主母一事似乎也已经是板上钉钉,只不过晚过门几天,该享受的待遇已经享受上了。 张宝此时在朝中也无官职,只有一个功名保留着,他想要离开汴梁去梁山居住自不需要像朝中重臣离京上任要留家眷在京为质那样。说白了就是,张宝在朝中的份量并不重,无官一身轻的他想要去哪是他的自由,别人没理由来阻拦。 而且张宝一直保持着闷声发财的优良传统,不似一些暴发户,手里有几个钱就恨不得拿个大喇叭满世界喊去。朝廷里真正知道张家有钱的其实就两个人,一个是官家赵佶,还有一个便是蔡京,赵佶跟蔡京之所以知道张家有钱,那是因为张家除了每年孝敬赵佶的三百万贯钱财外,交易该缴纳的税金也从未短缺过,是大宋按时缴纳税款的模范商家。蔡京为相期间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替赵佶搂钱,保证赵佶的花销,自然也就清楚张家每年上缴朝廷的税款数目。 除此二人外,别人知道张家有钱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具体有多少钱,那就不清楚了。这也要怪张家平时太过低调,上有所好,下必有效,张宝不是个喜欢铺张浪费的主,这也就导致了手底下的人虽不会苛待自己,但也不喜欢浪费钱财。 做人低调才是王道!张家有太多此时还见不得人的勾当,而这些勾当所需要的钱财又不是一个小数,为避免过分引人注目,行事低调是十分有必要的。 “你就放心好了,我会注意安全的,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在跟张宝确立了关系以后,刘慧娘依旧落落大方,在外人面前也不矫揉做作,过去是什么样,此时还是什么样,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要大意。” “嗯,我知道。” …… 距离刘慧娘送张宝离开的码头大约二百米的一条官道旁,一辆马车停靠在那里,马车的车帘被掀起了一角,坐在里面的人正手持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注视着码头这边。望远镜的制作并不复杂,最麻烦的也就是一个镜片度数的打磨,不过这点麻烦还难不倒大宋的能工巧匠。 出于保密的考虑,张宝并没有将望远镜这件战场利器推荐给赵佶,也就是当做新鲜事物送给赵佶几副把玩。而赵佶也没让张宝失望,他果然只是将望远镜当成是件能够看远的道具,却没有联想到应用到军事上。如今除了赵佶手里有几副张宝送的望远镜外,整个赵姓皇室也就只有二皇子赵柽那里有一副。不过如今这副望远镜落到了已经出嫁的长公主赵玉盘手里,据说是赵玉盘出嫁时,二皇子赵柽送的贺礼。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只能说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爱情是有懈怠期的,所不同的也不过是有长有短。一旦成亲的男女没有了对彼此的新鲜感,对方的缺点也就会被无限的放大。在外人眼中,赵玉盘与曾夤是对金童玉女,但婚姻这东西就如买鞋,合不合脚却只有穿的人才清楚。 在没有获得赵玉盘的芳心之前,曾夤自然是百般表现,让赵玉盘看到的也是自己刻意营造出的优点,但等自己迎娶赵玉盘,成了驸马都尉以后,曾夤也就“原形毕露”了。曾夤是读书人出身,除了文采风流外,他还有一个大多数读书人的通病,喜欢流连青楼妓馆。而在将赵玉盘迎娶过门,过了那阵新鲜劲以后,曾夤便故态萌发,呼朋引伴的去青楼妓馆流连忘返,将独守空闺的赵玉盘给丢到了一旁。 夫妻间的私密事,不管是搁过去还是现在,那都是羞与外人道的。赵玉盘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气闷却又无奈。当日醉仙居出事时,赵玉盘也正带着贴身侍女在醉仙居二楼,无意中也看到了张宝,只不过那时张宝身边有刘慧娘在,赵玉盘自是不便过来。可就这一面,就勾起了赵玉盘对张宝的回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告状 郓城县,县令时文彬放下手里的笔,看了看桌案上的文书,满意的点点头。这些日子为了对得起县里前任押司宋江家人送来的“孝敬”,时大老爷可说是绞尽脑汁为宋江脱罪,现在总算是到了尾声。 在郓城县这里,黑白两道通吃的便是宋江。但国有国法,宋江杀了人,那就只能依法办理。只是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判轻还是判重,这里面却是大有文章可做。就比如打板子,打多少那是看老爷的心情,老爷看你顺眼,那就少打几板,可要看你不顺眼,那就照死里打喽。 宋江作为郓城县押司,黑白两道都有熟人,以他所掌握的人脉,说是在郓城县一手遮天也不为过。别看时文彬是县令,但一方县令都是有任期的,任期一到就走人,不像宋江,他就是郓城县里的地头蛇。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时文彬想要在郓城县安稳的待到任期结束,那就还需要宋江的帮衬。而宋江这回闹出了命案,时文彬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一来是郓城县上下,宋江的朋友多,县衙里的两位都头朱仝、雷横都跟宋江关系匪浅,此时帮宋江脱罪,也能卖这二人一个好,其二便是宋江是个知情识趣的主,在被拿进大牢以后,宋江的弟弟宋清就连夜进了一趟县衙,送上了一笔让时文彬动心的“礼物”。 小押司张文远以及她的相好阎婆惜已死,阎婆惜的老母虽是原告,但却没有钱财用来打点官府上下。不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时文彬还是费了一番心思,唐牛儿本来与此案无关,只不过因为在宋江准备潜逃时帮了一个小忙,就被时文彬当做了这次宋江的替罪羊。 按照时文彬的想法,唐牛儿最好死在大牢里,那样一来自己就完全掌握了话语权,想要怎么颠倒黑白都没人反驳。可偏偏唐牛儿是个命硬的主,明明受了大刑被扔在大牢里就剩一口气,但就是不咽那口气。时文彬最后无奈,只得判了唐牛儿一个流放三千里的结果,至于原本应该被判刑的宋江,却被时文彬给私放了。当然私放归私放,宋江的押司是干不了了,就连郓城县都不能继续待。 宋江也知道自己这回惹了大祸,也有心去外面避一阵风头,于是在回家不久后便辞别了老父,离开了郓城县。这事本来到此也就该打住,但就因为牵扯到了一人,时文彬的仕途出现了问题。 宋江杀人的起因,还是那封来自盐山的书信。水浒传中晁盖等人逃脱官府的捉拿后为了感谢宋江的通风报信,让刘唐带着一笔钱财前来相谢,结果宋江在收下了金银与书信不久,那封出自晁盖之手的书信便落到了张文远的手上。 张文远是县里的小押司,属于宋江的下属,人在职场,与领导把关系搞好是十分必要的。为了拉近与宋江的关系,张文远时常请宋江饮酒,这次也不例外。而宋江也没多想,便随着张文远去了张家。 结果喝高了,还没来得及销毁的那封书信便落到了张文远的手里。张文远看过信的内容以后不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在吃惊过后,他便是一阵狂喜。有了这封书信,他就抓住了宋江的把柄,那他张文远在这郓城县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冲动是魔鬼啊!张文远以为有了这封书信就能要挟宋江,但却忘了宋江又岂是那种甘愿束手待毙之人。眼见张文远不肯归还书信,宋江不由动了杀心,趁张文远得意忘形之际,取出随手的短刀,一刀结果了张文远。而阎婆惜也是命里该有此劫,她与老母被困郓城时恰好让张宝遇到,张宝出手相助,也就没了宋江什么事。 不过张宝出手相助只是一时发了善心,并没有对阎婆惜有什么歪念,见阎氏母女无处可见,便将一家专卖女性用品的店铺交给她们母女打理,之后也就没再注意。若是没有张文远,阎氏母女有可能并不会如水浒传里所描述的那样倒霉。但命运就是如此防不胜防,阎婆惜还是因为一封书信丢掉了性命。 宋江作为郓城县一带黑白两道的大哥级人物,个把人死在面前对他来讲根本就不叫事。要不怎么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就在他准备宰了阎氏老母的时候,打此路过的何涛听见了阎母的哭喊。 何涛并非郓城县里的人,跟宋江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多,他是济州三都缉捕使臣,而宋江则是郓城县押司。若将宋江比作后世的县公安局长,那何涛就是市刑警队长。当初奉命捉拿晁盖一伙,就是何涛带的队,而宋江就是出面招待何涛的人。只不过当时宋江骗了何涛一回,以至于何涛最后扑了个空,虽然心里有些怀疑是宋江去通风报信,但没有证据,何涛也只得无功而返。 宋江在郓城县吃得开,若是遇到混绿林道的好汉,宋江也能说得上话,但碰上何涛这种只吃官家饭的就有点没辙了。双方并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何涛更不是那种贪赃枉法的小人,在听到阎母的呼救后,立刻带人将宋江控制了起来,不过由于他只是来郓城县公干,所以在随后便将宋江移交给了郓城县县令时文彬。 有钱能使鬼推磨!郓城县大牢对宋江来讲就如同自己家一样,在被收押以后,宋江当即托人找来了弟弟宋清,随后便有了宋清夜访时文彬的戏码。当然宋江并没有告诉时文彬有关晁盖书信的事情,在宋江的口中所说的“事实”,是张文远为了讨好自己有意替他跟阎婆惜做媒,但他宋江为人正派,严词拒绝了张文远的无理要求。而张文远恼羞成怒,竟然抢了宋江随身多带的短刀意欲杀人灭口,二人争夺的过程中阎婆惜闯了进来,被张文远误杀,而宋江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将杀红眼的张文远刺死。 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只有活着才有话语权。张文远、阎婆惜都死了,事实究竟如何?那就只能任由宋江胡说八道。而在钱财的作用下,时文彬相信了宋江的“证词”,但为了让更多人相信,时文彬又做了一点“艺术加工”。 张文远被杀一案,也由宋江、张文远、阎婆惜三个当事人变成了四个,而这第四个人,就是唐牛儿。为了帮宋江脱罪,时文彬写了如下“剧本”,张文远路遇宋江,邀请宋江回家饮酒,不料回家之后恰好撞破了相好阎婆惜与唐牛儿的奸情,张文远激怒之下抢了宋江的随身短刀要杀奸夫唐牛儿,唐牛儿自是不肯,二人争斗的过程中误杀了阎婆惜,随后张文远又被唐牛儿所杀,不过最终唐牛儿也没有逃脱法网,被当时在场的宋江生擒活捉,宋江在准备出门报案时被阎母看到,以至于产生了误会…… 啧啧,这剧本写的,时大老爷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郓城县以县令时文彬为首,他有意包庇宋江,而县衙上下又都是宋江的“好朋友”,这桩人命案还不就是他们自导自演说了算。可怜唐牛儿成了宋江的替罪羊,要被流放三千里。 本来这事到此也就打住了,阎母只是一个弱质女流,无钱无势,就算不服,可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服又能如何?可时文彬却忘记了,死的阎婆惜除了是张文远的相好之外,还是张家的店铺掌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张家又怎么会坐视不理。 时文彬放下手里的笔正准备休息片刻,就见师爷神色有些慌张的跑了进来。时文彬见状不由纳闷,印象里自己这位王师爷向来便是处变不惊的典范,打从认识算起就从没见过他有神色慌张的时候。 “王先生,这是怎么了?” “大人,有人前来告状。” “告状?”时文彬话音未落,就听县衙前门传来一阵鸣鼓声,“咚~咚~噗~”最后一声明显是鼓被敲漏的声响。 “……王先生,究竟是何人前来?” “张家家主张宝。” “他来此作甚?” “大人莫不是忘了,死的那个阎婆惜,是张家一店铺的掌柜。恐怕是阎婆惜的老娘不服,找主家诉苦才引得张宝前来。” “……来就来,又何必多此一举。烦请先生先去迎接,本官稍后便去客厅。”时文彬并不十分惧怕张宝上门,他是一县之令,而张宝无官在身,虽有功名,虽有钱财,但他时文彬破家县令的名头也不是闹着玩的。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时文彬迈步走进了县衙用来待客的客厅,不想客厅里的张宝见了时文彬却连礼都不行,直接劈头盖脸的问道:“时县令,你可知你如今已是大祸临头了。” 时文彬闻言顿时不喜,换谁都讨厌乌鸦嘴,更何况张宝上来就“诅咒”自己要倒大霉,不过时文彬为人谨慎,倒也没有立马跟张宝翻脸,只是神情不悦的问道:“还未请教。” “唉~我本有心救你一救,不过眼下看你毫不在意,那就算了吧,你就等着不久之后朝廷派人前来拿你进京问罪好了。” “且慢!还请张公子把话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时县令,你当真以为那宋江杀张文远跟阎婆惜只是为情所困?我可以实言告知与你,并非如此。宋江杀张文远,只是因为一封书信。而这封书信,正是此时正在河北沧州盐山落草的晁盖亲手所写。时大人,对于晁盖是何许人,不需要我告诉你吧?” 听完了张宝的话,时文彬的冷汗不由流下来了,脸上也再镇定不住。私通贼寇,这个罪名可是不小,而自己身为郓城县县令,竟然包庇与贼寇有书信往来的宋江,助他脱罪。这时候宋江早已离家多时,就算他派人去抓也见不到人影。而且更让时文彬感到后怕的,就是与宋江有书信往来的贼寇是晁盖,而不是一般的贼寇。这晁盖当年想要劫取送给蔡京的生辰纲,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这事还是让远在京城的蔡京对其感到不满,若不是自己花钱上下打点,保不齐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丢了。 可现在要是传出自己手底下的人还跟晁盖那个贼人有联系,天晓得会不会再次惹来蔡京对自己的不满。 时文彬只是一方县令,最关心的便是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他如今的一切,可说都是由头上乌纱所带来,一旦丢了,那他就会被打回原形,再想要复起恐怕就困难了。其实这是时文彬想多了,他就只是一个县令,蔡京身为大宋权相“日理万机”,有着处理不完的国家大事,哪有闲工夫找他一个小小县令的麻烦。 可时文彬没有想到这些,被张宝这么一吓唬,他吨油有些麻爪,但还抱有一线希望的问道:“那书信何在?” “怎么?还想要销毁证据?时县令,看来你真是打算跟着宋江一条道走到黑了,好自为之吧。” “站住!把书信交出来!”时文彬目露凶光,盯着张宝威胁道。 张宝见状丝毫不惧,冷笑一声道:“时县令,难不成你还想要软禁我?” “……来人,给本官将此嫌犯拿下!”时文彬暗中咬咬牙,吩咐赶过来的官府差役道。 “哼!有意思,老焦,五弟,不要出人命。”张宝又是一声冷笑,重新坐下后对焦挺、狄雷叮嘱道。焦挺是张宝的贴身护卫,而狄雷则是因为凑热闹才跟来的,没办法,乡下孩子没进过县衙,知道张宝这趟要来郓城县,便吵着要来。 张宝叮嘱二人不要出人命,潜台词便是缺胳膊断腿都没问题。郓城县不大,衙门里有着百来个差役,而这些人对上经过高强度训练的张家护卫,那就是一群土鸡瓦狗,没交手多久便溃不成军,县令时文彬也被张家护卫给生擒活捉,推到了张宝面前。 第一百八十章 新的任命 一念之差,断送了时文彬的大好前程。官匪自古不两立,至少在明面上,官与匪是水火不容的。宋江身为郓城县押司,吃着官家饭,背地里却与匪寇结交,而且更要命的是,结交谁不好,偏偏要跟晁盖这个匪寇来往。 宋江结交匪寇这事本与时文彬无关,但在宋江杀人一案中时文彬对宋江多有偏袒,助其脱罪,现在又出现了宋江私通匪寇的证据,若是有人怀疑时文彬也是宋江的同伙,时文彬就算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即便时文彬承认是收了宋江的贿赂才会偏袒宋江,可那样一来时文彬的官职同样也保不住。 关键就是张宝手里的那封书信,只要将这封书信给毁掉,时文彬就能抵死不认,光凭张宝嘴说空口无凭,对时文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时文彬高估了身边那些差役的实力,也低估了张宝身边的护卫,就见张宝带来的护卫五人一组,将蜂拥上来拿人的差役打得落花流水。郓城县的两都头朱仝、雷横闻讯赶到,若是对付旁人,朱仝、雷横还有几分把握,可对上张宝,那就含糊了。朱仝勉强还能在焦挺手上过上几招,但雷横对上狄雷,那就只有被虐的份。 插翅虎雷横在做都头以前是个铁匠,整日打铁自然也就练就了一身的力气,可在做了都头以后,雷横仗着都头的身份横行霸道,整日里尽忙着吃喝玩乐,过去天天坚持的锻炼也就放下了。 雷横的武艺本就不高,所仰仗的也就是那点力气,可这回碰上了天生神力的狄雷,雷横也就彻底没辙了。单从二人所使的兵器就能看出二人的差距,雷横用的是一口朴刀,而狄雷则是用一对铜锤,虽然份量不是很重,但每一个也有四十斤上下。 能够以锤作为武器的人都应该算是猛将,雷横虽然有把子力气,但那也要看跟谁比,跟狄雷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幸好张宝事先有过交代,狄雷对雷横倒是没有下杀手,但也因此叫雷横吃了更多的苦头。 冲突发生时张宝这边的人都没有带兵刃,狄雷用的那对铜锤更是没有带来。狄雷在制服了雷横以后也县衙里的差役还不肯罢手,索性便把雷横当做武器用来狠砸那些还不肯停手的差役。可怜堂堂插翅虎,往日在县里横着走的雷横被人当成一根大棍横扫一片,面子里子这回算是丢尽了。 等到时文彬也被张宝的人拿下,这出闹剧才算是结束。也是直到此时,朱仝跟雷横才知道为什么县令老爷要跟张宝起冲突。 对于晁盖,朱仝、雷横都认识,住的都不是很远,又有宋江充当桥梁,往日里晁盖与朱仝、雷横等人也算是点头之交,只不过交情没有跟宋江深而已。 朱仝仿佛认命一般不再反抗,闭目跪在一旁一副听候发落的架势,而雷横则是有些后怕,六神无主的东张西望,仿佛希望此时有人能够给他出个主意。 “二位都头不必紧张,不知者不怪,时文彬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上命所差,概不由己,所以方才的事情我不会跟你们计较。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若是再帮着时文彬试图销毁证据,那就休怪我不跟你们讲什么情面。” “……多谢张公子宽宏大量。”朱仝沉默了片刻,对张宝拱手道。寻常一直唯朱仝马首是瞻的雷横见状也赶忙附和着点头行礼。 没有了朱仝、雷横这两个武力派的闹事,县衙里的其他人自然也就群龙无首,不敢再吱声,而张宝趁热打铁,将县衙里的县丞、主薄等人叫到了一起,宣布了对此事的处理意见。 “时文彬如今涉嫌私通匪寇,这县令一职只能暂时由主薄暂代,具体如何发落他,还要等朝廷的答复。诸位意下如何?”虽是张宝在询问众人,可谁又敢在这时反对张宝,更何况张宝的意见也确实合情合理。 张宝论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候补官,按理说官员的任免他是没有资格过问的。但问题是他如今拳头大,郓城县里无人能比,谁敢不服,就有可能被张宝视为时文彬的同伙。在官场上能待得久的,那都是人精,谁也不想给时文彬做陪葬,而且张宝要针对的明显也不是他们,他们又干嘛非要跳出来跟张宝对着干。不管是谁当县令,轮来轮去也不可能轮到他们。张宝并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也没有借机取了时文彬的小命,所引起的反弹自然也就小。 想要搞掉一个县令,其实也不是多困难的一件事。只要肯花点钱上下打点一下,时文彬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他的仕途也是完蛋了。除非遇到贵人,否则他休想再有复起的可能。对于时文彬的凄惨下场,张宝是丝毫不觉得愧疚。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张宝人在梁山时本想要跟周边相安无事,但郓城县的时文彬却偏偏想要找他的事。平日里对张家的买卖就多有刁难,但凡遇上需要摊派之事,时文彬首先想到的便是张家,而且更过分的是,每回张家都要拿出比别人更多的钱财,而时文彬给出的理由却是张家富有,所以应该多拿。 尼玛!老子有钱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啥要比别人掏得多,而且多掏出来的那一部分最后还是落到姓时的口袋里,还连句好都没落着。 张宝不知道时文彬为何要针对自家的买卖,过去也没得罪过这厮,难道真是因为有钱惹的祸?不过不管时文彬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多次刁难张家,既然你跟我对着干,那就要有承受被我报复的觉悟。 打蛇不死,反被其咬。张宝不喜欢略使小惩那一套,要么不动,出手就断其根。时文彬最大的依仗便是官职,没了县令这个头衔,时文彬狗屁不是。而张宝既然决定要给时文彬好看,那自然就要对时文彬的官职下手。 私通匪寇,单是有了这个嫌疑,就足以让时文彬被隔离审查,之后有没有事,那还要看是否有人愿意替时文彬出头。结果时文彬郁闷了,通匪这个罪名太过敏感,这不是简单的贪赃枉法,而是有着谋反的嫌疑。 功高莫过救驾,罪极不过谋朝。但凡是跟谋朝扯上关系的,那都有被株连九族的可能。时文彬送来的钱财虽然令人心动,但一想到替他求情所需要承担的风险,一向懂得自保之道的朝廷大佬麻爪了。 他们这一麻爪,时文彬就倒霉了。虽然最后也没有确定他是否通匪,但收受贿赂,包庇罪犯的罪名却也是板上钉钉,郓城县令这个位置跟时文彬是再无任何关系。当县令的时候身边前呼后拥,可这官职一丢,谁还愿意多看你一眼?时文彬感受了一回世间的人情冷暖,心里只恨两个人。 一个是张宝,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其二便是恨宋江,恨他欺瞒自己,以至于当得知还有此事时心慌失措,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这世上没卖后悔药的!时文彬就算再悔再恨,那也是于事无补,带着自己来时带着的书童,主仆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黯然离开了郓城县。对于时文彬主仆的离去,郓城县县衙内的人没工夫去搭理,他们正忙着准备迎接新到任的郓城县县令。 新县令当然不是张宝,张宝对郓城县令没兴趣,只要新上任的县令别没事找事,该交的税张宝一分也不会少交。而且此时的张宝也没工夫去关心郓城县的新县令是谁,他正忙着跟许贯忠还有到达梁山没几个月的新军师朱武一道研究刚刚送到手里的一道圣旨。 搬到梁山居住这事张宝并没有藏着掖着,但朝廷会把圣旨送到梁山却有些出乎张宝的预料。张宝本以为朝廷里的那些人会慢慢忘记自己的存在,却没想到这伙人时刻惦记着自己。之前就有过一回想要让张宝担任武职的打算,但那时遭到了张宝的拒绝,没想到这些家伙还是没死心,竟然还是想让张宝出任武职。不过相比起上回“拱卫京城”的武职,这回算是将张宝下放到地方了。 济州团练使,这济州离梁山倒是不远,但这份任命来的实在是有些突然,难免就会让人心生疑惑。朝廷这份任命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试探还是别的? “会不会是梁山的事情被朝廷知晓了?”朱武担忧的说道。 “若是已经被朝廷知道了底细,朝廷还会如此客气?”许贯忠不同意的摇头道。 “或许是朝廷想要先礼后兵?又或者是在试探我们?” 许贯忠与朱武谁也没说服谁,齐齐把目光投向张宝,张宝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不管是不是试探,我都得回一次汴梁。” “不妥,万一朝廷就等着东主你回汴梁呢?东主你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朱武一听立刻表示反对。一旁的许贯忠也是紧皱眉头,不太赞成张宝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返回汴梁。 “朱武兄弟多虑了,即便朝廷真的有意拿我,他也未必敢把我如何。依我之见,朝廷有可能知道了我张家暗中招募私兵一事,但仅凭这事就要取我性命,恐怕朝廷没有那么傻。朝廷可以不在乎我的性命,但却不能不重视我张家每年上缴朝廷的那笔税款。若是朝廷真的对我动手,最差恐怕就是软禁,性命总是无碍的。” “可若是朝廷真的将东主软禁了怎么办?难道东主要让我们任人宰割?”朱武不由急道。 “你急什么?我话又还没说完。朱武兄弟,你不必担忧我的安危,我若想走,朝廷是拦不住的。张家这些年在汴梁苦心经营,防得就是突然会有这么一天。如今张家留在京城的眼线并没有传回紧要的消息,那就意味着情况有可能并没有我们所设想的那样严重。” “东主是一定要回汴梁?” “眼下距离我们发兵高丽还有近两年的光景,这时候我们还不适宜跟朝廷撕破脸。能够多拖延一日,将来就少一分麻烦。这汴梁我是一定要回去一趟,朝廷的任命来的太突然,我必须要回去找人问个究竟。” “既然东主坚持,那属下也无话好说,只请东主保重己身,莫要亲身犯险。” “呵呵……我理会的。”张宝闻言笑着点点头,随即又叮嘱许贯忠跟朱武道:“贯忠,朱武,我这一走,你们也不能松懈,要尽快对咱们梁山内部进行一次排查,严防有人做了朝廷的奸细或是有朝廷的奸细混进了梁山。朱武,这事就交给你办,回头我会命时迁协助于你。” “东主放心,属下一定尽心尽力。” “嗯,切记,不要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要冤枉一个好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要打草惊蛇,宁愿放长线,也不要抓错人。”张宝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也多亏有了张宝之后的交代,这才让本来打算放手彻查的朱武改变了原有的打算,决定暗中排查,免得生了误会破坏了内部的安定团结。 张宝回到梁山没待多久就又要匆匆赶回汴梁,他是天生的劳碌命,闲不下来,在辞别了许贯忠等人后,张宝就带着焦挺赶回了汴梁。而此时的汴梁城里,刘慧娘也正颇有些头疼的看着摆在桌上的一份请帖。 请帖的主人是长公主赵玉盘,在赵玉盘没嫁人以前,由于张宝的关系,刘慧娘跟赵玉盘也算是熟人。不过后来赵玉盘“移情别恋”了,二女之间便断了来往。刘慧娘没想到赵玉盘竟会使人给她送来请帖,邀请她三日后一同前往醉仙居观看新戏。 看戏这事刘慧娘倒是不会拒绝,但赵玉盘的邀请,却让刘慧娘感到一阵纳闷,总觉得赵玉盘此举并非请贴上所说的叙旧那样简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买卖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赵玉盘虽然言语上并未过多提及张宝,但刘慧娘还是感觉出这个姓赵的想打自家未来夫婿的主意。刘慧娘聪慧过人,但同时也是个女人,对于自家的“干粮”,那是绝不愿意让别人碰的。 只不过赵玉盘的身份特殊,刘慧娘也不愿仅凭着自己的直觉便得罪了赵玉盘。只是在之后赵玉盘派人再来邀请时,刘慧娘总能找借口推辞。一来二去,赵玉盘也就不再派人来请,刘慧娘本以为赵玉盘已经“死心”,却不料张宝这时候回到了汴梁。 “宝哥,你这时候回来做什么?”刘慧娘纳闷的问道。 “有点事,慧娘,你也把我分析分析好了。”张宝说着便把刘慧娘拉到一旁坐定,随后对面而坐将朝廷的新任命告诉了刘慧娘。刘慧娘虽说一介女流,但那头脑比起大多数男子还要灵光。听了张宝的讲述后,刘慧娘微皱眉头,轻声说道:“朝廷高俅、蔡京之流向来与宝哥不对付,济州团练使虽是武职,但他们恐怕也不会好心到替宝哥在官家面前美言。这件事十有八九不会是出自他们之手。可除了他们,宝哥在朝中还有什么相熟的人?” “没有,我不待见高俅之流,而不看好朝中的清流,在朝中我的人脉几乎没有,与那些清流名臣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张宝闻言摇头道。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宝哥你虽想要与人无害,但却难保朝廷里的人不对你心怀歹意。朝廷委派官职,能在官家面前进言的除了高俅等人,就剩下那些清流,比如陈宗善、宿元景等人……会不会是他们想要拉拢宝哥好与高俅等人抗衡?” “唔……有这个可能,不过若真是他们暗中动的手脚,恐怕他们也是不怀好意啊。” “为什么这么说?” “大宋一直以来便是文重武轻,文官始终压武将一头,若真是陈宗善、宿元景等人暗中谋划了此事,那他们的良心是大大的坏了,既想拿我当枪使,又不希望我有出头之日,我若是想要出人头地,唯有依附他们,而且只能做他们身边一条听话的狗。因为在大宋,文人想要对付武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那宝哥你打算怎么办?”刘慧娘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张宝的担忧对刘慧娘来讲并不难理解,而且若真如张宝所想的那样,那陈宗善、宿元景等人的良心的确是大大的坏了。 “呵呵……钓鱼最要紧的就是要有耐心,这济州团练使便是一个钓饵,我不咬钩,别人自然奈何不了我。” “可就怕官家误会,认为你不识抬举。” “不怕,他要误会就误会好了,了不起永不录用,反正我对做他大宋的官也没多大兴趣。” “还是暂时不要把关系闹僵的好。”刘慧娘轻声劝道。 “唔……好吧,就听你的,那就找点事情转移一下官家的注意力。让他暂时放下任命我做武官的念头。” “宝哥你有主意了?”刘慧娘好奇的问道。 “呵呵……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官家虽是大宋天子,但手头上却并不怎么宽绰,你说我若是跟他谈上一笔大买卖,他会不会暂时由我负责帮他赚钱?” “可哪有这种买卖?” “有的,你有所不知,高丽如今陷入内乱,国内乱成一锅粥,无人从事生产,等到来年必定会爆发饥荒,而我大宋这几年却是年年丰收,粮食不仅能自给自足,更能远销国外。民以食为天,无论什么时候,粮食都是抢手货,尤其是在战乱之地,粮食更是能算得上是硬通货。” “话是没错,可宝哥就不担心有人撇开张家自己单干?” “呵呵……谁要是有那个胆子,我保证他有去无回。慧娘你忘了,咱张家的水军,那可不是吃素的。”张宝微笑着提醒道。 经张宝这一提醒,刘慧娘才想起张家的优势在海上,在大宋境内或许还有能够遏制张家的力量,可一旦到了海上,那就是张家一家独大,高丽与大宋相隔着大海,大宋无论是谁想要到高丽,那首先都等得到张家的许可,否则就算是侥幸到了高丽,也休想回得来。 刘慧娘没跟张宝提有关赵玉盘的事情,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也没有跟张宝撒泼耍赖,一是她姑娘家脸皮薄,干不出那种丢人的事,二是她相信张宝,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张宝并不清楚刘慧娘的小心思,他此时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明日面圣时要如何说服当今官家同意委任他做这个粮食代理商。大宋的粮价低,高丽的粮价高,张宝作为代理商,低价从大宋进粮食,然后转手卖给高丽赚取其中的差价,这是很有赚头的一笔买卖。而且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张宝可以趁机截流一部分粮食,为将来征讨高丽收买人心时使用。 百姓造反,理由多是为了求存,所以当权者一般只要能够满足治下百姓的温饱问题,基本上这个政权便是稳固的。这也就意味着能够把治下百姓逼反的当权者那都不是一般人,都该杀! 高丽经过内乱,治下必会出现民不聊生的惨象,而到时张宝发放粮食、安抚民心,也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高丽土著的认同。其实百姓并不在乎由谁统治他们,百姓所重视的只有切身利益,什么民族大义,国家大义,那是在满足了自身切身利益之后才会考虑的问题。 为了将来能够顺利拿下高丽,张宝此时已经开始准备。次日一大早,张宝便进宫求见,官家赵佶对于张宝的到来很是有些意外,自从长女出嫁以后,张宝就极少进宫,像这样主动求见自己,更是头一回。 “官家,官家,微臣这里有桩大买卖想要跟官家谈。”张宝边说边奔赵佶跑了过来。赵佶闻言不由皱眉道:“张宝,你莫不是来消遣朕的?朕富有天下,还要跟你做买卖?” “哎呀官家,这笔买卖可跟别的买卖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说来听听。” “官家可知高丽?” “……知道,那高丽本是我大宋藩属,后来改投了辽国,你提这两面三刀之国作甚?”赵佶神色有些不悦的说道。 “官家,你有所不知,最近高丽出事了。” “哦?出事了?莫不是他又投了新主子?” “那倒不是,微臣家不是有船队嘛,所以对于海外的事情也知晓一二。高丽原来的国主王俣叫他的岳父,也是高丽的权臣李资谦给赶下了台,然后王俣的心腹亲信韩安仁表示不服,逃到南方拥立了一个据说是王俣的私生子的孩子跟李资谦的大仁国对着干。本来是李资谦跟韩安仁对掐,不想没过多久高丽国内又冒出了一股势力,自称是弓家后人,建立了一个大为国……” “等会……”赵佶打断了口沫横飞说得正来劲的张宝,狐疑的问道:“那弓家后人又是什么来路?” “据说是高丽之前那个王国的后裔,不过相隔了那么久,是真是假也就不好说了。如今高丽分成了三家,就像是汉末的三国一般,整天介的打个不停。这一打仗,就影响了日常的生产,我们的商机也就来了。” “怎么?你也想要插手?” “官家想多了,微臣可不想管高丽人的死活,他们就是死光了我也不心疼,我是想要借此机会去高丽做粮食买卖。高丽缺粮,而我大宋这几年都是好年景,只要我们把多余的粮食运到高丽卖掉,那就能赚上一大笔。” “唔……那你跟我说这事做什么?” “微臣这不是想要请官家下旨,由微臣负责此事嘛。” “怎么?难不成以你张家的能力也会处理不好此事?” “那倒不是,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官家可莫要小瞧了这次的粮食买卖,在咱们大宋,一贯钱差不多可以买到一石的粮食,但同样是一石粮食,要是运到了高丽,那就有可能卖到三贯甚至更多。假如我用一百万贯在大宋买下一百万石粮食,然后运到高丽以三贯一石进行贩卖,那就可以赚到两百万贯。大宋江南一带出海,抵达高丽差不多需要半个月左右,官家,这也就意味着微臣只需要辛苦一个月,那就可以有四百万贯的进账,这么有赚头的一笔买卖,不做大点岂不是可惜了。” 赵佶的眼睛此时有点放光,若是真是如张宝所言,那这笔买卖的确大有赚头。他也明白了张宝为何会来找自己,没有自己这个官家的首肯,张家想要大规模购进粮食势必会惹来麻烦,可若是据实告知外人,也容易让别人分享这次赚钱的机会。 “这个忙,朕倒是可以帮,只是……” “两成分红。”赵佶虽然没说话,但张宝已经领会,当即伸出两根手指对赵佶承诺道。 “……就两成?”赵佶见状有些不满。 “官家,不少了,一百万石粮食,官家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分到四十万贯,而且微臣也不是只卖一百万石,要是卖了一千万石,官家可是就能分到四百万贯,微臣一年给官家的海贸分红,也没有这么多。”张宝连忙解释道。 赵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二成虽然看似少了点,但只要粮食卖的越多,自己能分到的钱财也就越多。想通了这一点后,赵佶当场吩咐纸笔伺候,挥毫泼墨写下了一份圣旨,递给了张宝,同时祝愿张宝财源广进。 张宝乐呵呵的收起了圣旨,随后又拿出了之前在梁山收到的朝廷任命,赵佶见了不由摇头一笑,问张宝道:“小宝,你就这么不愿做武官?” “官家,那倒不是。微臣只是不想做被人害了还帮人数钱的二傻子。” “唔?此话怎讲?” “若是微臣没有猜错,这份任命应该不是出自高俅、蔡京等人的推荐吧?”张宝闻言笑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 “官家放心,微臣在宫里没有眼线,之所以会这么认为,那是因为微臣了解高俅、蔡京的为人,他们可不是那种举贤不避仇的君子。微臣与他们素来不合,以他们的心性,巴不得将我一辈子排挤在官场之外,又怎么可能替我向官家求官。既然不是他们为微臣求来的这份任命,那又有谁会这么好心?” “微臣与朝中的诸位大人并无深交,他们若说是出于一片公心才帮我……官家,你信吗?” “为何不信?” “官家,我朝历来重文轻武,那些大人若是真想要帮微臣,为何不替微臣安排一份文职?反而偏偏要将微臣推进武官的行列?难道朝中已经没有文职适合微臣了吗?微臣好歹也是参加过殿试的,虽然名次差了点,可比上不足,比下总有余吧?” “呵呵……莫要激动。”赵佶见张宝情绪有些激动,连忙安抚道。 “官家,那些位大人一个个自称君子,德高望高,但所干的却是小人行径。他们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微臣是一清二楚。无非是见高俅、蔡京等人得宠,自己奈何不了他们。所以盯上了我,想要让我替他们跟高俅等人斗,可又担心我日后不受他们控制,所以特意给我安排个武职,而不是文职。他姥姥的!一帮自以为聪明的老匹夫!”张宝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骂了一句。 赵佶听了不由皱眉,当然他不是因为张宝最后那句骂街皱眉,而是有些头疼如何协调朝中忠奸两派。宠信高俅等人,一是因为高俅等人早在赵佶还是端王时便追随左右,属于潜邸之臣,这样的人赵佶用起来放心;二来便是赵佶的权谋手段,利用高俅等人平衡朝中清流的影响力,以免自己变成“傀儡”。但眼下张宝明显表现出了一个刺头的本质,这样的人不好用,稍有不慎反倒会破坏自己苦心经营的和谐局面。 “还是让他远离朝堂,专心替朕赚钱吧。”看着神情还有些不忿的张宝,赵佶暗自决定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二道贩子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每一个行业内部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规矩,也就是所谓的潜规则。不肯乖乖“照规矩办事”的个人或团体,必然会在这个行业内遭受排挤,难以立足。张宝“无心”经营大宋官场,倒不是他不求上进,而是知道历史的他实在是看不上大宋那些嘴上喊着忠君爱国,外敌一来就奴颜婢膝的二皮脸。 不可否认,大宋的群臣中还是有值得令人钦佩的人存在,但那类人实在是少得可怜,金兵南下兵临汴梁,徽钦二宗不是在城破后被金人所俘,而是被手底下那帮整日里喊忠君爱国喊得震天响的“忠臣”给押出了城,送进了金营。若不是这帮“忠臣”知根知底,赵宋皇室也不会叫人一网打尽,万幸后来逃出了个赵构,要不然也就没有了南宋。 大宋有忠臣,可惜忠臣却不受人待见,赵宋会有此一劫,大多原因也是出在自身,上梁不正下梁歪,身为天子不能一碗水端平,事到临头才想起指望忠臣,可又不敢让人放手施为,结果蛇鼠两端,最终叫金人捡了便宜。 要说金兵南下接近汴梁的时候,汴梁并不是没有条件死守,作为大宋的都城,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汴梁城内都是充足的,只要有人牵头主张死守,那就绝对能坚持到各地勤王的兵马赶到。 金兵孤军深入,多是骑兵且没有携带攻城利器,汴梁凭借坚固城墙,没有守不住的道理。可事情就坏在一帮“胆小鬼”的身上,宋钦宗生性懦弱,气量还狭窄,只因为早先主战的李纲得到了汴梁百姓的拥戴,他就小心眼发作,找个由头将李纲给赶出了汴梁。而朝中的主战派少了李纲这个领头羊,难敌朝中的主和派,以至于宋钦宗是一昧的想要花钱消灾。 可金兵好不容易抓住了难得的机会,又岂会只因为一点钱财而动摇。步步紧逼,最后挟持徽钦二帝及几乎所有的宗室,带着他们的战利品满载而归。 国难思良将,板荡显忠臣。汴梁被金兵围困时大宋的朝堂还是出现了那么三五个大宋忠臣,只是几个忠臣压根就影响不了大局,入金营痛骂金兵将帅,换来了一场英勇就义,可除了彰显一下自身的气节外,对金兵围城一事,蛋用没有! 张宝尊敬那些有民族气节的人,但那类人只占少数,尤其是在朝廷这种大染缸里,那数量更是凤毛麟角。就如同清官与贪官的数量,永远是贪官占了绝大多数。清官固然有个好名声,但若是事到临头除了以死报国别无他策,那这样的清官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若是去金营慷慨赴死的那些大宋忠臣能够活着,那将赵氏皇室集体送出城的奸臣绝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就因为少了他们这几个领头的,才让汴梁百姓虽不愿让天子出城,可又惧怕会因此引火烧身。 明知一帮人没有几天蹦跶的时候了,又何必要这时候去套近乎?不管大宋朝廷里的官员是奸臣还是忠臣,张宝都不打算与之来往。奸臣没必要交,因为随着宋钦宗上台以后,宋徽宗时期的朝中重臣基本都被干掉了,而宋钦宗扶起的那些亲信,也就是朝中的新贵,还没风光多久北宋就亡国了,这些人不是投靠了金人便是投靠了金人扶植的伪政权,张宝不想跟这些墙头草有瓜葛。 至于朝中的那些所谓的忠臣,金兵围城的死了一批胆大的,剩下的也就是一帮胆小的。这些人太平年月时整天喊着自己一身天地浩然气,可事到临头时,他们又集体做了缩头乌龟。为赵宋的不幸落了眼泪?有个屁用!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有事光知道掉眼泪,这钱花得冤不冤? 如今的大宋朝廷在张宝眼里就是一艘已经漏底的大船,船上的人还没有觉察到船漏了这个现实,也没有意识到一旦遇上了大浪,名为大宋的这艘船就有翻覆的危险。张宝作为后来者,他当然不想上一艘随时可能沉没的破船。 枪打出头鸟,报丧本身就是一个坏消息,有时头脑清醒也未必就是好事。一群傻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聪明人,那这聪明人面临的无非就是两种选择,要么一块当傻子,要么随时提防其他傻子的算计。张宝不想当傻子,也没兴趣跟一帮一只脚已经踩进棺材里的人一般见识。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恨,若是知道仇人什么时候死,报复的心思也就减弱了许多。 为了避免被人纠缠不清,张宝索性找个由头置身事外,他不接招,有心想要算计他的人也就没了辙。由于张宝平时就不喜欢跟朝廷里的官员相互走动,以至于当有人想要撺掇张宝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而等他们下定决心厚着脸皮登门拜访打算忽悠张宝上当的时候,张宝已经离开了汴梁,带着几个亲信下了江南。 江南素来便有鱼米之乡的称号,大宋之所以富庶,那完全就是依靠南方赋税的支持。北宋灭亡以后南宋还能坚持一百多年,那也是完全仰仗着南方的富庶。这几年大宋风调雨顺,官仓里的粮食快要发霉,朝廷正愁没办法处理这批旧粮。 张宝想要运粮食去战乱之地贩卖这个法子并不是很难想,只不过别人就算想到了,也没有张宝所掌握的便利条件。 贩卖粮食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运输,而水运相比起在陆地运输那样方便快捷的多,而且这运输量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其次便是粮食想要卖高价,那战乱之地是首选,但问题是战乱之地也就意味着治安差,没有那个实力,搞不好就叫人给黑吃黑了。大宋朝廷的军队里,也就只有西北一直与西夏交战的西军还算能看,至于内地的各路官军,搞副业说不定会给你带来一份惊喜,但说到本职工作,还是省省吧。内地官军要是给力,大宋境内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占山为王的强人。 当然张宝要感谢大宋官军的不作为,要不是如此,他在各个山头的练兵点早就暴露了,也不会直到今日还没人知晓那些震慑一方的大山寨的背后当家是张宝。 张宝如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贩卖粮食一事也就只有他能搞定。怀揣着当今官家亲手所写的圣旨,张宝到了江南以后顺风顺雨,当即便抽调运输船开始往海外运粮。负责看守粮库的朝廷命官也不在乎张宝究竟要把粮食运到哪去。反正跟他无关,只要张宝及时结清账目,粮食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短短两个月的光景,张宝就通过倒买倒卖粮食净赚了大约四百万贯的差价,减去要分给官家赵佶的两成,张宝辛苦两个月便收获大约三百二十万贯。 大宋的粮食便宜,一贯一石,而高丽此时正在打仗,没人有工夫劳作,可每个人只要活着就必须得吃饭。高丽国内粮食不够,那就只能从外面买。高丽的周围各国,宗主国辽国最近正叫女真人完颜阿骨打闹腾的肝疼,没工夫搭理高丽小弟。而前任宗主国宋国虽有粮食,但两国之间隔着条大海,相互传递很是不便,而且自打耽罗岛上出现了“海盗”以后,高丽与大宋之间的联系便断了,但凡是来高丽的船只,基本上都在靠岸前被耽罗岛上那伙“海盗”教育过一番。 高丽如今一分为三,其中以李资谦为首的大仁国实力最为雄厚,以韩安仁为首的高丽保皇派则是实力稍次,最差劲的就是以弓奇为首的大为国。不过出乎人预料的是,在高丽三方势力中,最不安分的便是弓奇的大为国,原因无他,只因弓奇的身边有一奇人,此人虽是个和尚,但却丝毫没有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心胸。妙清和尚就跟后世的那些愤青似的,不服就是干,从来不考虑敌我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 连弱抗强这是外交时最基本的策略之一,弓奇与韩安仁的实力不如李资谦,按理说两人应该联手对抗几乎占据了全部北方的李资谦,可事实却叫人眼珠掉地上。在妙清的鼓动下,弓奇建立大为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与韩安仁的高丽保皇派势不两立。 大仁国的李资谦见状误以为可以拉拢弓奇,可没想到又是在妙清的劝说下,弓奇斩了李资谦的使者。 这是要疯啊!高丽国内“三国鼎立”,弓奇实力最差,但却有胆气跟其他两方势力同时开战,这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张宝知道此事后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吃惊归吃惊,张宝却没有心思要去搭救弓奇。为了将来的长治久安,高丽原有的当权者死的越多越好,最好死个干净,也省得张宝动手。 对于将来如何治理高丽,张宝早已跟许贯忠、闻焕章、朱武等身边的智囊就此问题探讨过。高丽如今有百姓大概二三百万人,大战过后必是一场人口骤减,到时能够剩下个四五十万那就已经算是张宝走运,到时张宝从大宋迁徙百万百姓过去,立马就能让高丽土著变成少数派。但这里面也有一个问题存在,那就是高丽原来的当权者,即统治阶级要如何处置。 一般来说,位高权重者的存活几率更大一些,而张宝面对这些高丽权贵,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是付出大代价拉拢这些人,二就是寻个由头将其解决来个斩草除根。通过与许贯忠、朱武等人的讨论,张宝得出的结论便是选择第二个方案。 高丽权贵在高丽人中的比例只占百分之一,但就是这百分之一的比例,却占据了高丽超过九成的社会财富,若是张宝想要招揽人心,那也就意味着需要拿出更多的财富,而且还不能保证这些人的忠心。 与其费劲巴力的去讨好那百分之一的人,倒不如将剩余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拉拢到身边。张宝需要的是劳动力,是以后可以为他提供赋税的人口,而不是要分他权力的讨厌鬼。将矛头对准那些高丽权贵,一方面可以一劳永逸排除将来有可能存在的隐患,另一方面也是可以通过抄家弥补自身的损失,收买人心是要钱的,张宝虽然现在有钱,但他从来不会嫌自己的钱多。 就好比这回充当粮食代理商,张宝左手低价购进大宋的粮食,转手又高价卖给了高丽,从中赚取三倍甚至五倍的利润差价。而且等卖完了朝廷的陈粮。剩下的新粮张宝就不卖了,自己留下囤在了耽罗岛。反正他有船队,而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大宋才有富余的粮食,远在南洋的一个个弹丸小国,有的是粮食。 从那些弹丸小国以更便宜的结构收购粮食,然后运送到高丽进行贩卖,再用赚到的钱从大宋购买今年的新粮运到耽罗岛进行囤积。张宝所需要付出的也就是一些劳力,但来回贸易的利润,却基本都落进了他的口袋,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张宝玩得很溜。 这世上从来不缺红眼病患者,看到张宝赚得盆满钵满,自然就有人也想要跟着沾点光,只是张家的光却不像过去那样好沾了。张宝聪明就聪明在扯虎皮做大旗的时候直接找了个头最大的,赵佶的两成分红可不是白给的,赵佶若不是当今官家,张宝疯了才会分他两成红利。 而当那些看到有利可图就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对张家提出合作的意向时,都不需要张宝开口答复,唯恐自身利益受损的赵佶已经主动将那些人给打发了,不许他们来瞎搅和,从而影响了大事。 当今官家开了金口,那些本想要借机发上一笔的人们不得不有所收敛,但他们又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张宝大把搂钱,人的劣根性也就在此时得到了体现,我得不到好处,你也别想得!有关弹劾张宝不务正业的奏章出现在了赵佶的书案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各有所求 这人要是不要脸起来,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人至贱则无敌!面对那些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接近你的人,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一般嘴上说着为你好的人,其实并不是真的为你好,他们只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某种需求。为你好只是一个借口,在“为你好”之前,他们并没有考虑过你究竟想要什么,只不过是想当然的认为,等闯出了祸,他们也会以此为借口来推卸责任,将烂摊子丢给你,让你帮他们善后擦屁股。而且还不会念你的好,反倒认为这是你欠他们,因为他们是“为你好”。 张宝的退避让朝中那帮“好人们”愿望落空,但那帮人却并未就此消停,反倒生出一股奸计被识破后的恼羞成怒。好在张宝在朝中并没有什么职务,而当今官家赵佶也指望着张宝替他去挣点“零花钱”,朝中那帮人的弹劾也就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 面对“避战”的张宝,有心找张宝麻烦的人一时之间竟然无计可施。不过找不着正主,心善点的也就就此罢手,但心脏些的,就把目标对准了张宝身边的人,一心想要借此恶心到张宝。只是此时留在汴梁的刘慧娘可也不是个善茬,人家姑娘人称女诸葛可不是浪得虚名,论才能,讲学识,刘慧娘皆是上等,也就是人家不是男儿身,要不然上届科举的状元搞不好就是人家姑娘的囊中物。 想要在学问上难为刘慧娘,那是自取其辱,可想要使点下作的手段,刘慧娘作为张家未来主母,她的安全问题自然是张家的重要任务,为了保护方便,别看刘慧娘身边时常跟个三五个女子,但那些女子却是张家为了保护女眷而专门训练出来的护卫,说是死士也不为过。那些受命前来找茬的人,不是折胳膊就断腿,而这还是刘慧娘不想把事情闹大特意吩咐手下留情的结果。 想动文,没人家姑娘学问高;想动武,又没有人家姑娘身边的护卫厉害。思前想后,这帮念书的人便想出了一个馊主意,想要趁着张宝不在汴梁的机会趁虚而入,勾引刘慧娘,实施美男计。 这帮臭不要脸的! 美男计能不能成功,关键还是要看被实施的对象。这帮不要脸的之所以会认为美男计会起作用,主要还是以长公主赵玉盘作为参考,虽然他们不知道张宝对赵玉盘只有兄妹之情,并没有男女之情,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次横刀夺爱的成功案例,值得他们参考学习。 可他们忘记考虑了一点,赵玉盘涉世不深,整日被关在皇宫内院如同被锁在象牙塔上的公主,面对相貌俊朗的男子,难免就会心生好感,而这男子再表现的温文尔雅,单纯的公主殿下自是容易生出爱慕之心。 但刘慧娘不同,自担任张家管事以后,刘慧娘整日里所接触的人那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而她也被锻炼的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仅凭一副好卖像就想要勾搭上刘慧娘,那纯粹是想瞎了心。 而且相比起张宝的“好脾气”,刘慧娘的反击要更激烈一些,那个奉命前来勾搭刘慧娘的“美男子”,最后是在兔儿馆里被人发现。所谓的兔相公,也就是后世俗称卖屁股的,或者用一种家禽来代称。 萝卜青菜各有爱,青楼妓馆在大宋属于正规行当,而兔儿馆则属于青楼妓馆的衍生物。这世上有喜欢女人的男人,有喜欢男人的女人,有喜欢女人的女人,自然也就有喜欢男人的男人。 市场存在供需关系,有需求才会有市场。但出于立场的原因,大部分男人可以接受女人百合,但却绝对无法接受男人搞基,两个字来解释,就是感觉恶心。所以大部分男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去逛青楼,但却绝对不会大肆声张的往兔儿馆跑。 没人报官,因为实在没那个脸。不过刘慧娘的名声也在汴梁受到了影响,那些流言蜚语开始传播,败坏着刘慧娘的清白。面对这种局面,张家的反击是及时的,想要清查流言的源头对消息灵通的张家来讲并不十分困难。而知道了是谁在背后使坏以后,凭着张家的财力人力,想要收拾对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想要出名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作怪出丑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只不过这种出名的方式出的是丑名,并不合适脸皮薄的人。读书人一天到晚把忠孝仁义挂在嘴皮,他们最在乎的就是那张脸皮,不管私底下干了什么多不要脸的事,但表面上他们却是把脸面看得甚至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而张家的报复,其实也简单,趁着这帮人落单的时候绑走,然后趁着天黑再把人一丝不挂的挂在大户人家的门前,等到天亮以后,那参观的人,真叫一个人山人海。 张宝身为张家家主,自然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刘慧娘有做错什么。天下无本事,庸人自扰之。别怪手段缺德,谁叫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留你一命就已经算是宅心仁厚了。 谣言这东西永远都是具有失效性的,只要经过一段时间,自然会有新的流言成为百姓感兴趣的话题。有关刘慧娘的谣言很快就被那些裸挂在大户人家门口的念书人所取代。虽然心里清楚自己十有八九是糟了张家人的算计,但苦无证据,即便去报官,那也是不了了之。而且更让人感觉到后怕的,便是张家的动手能力,既然张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得把人绑架,那要是想要取人性命,恐怕同样也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人皆怕死,尤其是有着大好前程的人,那更是怕死。在大宋的读书人,一般只要取得了一个功名,那就足以保证自身的吃喝不愁。原本以为张家好脾气,不管他们怎么闹腾都不会找他们麻烦,不想张家也是有脾气的,真惹到了他们,那报复起来也是不择手段。 有人怕了,也就偃旗息鼓寻找新的目标,而有几个不死心的,也暂时选择了蛰伏,期待张家露出了破绽他们好一击必中。不过总得来说,张家的周围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刘慧娘当初要留在汴梁那是因为张家在汴梁的买卖有一部分需要进行安排。随着张宝将家搬去了梁山,张家的重心自然也就跟着搬去了梁山,与张宝关系密切的大部分人也一起搬去了梁山。 梁山四面环水,易守难攻,张宝既然不打算日后跟着赵宋混,那自然也要做好防备赵宋找机会把自己家给一网打尽。张家庄子距离汴梁太近,一旦朝廷突然发难,很容易打张家一个措手不及。而搬到了梁山,就算赵宋想要抄张家的家,那也要先上了梁山才成。 随着张家把重心转移到了梁山,过去在汴梁需要防着人的许多事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山高皇帝远,整个梁山都是张家的地盘,周边更是布下了无数眼线,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瞒不过张家的耳目。 而自打郓城县的县令时文彬叫张宝给搞定以后,诸如济州、东平、任城等地更是轻易不敢招惹梁山,唯恐张宝也给他们来个“事急从权”。朝中有人那就是好办事,张宝直接将朝廷命官时文彬给免了职,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就因为朝中有人,而且那人还是朝中最大的,张宝除了挨了一顿训斥外,嘛事也没有,而时文彬却是实打实的丢官去职。 一顿骂换一个县令丢官,这买卖挺划算的不是吗?挨骂又不是少块肉,可丢官,那可就真肉疼了。没人愿意跟自己头上的乌纱过不去,见张宝如此“受宠”,济州、东平等地的官员自然不想惹祸上身。郓城县令时文彬前车之鉴就在不远,谁又会挑这个时候不长眼睛? 刘慧娘忙完了自己在汴梁的事以后,便准备动身前往梁山。张家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梁山,汴梁以后只是张家的一个办事处,留一个管事在此足矣。而且张家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虽然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但同时也招惹了不少“仇家”,成了许多“红眼病患者”的眼中钉。离开汴梁去别处安身,也可以有效的避开那些人的“报复”。 虽说那些报复伤不到张家的筋骨,但总有几个讨人嫌的人在眼前蹦跶,那也是很烦人的。尤其是看在官家的面上不能把那几个讨人嫌怎么样,那更是会让人觉得闹心。眼不见,心不烦,汴梁如今对张家的发展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随着张家能够自给自足,张家需要提防汴梁的地方反到要多过汴梁能够为张家提供的帮助。 汴梁权贵多如狗!但如今的张家也不再是过去谁都可以随意拿捏一把的小户人家。而在张家能够自立以后,汴梁的权贵反倒对张家的发展起到了碍手碍脚的作用。张家舍弃了在汴梁的人际圈,表面上看是张家的失误,但实际上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得失这东西相生相伴,绝对的吃亏与绝对的占便宜那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大多数人只被眼前的利益给蒙蔽了双眼,却难以看到利益背后所隐藏的危险。张宝身为张家家主,尤其是在他身边有了一群以他为中心的利益集团以后,张宝的眼光就必须要比常人要看得远一些,否则他所要付出的,有可能就是血的代价。 张宝并非天才,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懂得自省。许多人都是在成功之后忘乎所以,这才把一手的好牌打了个稀碎。而张宝虽然也得意自己的“大业”进展顺利,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懂得自省,知道进行自我检讨,那就不会因为忘乎所以而露出致命的破绽。 成功的背后,是无数不为人知的努力。张宝能够获得此时的成功,与他所付出的努力密不可分。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地主变成实力足以称霸一方的“诸侯”,张宝所付出的努力,那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看似轻松,但实际上却是一次又一次精准的算计。差之毫厘,就有可能谬以千里。创业难,守业更难,为了保证当前的大好形势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断送,张宝做事更加小心翼翼。而另一方面,对于人才的招揽,张宝更是不遗余力。 人才的重要性,不用人教张宝都懂,想要成事。那就离不开人才的鼎力相助。而以张家目前的情况,张宝还没有机会体会一下人才过剩这种状态。如今大宋是正统,大部分有才华的人还是把大宋视为效力的首选,所以当大宋朝堂为候补官员过多而感到头疼的时候,张宝还在为人才匮乏而犯难。 一般的人才当然是不被张宝看在眼里,有闻焕章、杨时这样的大儒负责培养,将来负责官府运作的下级官吏倒是不需要张宝犯愁。张宝要的是想许贯忠、朱武那样的大才,有一个这样的大才,就能替张宝分不少的忧。 张宝相信自己的地盘在将来会越来越多,但这也就意味着所需要的能够为他坐镇一方的大才也越来越多。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话搁在文人身上也一样。在军事方面,张宝有孙安、杜壆、石宝可为帅才,像卢俊义、林冲、邓元觉、鲁智深等人,可独领一军作为将才,而有可能成长为帅才的郝思文、袁朗,还需要锻炼,至于高宠、杨再兴、狄雷这三人,现阶段可称之为猛将,但将来是为将还是为帅,那还要看他们自身的努力。 不过从目前来看,这三人的目标都是为帅。高宠是开平王高怀德的后人,杨再兴的祖上则是杨家将,狄雷更了不得,那是名帅狄青的直系后裔。祖上的荣光即是三人的骄傲,也是三人刻苦学习的动力。为了重现祖上的荣耀,就连平时一看书本就头疼的狄青,现在也是一有空就抱着本兵书在“啃”。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盘家底 俗话说得好,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宋君臣整日沉迷在天朝上国的虚幻里,光靠张宝一人压根就唤不醒他们。所以张宝也就不费那个劲,救人先救己,要是连自己都救不了,多管什么闲事?那叫自不量力。 大宋君臣在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好日子,而人在梁山的张宝也没闲着,这几日正在忙着跟许贯忠、朱武清点自己的家底。高丽内乱已经快过去一年,三方势力斗的是水火不容。通过贩卖粮食,对于李资谦、弓奇、韩安仁的内部虚实,张家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对于高丽国内百姓的现状,张家同样心知肚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家想要“吃”下高丽,不光光是要有谋略,更要有一副好“牙口”,而这副牙口现如今锋不锋利,是张宝最关心的问题。 张家如今除梁山外,分别在二龙山、四明山、登云山、抱犊山以及饮马川驻扎人马,其中除梁山作为本阵拥兵数万外,其余五地各有数量不少于五千的战兵。为了更加直观的弄清楚张家手头所掌握的力量,张宝特意列了一张清单,清单如下: 梁山大本营: 总统领:张宝; 左右军师:许贯忠、朱武; 亲卫营,人马三千,主将:焦挺、高宠、杨再兴、狄雷; 马军第一营,人马三千,主副将:卢俊义,倪麟(受乔道清所邀); 马军第二营,人马三千,主副将:孙安、乔道清,竺敬、黄钺、金鼎(后三人受乔道清所邀); 马军第三营,人马三千,主副将:郝思文,冷宁、牛庚(后二人受乔道清所邀); 马军第四营,人马三千,主副将:杜壆,酆泰、卫鹤; 马军第五营,人马三千,主副将:林冲,曹正(林冲落脚梁山后,曹正携妻投奔); 步军第一营,人马三千,主副将:鲁智深,鲍旭(经焦挺引荐); 步军第二营,人马三千,主副将:史进(暂代),陈达、杨春; 水军营,人马两千,大小战船五十艘,主将:成贵、翟源; 斥候营,人马一千,主将:时迁、马灵; 神机营,人马五百,主将:凌振; 驻扎各山头兵马及主要将领如下: 二龙山:马步军六千,主将邓元觉、贝应夔,副将伍应星、张韬、张俭(后三人为邓元觉自行招募); 四明山:马步军七千,主将栾廷玉、庞万春,副将计稷、雷炯、张近仁、高可立; 登云山:马步军五千,主将石宝,副将邹渊、邹润; 饮马川:马步军五千,主将卞祥,副将邓飞、李衮、项充、樊瑞(后三人为卞祥亲自出马收服); 抱犊山:马步军五千,主将唐斌,副将文仲容、崔野; 耽罗岛兵马及主要将领如下: 马军第一营五千人,主副将:徐宁,姚刚(受张家招揽); 步军第一营五千人,主副将:袁朗、糜貹,殷泰、殷春(后二人受张家招揽); 水军营五千人,大小战船一百艘,主副将:张顺,乔正、谢福; 水陆两栖营两千人,大小战船五十艘,主副将:欧鹏、李福(受张家招揽); 张家南北两路水军: 南路水军:人员一万,大小战船二百艘,驻扎舟山群岛,主副将:李俊,阮小二、阮小五; 北路水军:人员一万,大小战船二百艘,驻扎庙岛列岛,主副将:阮小七,童威、童猛。 …… 这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没想到自己一个乡下小地主出身的人,竟然也有拥兵九万,剑指他国的时候。 大宋对外声称有百万禁军,虽然这百万的水分很大,但蚁多咬死象的道理,张宝还是懂的。而且自始至终,张宝就没想过要发动叛乱造老赵家的反,倒不是他对老赵家有感情,而是张宝清楚,即便自己造反成功,吃亏受苦最多的还是百姓。而且选择这个时候造反,实在是时机不对。 赵宋如今已经延续了百十年,在大多数人的心里,赵宋是正统,虽然这个正统也是当年从人家孤儿寡母手里抢来的,但正统的魔力依旧很大。张宝选择此时造反,并没有把握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定赵宋,一旦战事陷入了僵持,很有可能便会提前上演明清交替时的一幕。明朝崇祯帝倒霉就倒霉在身处内忧外患之中,结果最后叫外人捡了大便宜,害得大汉民族落后世界两百多年,处处受欺负。 张宝不希望因为一时之争反而便宜了外人,该死的终归会死,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张宝相信,即便自己不跟赵宋争天下,就老赵家那帮人的尿性,也迟早会把自己给玩死。就比如过几年会发生的靖康之耻,只要张宝不插手,徽钦二帝就肯定要来上一场有去无回的北地五国城一游。 当一个乱臣贼子还是当一个救世主,这道选择题相信只要脑子没病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而张宝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份先知先觉提前做好准备,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是干不过那些尚未开化的女真人,那想再多也是白扯。 文明升华精神,野蛮强壮体魄,此时的女真人还处于半开化状态,虽然在完颜阿骨打的领导下建立了大金国,打得辽国节节败退,但女真人的实质依旧是野蛮人。在他们的眼里,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汉人所宣扬的仁义道德,人家压根就不信。而想要令其屈服,光靠德行是不够的,还要有雷霆手段。就如同驯兽一样,光给甜枣不给鞭子,是驯不下去的。 当然,所谓的女真不过万,过万则无敌这话在张宝看来是纯属扯谈。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流言,不过是某些人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而夸大其词罢了。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女真人刚刚自黑山白水的恶劣环境中走出来,在那种恶劣环境下所养成的彪悍的性情还未退去,对上已经养尊处优百余年的辽人,自然就显得所向披靡。 而大宋与大辽的情况类似,甚至要更糟糕一些。因为宋人的战力还不如辽人,可偏偏大宋还没这个自觉,见辽人被女真人打得落花流水,便认为辽人要完了,也上来想要捡个便宜,结果却见辽人的二线部队给打得差点全军覆没,到最后不得不出钱请女真人帮忙打仗,可这样一来,也就告诉了女真人自家的虚实。 大宋不是没有勇士,也不是没有名将,可受国策的影响,大宋的武人受到很严重的压制,以至于当汴梁被兵临城下时,朝中竟无将可用、等到北宋亡了国,南宋建立以后,为了抵抗金国的入侵,南宋朝廷放松了对武人的压制,随即便有了中兴四将的出现,可后来南宋朝廷故态萌发,再次对武人进行压制,也就失去了重夺北方的最好时机,只能偏安一隅,苟延残喘。 张宝不会坐视自己的民族遭受劫难而无动于衷,但他也不会去特意挽救赵宋王朝。在张宝看来,赵宋会有如此下场,那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若是当权者少一点个人爱好,多把一点精力放在国家大事上,何至于蒙受如此奇耻大辱,连带着让整个民族为他的失误而买单。 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做好当下才是最主要的。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底,张宝对自己的未来更加有了信心,当然他也并未就此骄傲自满,相反的,他开始将自己的目光放到更远的未来。 以张家如今的发展势头来看,日后拿下高丽并不是难事。但拿下了高丽并不代表张家就会自满,那只是第一步,而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以高丽作为跳板,逐渐收回当年被辽国占去的汉家故地。 摆在张宝面前的问题,便是等日后由东向西一路逐步收复,还是提前在辽国西北部布下暗子,等到日后出兵时突然发难来个左右夹击? 张宝倾向于后者,原因主要是辽国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造反的破落户女真人十分强悍,多次派兵清剿都是无功而返不说,反倒叫女真人的地盘越打越大。而国中一乱,治安就会变差,各自为政的现象也就越发严重。 辽国本就不是大宋那种君主集权的国家,辽国虽是只有一个国主,但国中各族的势力十分庞大,国主自身强大的时候各个部族都还算安分,可一旦国主自身虚弱了下来,那各部族就开始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 张宝想要在辽国布置暗子是完全可行的一个想法,辽国上下如今皆被造反的女真人吸引了注意力,对于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小股新势力,压根就勾不起他们的兴趣,而这个时候,就是张宝的可乘之机。 在大多数人眼里,女真人此时能够打败辽国的数次清剿,还属于侥幸的范畴。因为换谁都不会相信,一帮来自山野的土包子能是建国已经百余年的辽国的对手。但张宝却占了先知先觉的便宜,他知道辽国会被女真人的大金国所灭,不靠谱的辽帝耶律延禧最终会成为女真人的阶下囚,将来会跟宋徽宗赵佶在五国城做邻居。 现在正是派人前往辽国为将来收复失地提前做准备的良机,再过几年,等到那场七十万辽人败给两万女真人的战事爆发,辽国的内部就会动荡,而那时候,事先已经在辽国内部打下基础的张家军就可以浑水摸鱼,抢辽人的地盘,坏女真人的好事。 女真人,就是张宝要对付的最后大boss,而张宝的心里也清楚,此时的女真人的确不是清末的八旗子弟可比。那些在天地间与野兽争夺生存资源活下来的女真人,的确不是一般的对手。 当然现在就考虑对付女真人有些为时尚早,张宝目前最主要的事情还是拿下高丽,其次便是在辽国安插人手,最后才是考虑女真人。而这最后的考虑,目前其实还不需要考虑。饭要一口一口吃,步子要一步一步迈,急不得。 眼下高丽三方势力,李资谦、韩安仁、弓奇都在穷兵黩武,其中李资谦地盘最大,拥兵三十万,韩安仁占据南方大部分区域,拥兵十五万,至于弓奇实力最弱,但手上也有五万之众。 高丽的总人口也不超过三百万,而现在光是打仗的青壮就有五十万,剩下没有参与战争的,不是老弱就是妇孺。一个民族,最重要的青壮,青壮的数量直接决定一个民族的强弱。而战争就如同一头吃人的怪兽,例数中国历史上数次改朝换代,哪一次不是人口锐减的最终结果。 张宝相信,同样的情况也会发生在高丽,当高丽因为内斗人口锐减,尤其是青壮损失大半的时候,就是自己出兵的最佳时机,到时估计都不需要自己倾巢而出,只需要派出几路人马,就足以让高丽上下降服。 在张宝看来,高丽已是自家的囊中之物,而现在张家所做的各种准备,无非就是让结果更加漂亮一点。通过贩卖粮食,各家的内部情况即便不敢说了如指掌,但大致的情况还是有把握的。 而李资谦、韩安仁亦或是弓奇若说没有半点警惕那也是不现实,只不过因为当前的大敌是彼此,三人也就选择性的忽略了这点可疑,说白了,就是权力蒙蔽了这三人的心智,让他们专注于先安内,而后攘外,可他们忘记考虑了致命一点,便是在安内结束以后,他们是否还有余力来攘外。若是没有,那反倒是帮了外人一个大忙。 张宝放下了手里的清单,面对分别坐在左右下首的两位军师许贯忠、朱武,微笑着问道:“二位,不知对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有什么想法?” “东主,不知你有何想法?”许贯忠闻言问道。 “我是在问你们,你怎么反倒问我?”张宝笑道。 “眼下诸事皆进行的有条不紊,而此时对高丽动手又有些为时尚早,我等实在不知东主方才所言,意指何事?” “呵呵……怪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说,贯忠,你可还记得我当初有意谋取高丽的初衷是什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后路 人活着就要有个目标!有了目标,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一旦失去了目标,人就会消极,极端点的就会选择轻生。当然在树立远大目标的同时也不能过分不切实际,目标也可以分阶段性的去完成。 理想崇高的目标是很容易吸引人!自石敬瑭将幽云十六州献给了北方的辽国以来,收复幽云便一直是大宋有识之士的愿望。只是如今百多年过去,幽云依旧是辽人的属地,而原本立志要夺回幽云之地的大宋朝廷上下也仿佛集体得了失忆症一般,只顾着纸醉金迷,却忘记了太祖、太宗的夙愿。 没有了幽云十六州,中原大地就如同对北方敞开了怀抱的姑娘,随时有可能遭到来自北方的突袭。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有意迁都洛阳,其主因也是因为汴梁往北无险可守,北方铁骑一旦南下就可以长驱直入杀至汴梁,若是黄河封冻,那只会回来的更快。 可惜宋太祖还没来得及迁都就挂了,而作为继任者的赵光义的根基在汴梁,二次北伐失利以后,为了不离开自己的老巢,赵光义提出了修德以怀远的想法,即以德御敌,以德服人……尼玛,这不是扯淡了嘛。 只有夺回了幽云十六州以为防备北方的屏障,中原才能安稳。朝中有识之士早已就此事达成了共识。只是朝中又重文轻武,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名将狄青,结果到最后却就因为莫须有的怀疑而忧愤而死。狄青一死,无异是给天下武人敲响了警钟,纵是拥有天大的功劳又如何?只要大宋继续施行重文轻武的国策,那武将就没有出头之日,本事越大,死得也越快。 但张宝不一样,他并不会觉得武将就都是天生反骨。野心这东西,往往都是逐渐变大,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只要事先提前做好了防备,武人想要造反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味的压制,并非良策。 高手自古来源于民间!在大宋的国策下,真正有本事的武人大多并不愿入朝为官。自由自在的多好,何必非要去受那份窝囊气。诸如卢俊义、孙安、杜壆等人,他们有的富甲一方,衣食无忧,有的占山为王,逍遥自在。对于所谓的仕途,他们并不看重。而像林冲、郝思文、鲁智深等人,要么是出自将门,要么便是投军多年,他们有必须要从军的理由。 其中郝思文的理由最叫人哭笑不得,只因郝思文的老娘在生郝思文之前梦到了天上星宿下凡,郝思文就必须要向世人证明自己的不平凡,只是世事总是叫人难料,郝思文的文韬武略皆属上乘,可就是遇不到自己命运中的伯乐,快到三十岁了却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到手,直到遇见了张宝,郝思文才算有了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 如今的郝思文已经对朝廷不报任何幻想,一心在梁山练兵,只等将来有机会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如郝思文有一般想法的人在梁山大有人在,像卢俊义、孙安、杜壆等各营主将,那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张宝一条道走到头。即便此时朝廷来诏安,他们也不会接受。 秦末陈胜吴广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揭开了席卷天下的一场大起义,而这句话,也成了许多人造反的理由。对于当前的大宋朝廷,大多数读书人自是拥护,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但对于武人来讲,大宋朝廷却并不是理想的报效对象。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始终只能矮人一头,既然如此,又干嘛要上赶子去与人做狗?明明有做人的机会,不是吗? 张宝的远大目标,给了卢俊义、孙安等人心安理得的理由。不是俺们天生反骨,实在是瞧不上你老赵家。以前没选择的时候,只能得过且过,眼不见心不烦,可现在有了机会,自然要去伸手抓住。远的先不提,单是将来拿下了高丽,在海外建国,这份事业就足以告慰祖上的在天之灵。 张宝麾下的大将,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出身,但就因为众人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所以才会紧密团结在张宝的身边。拿下高丽,意义重大,有了高丽,也就保证了众人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放手大干。到那时,即便大宋举全国之力来讨伐,众人也不会有丝毫胆怯,因为所有她们所重视的人都在高丽,没有一支强大到足以击败张家水军的大宋水军,大宋再多的兵马也只能望洋兴叹。 退路这东西很重要,高丽就是张宝为众人所谋划的一条安全退路。而为了保证这条退路可以切实掌握在自家的手中,身为张家各营的主副将半点懈怠之心也只有,依旧在抓紧训练,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 身为张家的掌舵人,张宝自是要比手底下的人考虑的更长远一些。众人还在考虑着如何攻取高丽,张宝已经在考虑拿下高丽以后的下一步计划。 收复汉家失地,重夺幽云十六州对张宝来讲并非只是嘴上说说。了解历史走向的他很清楚,在不久的将来,看似强大的辽国会被自东北黑山白水间崛起的女真人所灭,辽国的土地会被女真人所占,进而灭了此时的大宋,之后偏安于长江以南的南宋建立。 对于自己人,张宝总是狠不下心,但对于“外人”,那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决意追随张宝的卢俊义、孙安等人之所以会选择张宝,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张宝不想要在大宋境内掀起战乱。当然若是大宋不识趣,非要找他们的麻烦,那他们也不会心慈手软,只是不想要先动手而已。 幽云十六州的百姓多数是汉人,但经过这百余年的被统治,当地的汉人与辽人其实已经没有多大区别。宋太祖、宋太宗的几次北伐,不仅仅是劳民伤财无功而返,更是把幽云之地心向本族的汉人给坑死了一批又一批。宋初时大军北伐,当地百姓夹道欢迎的场景,那是再也不会看到,所要面对的,只有已经与辽人融为一体的汉儿们的刀枪,他们要“保卫家园”。 张宝并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早在跟许贯忠、朱武商议针对辽国开始布置暗子之前,张宝就命人收集了大量有关辽国境内的情况,尤其是对幽云之地的风土民情,更是调查的一清二楚。 张家的买卖如今在大宋境内给人的感觉便是在不断缩减,但在大宋以外,改投换脸的张家买卖却是到处都有,大到酒楼,小到路边摊,都有张家的买卖。所谓的张家买卖,除了做生意赚钱外,更重要的一个职能便是替张家收集情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家的买卖开到哪里,就意味着张家的密探会出现在哪里。通过收买、绑架等等手段,张家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之前张宝所列的那张清单,所记录的不过是张家负责对外作战的人员名单,而那些负责后勤保障等工作的人员名单,张宝却并没有去细数。此时还不是时候,等到拿下了高丽,张家内部势必要进行一次整合,在将兵权收归一处的同时,也要将后勤保障等等工作重新进行划分。 张宝不着急,有许贯忠、朱武这样的军师型人才替他出谋划策,相信他们一定会给张宝提供一份叫人满意的方案。 在把自己的想法告之了许贯忠、朱武以后,张宝就带着焦挺、史进动身前往登州,倒不是有什么大事非要张宝亲自出面,而是经过这半年多的调养,在沙门岛被张宝所救的王进总算是可以下地行走了。 原本张宝是想要等王进彻底把身体养好了再去找他,不想这王进却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可以下地行走以后便坚持要让张宝给他安排差事,他不想要吃闲饭。对于王进的积极态度,张宝自然是高兴,可为了王进的身体考虑,还是要亲自去劝说一番,省得折损了一员大将。 王进过去是八十万禁军总教头,若是将林冲、徐宁比作替老赵家看家护院的保安队长,那王进就是保安中队长,是林冲、徐宁的顶头上司。而在张宝的眼里,王进能起到的作用却远比替他领兵打仗重要。 论武艺,王进是身手不输林冲、卢俊义这样的高手,但若是要论领兵能力,那就有待商榷了。武艺好不代表就能带好兵,卢俊义人称河北枪棒无双,可要论带兵能力,卢俊义还不如只有理论没有实践的郝思文。不过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卢俊义如今也算是有模有样,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些实战,而这种机会只能等到张家攻取高丽时才会有。 王进,身手超一流,但带兵能力却是待定,不过他还有一样值得张宝重用的才能,那便是练兵能力。八十万禁军总教头,对于练兵一事若是一窍不通,那也不可能成为总教头。王进担任总教头多年,对于如何系统、合理的训练兵卒,自是心里门清。林冲、徐宁虽也是禁军教头出身,但他们所擅长的只是一个兵种,而王进却是全才。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他是皆能,而且从史进身上就能看出王进擅于教人。 原本的史进只不过是一个花架子,但经过王进的半年教导,史进就已经成长为可以轻松击败陈达、杨春那样的二流武将,实力直追一流武将。要知道史进在拜王进为师以前曾经接受过打虎将李忠的教导,但李忠自身的武艺就是平平,教给史进的许多东西其实都是错误的,而王进想要把史进教好,首先要做的便是纠正史进先前所学的那些错误,这在一张已经被画过的纸上写画可比在一张白纸上写画要困难的多。 对于王进的安排,张宝早有决定,继续干他的老本行。在攻取高丽成功以后,张宝肯定要收拢兵权。现在是受条件所限,只能任由各山头各自为政,但等有了高丽这块实质上的地盘以后,令出一门那是肯定的。各山头现有的兵马会被保留,与梁山各营人马合并,成立一支直属张家的军队。 兵马归为一家,后勤同样也会归为一处,至于各营兵马的补充,也不会再想现在这样各招各的,而是统一从新兵营内调动。这训练新兵的大任,自然就要落到有着这份工作经验的王进头上。 无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宋之所以不让武人掌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武人拥兵自重,造朝廷的反。但若是从源头上就掐断武人拥兵自重的可能,那武人又凭什么造反?等到张宝拿下了高丽,各营人马归建是第一步,随着归建,各营便失去了私自募兵的权利,补充兵源的唯一途径便是从新兵营挑选,但对于新兵,张宝在让人传授他们战场所需的技能之外,也会让人加强对他们的思想教育,确保他们是张家的兵,而不是某个人的私兵。 对于私兵,张宝能够容忍其存在,谁没有几个用得顺手的下属?但他不能容忍私兵的数量过多。不过考虑到个人的情绪,张宝并没有明令禁止豢养私兵,只是对每个人所拥有的数量有着明确的限额。 而后勤的统一发放,更是断掉了某些人想要收买人心的念想。张宝就不信,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所拥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自己给予的,还会有谁铁了心要跟自己过不去。 纵容,是犯罪的温床。张宝从一开始就掐断了给人犯错的可能,而且在与卢俊义、孙安等人闲谈的时候,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说明白自己要这么做的原因。许多误会的产生,其实都是因为话不说清,竟让人去瞎猜才导致。张宝不希望将来干出鸟尽弓藏的事情,所以才坚持要把丑话说前面,而他的这种做法,反倒让心情耿直的武人觉得跟了张宝这么一位主公没跟错。 武人的心眼普遍都比较直,喜欢直来直去,而武人之所以斗不过文人,最大的原因便是玩心眼玩不过人家。像张宝这样跟他们同样喜欢直来直去的主公,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第一百八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恩宠” 作为一名领导者,可以不需要学识惊天,也可以不需要武艺过人,唯一需要的,就是要擅长识人和用人这两点。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知人善用,便是一个领导者成功的秘诀。 张宝论武艺不是卢俊义、孙安那种超一流猛将的对手,论学问也比不上许贯忠、闻焕章那种饱学之士。但张宝懂得用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话谁都会说,但真正能够做到的却是没有几个。 当然,张宝所付出的信任也为他带来的巨大的回报,若是没有闻焕章、许贯忠、卢俊义等人的鼎力支持,张宝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对于仕途,张宝不需要去关心。拿下了高丽以后,有了自家的地盘,张宝当家作主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宋的官场对于张宝来讲没有丝毫的吸引力。而像林冲、郝思文等有心在仕途有所建树的有志者,也会真心拥护自家的朝廷。给别人公司打工和在自家公司打工,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张家在未来会成为新的一家“上市公司”,而像老牌“上市公司”的大宋,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水浒传中宋江之所以一心想要得到朝廷的诏安,关键还是受自身眼光所限,若是他将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凭借当时在梁山的人望有志向海外发展,梁山好汉未必就是那种凄惨的结局。想想李俊带着七八个生死兄弟都能在海外做个国主,以梁山的整体力量,想要在海外打出一片基业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宋江一向想要回到体制内,为了达到这个自私的目的,他不惜以那些信任他的兄弟作为自己晋升的筹码,当然最后他的结局就是一杯毒酒,也算是大快人心。 如今梁山成了张宝的地盘,但张宝并未如水浒传里那样将那些所谓的好汉聚集起来,倒不是张宝没有手段,而是在张宝眼里,那些好汉里的大多数人,其实跟好汉二字搭不上边。尤其是宋江身边的铁杆,那更是没几个能够被称得上是好汉的。 张宝认为,好汉并不是单凭武艺的高低来判断,关键还是要看这人平常都干些什么事。鲁智深是好汉,见义勇为打抱不平;时迁是好汉,取不义之财救济穷苦之人;焦挺是好汉,忠于职守赴汤蹈火…… 而判断一个人是否可称得上是好汉的底线,便是看此人是否恃强凌弱,欺压良善,这是最起码的标准。 张宝如今麾下的人远没有水浒中梁山好汉的人数多,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在张宝麾下的人,都是有资格被称上一声好汉的。以张宝如今的条件,想要拉人上山并不是什么难事。有钱能使鬼推磨,但那些见利而忘义的小人,招上了山对张宝又有什么益处?就如同一粒老鼠屎会坏了一锅粥是一个道理,小人只会带坏梁山原本良好的风气,所以张宝宁缺毋滥,宁愿少几个帮手,也不想自找麻烦,找些人品败坏,有才无德之人给自己添堵。 再说了,只要张家自己不出幺蛾子,那日后拿下高丽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此时跟随张家的那些人都会“功成名就”,这么好的事情,干嘛要便宜那些“半路搭车”的人?就算要招人,那也要看那人的人品如何,人品好的接受还情有可原,人品不好的,哪凉快哪待着去! 张宝无意跟大宋朝廷对着干,只要朝廷不主动挑事,张宝就是一心忙着练兵,等待出兵高丽的时刻到来。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再“蛰伏”个两年上下,张家就可以一飞冲天,彻底摆脱来自朝廷的“威胁”。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不如意者常八九。张宝不想找朝廷的事,可朝廷却偏偏在这时给张宝找事。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找张宝,早在官家面前表面自己态度的张宝自是不必担心官家赵佶会如此不识趣,但朝廷这回却把目标定在了张宝的两个结义兄弟高宠和杨再兴的身上。 张宝有四个结义兄弟,除老大张铁塔出身不高外,高宠、杨再兴、狄雷三人那都算是名门之后。高宠祖上是开平王高怀德,杨再兴则是金刀老令公杨无敌之后,至于狄雷,那更是大名鼎鼎的狄青后人。不过狄青的死可能让朝廷不好对狄雷“下手”,所以这次朝廷的任命,只有高宠跟杨再兴的,但这也足以让张宝感到疑惑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大宋朝廷在过去对像高宠、杨再兴这样的忠烈之后采取的态度是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可现如今却突然上赶子的讨好,又是封官又是许愿。这就好比两个人平时只是点头之交,忽然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表现的十分热情,这难免就会叫人觉得这热情的背后是别有用心。要知道在汴梁城里,似高宠、杨再兴这样祖上有名但已是破落户的人是大有人在。 朝廷给高宠、杨再兴安排的职位都不低,二人虽是名门之后,但却都是白身,并没有功名。朝廷虽然重文轻武,但一下子就给出两个从八品的团练副使一职,这还是有点不合常理。以高宠、杨再兴的本事,就算是做一州府的兵马都监都能胜任,可问题就是朝廷此举的用意何在?难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有意想要剪除张宝的羽翼? 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想想也就好了,千万别当真!就算真有这种好事,也不见得就能落到自己头上,而且就算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也要小心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张宝不打算害人,可也不想被人害。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太多不怀好意的人,亲近真心与你结交的,远离伺机谋害你的。朝廷的举动太过突然,以至于让人本能的觉得这里面有事,而在弄清楚朝廷为何如此做之前,张宝不建议高宠跟杨再兴去担任那什么团练副使。 团练副使,对于一个尚是白身又寸功未立的人来讲的确算是厚待。但要说这个官职有多大的前途,那就未必了。从八品的武职,在官府里也就只是一个人形桩子,头上有着无数需要小心伺候的上官。高宠、杨再兴都是年轻人,让他们依靠熬资历逐年升迁,估计这也不是他二人想要的结果。更何况朝廷给的两个团练副使一个在南,一个在东,在加上张宝在梁山,兄弟三人这就算是被彻底分开了。 张宝怀疑朝廷别有用心也不是没有理由。实在太可疑了。否则,在朝中并无人脉的高宠、杨再兴,凭什么获得朝廷的“青睐”。 张宝始终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而高宠、杨再兴对于朝廷的这一次“慷慨”,而表现出了不屑一顾的态度。倒不是二人清高,而是朝廷自以为诚意满满的这次任命,压根就没被高宠、杨再兴放在眼里。 二人如今虽说只是张宝身边亲卫营的主将之一,但问题是张宝在将来会出兵拿下高丽,而作为张宝的结义弟兄,二人必会得到重用,从而获得独领一军的机会。而且张宝也向二人透过底,有意在将来合适的时候让他二人独领一军。而现在,正是他二人积累经验,弥补自身不足的时候。 张宝对高宠、杨再兴的期望很高,二人也不想让张宝失望。更何况二人对功名自在马上取这话深信不疑,他们希望通过自身的本事获得自己想要的封赏,而不是依靠祖上的余萌。而且这回朝廷的任命来的事先毫无征兆,二人自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团练副使的位置就放弃自己原本远大的目标。 要说大宋朝廷好的一面,就是不太强人所难。张宝两次拒绝朝廷的任命,而朝廷都没有把张宝怎么样。有了张宝这个鲜活的例子在前,高宠、杨再兴便以才能不足,难堪大任为理由拒绝了朝廷的任命,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在高宠、杨再兴拒绝了朝廷的任命没过多久,朝廷新的任命便到了,不再是地方上从八品的团练副使,而是变成了从五品的殿前马步军都虞候。 殿前马步军都虞候,这个位置倒是跟朝廷第一次任命张宝时一样了。但从八品一下子就蹦到了从五品,这中间的跨度实在是有点大,也更让人怀疑起了朝廷的用心。毕竟张宝能够获得殿前马步军都虞候的官职还有个科举殿试第三十名作为理由。可高宠、杨再兴之前恐怕连官家赵佶的面都没见过,而朝中又没有跟他两家关系好到帮他二人举荐的“世交”,朝廷忽然如此“厚待”二人,实在是值得怀疑! 高宠、杨再兴再次拒绝了朝廷的任命,而受命对此事展开调查的张家密探,也将这几日收集到的情报送到了张宝的手中。 朝廷的突然任命,不仅让张宝生疑,许贯忠、朱武同样觉得事有蹊跷。当第一手情报送到梁山以后,三人加上闻讯而来的高宠、杨再兴,五个人一起分析猜测朝廷会如此作为的居心何在? 只是叫人失望的是,张家的密探虽然做事努力,但这回送来的情报却并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内容。也不能怪张家密探无能,实在是朝廷的这个举动太突然,几乎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早已在汴梁闯过名声的燕青,此次在事发之前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仿佛“重用”高宠、杨再兴的决定,就是当今官家赵佶拍了一下脑门所做出的决定,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弄不清楚朝廷的用意,张宝就只能见招拆招,只是这样一来,就显得太过被动了。只有千里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搞不清楚朝廷这样做的缘由,张宝晚上都睡不踏实。可他也不能掐着赵佶的脖子逼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只能一面苦等一面继续让人打探消息。 张宝着急,人在汴梁的燕青同样也是暗自着急。自他负责汴梁这一块的情报以来,这是他遇到的头一桩难办的事情。若是不能办圆满了,实在是有点对不起张宝的信任。凭着自己的多才多艺,燕青在汴梁娱乐界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再加上燕青生得俊俏,这无异又让燕青成了多数女子的梦中情人。 个人的生活作风问题,张宝向来不爱过问,只要别干伤天害理的事情,风流多情一点倒也无伤大雅。燕青风流而不下流,深受广大妇女喜爱,仅张宝所知的燕青的相好,在汴梁就不少于三位。不过这也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张宝这个外人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只要燕青别耽误了正事,他就是做个“大众情人”也没关系。 为了弄清朝廷突然对高宠、杨再兴表现出“恩宠”的原因,燕青也算是使足了力气。还别说,这事还真让燕青查出了一点眉目。 这青楼妓馆,在大宋属于合法产业,张家虽然表面上没有涉及这个行业,但暗中也经营着几家,倒不是张家需要去赚这份皮肉钱,而是因为青楼妓馆是消息往来最为频繁的地方。尤其是对朝廷官员,就是用刑也未必有几个青楼女子通过撒娇卖乖得来的消息多。 这很正常!男人在面对女人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表现欲,希望可以获得女子崇拜的目光。而如何获得呢?说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是最简单有效的。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比别人受重视。 虽然这种消息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越是青楼行业内的佼佼者,她们那里得来的消息越具有真实性。一是她们所接触的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人说话不需要通过夸大其词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不凡,毕竟人要脸树要皮,万一日后被人证实自己是在吹牛,他们丢不起那个人。二是那些人平时所接触的也多是达官显宦,第一手情报来源比较真实可靠,有些甚至就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身体会。 不过当燕青得来不易的情报送到梁山张宝的手上时,张宝还是不由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个此时在朝中风头正劲的林灵素?以至于他要在官家赵佶那里说自己的坏话?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先“礼”后兵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或是妖怪?谁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说有的拿不出切实证据,说没有的同样也无法合理解释那些超自然的现象。张宝虽是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但让他去相信自己的到来是某位神的恶作剧,他宁愿相信自己是遇到了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敬鬼神而远之,便是张宝对待鬼神的态度。与其将希望放在那些虚无缥缈不怎么靠谱的鬼神身上,倒不如自己努点力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张宝不信鬼神,对于那些宗教也就更加没有好感。无论哪一种宗教,除邪教外,大部分教派的宗旨都是劝人向善,但光是教义好那是没用的,关键还是要看执行这些教义的人究竟是如何执行的。 大宋道教香火鼎盛,这要归功于当今官家赵佶,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赵佶贵为大宋天子,他推崇道教,那些指着他吃饭的人自然也要纷纷效仿。别看此时佛教被道教压制的凄凄惨惨,当年他们也是辉煌过的,比如南北朝时期的梁武帝,笃信佛法,是一位虔诚的佛教狂信徒,就是下场凄惨了点,最后是被活活饿死的。 赵佶虽不像梁武帝那样痴迷,但道教在赵佶的关照下,那小日子过得也是滋润得很。佛道之争历来已久,而这教派之争,在中国还算是温和的,要是搁西方,那早就打得头破血流了。历史上有名的十字军东征,起因不就是教派之争,自认为“正义”的教派要消灭“邪恶”的教派。可这世上又哪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不过是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自然也跟着有所不同罢了。 但这回林灵素针对张宝,实在是出乎张宝意料。虽然不喜跟宗教人士来往,但张宝也没必要与宗教人士过不去,双方相安无事多年,这次林灵素主动挑衅,让张宝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这位大宋朝的“反佛圣斗士”? 道家提倡清静无为,佛家讲究因果报应;虽然都有劝人向善的教义,但若让张宝来选,他宁愿选择道教也不要佛教。一来道教是本土教派,与张宝更显亲近,二来便是佛教所讲究的因果报应是前世因,今生果。说白了就是你今日倒霉是上辈子干了缺德事,而你今日走运则是上辈子干了好事才得的福报。若是你想要下辈子走运,那这辈子你就得干好事,而你若是这辈子倒霉,那也是你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来还,所以你不能反抗,你要逆来顺受,你要“赎罪”,这样下辈子才能有个好报…… 且不说这种因果论的科学性,单是这种劝人逆来顺受不去反抗的倡议,就不能被张宝所接受。按照佛家的这种说法,那将来金兵南下生灵涂炭也是大宋百姓上辈子造的孽,所以要用这辈子来还?这不是扯淡了嘛! 在张宝眼里,宗教对人所起的最大作用,就是提供一个精神上的寄托。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当人遭遇失败,心情感到迷茫的时候,宗教的确能够起到安慰人的作用。但是再好的教义也是由人来传播,而这世上真正大公无私的人却如同凤毛麟角般的稀少。 林灵素本是一佛门沙弥,只因犯戒受罚心中不忿,这才改做了道士。后来机缘巧合,他得了蔡京的引荐得见天颜,从而就此一飞冲天,一发而不可收拾。一朝得势以后,林灵素大力提倡改造佛门,但做此事的动机,却并非为国为民,只是为泄私愤,为报复自己当年在佛门所遭受的“不公待遇”。 此时的林灵素圣眷正隆,官家赵佶待之如上宾,权倾朝野的蔡京见了都要以礼相待,而林灵素也就在人人吹捧的环境下“飘”了。谎话的最高境界,便是说谎话的人也相信了自己的谎话。赵佶礼待林灵素那是认为林灵素有神通,可以实现自己得道升天的美梦,可林灵素说白了也就是一凡夫俗子,他那些所谓的“神通”,搁现代就是一些戏法魔术,只要清楚了其中的原理,有些“神通”甚至压根不值一提。 但官家赵佶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依旧视林灵素为神人,对林灵素所说的“预言”深信不疑,这也就导致当林灵素想要对付谁的时候,只要跟官家说些那个人的坏话,就可以达到害人的目的。只是张宝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有哪里得罪过林灵素?二人平素压根连面都没见过,又怎么可能交恶。 一开始张宝以为是自己无意中曾经得罪了林灵素,可细想了一下之后便推翻了这个想法。可无风不起浪,林灵素为何要在官家面前说自己将来会成为祸害大宋的大患?他浪的?既然原因不在自己身上,那林灵素针对张宝的原因无非就是两种,一种就是林灵素自己浪的,另一种便是林灵素受人所托。 林灵素能够有今日之成就,最需要感谢的自然是蔡京,若是当初没有蔡京的引荐,他也没机会见到当今官家,也就不可能利用自己所会的“神通”把赵佶忽悠的惊为天人。但后世有句话说的很贴切,没有永远的友谊,唯有永恒的利益。 蔡京之所以会向官家赵佶推荐林灵素,不是他跟林灵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而是他想用林灵素对付跟他不怎么合拍的另一个道人。官家信道,蔡京等人为了投其所好,便经常向官家引荐一些具有神通的“仙师”,但那些“仙师”在得到官家的重视以后往往就会变得目中无人,就连对他们有引荐之恩的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好在官家向来便是喜新厌旧,这也就给了蔡京等人推陈出新的机会。林灵素之前在官家面前受宠的道人王仔昔,也是由蔡京推荐给官家的。只是老王发迹以后却忘了挖井人,引得蔡京大为不满,这才有了林灵素发迹的机会。而相比起“前辈”王仔昔,林灵素也明显更会做人一些,这也就保证了他得宠的时间要比王仔昔要长得多。 林灵素的“恶意诽谤”,给张宝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原本张宝想要低调做人一段时间,毕竟大战在即,少些横生枝节总是好的。可偏偏出了林灵素这档子事,让张宝不得不慎重对待。 眼下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高丽国内再混乱一段时间,不用多,一年就够,到时张宝出兵就有八成的把握能够全取高丽,而且还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安抚民心,让高丽土著接受事实,做张家治下的顺民。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出现意外。林灵素的“告密”,让赵佶对张宝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而这样一来,也就增加了不可预期的事件发生的几率。张宝不希望功亏一篑,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搞定这个莫名其妙给他添乱的林灵素。 要说林灵素不好得罪那是真的,这家伙明显要比王仔昔聪明,所以他在朝中的人缘,也要比王仔昔要强得多。张宝若是打算光明正大的对付林灵素,说实话,还真是不容易对付,光是要应付那些林灵素的“好友”,就足够让张宝头疼。 当然张宝也不是个善茬!他做事从不拘泥于手段,说难听点就是为达目的,他敢不择手段。既然明面上不好收拾林灵素,那就背后使点见不得人的手段好了。秦羽夫妇这些年帮张宝训练出来的那些“特种兵”可不是吃干饭的,但凡是有不能见光的事情,张宝大多都会交代给这些“影卫”去办。 林灵素敢“傲视群雄”的依仗,是来自当今官家赵佶的宠信,可当有人不将官家的宠信当回事的时候,林灵素也就失去了护身符。而且更要命的是,林灵素并不清楚这点,他自以为在汴梁无人敢动他,可当真有人敢拿刀架他脖子上的时候,林灵素傻眼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林灵素虽不是秀才,可面对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一帮黑衣人,他也镇定不下去了。 “诸位好汉,若是求财,小道这里还有一些积蓄,若是为了别事,还请诸位好汉明言,小道一定尽力去办。”林灵素的算盘打得精,先把眼前对付过去,等脱险以后,自有人会帮他找回场子。可惜眼前这帮大汉压根就不听林灵素那一套,等林灵素交代完了“遗言”,麻袋套头一棍敲翻。 等到林灵素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荒郊野外,手脚也被反绑的扔在地上。不愧是把当今官家哄得团团转的林灵素,经过短暂的慌乱后,林灵素便镇定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就发现树林里走出了数人。 “阁下使人将贫道请来此处,不知有何贵干?”林灵素镇定的问道。 “听人说道长神通广大,小可不太相信,所以特意让人把道长请来。” “若是阁下想要一试贫道手段的真假,还请先命人替贫道松绑。” “道长你不是神通广大吗?区区几道绳索又岂能难得住你?道长你看……”张宝说着一指林灵素脚边的一个深坑,继续道:“道长神通广大,一会小可就亲手把道长埋起来,然后再浇点水,撒点草籽,相信明年这处青草会长得比别处茂盛许多。” “你,你要害我性命?”林灵素顿时慌神了,急忙问道。 “哎~道长此话怎讲?你不是神通广大嘛,不是号称前后皆知五百载嘛,这点小麻烦还不是随便动动手脚就能摆平的。来来,事不宜迟,老焦,过来搭把手,马上咱们就能见证奇迹了。”张宝一边说一边招呼站在身后的焦挺道。 “不要,不要,救命啊~”林灵素一边大喊一边奋力挣扎,只是他此时手脚皆被反绑在身后,任他拼命挣扎,最后还是被张宝抬肩、焦挺抬脚的给扔进了那个一米多深的坑里。 看着躺在坑里一脸惊恐望着他的林灵素,张宝面露歉意的说道:“对不住啊林道长,时间匆忙,这坑挖的还不够深,不能让你大显身手,不过你就将就一下,等下回我一定找人帮你挖个更深的坑。”说完张宝招呼焦挺一声,两个人一人拿起一把铁锹,就往坑里铲土。 “不要,不要,救命啊~救命啊~” “别喊了,这荒郊野外的,你这么大叫大嚷,搞不好会把狼招来的。”张宝停下手提醒林灵素道。 “好汉慢动手,小道过去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道一回。”林灵素此时再也顾不得考虑自己的高人颜面,开口向张宝求饶道。 “林道长这是说的哪里话?道长是得道高人,你不找小可麻烦,小可就要谢天谢地,哪里还敢反过来寻道长的麻烦。这次主要是想要见识一下道长的神通,还望道长莫要吝啬,让小可开开眼界。老焦,动作麻利点,咱们没多少时间浪费。” “别,别,小道说实话,小道不会什么神通,那些所谓的神通只不过是些障眼法,骗人的。”林灵素赶忙叫道。 “那林道长你号称前后皆知五百载呢?那也是骗人的?”张宝又问道。 “当然是骗人的,小道也就是一凡夫俗子,哪懂什么占卜吉凶?若是真懂,小道又如何会落到好汉的手上。”事关自家性命,林灵素只能实话实说。 “哦,合着你就是一江湖骗子。” “对对,小道的确就是一个江湖骗子,还请好汉高抬贵手,饶小道一命。好汉放心,小道虽是个江湖骗子,但伤天害理的亏心事却从未干过。” “是吗?可据我说知,你前不久好像才刚刚干过一件亏心的事情吧?” “啊?还请好汉明言何事?” “嗬~既然你想不起来,那小可就给你提个醒,你倒是说说,那张宝何时得罪过你,以至于让你在当今官家面前说他的坏话。” “……敢问好汉与那张宝是什么关系?” “……生死之交。实话告诉你,今日找你的目的,就是为我那生死之交讨一个说法,你若是不从实招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张宝摆出一副凶恶的模样威胁林灵素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自圆其说 人皆惧死!只不过有些人所要坚持的信念或是想要保护的事物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以至于让人可以视死如归。但这些人里绝对没有林灵素,林灵素绝不是那种有着崇高理想的人,他之所以针对佛教,也只不过是小人得志,通过报复来发泄私愤而已。若不是当初蔡京选中了他,他除了背地里骂佛教过过嘴瘾,对佛教他也是无可奈何。 这样一个得势不饶人的主,又岂会是那种视死如归的壮士。平时故作高深,但当他发现他所依仗的东西并不足以对人产生作用的时候,切实的威胁立马将他打回了原形。对于张宝的询问,她也没有半点的隐瞒,据实交代了自己在官家赵佶面前说张宝坏话的幕后主使是谁。 “又是蔡京?”张宝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因为所追求的目标不同,张宝一向希望“与人为善”,跟朝中的官员那是坚持井水不犯河水,官家赵佶身边的那些奸贼,只要不惹到张宝,张宝一般也懒得搭理对方。 只是蔡京也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打从一开始便一直在针对着张宝,可以说是千方百计的想要给张宝添堵,先前张宝背地里撺掇蔡京、童贯狗咬狗,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出于报复的想法。 张宝真的想不通,那蔡京为何要一直针对自己,要知道双方并没有利益冲突,张宝也不觉得自己而定存在影响到了蔡京在官家心目中的地位,可为何蔡京却一直视自己为心腹之患,只要有机会就要对付自己,甚至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自己是把他家孩子扔井里了还是带人去刨了他家的祖坟?真没道理啊。 “这位好汉……小道能不能走了?”林灵素见张宝沉默不语,试探的问道。 “走?走哪去?事还没完呢。”张宝闻言冷笑着对林灵素道:“你陷害我兄弟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还,还请好汉吩咐,小道一定尽力而为。”林灵素赶忙说道。 “呵呵,算你识相,你在官家面前说了我兄弟坏话,害得我兄弟被官家怀疑,这事你不帮我兄弟处理好,我怎么会放过你。” “呃……这个……”林灵素顿时有些犯难,虽说是受蔡京背后指使,但在官家面前时他可是把话说的信誓旦旦,这时候想要改口也就不容易了,很可能会影响自己在官家心目中的高人形象。 “呵呵……别为难,我帮你想了点办法让你可以自圆其说。”张宝见状伸手拍了拍林灵素的肩膀,吩咐焦挺将林灵素“请”上了马车,众人来到林灵素的道观。林灵素作为当时著名道士,所居住的地方自然不差,不过林灵素要装高人,身边伺候的自然也就没几人,这倒也方便了张宝行事,不必兴师动众,让人用了点迷香,那几个平日里伺候林灵素的道童便被带出了道观,此时就放在观外一处树林之内。 看到自己身边那几个道童被人整齐的放在一旁,林灵素不明所以的看向张宝,而张宝也不矫情,开口对林灵素道:“林道长,我知你能言善辩,一会我会让人降下‘天罚’,至于你之后怎么跟人解释,那就是你的事了。那几个道童并无大碍,只不过是被迷香给迷晕了过去,醒后你如何跟他们解释,那是你自己的事。对了,不要怪我把丑话说前头,之后你的解释若是不能叫人满意,那这‘天罚’也随时有可能会落到你的头上,就算你躲进皇宫内院也是无用。” “是,是,好汉的手段鬼神难测,小道不敢怀疑。只是究竟要如何说才能叫好汉满意,还请好汉给个明示。” “唔……我兄弟对做官没什么兴趣,此番来寻你麻烦也是你自找的……被你这么一闹腾,想让官家再像过去那样对待我兄弟恐怕不太可能,我也不为难你,只要官家不再为了提防我兄弟而暗中使坏便成。若是能让官家放任我兄弟自流,那当然是最好,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好汉这么一说,小道心里也就有数了,请好汉放心,小道一定把此事办妥。” “行,只要你把这事办妥,我自不会来找你麻烦。” 张宝与林灵素谈好了条件,他也不怕林灵素事后反悔,等自己放了他后他会反咬自己一口。因为张宝有那个自信,他就不信林灵素在亲眼看到自己所居住的道观被炸毁后会不害怕。 林灵素又不是那种坚持真理宁愿被烧死也不肯低头的猛人,他帮着蔡京对付张宝,说白了就是事先没有调查清楚张宝的底细,认为张宝不能把他怎么样,可张宝用事实教育了林灵素招惹他会有什么后果,作为人精的林灵素自然就会知道如何取舍。得罪蔡京虽不是好事,可蔡京想要收拾林灵素也不是件容易事,但张宝想要收拾林灵素却是随时都可以。两害相权取其轻,林灵素自然懂得该如何做。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林灵素的道观飞上了天,原来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深坑。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林灵素当场被吓得呆若木鸡,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张宝早已带着人离去,而回想起张宝临走前对自己所说的话,林灵素不由打了个冷战。 林灵素的神霄观随着林灵素得到官家的重视而变得香火鼎盛,一夜之间毁于一旦,消息立马便在汴梁城内传开了。但最让人感到惊奇的,还是林灵素以及道观内的道人无人受伤,据小道消息称,有神霄观道人称事发当晚自己等人毫无知觉,等到苏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等人俱在道观外的树林之内,也不知是何人将他们搬至此地。 而作为当事人,林灵素此时已经被官家赵佶请进了宫中,询问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灵素不愧是靠嘴吃饭的一位好演员,面对赵佶关心的询问,林灵素苦笑不语,直到被赵佶问急了,这才低声说道:“官家,非是小道不肯明言,实是此事太过玄奥,说了唯恐官家不信。” “通叟先生不妨试言之。”赵佶闻言说道。 “唉,神霄观一事,其实是上天对小道泄露天机的惩罚。” “唔?先生泄露了什么天机?”赵佶本就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一听林灵素这么一说,不由好奇的问道。 “自神霄观被毁以后,小道便上天想要弄清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上天震怒,降下神罚结果问遍了天上所识的星君,才终于知晓了一点眉目。原来是小道一时嘴快,泄露了天机,以至于上天震怒,降下神罚警示小道不可再泄露天机,否则下一次神罚必定应验到小道身上。” “……那先生究竟泄露了什么天机?”赵佶越发的好奇,追问道。 “唉,官家可还记得小道前些时日曾对官家说我大宋在将来会有一场大劫?” “记得,难道天机就是这个?” “只怪小道当时心生了杂念,结果导致算错了一点,把原本该是受上天所命前来扶保我大宋的星君给算成了会坏我大宋根基的大患,这才引得上天震怒,降下了神罚。”林灵素一边说一边露出懊悔的表情。 “啊?!”赵佶听到这话不由大惊失色。对于赵佶这位中宗教之毒的患者而言,他对林灵素的话那是深信不疑。就跟后世许多对传销深信不疑的人一样,他们的脑回路跟普通人已经不一样了,轻易很难让他们恢复正常。赵佶对世上有神仙一说深信不疑,更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得道升仙。 一个普通人对一件事痴迷并不会构成多大的危害,但一国之君痴迷求仙问道,那这个国家就危险了。对于林灵素的说法,赵佶深信不疑。一想到自己先前听信了林灵素的话而有意防范张宝,赵佶不由有些后怕,毕竟神霄观一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若是上天也要惩罚自己,自己上哪避祸去。 “先生,此事可还有挽回的可能?”赵佶急忙问林灵素道。 “官家莫要害怕,上天已经降下警示,我等若是执迷不悟,自然还会有新的警示降下,但我等若是知错就改,上天也不会再对我等降下警示。”林灵素见状安慰赵佶道。 “那就好,那就好。依先生之见,我等当如何改之?不如由朕发下一道旨意,厚待张宝如何?” “万万不可。”林灵素闻言连忙阻止道。“官家有何不知,这天机缥缈,许多事一旦强行干涉,往往就会向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先前官家虽因小道的失误错怪了那张宝,但毕竟还未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就此放任自流,估计对将来要发生的事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可若是此时强行插手,那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小道就真的不好说了。” “唔……既然先生这样说,那朕就不多事了。通叟先生,你方才说上天会派下星君扶保我大宋,不知可否告知朕,会有多少星君下界?”赵佶好奇的问林灵素道。 “这个,天上星君多如繁星,而星主却数量不多,那张宝十有八九便是一位星主转世下界,具体会有多少星君随他下界,小道也说不清楚。”林灵素面露难色的答道。 “这样啊,那你能不能算算……” “官家,此事算不得啊。”林灵素赶忙提醒道。 “哦,对对,不能泄露天机。” …… 神霄观被毁了,林灵素作为官家面前的红人,重建神霄观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官家一道旨意,新的神霄观便开始修建,而在神霄观没有修建完成之前,林灵素只能暂时在别处栖身。虽然自认完成了别人的交代,但林灵素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别看他忽悠官家赵佶的时候显得镇定自若,一副高人做派,但面对随时能取他性命的那伙人,林灵素是半点都不敢轻视。 就这么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过了三五日,这一日林灵素正在房中打坐清修,就听房门一响,有人迈步走了进来。 林灵素不满的睁开眼刚要开口喝斥来人无礼,但等看清来人的面貌以后,林灵素到嘴边的喝斥顿时被生生咽了回去,转而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好汉,您来啦。” “嗯,我不来恐怕你也睡不得一个安稳觉。”张宝自顾自的坐在了林灵素的对面,开口说道。 “好汉果然神通广大,不知好汉对小道前几日的表现是否满意?” “还不错,能够自圆其说,不愧是靠嘴吃饭的。林道长,不必如此拘束,我们有言在先,既然你已经做到了你的承诺,那这回我们就既往不咎,只是希望你能记住这次教训,莫要再无事生非,平白给自己树敌。” “好汉可否留下名姓?”见对方要走,林灵素赶忙问道。 “怎么?问清楚我是谁以后好找机会报复我?”张宝闻言笑问道。 “小道不敢,只是小道想要多谢好汉先前手下留情,没有伤及小道身边那几个同道的性命。”林灵素赶忙解释道。 “呵呵……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也不怕你会报复。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张宝,就是先前你受蔡京所托,在官家面前进谗言构陷的那个张宝。” “啊?你,你就是张宝。” “当然,如假包换。怎么?林道长难道又有了想要对付我的念头?” “不敢,不敢。” “呵呵,不敢?看来不是不想。随你便吧,林道长,有句话我觉得还是要提前告诉你比较好。请你记住,这福祸本无门,庸人自扰之,我与你本无仇怨,此番受苦也是你先前咎由自取,怨不得我。将来你若是还想要与我为难,那你也休怪我到时不择手段的报复你。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告辞。”张宝说完这话推开门扬长而去,留下林灵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手快有 不管是什么时候,欺软怕硬都是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正所谓恶鬼怕恶人,林灵素的确有叫人忌惮的地方,但这份忌惮并不是来自林灵素自身,而是来自他身边的当今官家赵佶,林灵素不过是那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但别人不敢把林灵素怎么样,不代表张宝也不敢。别人忌惮官家赵佶,可张宝却并不怕得罪赵佶。当林灵素借以装腔作势的“虎威”对张宝构不成震慑力的时候,林灵素当然就要“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大多数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首先便是自己,然后才会想到他人。林灵素并不是那种舍己为公的无私之人,他考虑问题当然是首先考虑自己,先前会帮着蔡京在官家面前说张宝的坏话,那也不过是因为蔡京与他关系更近,而他自己也过于轻视了张宝,以至于当张宝真的找上门的时候,林灵素才后悔不已。 要说为国为民的情操,林灵素没多少,针对佛教的初衷也只是为了报复当年的仇怨。所以当张宝向林灵素展示了自己可以随时取他性命的能力以后,林灵素自然也就不敢再造次。至于说回头去向赵佶告状?林灵素没那么傻,张宝既然这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林灵素绑到荒郊野外,那就难保他不会再有下一次。 这人都是惜命的,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对方有么有那个能力,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没什么人会干这种傻事。 张宝并没有要挟林灵素做什么,也没有坏了林灵素的前程,林灵素自然是见好就好,不再去招惹张宝,至于从蔡京那里传来的不满,不满就不满吧,毕竟蔡京就算不满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可要是再得罪了张宝,那随时都有小命的危险。神霄观被毁的那一幕,林灵素记忆尤深,轻易忘不掉。 而张宝不对林灵素客气也是正常。花无百日好,林灵素能够在大宋官场“呼风唤雨”,完全仰仗着当今官家的宠信,可问题是官家喜新厌旧,一旦对林灵素失去了兴趣,那不仅林灵素此时所拥有的都会失去,那些跟林灵素走的过近的人也会跟着遭池鱼之殃。 对张宝来讲,如今的大宋官场就如同一个粪坑,靠得近点都有可能被沾上屎,张宝又不打算做个搅屎棍,所以他要能躲多远躲多远,避免沾惹上麻烦影响了自己的正事。左右逢源这种本事,张宝自问没有,既然有这份自知之明,那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如今的张宝拥兵不下十万,钱粮充足,目标明确,所等的也就是一个恰当的时机。在这种时候,张宝完全没必要自己往大宋的官场里头跳,他只需要安静的站在岸边看着河里的人,看到顺眼的就伸把手,看到不顺眼的就扔块石头踩一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唯有置身事外,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别人眼里的张宝很清高,视权势如粪土,可他们哪里晓得,张宝其实是早有打算,另起炉灶。有自己当老板的机会跟本钱,干嘛还要给别人打工? 张宝如今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是属于发号施令的那类人,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情,实在是没多少。比如派人去辽国西京道提前布置准备这种事,就轮不到张宝亲自上阵。没办法,张宝是以他为中心所建立的利益接团的关键,一旦失去了他,张家这个利益集团立刻就会土崩瓦解,张宝所起的作用,是任何人是无法替代的。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许贯忠还是林冲、卢俊义,任谁都不会同意让张宝亲自往辽国西京道一行。 好在张宝也听劝,不让出国就不去呗,在国内转转总没问题吧?练兵的事情不需要张宝操心,张宝秉承拿来主义,早就将后世那套行之有效的练兵之法搬到了大宋,即便无法练出可以与后世那支打不垮、拖不烂的铁军相提并论的无敌军团,但相比起大宋的官军,那就是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无论是军心还是士气。 不能出国,家里也没什么需要张宝操心的事情,张宝能做的好像也就剩下“访贤”这一件事能干了。民间多有藏龙卧虎之辈,只不过官场黑暗,那些还没有“丧尽天良”的英雄好汉宁愿隐姓埋名也不想给官场上的那些贪官污吏做狗,而张宝要做的,便是将那些隐藏在民间的高手给招揽过来,为己所用。 虽说张宝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能人,但谁又会嫌自己手底下的能人多呢?自己多找一个,将来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敌人的人就少一个。抱着这个想法,张宝带着焦挺离开了梁山,直接先奔青州的清风寨而去。 小李广花荣,无论是忠诚度还是武力值,都值得张宝跑这一趟,与其将来便宜了宋江那个黑厮,倒不如便宜自己。 见到张宝忽然来访,花荣自是开心不已,自从妹子嫁人以后,清风寨里就剩下自己的媳妇陪伴,花荣不免就感到有些寂寞。一见张宝到来,花荣首先问的便是自己妹子过得如何? “小妹过得好不好?我说了可不算。花荣兄弟若是挂念,不如就随我一同去梁山走上一遭,亲眼看看如何?”张宝笑着向花荣提议道。 “这个……” “花荣兄弟,一个小小的武知寨,又有什么不舍得的?我实话与你讲,今日我来寻你,一为叙旧,二就是想要拉我一道去干件大事,就是不知你是否有这个胆量?” “唔?不知是何大事?” “开疆扩土,海外称王,这事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干?”张宝盯着花荣,一字一句的问道。 “啊?!你,这……”花荣吃了一惊,他知道张宝不简单,却没想到张宝的野心会如此之大。 “花荣兄弟莫要惊讶,此事我已谋划多年,再过个一年半载,就准备对高丽动兵,到时夺了高丽的国土,再将我大宋的百姓迁徙过去个二三百万,到时就算是大宋朝廷也奈何不了我们,而我们也可以建立我们自己理想中的朝廷,造福百姓。” “此话当真?”花荣还是不敢相信。 “呵呵……我知想让你相信确实有些困难。空口无凭,眼见为实,如今在梁山上就有我两万多人马,你若是不信,不妨就随我走上一趟,最好带上弟妹,省得回头再派人来接。” “……既然你已经有了如此实力,又为何还要来寻我?”花荣皱眉问道。 “二个原因。”张宝说着冲花荣竖起两根手指,“一是我看你顺眼,不忍心看你继续在这清风寨虚度光阴,大好男儿。功名自在马上取,可在这清风寨,你是有志难伸,过得郁闷又憋屈。至于第二个原因,你是杨再兴的大舅哥,而我是杨再兴的结拜二哥,这有好事当然要先想着自己人。花荣兄弟,只要你跟我去了,你就可以独领一军,至于日后能有什么成就,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能否容我考虑一下?”花荣犹豫的问道。 “……好吧,你考虑吧。”张宝闻言点了点头,但还没过一炷香的工夫,张宝便开口问花荣道:“花荣兄弟,考虑的怎么样了?” “……张宝哥哥,你也太心急了吧?”花荣忍不住哑然失笑。 “不能不急啊,早在一年多前我就带人把高丽给闹得内乱,这一年多的时间,高丽国内已经打得乱成一锅粥,当时离开高丽时我本是计划三年后出兵,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高丽国内若是再继续这么乱下去,我迟早要提前出兵,可那样一来,你也就可能赶不上高丽那一战了,我是不可能让一支还没完成训练而定兵马上战场的。” “看样子你还挺着急。” “呵呵……着急总比整天闲得蛋疼要强。花荣兄弟,整日待在这清风寨无所事事,开心吗?”张宝笑着问道。 还别说,张宝的问题真是问到了花荣的心坎里。花荣的年纪并不大,也正是期望可以建功立业的时候,可现实却是他非要像那些已经人到中年混日子过活的人一样,这对年轻气盛的花荣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花荣也算是将门之后,祖上的名气虽然没有杨家将、呼家将那样大,但家族的传统依旧被花荣继承了下来。建功立业,就是花荣自小勤学苦练的动力,但现在好不容易学有所成,却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这叫有“野心”的花荣如何能够甘心。 张宝的出现,恰好给了花荣一个机会。而张宝也是来得早不如赶得巧,若是按照水浒传里的记载,再过数月,浪迹江湖的宋江就会到达清风寨投奔花荣,从而导致花荣最终不得不放弃官职陪着宋江落草。 要说花荣本是朝廷命官,为何偏要放着好好的良人不做去做个落草的贼寇,无非还是义气二字,可这讲义气也是要看对象的,像宋江这样的,跟他讲义气那就是对牛弹琴。晁盖跟他讲义气,最后死得不明不白;林冲跟他讲义气,最后被活活气死;武松跟他讲义气,最后落个终身残疾;好像但凡是跟他宋江讲义气的,几乎都没有落个好下场。 张宝瞧不上宋江,在张宝眼里,这就是个伪君子,比小人更叫人厌恶。而为免花荣遭了宋江的“毒手”,张宝自然是要出手搭救一下,不过花荣若是不识时务,非要在宋江这棵“歪脖树”上吊死,那张宝也无话可说。 好在张宝来的是时候,花荣还没被宋江“逼”得不得不落草。在认真考虑过张宝的提议后,花荣选择接受张宝的招揽。毕竟留在清风寨也就是个武知寨,而且有可能一辈子就是个武知寨,手底下领着几百号人,整日里也就是打打附近的土匪解闷。与张宝开出的条件相比,清风寨的武知寨对花荣没有半点吸引力。 为了拉拢花荣,张宝开出的条件不低,当然这条件也是在花荣的能力范围之内。一支人数三千的马军,自此便由花荣的统领,日后花荣能有什么成就,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花荣的武知寨,其实搁后世也不是多大的一个官,他不想干了,也不会有什么人觉得遗憾,反正清风寨的文知寨刘高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他是巴不得花荣尽早滚蛋,刘高贪财,心胸也不怎么宽广,而他的这些毛病又恰恰是年轻气盛的花荣所不喜的。二人平常就不对付,此时见花荣要离开清风寨,刘高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出言挽留。 古代辞官比起后世要简单得多,把官印、官服往上一交就算完事了,当然这是指下级的官员,若是有资格上朝的官员,那还是要往上打报告获得批准才行。但像花荣这个武知寨,不干就不干了吧,把该交的东西交齐,官府也不会管你的去留问题。 顺利招揽到了花荣,张宝心情很不错,旗开得胜啊这是。不过对于花荣让他去试着招揽青州府的秦明、黄信的建议,张宝摇头拒绝了。 “花荣兄弟,那秦明、黄信可比不得你,人家一个是堂堂的指挥司统制,一个是堂堂的兵马都监,又不似你怀才不遇,人家没必要放着朝廷命官不做非要跟着咱们从头开始啊。”张宝笑着对花荣解释道。 花荣也没多想,觉得张宝的解释的确有理。秦明、黄信的官职比起自己要大了好几级,人家没必要扔掉自己原本就有的金饭碗跑来跟自己抢铁饭碗。 “东主,据你所说,梁山有两万多人马,那别的地方也有人马?”自打决定接受张宝的招揽,花荣对张宝的称呼就变了,而且还不肯改,理由是无有规矩不成方圆。张宝见他这么说,也只好听之任之。 “当然有喽,你现在不是外人了,所以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除了梁山之外,我们在大宋境内还有三万多人分别分散在二龙山、四明山、登云山、抱犊山、饮马川五个地方;除此之外,在耽罗岛上还有一万精兵,十万百姓;再加上张家的水军,我们的可战之兵差不多能有十万左右。”张宝掰着手指跟花荣算账,算得花荣目瞪口呆,不由得长大了嘴巴,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第一百九十章 下荆湖 论年纪,张宝比花荣不过大了两个月,可二人所干的事情,却有着天差地别。花荣有心建功立业,但却并没有开始行动,那份建功立业的心思还停留在嘴上,而张宝却是实干派,不声不响的就已经具备了割据一方的实力。若是真如他所言能够拿下高丽另起炉灶,到时即便是大宋也奈何不了他。 人比人得死,花荣暗自拿自己跟张宝做了个比较,随即沮丧的发现自己不如张宝多矣。而张宝倒是善解人意的很,见花荣神色沮丧,便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伸手拍着花荣的肩膀安慰道:“贤弟,莫要沮丧,如今奋起为时未晚,争取在咱们出兵高丽之前整训好兵马,到时在战场上用战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多谢东主安慰。”花荣也知张宝说的在理,与其此时在这沮丧,倒不如把时间花在训练兵马上,只要到时取得战功,自然不会被人小瞧。 “东主,你跟我那宋江哥哥还真是挺像的。”花荣忽然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听得张宝大摇其头,花荣见状不由纳闷的问道:“东主,为何摇头?难道小弟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我对你是真心实意,你怎能拿那市恩沽义的宋黑三与我比较。贤弟啊,观一人之平行,可不仅仅只是听其言,更重要的还是要观其行。那宋黑三身为朝廷官员,私底下却与贼寇来往,是为不忠;被人发现后杀人灭口,牵连无辜,是为不仁;唐牛儿敬重他的名气替他顶罪,但他脱身后却对唐牛儿不管不问,是为不义;家中老父尚在人世却逃门在外,是为不孝;此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与我有何可比性?” 花荣有心想要替心目中所敬重的宋江分辩几句,但张宝所说听起来却又像就是那么回事,这不由让花荣也犹豫起来,反倒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看错了人。 “贤弟,非是我跟那宋江有仇,而是那宋江早已被我看清,似那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那就是个祸害。如今他因为命案在身而不得不流落江湖,但你看着好了,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会想方设法的重归朝廷。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会干。” 对于张宝的预言,花荣不太相信,不过他也看出张宝是真的瞧不上自家那位宋哥哥,也由此断了向张宝引荐宋江的念头。 花荣绰号小李广,那箭术自是没话说,大宋境内想要找出能够胜过他的,还真不好找。而除了箭术外,花荣的枪法也不错。徐宁有个金枪手的绰号,而花荣则被人称银枪将。而且除了个人武艺过关外,花荣也是出身将门,自小便熟读兵书,如今所欠缺的也不过就是经验而已。在张宝将花荣一家安顿在梁山以后,花荣便搬去了兵营,跟调拨给他的三千人马吃住在一起,看那架势花荣是铁了心要赶上出兵高丽那趟“车”。 练兵的事不需要张宝多费心,在确定花荣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练兵一事以后,张宝二次离开了梁山,和先前离开梁山的理由一样,张宝这回还是去访贤,只不过这一回就不像上一回那样目标明确了。 花荣是早就被看上的,一个小小的武知寨,说不干就不干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而且花荣没有什么牵挂,这世上他就两个亲人,妹子已经嫁给了杨再兴,媳妇跟着他一起走,没人能用人质要挟到他。 但别人就不像花荣那样可以走的那么干脆了。水浒传中有不少梁山好汉在上山之前的身份是朝廷的武官,秦明、关胜、索超、黄信、单廷圭、魏定国等等等等。宋江能够带领梁山众人接受朝廷诏安,这些前身是朝廷降将的人起了不小的作用。但对于这些身在梁山心在宋的人,张宝却并没有多少好感。 以秦明为例,宋江为了拉拢秦明上山,先是让人假扮秦明在城外烧杀劫掠,残害无辜百姓,结果让青州知府中计,误以为秦明投敌,斩了秦明留在家中的一家老小。按理说,青州的慕容知府是秦明的仇人不假,可作为始作俑者的宋江,更应该算是秦明的仇人才对。但秦明却并没有找宋江报仇,反倒因为宋江做主将花荣的妹子花姿嫁给秦明作为续弦,从此对宋江死心塌地。也不知受秦明连累而身死的一家老小若是泉下有知会作何感谢?一个对家人如此薄情寡义的人,张宝不稀罕,就算本事再大也不稀罕。 而像关胜,魏定国、单廷圭、呼延灼这些受命攻打梁山被擒便投降的人,张宝其实也并没有看上。做人若是一点节操都没有,那还活着个什么劲? 张宝瞧不上那些“没节操的梁山好汉”,而且张宝也深信这世上多有藏龙卧虎之辈,并不是说只有上了梁山的人才算是好汉。离开梁山后的张宝当然也不是漫无目的的在大宋境内瞎晃荡,一本水浒传帮了张宝不小的忙,既然看不上那些“梁山好汉”,那就找找那些让“梁山好汉”吃瘪的人,那里面可称之为好汉的人同样也不少。 按照水浒传中的描述,以宋江为首的梁山在接受朝廷诏安后四处征战,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这三个主要对手中出现了许多叫梁山好汉应付不了的对手,而张宝此时就到了淮西。 先前将木兰山的杜壆等人一股脑的打包会,叫王庆空手而回不说还丢了一个大人。事后不甘心的王庆自是派人四下打探,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敢截他王庆的胡。只是杜壆等人自离开木兰山后便销声匿迹,杜壆等人整日待在梁山上练兵,只等日后出兵高丽大显身手,而袁朗、糜貹更是直接去了耽罗岛,离开了大宋境内。王庆虽然派了不少人四下打探,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杜壆等人的消息,这也就让木兰山一行成了王庆的一块心病。 杜壆等人离开了木兰山,而在杜壆等人走后,王庆便派心腹之人刘敏、贺吉带人占据了木兰山,而刘敏虽胸怀大志,但却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为了维持山寨的日常开销,打家劫舍那是必须的。 只是打家劫舍也是有风险的,若是碰上了硬茬,那就不知道是谁劫谁了,刘敏、贺吉这回就遇上了一个硬茬。要说刘敏的武艺只能算是平平,他最有用的还是脑子,这也是为何王庆要把刘敏安排在木兰山这个交通要道的原因。 看着正与人斗得难分难解的贺吉,刘敏心里不由万分着急,后悔自己当初不该托大,只要了一个贺吉过来协助自己,以至于现在就是想要派个帮手上去都不行。可谁能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一行人里竟然还藏着一个猛将呢?而且这猛将的年纪看上去还不大,只有十四五的样子。 贺吉很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托大,更不该贪心,见对手的马好便鬼迷心窍想要抢马,结果这下可好,好马眼看没抢到,自己的小命反倒有可能要搭进去可。身为武人,大多数都有着相同的爱好,即宝马神兵。因为这两样与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一把好的兵器可以让人在战场上无往不利,而一匹宝马良驹,更是相当于自己的一条命。说难听点,万一遇上自己干不过的对手,有匹跑得快的好马才好落跑不是。 踏雪乌骓,宝马良驹,当年西楚霸王项羽、三国时的猛张飞,所骑乘的就是踏雪乌骓。张宝财大气粗,又有段景柱、皇甫端这样的相马高手相助,他得到好马的概率要比别人高得多,可以说除了大宋的官家,就没有别人比张宝手里头的好马多。而张宝又不像赵佶那样“贪财”,得了好马就自个留着,但凡是得了一匹好马,张宝就会想着送给自己麾下的大将,也正是因为这个“好习惯”,诸如孙安、杜壆、袁朗、林冲等等军中大将,他们现在所骑乘的都是宝马良驹。而作为张宝的结拜兄弟,高宠、杨再兴、狄雷三人更是不会在坐骑上吃亏,就像被贺吉看上的这匹踏雪乌骓,就是狄雷的坐骑。 张宝这回离开梁山,身边除了焦挺以及二十来个亲卫相随外,狄雷也闹着要下山一块出来走走。亲卫营有高宠、杨再兴管着,张宝也就答应了狄雷的要求。当然张宝也存着一点私心,用狄雷作为试金石,来考校那些被自己看中的“好汉”。倒不是一定要能胜过狄雷的好汉才有资格被招揽,而是用狄雷作为一个衡量的标准。 不想众人途径木兰山的时候,遇上了一伙贼寇。张宝并不认识刘敏跟贺吉,虽说两家之前打过一次交道,但那回张宝压根就没见过多少房山的人马,王庆这位房山盟主更是跟张宝连个照面都没打就溜了。刘敏、贺吉此时只是觉得这回招惹的“客商”不简单,却并不晓得这回不简单的“客商”就是上回截了他们房山胡的那伙不厚道的人。 张宝与狄雷是同门师兄弟,但二人所使的兵器却并不相同。与高宠、杨再兴那种都有家传枪法的不同,张宝选择习枪的最主要原因,那是因为张宝觉得用枪很帅,白马银枪赵子龙,一直就是张宝的偶像,相比起笨重的关刀,银枪明显更得人心。 但狄雷不一样,别看狄雷长得跟个雷公下凡似的,但这小子天赋异禀,力气是出奇的大,而且对锤这种兵器情有独钟。周侗作为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的武学大家,便传授了狄雷一套三十六路长恨锤。眼下狄雷尚未成年,双手所使的锤份量还算轻的,当然这个轻是对狄雷而言,要搁张宝那就属于重武器了。 一对锤一共重六十斤,左手锤二十六斤,右手捶三十四斤,就这一对铜锤,就足以叫贺吉吃不消。武器上吃大亏了,贺吉手里的铁枪还没狄雷左手锤重,狄雷一通猛砸过后,贺吉连忙丢枪跳出战圈,开口大叫:“且慢动手!” 好在张宝也不想闹出人命,见狄雷的对手扔枪,便出声唤住准备上前一锤结果贺吉的狄雷,催马上前问道:“你是何人?能够接我五弟数锤,也算是一号人物。” “……小人贺吉,在这木兰山落草,今日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诸位,还请恕罪。”技不如人,贺吉只能低头服软,对于张宝的询问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刘敏此时也赶上近前,与贺吉一道向张宝赔罪。 而张宝在知道对面的是刘敏跟贺吉后,神色不由古怪了起来,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拦路劫道的人跟王庆有关,见贺吉能在狄雷手底下撑到现在,还生出一点招揽之心,不想对方竟然是“名花有主”。 “算了,不打不相识,既然你们认错,那我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回头记得替我问你们王盟主一声好。”张宝随口应付了一句,便打算招呼众人继续赶路。却不想刘敏误会了,连忙问道:“原来阁下与我家盟主是旧识?” “不,不,你误会了,我与你家盟主并不认识,只不过是有所耳闻。” “呃?”刘敏闻言一脸的不解,纳闷的看向张宝。张宝见状笑着解释道:“我是汴梁人氏,对于你家盟主当年在汴梁干得那些好事,只要是住在汴梁的人就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想当年,王庆勾搭童娇秀,致使童贯、蔡京两大奸贼反目,这么“劲爆”的八卦当然是人尽皆知。刘敏虽不是汴梁人氏,但他同样略有耳闻,见张宝如此解释,他倒是没有怀疑,只是追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哦,小可名叫张宝,家中做点小买卖,若是没有别的事,请容小可就此告辞。”张宝微笑着答道。 “原来是张公子,不敢留张公子上山做客,张公子请便。”刘敏赶忙答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皇族后裔 张家的买卖如今遍布大宋境内各大中小城市,不过为了防止树大招风惹来身患红眼病者的羡慕嫉妒恨,张家的买卖改头换面,以不同的面目存在于各个城市,这样一来,张家的买卖也就不显得那么“声势浩大”,但实际落下的好处却是一点都不少。 张宝不是个好面子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完全不在乎别人是如何看待他的,只要别碍着他要干的事,几句风言风语,张宝压根就当没听见。 张家在大宋境内的每一处买卖,那就是张家安插在各地的情报点,只要张宝有需要,相关的情报就会出现在张宝的面前。而张宝这回千里迢迢从梁山赶到荆南,目的就是为了拜访一人。 身为一名来自于未来的穿越客,张宝自然清楚人才要比金钱更加重要的道理。张宝想要以高丽作为自己的根据地,那就离不开各种各样人才的帮助。而对于人才,张宝是从不嫌多的。只不过以张宝现如今的身份,他无法随心所欲的去招揽人才。毕竟大宋才是正统,而大多数人才,是宁愿在体制内混日子也不愿选择跟着张宝这个个体户去“创业”,这样一来,可供张宝选择的人才也就大幅减少了。 开疆扩土、保家卫国靠的是武人,但治理民生却要指望文人。吕将、娄敏忠、祖士远、仇悆、许贯忠、朱武这六人算是张宝手底下最为倚重的文人,将来拿下了高丽,这六人就是担任一地知府的候选。闻焕章、杨时虽然都可称之为大儒,但年岁终归是大了,将来担任个“书院的院正”倒是合适,让他们继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宝也有些于心不忍。 武将方面张宝倒是不太担心,以他目前手底下的那些人,拿下高丽倒是够用,可文人的缺口却不小,那些下级的官吏倒是不怎么缺,缺的是可以总揽一地民生的负责人。而这回来荆南,张宝要找的就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帅才型“隐藏人物”。 水浒传里的“隐藏人物”颇多,而且那些隐藏人物的能力也多是惊人的高。像公孙胜的师父罗真人,鲁智深的师父悟真长老,还有将宋江一伙人送去清凉世界的刘永锡,武学大家周侗……就是现在已经成为张宝身边首席谋士的许贯忠,在水浒中那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隐藏人物”。 而张宝这回要找的,跟许贯忠的情况类似,水浒里许贯忠出场在梁山征河北田虎时期,而当梁山攻打王庆的时在荆南城内出现的萧嘉穗,就是这回张宝要找的人。 萧嘉穗是皇族后裔,其高祖萧嶦乃是南北朝时期大梁高祖武皇帝之弟,字僧达,任荆南刺史,在任期间勤政爱民,所以荆南百姓对萧僧达十分怀念,哪怕是对萧僧达的后人萧嘉穗,也是十分尊敬。 只不过萧嘉穗跟许贯忠一样,能力出众但在见到朝纲腐败以后也就无心仕途,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许贯忠有家中老母要孝敬,所以找许贯忠还算容易。可萧嘉穗孤家寡人一个,走到哪家就在哪,他在荆南城的屋子是常年无人居住,想要找到萧嘉穗的行踪不是件容易事,只能碰运气,而这回,张宝的运气来了。 萧嘉穗本打算在荆南带一阵子就离开,不想却被人给堵在了家里,面对登门造访的不速之客,萧嘉穗倒是也没有直接将人拒之门外。而且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宝带着酒肉跑来找萧嘉穗,萧嘉穗也没理由直接跟张宝摆脸色不是。 三杯好酒下肚,双方的关系不由拉近了一点,萧嘉穗这才问起了张宝等人的来意。而张宝也没有继续拐外抹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不同的对象,说话的方式也要有相应的变化。萧嘉穗性情豪爽,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张宝说话自然也要“对症下药”。 “什么?……你想要造反?”等听完了张宝的讲述,萧嘉穗神情诧异的问张宝道。 “你喝多了?我什么时候说要造反了?”张宝白了萧嘉穗一眼,反问道。 “若不是准备造反,你又何必不辞辛苦的四处奔波,招兵买马?以你张家目前的财力,你想要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似乎不太难吧。”萧嘉穗不解的问道。 “嘉穗兄弟,我不拿你当外人,所以那些虚头巴脑的话就不跟你说了。的确如你所言,我若是现在选择享受,那我的确可以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可我总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你不甘心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在大宋活得很压抑吗?看着那些混蛋不管百姓死活,不顾国家安危,一心只知道过着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难道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唔……所以你就想要造反?” “我再说一遍,至始至终,我就没打算过造反,否则我也没必要费心尽力的去谋取高丽那块海外之地。我不想挑起大宋的战乱,因为那样受苦的只会是百姓,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若是将来百姓遭受来自外族的欺凌,我到时也不会袖手旁观。但想要救人的前提是要能救己,自己都救不了还打算救人,那不就成笑话了。就跟救溺水者一样,你若是都不会水,那就别跟着添乱了。” “这么说,你是为了大宋?” “错,我不为朝廷,为的是我自己,还有那些不甘眼看着朝廷腐败而无动于衷的同道中人。嘉穗兄弟,其实你与我身边的许贯忠挺像,他与你一样是个能力出众的全才,同样也因为看不惯朝纲的败坏而无心仕途。” “既如此,你又何必还来找我?” “人才嘛,我是从来不会嫌多的。而且嘉穗兄弟,难道你就不想凭着自己的意愿建立一个理想中的朝廷吗?在大宋境内这么干不太现实,可要是把地点换在高丽,你不就可以放手施为了吗?在这里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除你之外,我已经召集了一批志同道合之人,所以你并不孤单。” “呵呵……你说的真的挺动听,叫人心动。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难道就不怕我去告官吗?”萧嘉穗这话一出口,陪坐的焦挺、狄雷同时紧张起来,而张宝却是嘿嘿一笑,“嘉穗兄弟何必试探我?我当然不怕,若是这大宋官场政治清明,你也不会似现在这样做个闲云野鹤,而我也不会召集一帮人谋划往大宋外面跑。正是因为看不惯如今大宋的官场,我们才会有另起炉灶的念头。你去告官,先不说会不会有人相信,你觉得会有几个官为了你这个没证据的指控来得罪我这位在当今官家面前算是红人的人呢?” 不等萧嘉穗开口,张宝又继续道:“退一步讲,即便真有人这么二百五,把你说的话当了真,可你觉得你找的人奈何得了我吗?当今官家身边小人环伺,那些所谓的真人君子不是被压制得在朝堂上要靠边站,就是被下放到地方忍气吞声,你能找谁来对付我?” 萧嘉穗不服气,可又不得不承认,张宝的话的确是现实情况。自己对朝廷来讲不过是一白身,在荆南这块还算有点名气,可一旦出了荆南,那他萧嘉穗的名头就不怎么好使了。那些会信他话的官对付不了张宝,而那些掌握朝中大权的官也不会平白招惹麻烦,张宝不跟那些人争权夺利,他们自然不会平白为自己树敌。 “唉~虽然不愿承认,可你说的的确有道理。”萧嘉穗叹了口气道。 “哈哈……嘉穗兄弟,你何必沮丧,大宋的朝廷不理想,咱们就亲手建一个。现在你只要回答我,愿不愿意跟我携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又岂能不识抬举。”萧嘉穗闻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对张宝拱手一礼道:“萧嘉穗见过主公。” “好,我得嘉穗如虎添翼。”张宝见状伸手扶起萧嘉穗道。此行目的已算是达到,张宝自是开心不已,与萧嘉穗的谈话也就更加随意,趁着高兴又喝了几杯,张宝问起了萧嘉穗:“嘉穗兄弟,你是打算从军还是从政?” “唔?这有何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大宋重文轻武,以至于国无良将。而我们要建立一个理想的朝廷,那自然就要吸取大宋的经验教训,重文轻武亦或是重武轻文皆不可取,唯有文武并重,方是正途。但为了防备将来武人拥兵自重,或是文人以儒乱法,我觉得文武分家是必须的。武人不得掺和地方政事,而文人也不得过问兵权。你若是选择从军,那回梁山后你就和其他将官一样独领一军,而你若是选择从政,那我就安排你去许贯忠那里,先担任一阵子副手,等到我们拿下了高丽,再对你委以重任。”张宝耐心的对萧嘉穗解释道。 萧嘉穗听后点了点头,在考虑了片刻之后,才对张宝道:“主公,末将愿意领兵。” “好,那等咱们回了梁山以后就为你安排。你是想要带步营还是骑营?我个人是希望你带步营。” “这是为何?”萧嘉穗不解的问道。 “如今梁山上有骑军六营,步军二营,骑营人数众多,只是马匹不足,虽然在日后会进行补充,但对于军中将士的训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而步营则没有这个问题,你若是选择带步营,那人员、器械等方面都能第一时间得到补充,也就不会影响到军中的训练。” “唔……既如此,末将愿意去步军营,不知这一营有多少人马?” “三千人为一营,而且咱们梁山的兵马与大宋的官军不同,军纪严明配有执掌军纪的执法队,嘉穗兄弟,回头我会给你讲讲有关咱们梁山的军纪,你若是不小心犯了,最好认命受罚,因为梁山军纪自我之下,任何人都不能违反。” “好啊,无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宋官军的军纪败坏,若是梁山人马也是如此,那我反倒要考虑是不是该就此告辞了。”萧嘉穗闻言不怒反喜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张宝见状笑道:“来来,我跟你好好说说梁山的军纪。” “主公都记得?” “废话,不记得的话,万一犯了哪一条,那可是要挨板子的,谁求情都没用。” “就算主公求情也不行?” “噗~”一直坐在一旁的狄雷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乐出了声,见萧嘉穗望过来,不由笑着说道:“嘉穗兄,你有所不知,当初颁布了梁山军纪以后,我兄长为了警示众人,亲自以身试法,结果挨了四十军棍,在床上趴了半个月才能下地。” “……主公这又是何苦?” “嘿嘿……我拿他们当兄弟看待,自然不希望他们因为违反了军纪而对他们痛下杀手,可光说又担心他们不肯听或者听了也当是耳旁风,只好委屈一下自己,彻底断了他们的妄想。” “就是委屈了主公啊。”萧嘉穗颇为感慨的说道。 “这点委屈算什么,没有严明军纪的军队,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用一顿板子换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值。”张宝笑着说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萧嘉穗与许贯忠相似,都属于那种怀才不遇的类型。他们看不惯现如今的大宋官场,宁愿独善其身也不想与他们眼中的那帮奸贼同流合污。但当他们遇到志同道合之人时,他们也是很健谈的。 而当话题说得兴起时,美酒佳肴也显得不再重要,就在萧嘉穗那间不算多宽敞的小院内,萧嘉穗与张宝畅谈未来,说的忘我,直到天光大亮时,二人才惊觉说了一夜。 萧嘉穗在荆南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什么牵挂。在答应了张宝的招揽以后,萧嘉穗立刻收拾了行囊,随着张宝离开了荆南,直奔梁山。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多管闲事 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能说能练才是好把式。想要一支战力强悍的精兵,那就不是光靠训练就能练出来的,实战是非常有必要的一个环节。一个没有经历过实战的新兵蛋子,永远都是新兵蛋子,不论这个新兵蛋子当了多久的兵。 张宝不打算去攻城占县引起朝廷的注意,但他又希望可以通过实战让梁山的人马得到成长的机会,这样一来,梁山周围的那些歹人跟恶势力就倒了血霉。攻城占县目标太大,而那些歹人以及地方恶势力的影响则要小上一些。 而且针对那些恶人,一来不会引起当地百姓的反感,二来也可以让梁山人马得到实战的机会。恶人都是怕死的,因为坏事做多了,就害怕会遭人报复,为了保护自己,恶人往往就会纠集一帮恶徒在身边。一般恶人都会想法设法与当地官府相勾结,从而让受欺压的百姓无处伸冤,只能忍气吞声。 但梁山这时竖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给了那些受欺压的百姓一个伸冤诉苦的地方,那些恶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以梁山为中心,梁山上的兵马得到了实战的机会。各营轮流下山“替天行道”,一方面锻炼了麾下的人马,另一方面也完成了“替天行道”的心愿。 梁山上的大部分人之所以愿意跟随张宝干这件会掉脑袋的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对大宋朝廷的失望之下,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建立一个理想中的“净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其中之一。 通过这些“替天行道”的举动,梁山的人气在周边各郡县的百姓中极速飙升,以至于许多受到欺压的百姓不再想着去官府求告,直接跑来梁山脚下诉苦,请求梁山为其主持公道。短短数月的光景,梁山俨然已经变成方圆百十里的小朝廷,大宋朝廷的政令基本在这个范围内行不通,不过受此影响最严重的郓城县却是一声不吭,自打上任县令时文彬叫张宝给“弄”走了以后,新上任的县令就一直很低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书来读,除非必要,否则新县令连县衙大门都不出。 倒不是这新县令不想有所作为,而是经过上回张宝这么一“闹”,郓城县上下除了县令以外,从都头到差役,全被换了一批人。原来的差役不是因伤去职就是改行做起了别的营生,朱仝、雷横两个原来的都头更是主动请辞携带家小离开了郓城县。郓城县距离梁山太近,可以说就在梁山的眼皮底下,张宝既然决定要在梁山“落草”,那就不可能允许朝廷的眼线距离自己这么近。 新上任的县令在发现了郓城县的现状后也曾经想要有所作为,可当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是羊入虎口,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的现状后,他立刻理智的老实了下来。毕竟不管什么人,命只有一条,买官的钱没了可以再挣,可要是命没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新县令既然是个需要花钱买官的主,那就不用指望这人有多高尚的个人节操。在国家大义跟个人安危面前,新县令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而且通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新县令发现自己只要安分守己,那就没人会对自己不利,这样一来,他只要熬过了任期,以后调任别处也不是没有把本钱捞回来的可能。 官场向来便有报喜不报忧的潜规则。上报地方不宁,这本身就是一个坏消息,无异于是告诉上司自己能力不足,治理地方不利。像这种不利于自己仕途的事情,自然也就没多少人愿意去干。 欺上不瞒下,是地方官员维持地方表面太平的常用手段。只要没有被捅出个天大的窟窿,能瞒则瞒,能拖就拖,不这么干的不是缺心眼就是傻子。 张宝能够在梁山如此“自由自在”的行事,也是多亏了这些地方官员的不作为。而在大宋的官场,无论是地方还是朝廷中枢,几乎都秉承着这种做事规则。不到再也遮掩不住,没人愿意把坏消息告诉当今官家。后来的徽、钦二宗在处理外事时屡屡失策,与官场这种不成文的潜规则有着直接关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仅靠只言片语跟自己的猜想来制定方略,能不吃亏才是怪事。 当然此时的张宝要“感谢”大宋地方官员的这种不作为,若不是这些做官的习惯“独善其身”,梁山人马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来去自由,只要不攻击城池,那大宋的官员就只当没这回事。至于那些被梁山人马收拾掉的恶势力,地方官员忙着“接受”他们所留下的“遗产”,自然也就顾不上替他们找梁山报仇了。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梁山如此举动的危害,可问题是这些明眼人大多人微言轻,就算他们去官府报告,手握权柄的地方官员为了多一些“大发横财”的机会,也不会将他们的提醒当回事,有些贪财的甚至反倒将那些明眼人给下了大牢,为的就是不想让这些人妨碍了自己的发财大计。 但凡是被梁山人马盯上的地方豪强,基本上都是颇有家资的。而梁山在将这些人家抄家过后,像金银珠宝粮食马匹一类东西能够带走,但像土地这东西就只能留在原地了。梁山人马出兵一为锻炼队伍增加实战经验,二为“替天行道”,满足自己那颗燃烧旺盛的正义之心。但为了避免引来朝廷的注意,攻州占县割据一方的事情,梁山是不干的。 梁山人马前脚刚走,当地官府后脚就跟着将那些“无主之地”收入囊中,重新进行售卖,从中牟取暴利。而像这种“双赢”的局面,地方官员当然不希望被几个“明眼人”给搅和了。 梁山的名气越来越大,张宝的名号也开始在绿林道传播开来,对于张宝这位半路出家的同道中人,江湖好汉大多是持谨慎的态度,既不主动上前亲近,也不刻意表露出敌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梁山周边的治安无疑是大宋境内最好的。原本在梁山周边各山头落草的贼寇不是被梁山作为目标剿灭,就是忍痛“背井离乡”,去别处发展,离梁山那帮“瘟神”远一点。 在百姓的口中,梁山好汉俨然成了他们的“保护神”,比官府还亲。而在那些落草为寇的贼人口中,梁山好汉则成了一帮“叛徒”,自己“不务正业”不说,还干扰他们这些同行的“正常工作”。自己不抢还不许别人抢,连条活路都不给人留! 那些以占山为王,拦路抢劫为生的山大王们对梁山十分不满,可不满归不满,奈何人家梁山实力强大,随便出个一营人马,就能够将一座千人山寨扫平。别人家的山寨都是省吃俭用的苦心经营,可梁山……有个财大气粗的寨主就是好啊。 有人曾经暗中计算过,通过梁山轮流派下山锻炼的人马数量可以大致估算出梁山至少有三万人马,而且其中超过半数是骑兵。由于失去了幽云十六州,西北的重要养马场又多被西夏占据,大宋一直以来便缺乏优良战马。 大宋朝廷为了解决战马匮乏这个问题推出过“马政”,但由于用人不当的缘故,这个政策如今已经形同鸡肋,大部分优良的战马,依旧要向北地辽国进行购买。可辽人跟汉人混久了,也学得精明了,知道战马对战争胜负的主要性,所以对于战马出口一事,辽国看得很紧。贩卖给大宋的战马多是次等,比不上辽国自身所用的那些优良战马,而在大宋境内的那些“宝马良驹”,则多是通过非官方的走私途径流入大宋。 既然是走私,那自然就不可能有多少,少则一两匹,多则三五匹,而且价格上也是翻着辈的往上涨。物以稀为贵,马贩冒着生命危险从北地走私宝马良驹回大宋,那自然是因为有着丰厚的回报,否则傻子才干。而张宝通过做买卖的手段,在北地获得优良战马的机会自然也就比旁人要多。而且自从让阮小七率领北路水军在庙岛列岛建立水军基地以后,大宋与大辽的北方海运便算是开通了,张宝可以通过这条海上运输线,绕过大宋与大辽的陆上关卡,尽情走私战马。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多的是贪财不怕死的主,这种亡命徒不光大宋有,大辽同样也有不少。只要钱花到了位,那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张宝能够在梁山建立让外人看来近乎奢侈的骑军,靠的就是那条海上运输线。 张家水军起步早,身为家主的张宝又舍得往里砸钱,结果就是如今的张家水军就是大宋沿海的水上霸王。大宋也有水军不假,但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战船优劣,都要差上张家一大截。就说阮小二率领的北路水军邻近的登州,那里原本也是有大宋水军的,可自打阮小二去了以后,那些以往在沿海耀武扬威的大宋水军就集体怂了,除了在内陆河流中转转,就再也没出过海。倒不是这些人明事理识趣,而是阮小二用血的教训教会了他们,大海上凶险莫测,随时有可能回不来,死无葬身之地。 张家有水军的便利,也就意味着可以将与大宋隔海相望的各地的好东西尽数用到自家的身上。南洋有铜、倭国有银,辽国有战马,这些东西集中到了张家的手里,属于张家的梁山人马自然也就被武装到了牙齿。与梁山人马的装备相比,大宋官军的装备也就不值一提了。倒不是大宋朝廷没钱,而是朝堂诸公大多都觉得没这个必要。常年的“花钱买平安”让这些人误以为只要花钱就能永保太平,既然可以通过花钱解决外患,哪有何必再浪费钱在那帮丘八的身上。 主动将刀把子送到强盗的手里……这和自寻死路没多大区别。 张宝没那么天真,在后世那种信息大爆炸的大环境下熏陶出来的他,很清楚弱国无外交这句话的含义。无数血淋淋的现实提醒着张宝,强国的定义,第一条便是是否拥有强大的国防力量,仁义道德,那是在能够自保的前提下所提出的,要不然说得再好听也没人听你的。 人与人之间要讲究个诚信仁义,但国与国之间,却是实实在在的丛林法则。你弱,就活该受欺负。想不被欺负,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自己强大起来,要么找一个强大的做靠山。当然要是靠山也欺负你,你就只能生受着了,唯一的安慰就是至少欺负你的在数量上要比无依无靠时少一些。 张宝的内心其实并不相信什么仁义道德,在他看来,那不过只是一些用来糊弄人的说辞。事实早已证明,一个国家信奉仁义道德基本上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比如春秋时的宋襄公,他就认为仁义道德很重要,但结果就是他亡了国。而像汉高祖,唐太宗这样的千古一帝,无论是成事前还是成事后,好像跟谦谦君子这个词都挂不上钩。 做人当然要做个君子,做个好人,但作为国家掌控者,应该时刻牢记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为了这个目的,个人的名声应当抛诸脑后,不去计较。 张宝没有那么大的觉悟。做人嘛,当然还是希望做个别人眼中的好人,可当必须要进行取舍的时候,主意一定要正。 张家之所以能够发展的如此迅猛,关键还是张宝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要如何取舍。张家还弱小时,张宝需要通过讨好权贵来为张家遮风挡雨,而当张家可以独立自主后,过去与权贵所建立的各种利益关系就要进行切割,一来是为了避免消息的走漏,二来则是道不同不相与谋,与那些拥护大宋的权贵终归不是一路人,快刀斩乱麻总好过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事不关己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是没有人知道张宝正在梁山“图谋不轨”,而是没人愿意为了仅仅为坏张宝的好事就去向官家告密。 凡事出,必有因。张宝虽然在朝中的人缘不怎么好,但也没有糟糕到人见人厌。说实话,张宝压根就没打算在大宋的官场里混,对于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他是能避则避,尽量不跟身在朝廷的官员有什么交集,这交集都没有了,自然也就没人会难为张宝。 朝廷里跟张宝不对付的,也就高俅跟蔡京,高俅跟张宝有矛盾还是因为高俅那个倒霉儿子引起的,这事高俅理亏,见张宝不怎么搭理自己,他也就见好就收,不再总是针对张宝。毕竟高俅很忙,忙着要跟官家赵佶身边的那些新人争宠,没太多闲心去关注边缘人张宝。 而蔡京敌视张宝,时时处处想要害张宝的原因,张宝也是后来才琢磨过味来。要说自己跟蔡京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仇,而自己又不去赵佶身边争宠,自然也就不会碍了谁的眼,可蔡京却是一有机会便想要让张宝倒霉。张宝想来想去,恐怕原因就是出在自己每年“孝敬”赵佶的那三百万贯分红上。 赵佶贵为大宋天子,整个大宋从理论上来讲都是他赵佶的,但赵佶想要随心所欲的花钱却是痴心妄想。每当赵佶想要花钱的时候,总会有忠臣蹦出来进行劝谏,一来二去,赵佶也就不想动用国库让那些大臣给自己“上课”了。 可该花钱的时候还是要花,但这钱就只能另想办法。蔡京之所以能被赵佶几次罢免又屡屡官复原职,最大的原因便是他知道如何敛财,可以为赵佶解决钱袋紧张的难题。而张宝的存在,却削弱了赵佶对蔡京的“依赖性”。 一年三百万贯,虽然远远不能满足赵佶对钱财方面的需要,但这是笔白来的钱,不需要赵佶付出什么,就能每年平白得到三百万贯。而且更重要的是,蔡京也就不能保证自己对赵佶的重要性。也就是说,蔡京担忧一旦自己失宠,张宝就会成为替代他的人。 对自己的地位构成了潜在的威胁,蔡京自然巴不得张宝倒霉。但即便是如此,蔡京也不会主动去向官家告密,说张宝在梁山招兵买马,图谋不轨。倒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同样也屁股不干净。 这大宋就好比是一个粪坑,所有人都蹲在粪坑里相安无事。蔡京若是充当了搅屎棍,虽然能把张宝这个害群之马给挑出来,但同样也会把原本趋于平静的粪坑给搅和浑浊,沉在地下的那些肮脏事物也会被翻腾出来。这种很容易惹来众怒的事情,老谋深算的蔡京自然不会去干。而且蔡京对于张宝所做的事情也很期待,此时的张宝在蔡京眼里还只不过是小患,只得张宝变成了大宋的心腹大患,到时也就谁也救不了张宝了。 在蔡京眼里,他这并不是养虎为患,而之所以会有如此认为,则是基于蔡京对大宋官军的自信。在蔡京看来,大宋要收拾张宝并不困难,可他哪里晓得,大宋的官军早已糜烂,除了常年与西夏人作战的西军还具备一定战力外,大宋境内的官军早已变成一群乌合之众,而且越是往南,情况越是严重。 张宝并不在乎别人是如何看待他的,只要别给他添乱,爱咋想咋想。自己掌握的实力足够强大才是硬道理,至于那些大宋的嘴炮,不管他们叫得多响,张宝也只当在听狗叫唤。从一开始,张宝就没想过要接受什么朝廷的诏安。而在张家内部,也没有人盼望这一点。所谓的正统,也不过是胜利之后的点缀。就像当年的宋太祖从后周孤儿寡母手里抢走了江山一样,那些读书人还不是费尽心思的把赵匡胤的谋朝篡位说成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张宝依旧在四处寻访可用之人,而他的一举一动,也因为他的不思进取自甘堕落而逐渐让人失去了兴趣。一个无心官场的人,又如何让那些整日在尔虞我诈的官场拼杀的“精英们”过分关注。 不是一路人! 张宝志不在大宋官场,那些需要混迹大宋官场的人也自然就对张宝失去了兴趣。管你张宝在梁山做什么,只要别来坏我的事,分我的好处,爱干嘛干嘛。朝廷里的大多数人对张宝采取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仅剩下的几个跟张宝关系比较近的人,他们的意见张宝也不会听,说了也是白说,只得听之任之。 渐渐的,张宝的名字在汴梁鲜有人提起,只有当人提到食为仙酒楼的时候,才会想起张宝这个酒楼的东家。 张宝并不在乎自己被人遗忘,相反的,他现在是巴不得不让大宋的那些权贵想起自己。毕竟自己要走的路非同一般,眼看着再准备个一年半载就要“正式开工”,这期间最好不要出什么岔子,尤其是要尽量避免让朝廷掺和进来,未知数太多,直接影响了结局。 不过张宝在大宋权贵之间的名头越来越小,但在绿林道上,他张宝的名头却是越来越大,就犹如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风头直接盖过了其他绿林同道,若是有个排行榜,张宝肯定能获得大宋绿林新人奖的头名。 过去大宋绿林道上常被人提起的名人要么是山东及时雨宋江,要么就是沧州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而今则还要再加上一个梁山张宝。梁山替天行道的大旗已经立起来有段时日,梁山好汉锄强扶弱的英雄事迹也开始广为流传,慕名前来投靠的江湖好汉也是愈来愈多。 由于这些江湖好汉的到来,梁山的收人标准也人尽皆知。梁山收人首重人品,作奸犯科者一律不收不说,反倒会对那些主动送上门的恶人“替天行道”。其次才是个人的本领,而且只要是有一技之长,梁山就会收下。 一般的贼寇,落草的主要原因便是好吃懒做,想要不劳而获,真正被逼无奈选择落草的人那是少之又少。梁山的这个收人标准,对大多数落草为寇的强人来讲算是苛刻的了,但这样的好处也是很明显,至少不必担忧会出现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情况。 宁缺毋滥,这是张宝在同意许贯忠、朱武建议收人时所提的要求。眼下的梁山其实并不缺可战之兵,高丽年年战乱,虽会优胜劣汰留下一支可战之兵,但这也是一支疲兵,对上养精蓄锐准备数年的梁山人马,同样也是胜少负多。 张宝如今缺的,是在百姓中的名望。拿下高丽以后,大片土地需要人去耕种,仅靠那些残存的高丽百姓,就将会有大量的田地出现荒芜,人口不足,才是张宝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只是这个问题是无法迅速得到解决的,欲速则不达。人离乡贱,这是大多数人的普遍观念,不到逼不得已,大多数人不会选择背井离乡。 大宋有“厢军”,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倒是容易说服,而张宝也对此早有准备,但仅仅依靠从“厢军”里“偷”出来的人数,远远不能满足将来高丽对人口的需求,大宋那些虽有土地但却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百姓,也就成了张宝想要去争取的对象。 可如何让那些老实巴交的老百姓相信跟随张宝就会有好日子过呢?光靠嘴巴说是不够的。百姓是最实际的,最相信的便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想让他们背井离乡,那就必须让他们觉得跟随张宝是不错的选择。而一个好名声,就是前提。 亲君子,远小人。人们都喜欢跟好人待在一起,因为那样不容易吃亏。而张宝要做的,就是让那些平日里受欺压的百姓觉得他是肯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好人。唯有如此,他们才会在将来选择相信张宝所说的话,而不是避之唯恐不及。 张宝的努力是有效果的,远的不说,单说梁山的周边,张宝的话就比官府要管用。那些平日里依仗官府欺压良善的歹人在见识了梁山惩治恶人的手段以后也纷纷有所收敛,这样的后果就是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些,对梁山的感激也就又多了一分。 梁山的周边算是安定了下来,治安良好虽不敢说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但仗势欺人的事情却是鲜有发生了。因为大多数人都学会了一句口头禅,梁山好汉,替天行道。 没人敢在梁山周边作恶,唯恐会惹来梁山好汉“替天行道”。梁山好汉对恶人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慑,而对那些慕名来投的江湖好汉来讲,则变成了一种震撼。以梁山为中心的方圆百十里范围外,只要一进入这个范围,就能感觉到与外面的不同。梁山仿佛已经成了大宋境内的“世外桃源”,在这个“桃源”里,官差明显没有梁山好汉要受当地百姓的爱戴。 宗泽此番路过梁山,想起自己老友周侗的那位义子,心血来潮之下就想要看看,却不想还没见到人,就先被梁山周围的所见给惊着了。 要说宗泽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他这个年纪,早就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可他依旧没有离开朝堂。倒不是老家伙贪恋权位,而是宗泽自小便有一个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宗泽努力至今,可依然没有看到梦想实现的可能。 宗泽的梦想,便是收复幽云之地,夺回汉人的北方屏障。对于朝廷的腐败,宗泽是痛心疾首,可当今官家不听他的,宗泽也只能徒呼奈何。这次返回汴梁述职,宗泽本还满怀希望,可结果却是叫人心灰意冷,他连当今官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出了汴梁。 得知宗泽前来,张宝不由皱起了眉头,有心不见吧,又担心日后被义父知道了叫他好看。可见见吧,又担心会让“老愤青”宗泽看出自己的图谋。 “算了,见招拆招吧,反正我是打死不承认,看你这老家伙能拿我怎么办。”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妥善办法的张宝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宗泽也不受朝廷待见,他就算去告张宝的“刁状”,张宝也有足够多的办法拖延时间。 想通了这一点的张宝带着人离开了梁山,乘船到了岸边迎接宗泽的到来。宗泽的随行人员很少,就两个人,一个负责他饮食起居的童子,一个负责鞍前马后的仆从。见到张宝亲自来迎接,宗泽倒也不客套,等张宝向他行礼问安过后,这才开口问道:“小宝,你义父现在何处?” “上回他老人家让人捎来信说受人之托又收了一弟子,若是不出意外,现在应该还在相州汤阴县。宗叔,你找我义父有事?” “无事,只是随口一问。小宝,你好大的胆子啊。” “宗叔,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不经吓的。”张宝闻言嬉皮笑脸的答道。 宗泽见张宝不上当,索性便把话挑明,“我一到这梁山地界,立刻便亲眼见识了梁山对这周边的影响力。你想要做什么?割地为王与朝廷分庭抗礼?” “宗叔你可别瞎说,我可从没想过要造朝廷的反。”张宝一听连忙说道。 “哼,是不是瞎说,你知我知。你倒是说说,你在这梁山搞什么替天行道是要干嘛?你义父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的事情?” “宗叔,告诉你没事,可你也要保证不会给我外传,我可不想准备多年的事情因为你而功亏一篑。” “放心,你宗叔的嘴一向很严。” “嘿嘿……宗叔,侄儿我打算召集一批志同道合之人去开疆扩土,收回汉家故地。” “……莫说笑。” “谁说笑了?宗叔,侄儿说的句句是真。宗叔若是不信,只需再等个两年,到时自见分晓。” “……你既有此雄心壮志,先前又为何屡次拒绝朝廷任命?”宗泽不解的问道。 “那是因为侄儿早就认清朝廷里那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宗叔你跟我义父他老人家努力了一辈子,可结果如何?还用我再说吗?”张宝两手一摊,解释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麻烦来了 忠君与爱国是两码事!忠君有的选择,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瞧不上那个君,大不了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但爱国就没得选,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投胎投错了地方。可就算再埋怨,也不能干有损国家利益的事。 卖国!永远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成! 有心人总会将忠君爱国说成是一回事,而且别有用心的将忠君摆在了爱国的前面。可张宝来自后世,他的思维方式不同于周遭那些自打出生便开始一直接收忠君爱国思想的宋人。在后世那种“人人平等”的思想氛围熏陶下成长的张宝,对于皇权实在难以生出与生俱来的敬畏,不合适就换!狗屁的天命所归! 天生反骨!说的就是张宝这种骨子里充满叛逆思想的人。只不过张宝的大目标提得好,掩盖了他对所谓皇权的轻视。收复幽云十六州,一直便是大宋历代君臣的心愿,但凡有识之士,都希望可以收复汉家山河。虽然有识之士的出发点不同,但目的却是一致的。 只是大宋朝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太祖太宗时还曾经出兵试图通过武力夺回幽云之地,而等到太宗朝后期,大宋便开始专攻为守,说得好听是养精蓄锐以待将来一战功成,可实际上经历过数次失败的“变法”,大宋已经失去了收复幽云的最佳时机。传到宋徽宗这一代,什么收复幽云,别说让人扫兴的事成不成? 像宗泽、周侗这样的武人,力主收复幽云的出发点还是从军事方面考虑,只有收复了幽云,中原汉人才不必担心北地蛮族可以长驱直入杀到家门口。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宗泽、周侗从年轻一直努力到胡须花白,也没瞧见实现这个心愿的可能。 但今日,宗泽竟然在梁山见到了这个可能,这不由得让宗泽心情复杂。按理说,作为一名忠君爱国的大宋人,宗泽应该去官府举报张宝这种“叛逆”行为,可问题是张宝给出的解释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张宝并没有在大宋境内作乱,而是将目标放在了大宋之外的高丽。取高丽然后自东向西,徐徐图之幽云之地,对大宋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以大宋目前的状况,收复幽云是痴心妄想。 宗泽如今年过半百,许多事早已看透。在他眼里,忠君远没有爱国重要,而且就宋徽宗赵佶那德性,要说宗泽心里没有半点怨气那也不太现实。一个老人,力主收复幽云,可作为主事人的赵佶却一点不体谅宗泽的良苦用心,反倒好心当作驴肝肺,认为宗泽这人惹人厌烦,这样如何能不叫人心寒? “你义父也知道你要做的事?”宗泽轻声问张宝道。 “当然知道。” “那你义父就这么听之任之?”宗泽又问道。 “我义父他老人家又不是高丽人,高丽人的死活关他何事?” “……老夫是说,他就眼看着你挖朝廷的墙角?” “宗叔,现如今这朝廷是个什么鸟样,你老人家应该比我还清楚吧?侄儿所做的,无非是将那些与侄儿志同道合之人聚集在了一起共谋一件大事而已。” “……你们谋的这事可不小,还而已?” “嘿嘿……宗叔,侄儿跟同伴们瞧不上如今的大宋朝廷,又不甘心就此虚度光阴,浑浑噩噩碌碌无为的过完这辈子。你可不能坏了我等的大事,跑去跟朝廷告密。”张宝对宗泽实话实说道。 “……那你向我保证,日后不会与大宋刀兵相向。” “这个侄儿可保证不了,侄儿只能保证不会主动跟大宋反目。可要是大宋不识趣,非要找侄儿的麻烦,那侄儿也不会束手待毙。” “那若是将来朝廷要诏安你等……” “宗叔说笑了吧?侄儿方才不是说了嘛,就是因为侄儿跟同伴们瞧不上大宋朝廷才会决定干现在的事情,要是接受朝廷的诏安,那侄儿现在又何必干这事?以侄儿的能力,想做大宋的官还不就是花点钱就能办到,何必费劲巴力的杀人放火等诏安,效仿过去十节度的旧事。”张宝直接打断了宗泽的话道。 “看来你是心意已决啊。” “嘿嘿……宗叔,凭良心讲,若是你老人家年轻个二十岁,你是选跟我们一起干这件大事还是选跑去跟朝廷告密?” 张宝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宗泽的心窝,若是真凭良心讲,宗泽还真有可能会选择跟着张宝来干这件“大逆不道”的大事。可宗泽毕竟年岁已经不小,虽有那个心,可却气力不足,而只能学习周侗的做法,权当不知有此事。 而得了宗泽这个态度,张宝已是大喜过望。因为凭良心讲,张宝并不希望与宗泽这样的民族英雄反目,老头一辈子都在为国为民,哪怕是临死之前,念念不忘的也是收复河山,只是可惜这个心愿一直都没有实现。 为了报答宗泽的“放任”,张宝邀请宗泽上了梁山,参观了一下梁山人马的“军威”。宗泽是个知兵之人,在见到梁山兵马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大宋的各路兵马拿出来与梁山兵马进行了一番比较,结果让他沮丧的发现,似乎除了西军能够与梁山人马一战外,大宋其余人马似乎都不会是梁山人马的对手,哪怕是号称禁军精锐的汴梁禁军,对上梁山人马恐怕也是输多胜少。 “就只凭这三四万人马,就想要拿下高丽?小宝,莫要托大啊。高丽虽是弹丸小国,但建国已有二百余年,不可轻敌。”在参观过梁山兵马的操演过后,宗泽善意的提醒张宝道。 “有劳宗叔提醒,小侄自不是那狂妄自大之人,而且小侄也不是现在就要对高丽动兵,怎么着也要有个十万雄兵,才会对高丽下手。”张宝闻言答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人心是最难测的,别看宗泽此时对张宝要做的事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可谁敢保证他以后不会突然改变了心意。张宝防患于未燃,自然也就没对宗泽全说实话,真什么事都告诉宗泽,那张宝就是缺心眼。不管做任何事,轻易都不要把自己的底牌示人。 宗泽并不知道张宝的小心眼,见张宝肯纳“忠言”,对于张宝等人能否做成这件大事反倒增添了几分信心。只是一想到那些身具才干的梁山将领不能被朝廷所用,心里对朝堂上的那帮奸贼也就愈发的痛恨起来。尤其是在见到林冲,听说王进都是被奸贼高俅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宗泽简直就恨不得立马飞回汴梁宰了高俅。 好在宗泽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即便他真的把这件事捅破叫当今官家知晓,以官家对高俅的宠信,顶多也就是斥责一顿,然后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倒是张宝的梁山,反倒会因为自己的一时“义愤”被打乱计划。 宗泽在离开梁山以后也想明白了,张宝等人要做的事虽是“大逆不道”,但对大宋的百姓来讲却并没有什么损失,那些一直连温饱都得不到的贫苦百姓反倒会因为张宝带人去攻占高丽而受益。因为大片的土地需要人耕种,迁徙大宋的百姓当然也就成了张宝的首选,看梁山周边那些百姓对待梁山的态度,估计只要梁山登高一呼,响应者必定云集。 肉烂在锅里,最终受益的还是大宋百姓,宗泽没理由为了大宋几个人的利益便坐视百姓吃苦受罪。活到他这个岁数,早已过了热血上头一心为君的年纪,在宗泽的心里,最看重的还是老百姓。只是可惜宗泽在朝中位卑言轻,左右不了朝中的局势,只能尽量对待自己治下的百姓好点,至于治下以外的百姓,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宗泽的到来只不过是个插曲,张宝带着他的“梁山好汉”依旧是该干嘛干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山也越来越兵强马壮,不过最让张宝感到欣喜的,还是梁山又新添了两员将才,而且这二人不是张宝主动去找的,而是慕名前来投靠。 薛永人称病大虫,祖上曾是军官,只是可惜家道中落,如今以打把式卖大力丸为生,原本主要在江州一带活动,只是因为无钱交“保护费”给当地恶霸穆弘穆春兄弟,结果不得不离开江州。在四处漂泊时遇上了同样“无依无靠”的郁保四,二人一合计,干脆便投了梁山,至少不必担心会再受欺负。 郁保四人称险道神,身高在水浒传里可称之为第一。而且更难得的是,此人颇为忠义,一旦认准了人,那便至死追随。 这二人的能力并不足以独领一军,但二人的主动来投却是个好现象,正所谓千金示马骨,光靠张宝去一个个招揽人才,那是远远也不够,唯有让人主动来投,方是上策。薛永、郁保四的能力虽然不足,但在军中做个副将倒也合适。薛永被张宝安排去了萧家穗那里担任副手,郁保四则因为身高的缘故被张宝留在了身边,专门负责替他执掌帅旗。 …… 老话说得好,不叫人妒是庸才!能被人嫉妒,其实也是变相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如今梁山局红管亮,红红火火,难免就会引来他人的嫉妒。没本事的只能躲在背后骂娘,而自恃有本事的,就想要找梁山的麻烦以证明自身的能耐。 这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过也正因为有了这帮闲着蛋疼没事找事的主,这世界才变得多姿多彩。 这不,张宝这一日正在梁山巡视,就见山下负责传递消息的头目一脸急色的跑了过来,一见张宝也不用张宝询问,急声禀报道:“东主,山下来了一人自称是祝家庄的使者,特送来祝家一封书信要求我梁山给个说法。” 祝家庄位于独龙岗,此处与梁山虽相距不算太远,但一直以来也是相安无事,梁山也从未主动前去招惹过。张宝实在不明白祝家庄忽然派人跑来找自己讨说法是几个意思?接过书信扫了一眼,事情的大概张宝也就心里有数了。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张宝虽从未想过仗着兵强马壮去寻祝家庄的麻烦,但祝家庄却担心梁山会有一日前来寻自己的麻烦。这就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祝家正因为亏心事干多了,也就怕梁山来“替天行道”。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祝家为了先发制人,先是联合了同样位于独龙岗的扈家庄跟李家庄搞了个三庄联防,随后又主动出击,试图引蛇出洞,先发制人。张宝不认为一只报晓金鸡的损失就能让祝家庄失去理智,主动挑衅实力远比自己要强大的梁山。 事出反常必为妖!梁山出兵是肯定的。如今祝家庄先发制人,将路过祝家庄的朱富给扣下做了人质,要求梁山张宝亲自前往祝家庄赔礼道歉,张宝不去一趟是不可能的。但如何去,却需要好生考虑。 明知是陷阱还往里闯,要么是事先做了准备,胸有成竹;要么就是傻大胆,不知死活。张宝明显是前者而不是后者,随着张宝一声令下,有关祝家庄以及周边的情况便源源不断的送至了张宝的案头。 有许贯忠、朱武、萧家穗这样的智谋之士为张宝出谋划策,不出半日的工夫,张宝等人便分析出了结果,判明了形势。通过对祝家庄周边的了解,祝家庄只是一个用来钓梁山主力的鱼饵,真正的杀着,来自梁山周边的那些州府。 梁山“替天行道”,虽为附近百姓撑腰获得了百姓的拥戴,但同样也得罪了周边的官府,将梁山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就在梁山脚下的郓城县,虽说有了梁山在,郓城县内作奸犯科的事几乎没有,可这个如同傀儡一般的县令实在是没什么好当的。而除了郓城县外,梁山周边的济州、濮州、兖州近日亦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将计就计 人活一世要有追求!没了追求,人跟行尸走肉也就没了什么区别。而这追求,也是分不同阶段的,先是解决自己的吃穿,然后便是住行,等到这四样都得到了满足,便会有更高的追求,比如权势。 要解决前四样需求,最离不开的便是钱。钱是好东西,但同时钱也是惹祸的根源,尤其是在没有足够力量保护这笔惹人眼红的财富时,钱财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如何保护这笔财富,最好的办法便是依靠权势二字。 张宝如今是熬出来了,当初张家弱小经不起风浪的时候,张宝一样要跟人妥协退让,只不过那些都已成过去,不必再提。但祝家不一样,祝家庄是独龙岗的一处大庄,庄子里的人口近万,已经跟一座普通县城的规模差不多。 庄主祝朝奉膝下三子,个个习得一身本领,人称祝家三杰,而更让人忌惮的还是祝家庄的教师。虽因张宝这只小蝴蝶的缘故让栾廷玉与祝家庄形同陌路,但祝家庄却依旧得到了一位武艺高强的江湖人作为庄里的教师,人称赛存孝的王天霸,年纪与祝家三兄弟稍长,但性情相投,亦师亦友,也正是因为有了王天霸跟祝家三兄弟,祝家庄成了独龙岗一霸,行事霸道,欺压良善,便是同样出身祝家庄的庄户,祝家三兄弟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此番祝家庄主动挑衅梁山,不知真相的人会认为祝家庄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祝家庄虽说在独龙岗实力最强,但无端招惹兵强马壮的梁山,实为不智。但了解内情的人却知晓,祝家庄之所以会失心疯般的招惹梁山,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只不过这谋并非出自祝家庄,而是来自于梁山周边的各州府,祝家庄这回只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罢了。 纸难包火,眼看着梁山的声势越闹越大,周围的郓州、济州、濮州、兖州四地的朝廷官员便有点坐不住了。一旦朝廷怪罪下来,他们是难辞其咎,吃定了梁山的挂落,丢官去职都是轻的。 为了自家的前程,四州知府只能“精诚合作”,趁着梁山的大名还没传到当今官家的耳朵里,在朝廷没有表示密切关注之前,将梁山这伙“贼寇”给剿灭。可想要剿灭梁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梁山的后台是张家。当初梁山刚建的时候,打的是张家水军的名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张家水军所干的事情越来越不像一支水军该干的事情了。明明是支水军,要那么多马步军做什么? 如今张宝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梁山周边的朝廷官员也不敢贸然行事,唯恐惹祸上身。用句老话来形容这些朝廷官员的心态,便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既不想将来因为张宝的事情而牵连到自己,又担心一击不中惹来张宝事后的报复。 在这种情况下,寻找一个代言人作为顶罪羊的想法也就产生了,祝家庄也就在进入了众官员的视线当中。别看祝家庄里有近万人,青壮更有三四千,可跟如今的梁山人马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要不怎么说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呢。作为祝家庄的主事人,祝朝奉一直便是一个有想法,有目标的人。如今祝家人财两旺,三个儿子也是个个成才,唯一欠缺的就是在官面上少了一点话语权,让祝朝奉时不时感到缺乏安全感。 当郓州知府找到祝朝奉要求祝家庄充当吸引梁山人马下山的靶子时,祝朝奉也正愁找不到机会与官场上的人结识。来人一找,正合祝朝奉的心意,当即便答应下来。为了调动祝家庄的做事积极性,郓州知府给了祝朝奉不低的承诺,事成之后,他会向朝廷保举祝朝奉的三个儿子,高了不敢说,最低也是正八品的修武郎或是训武郎。 祝朝奉对做官已经不抱什么念想,但自己的三个儿子还年轻,为了儿子们的将来,祝朝奉这回也要博一把。而且祝朝奉也不觉得自己这回就是鸡蛋碰石头,郓州知府大人有过交代,不要求祝家庄可以消灭梁山人马,只要将梁山人马吸引在祝家庄,自有官军去清剿贼巢,让梁山人马无家可归。之后官军便会赶来为祝家庄解围,两面夹击梁山贼寇。 若说让祝家庄与梁山正面硬杠,祝朝奉心里没底,可若只是拖延时间,那祝朝奉就不怎么忧虑了。就凭祝家庄周围的那片树林,就足够让梁山人马喝一壶的。而为了稳妥起见,祝朝奉还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在祝家庄内至少囤积了五十万石粮食,只要不叫梁山攻破庄墙,梁山想要通过围困饿死祝家庄里的人纯属痴心妄想。 祝朝奉的算盘打得精,可梁山上的张宝等人也不是白给,张家通过做买卖将自家的耳目遍及大宋境内,对于梁山周边的耳目安排,那更是用心。也就一两天的工夫,有关周边州府的情况,尤其是兵马方面的情报就送到了梁山。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身边有了许贯忠、朱武、萧家穗这样的智者帮着分析,再加上张宝自身也对祝家庄有一定的了解,经过众人的推演,一个针对梁山的大致阴谋就被众人推演了出来,虽不敢保证全中,但与实际情况也是八九不离十。 祝家庄挑衅只不过是个诱饵,真正要对付梁山的另有其人,一旦梁山大队人马离开梁山,作为张宝等人根据地的梁山立刻便会受到攻击。无孔不入的张家密探早已将各州府兵马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而张宝等人此时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将计就计。 张宝是个好脾气,但不代表他就没脾气。早在接待宗泽的时候张宝就说的很清楚,双方相安无事自是最好,可若是有人主动挑衅,那他张宝也不会忍气吞声。 祝家庄想要玩诱敌深入,张宝就给他来个围点打援,反正祝家庄又跑不了,而且以张宝对祝家庄的了解,祝家庄恐怕正打着利用庄外密林缠住梁山好汉拖延时间的主意,利用密林中的陷阱捉住几个梁山好汉,然后利用这些被擒的梁山好汉拖延时间,等待朝廷官军回师,然后前后夹击,彻底消灭梁山贼寇。 所谓的兵法,其实就是相互欺骗,谁能把谁给蒙住,谁就能占便宜。可祝家庄的打算大致都已经叫张宝等人给猜出来了,祝家庄在这场战役中的份量也就直线下降。被祝家庄捉住的朱富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也就是受点皮肉之苦,等破了祝家庄,朱富自然就会获救,不必担心。至于祝家庄,张宝的梁山不似水浒中的梁山那样生活艰苦,祝家庄虽富有,但还没到足以让张宝动心的程度。只是这回祝家庄主动挑衅,张宝若是不狠狠教训一下祝家庄,日后还会有李家庄、王家庄等等庄子不断冒出来寻梁山的麻烦。 杀鸡儆猴!这是一种不错的震慑手段。梁山很忙,没工夫跟周围那些势力纠缠不清,而想让那些没有官方背景的势力不来寻梁山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看到冒犯梁山会有什么后果,这样才能打消那些胆子相对要小一些的势力。即便是胆子大一点的,在决定动手之前也会慎重考虑后果,而不是再像祝家庄这样官府的人一来,他们立马就答应下来,连他们要对付的梁山具体是什么底细都还没搞清楚。 弄清楚了祝家庄的真实意图,祝家庄虽然还是要去,但祝家庄已经变成了次要目标,真正需要梁山重视的,已经变成了梁山周边各州府的朝廷官军。原先张宝希望可以相安无事,但现在才发现自己先前所想纯属痴心妄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梁山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了官府的正常运作,即便张宝不希望,他的梁山依旧已经成为周边各州府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既然不能和平共处,那就只能刀兵相向。张宝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在认清了现实以后,他立刻便选择了一条对他相对来说比较有利的应对之策。 攻州占县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做!此时张家盘踞在梁山,还不至于引起朝廷的重视,可一旦侵占周边的州府,那就很容易引来朝廷的重视,从而征调大军对梁山进行清剿。这眼瞅着距离发兵高丽也就剩下一年多的光景,这时候若是被朝廷的清剿大军拖住了后腿,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过虽不会攻州占县,但也不意味着就要吃回哑巴亏。通过对周边州府兵马调动的了解,梁山周边郓、濮、济、兖四州这回各派出了五千兵马,准备在梁山主力去寻祝家庄晦气的时候攻打梁山,一举端掉张宝的老巢。 可如今计划既然已经败露,梁山自然也就有了应对之策。不能攻州占县,可让各州府损兵折将,再无能对梁山构成威胁的有生力量,这事还是能做做的。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拖延时间,不至于在出兵高丽这个问题上横生枝节。 各州府一旦损兵折将,一般不会马上奏报朝廷,因为这是自己无能的证明,只会影响自己在朝中的个人评价。以张宝等人的估计,即便各州府这回损失惨重,各州府也会选择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可能更大一些。 其实张宝只需要再有个两年左右的时间就足够,到那时,高丽估计已经被拿下,梁山也就不必再有任何顾虑,可以放开手脚跟朝廷对着干,但如今,还需暂时忍耐。 四州各出五千兵马,带队的虽不是什么出名的武官,但数量多达两万,依旧让梁山不能小觑。如今梁山马军六营,步军三营,其中花荣的马军第六营及萧家穗的步军第三营尚处于训练阶段,此次对外作战,二人便被张宝留下与水军营一道守卫梁山。也就是说,此番梁山所出兵马实际上就是张宝的亲卫营以及马军五营以及步军二营。各营人马皆为三千,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了四州所出的兵马,而且论及战斗力,那也是梁山这边占上风。 而在经过一番衡量以后,梁山出兵了,张宝率领着自己的亲卫营并两个步军营以及一支骑营,一万余人马多大旗帜,对于号称两万,浩浩荡荡就奔着祝家庄杀了过去。而官军的眼线一看梁山人马旌旗招展,兵强马壮,心神顿时就慌了,哪里还顾得上去细数梁山到底有多少人马,只是清点了一下梁山所打出的旗帜数量,估算了一下大致的人马数量与自己先前所打探的数量相差无几,便回去复命领赏。 …… 得知梁山人马真的来了,等候多时的祝朝奉不由喜得有些激动。祝家能不能在日后飞黄腾达,可就看这一回的了。起初祝朝奉的想法是全力守庄,不与梁山人马正面交锋,可架不住自己三个儿子的轮番劝说。 守住庄子拖延时间并没有什么大功,唯有生擒贼酋,将来才更有资格去领朝廷的赏赐。祝朝奉被说动心了,也是出于他对自家三个儿子能力的信任,便同意了儿子们主动出击的提议。 可祝朝奉对自家三个儿子的能力有信心,却不代表独龙岗其他两家就对祝家庄有信心。扈家庄与祝家庄即将成为儿女亲家,这次祝家庄不打声招呼便主动挑衅梁山,扈家庄虽然有不满,但碍于扈三娘的关系,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同样位于独龙岗的李家庄就不同了,庄主李应人称扑天雕,本事不凡,一手飞刀绝技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手底下的鬼脸儿杜兴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主仆二人将李家庄经营的红红火火,虽不如祝家庄势大,但也过得逍遥自在。 对于这次祝家庄主动挑衅梁山一事,李应、杜兴十分不满,这不是没事找事了嘛?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非要去招惹梁山?按照李应、杜兴的想法,你祝家庄想要去抱官府的大腿咱不拦着,可你也别指望我们替你出力。可由于三庄先前曾签订过一个三庄联防的协议,李家庄又不得不派杜兴带着二百人来祝家庄应个景,但这也绝对是属于出工不出力的干活。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鼓作气 祝家庄人口近万,其中青壮占了三分之一,可梁山这回一次性就来了万余人,双方的实力说实话还是很悬殊的。祝家庄若是凭借庄墙倒还能坚守几日,可偏偏祝家庄自信过了头,面对来势汹汹的梁山人马竟然主动出击,由祝家三兄弟带着一千庄丁在庄外摆开架势向梁山叫阵。 祝家三兄弟的武艺在独龙岗算是不俗,尤其是三子祝彪,武艺更是三兄弟之首,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祝家三兄弟在独龙岗“称王称霸”久了,也就变得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起来。自以为凭自己的本领可以阵前擒将,可他们哪里晓得,这回被张宝带来的人里就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大郎,你先上,试试祝家三杰的斤两。”张宝看着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的祝龙,对身边的史进吩咐道。 史进执掌梁山步军第二营,不过他只是暂代,步军第二营的主将是王进。随着王进经过这两年的调养逐渐恢复了健康,史进也重归王进门下,接受王进的继续教导。王进是个好老师,而史进就是一个好学生,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史进在接受了王进的教导以后,那武艺可说是突飞猛进,过去对上卢俊义、孙安这样的超一流高手史进坚持不了二十回合就得落败,而如今他已经能够坚持三十回合还有余力。 祝龙虽武艺不错,但对上史进,不出二十回合,就被史进寻到一个破绽一枪刺伤了左肩。正在为兄弟掠阵的祝虎、祝彪一见顿时大急,几乎同时拍马上前想要救下受伤的祝龙。可梁山又岂会让到嘴边的肥肉叫人白白救走,压根就不需要张宝吩咐,高宠、杨再兴几乎同时出马,分别去截祝虎、祝彪,至于被史进一枪刺伤左肩的祝龙,此时已经叫史进扫落马下,被拥上来的梁山兵卒绳捆索绑。 “二哥,三弟,快走!”被绑的祝龙一见两个兄弟不计后果的想要来救自己,心里不由大急。先前跟王天霸商量好了由他们三兄弟负责诱敌,王天霸则带着人躲在树林里埋伏,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不小心被梁山给生擒活捉,剩下的两个兄弟要是也被捉了,那王天霸躲在林子里又有什么用? “快走!快走!”祝龙急得跺脚直喊,惹得负责看押他的兵卒大恼,也不知从哪扯出一块布塞进了祝龙的嘴里。 有了祝龙先前的大喊大叫,祝彪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急忙拦住还想要奔前冲的二哥祝虎,“二哥,先撤!” “三弟,你没看大哥被捉了?”祝虎闻言怒道。 “我当然看到了,可咱们不能就这么去救,忘了咱们来时商量好的计策了?快退,这笔账咱们迟早要跟这群梁山贼寇算。” 听到祝彪的提醒,祝虎这才反应过来,不甘心的瞅了一眼祝龙被擒的方向,随着祝彪一同往树林深处退去。若是换旁人,十有八九会带人趁势追杀过去,可张宝是了解祝家庄的人,他知道祝家庄外面的树林是个陷阱,既然明知是陷阱,他自然就不会让人跟着往林子里钻。一见祝家庄的人马随着祝虎、祝彪跑进了树林,张宝当今吩咐身边的高宠、杨再兴道:“高宠、杨再兴,你二人分别带一千骑军配合王教头给我封锁这个树林,不许让祝家庄的人从里面跑出来。” “啊?不进去?”杨再兴闻言诧异的问道。 “……废话!人家早在林子里布置好了陷阱等着咱们去自投罗网,咱们又不傻,干嘛明知有诈还要上套?”说到这张宝看了一眼被押在一旁的祝龙,开口又吩咐道:“郝思文、鲁智深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带本部人马直取祝家庄子,眼下祝家庄子在树林布下埋伏,庄子里必定空虚。郝思文,你是骑军,若是有机可乘便一鼓作气,若是没有机会,就等候鲁智深率部赶到,切莫强攻。” “末将省得。”郝思文答应一声,随即又对鲁智深道:“大师,小弟先行一步。” “哈哈哈~贤弟且自去,洒家随后就到。” 等到梁山各营人马分头行事,祝龙的脸色已经变得刷白,他是真恨不得此时长出一对翅膀飞回兄弟身边示警,可眼瞅着梁山的人马封锁了密林,许进不许出。 树林外的祝龙是心急如焚,树林里的祝虎、祝彪、王天霸也是又急又纳闷,不明白梁山人马为何追到树林边就止步不前,仿佛事先已经知道这树林里有埋伏一般。而更让三人感到不安的,还是梁山人马正在包围树林,仿佛有意要将林子里的人给活活困死。 “三弟,是不是梁山贼寇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计策的?”祝虎有些担心的问兄弟祝彪道。 “二哥别瞎说,那梁山又没有长天眼,如何知道咱们哥们的计策?我觉得他们此时应该还是在试探,再等会,沉住气,一会等捉了梁山贼寇,可千万别伤了他们性命,咱们还要指着靠他们来交换大哥呢。”祝彪不放心的叮嘱祝虎跟王天霸道。 “三弟,可现在的问题是梁山贼寇好像不打算进树林。” “再等等,再等等。” 祝虎虽然不满祝彪劝他继续等,可他一时也想不出个好主意,只能躲在树林里瞪着那双铜铃似的大眼看着树林外的梁山人马,盼着梁山人马赶快进树林。 话分两头,祝虎、祝彪、王天霸还在树林里等着梁山人马“自投罗网”,另一边的祝家庄,由于庄子里的三位公子并教师王天霸带着大部分去了庄外迎战梁山贼寇,庄子这边的人手也就显得有些不足。杜兴带来的二百庄客也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拉上了墙头凑人数。 要说心里话,杜兴跟李应一样,对祝家庄要抱官府大腿的行径没有一点兴趣,他们主仆在李家庄过得逍遥自在,不想跟官府有什么瓜葛。只是碍于之前那份三庄联防的协议,又担心日后会被祝家庄以此事找茬,才不得不派来一些人应个卯,与扈家庄那位三娘子带着五百庄丁来协助未来夫家的心态大不相同。 祝家庄的管事自是清楚李家庄的态度,也是打心底里的瞧不起李家庄的胸无大志。要不是此时庄上缺人手,说不准祝家庄的管事还瞧不上杜兴带来的这二百庄客。 “不好了!梁山贼寇杀过来了!”随着警钟被敲响,敌袭的信号在祝家庄上空飘荡。 “梁山贼寇怎么会来这里?” “快,快关门!” “不能关!” “让开道路!” “你他娘的才该让开!” 郝思文的骑军以轻骑为主,领命过后郝思文便从军中挑选了三百精骑,由自己亲自率领,担任起了先锋。郝思文在赌,从先前祝家三兄弟的态度分析,祝家庄似乎有点轻视梁山人马,而对祝家三兄弟的这回出战,更是信心十足。东主张宝与军师许贯忠、朱武一致认为祝家庄外的树林有问题,祝家庄十有八九会在林中布置陷阱,既然如此,那祝家庄对于本庄的防卫就很有可能出现麻痹大意。只要自己速度快,说不定就能一鼓作气冲进祝家庄! 上天果然垂怜郁郁不得志的郝思文,这回还真让郝思文赶上了。当他带着三百精骑赶到祝家庄庄门前的时候,正赶上扈三娘带着自己庄上的人马出庄准备去助祝彪一臂之力,而好死不死的,杜兴带来的二百人也被祝家管事分派到了扈三娘的手底下。 一见梁山人马突然杀到,本就不愿意出力的杜兴当即便想要带着本庄的庄客退进庄子,而扈三娘见到了梁山人马不多,便想要带着手底下的庄客迎战,先灭一灭梁山人马的威风。结果还没等扈家庄的人跟梁山人马对上,就先跟着急进庄躲避的李家庄的二百人对上。一个想要进去,一个想要出去,两拨人就把庄门给卡住了。 郝思文一见不由大喜,当即吩咐向后队发信号让他们迅速赶来增援,自己则一马当先带着三百精骑杀向祝家庄关不上的庄门。 扈三娘一见梁山人马杀了过来,也顾不得跟杜兴置气,当即抽出日月双刀,带着身边的人催马迎了上去。扈三娘的武艺不错,可对上立功心切的郝思文,那就有点不够看了。也和该扈三娘倒霉,以她的容貌,但凡是她的对手,总免不了会生出怜香惜玉之心,可偏偏郝思文这时的情况特殊,顾不上去考虑什么怜香惜玉。 郝思文苦啊,因为亲娘在生他之前的一个梦,让他从出生便要承受来自外界的压力,年纪小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可随着岁数越来越大,这份来自心理的压力也就越来越重。好不容易终于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伯乐,可自己又偏偏找不到机会证明一下自己是匹千里马。 郝思文心里清楚,自己能够独领一军完全是出自主公张宝的信任,否则以他这种无名小卒,如何能有机会独领三千骑军?郝思文迫切需要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完全能够胜任一军主将这个职位,也希望通过这场大胜来证明主公张宝没有看走眼。 扈三娘虽长得貌美如花,但对上立功心切的郝思文,她的容貌也就不起什么作用了。郝思文压根就不在乎扈三娘长什么样,一见一女将带人试图阻拦自己,当即一声唿哨,三百精骑立刻以他为箭头摆出了一个锋矢阵。梁山人马,虽然没有正式的官军编制,但训练却比官军还官军,郝思文身为骑营主将,平日所训练的主要内容自然也是以骑战为主。 扈家庄的庄丁平日里就是一些老实巴交的庄户,双手拿锄头的时间要比拿刀枪的时间多得多,一见到梁山人马这阵势,还未交手便先胆怯了,几乎就是本能的,面对梁山人马的冲阵,扈三娘身后的几十号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向着两边躲避,就留下扈三娘一个堵在庄门前。而扈三娘回头一见自己身后没了人,不禁大囧,好在理智尚存,没有选择自暴自弃,螳臂当车。 祝家庄的庄门被郝思文带着人给拿下,而郝思文此时却并未选择一鼓作气冲进庄子,反而带着人将庄门前的“闲杂人等”给赶离。只要守住了庄门,那这祝家庄就失去了最后的依仗,到时只要大军一到,祝家庄也就完蛋了,没必要急在一时。 郝思文的企图,祝家庄的人自是也瞧出来了,已经被惊动的祝朝奉沉着应对,一面命人点起烽火让庄外的人马赶紧回援,一面组织人手试图夺回庄门,将梁山人马赶出祝家庄。可请神容易送神难,梁山人马既然被祝朝奉一家给招来了,那想要“送”走就不是祝朝奉说了算的。 郝思文此时已经下马步战,带着同样下马的三百人马将祝家庄的庄门牢牢掌握在手中,祝朝奉虽然带来了人,可面对坚守不出的郝思文,祝朝奉除了跳脚也没别的辙。而郝思文后队人马的赶到,也成了压垮祝朝奉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看着大批梁山骑兵自庄门冲进庄子,沿着庄内的大街小巷冲杀起来,祝朝奉知道自己是大势已去。 “快,立刻去告诉我儿。庄子完了,不要再回来,让他们能走多远走多远。”祝朝奉叫过身边的管家,急声吩咐道。 “老爷,那你……” “我这你不用管,快去。” “……老爷你保重。”管家说了一声,直奔庄墙而去,祝朝奉眼看着管家翻过了墙头,这才暗松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不卑不亢的对走过来的郝思文跟鲁智深道:“有劳两位好汉成全。” “祝老头,你别高兴得太早,就算我二人让你那管家去通风报信,你那三个儿子也未见得就能逃走。先跟你说一声,至少你那大儿子就别想逃,因为在我们来这之前,他已经叫我们生擒活捉。来人,送这老头去见主公。”郝思文泼了祝朝奉一头冷水,吩咐左右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牛刀小试 梁山一战便破了祝家庄!但外人看到的只是梁山表面的强大,却没有看到为了此战梁山在背后所做的努力,大量的情报收集,战前的周密计划,各种应对突发状况的推演……这些是外人所不知的,当然梁山也没必要去大肆宣扬此事。 祝家庄,不过是官府手中的一枚棋子,破了庄子,祝家的利用价值也就完了。祝家远没有祝家人自己所想的那样重要,张宝之所以没有采用围点打援的战略,原因便是祝家并没有他们所想像的那样受到官府的重视,这也就意味着祝家没有让官府更改原定计划去救援的价值。在官府的眼中,祝家只不过是吸引梁山人马的一块臭肉,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官府的主要目的,是趁梁山主力不在梁山的机会抄了梁山的老巢。只是这个目的想要达到也并非一件易事。要知道早在梁山出兵以前,张宝等人便已经利用手中的情报判断出官府的意图,并且对此制定了相应的对策。花荣、萧家穗的人马虽然是新军,但并不代表就没有战斗力,更何况由成贵、翟源统领的水军也没有离开梁山,有这三支人马在,官军想要攻上梁山都成问题。 更何况除了留下近万人守卫梁山外,张宝此番出兵虚张声势,分别留下了卢俊义、孙安、杜壆、林冲四支人数三千的骑营用以分别应对周边四州派出的官军。三千对五千,人数虽不比官军多,但无论兵种还是训练程度或是武器装备的精良,都是梁山这边占优。 梁山这边四支骑营各有大将统领,而官军那边出了济州团练使黄安算是留下了一个名姓外,其余三州所派的领军将官则皆属于无名之辈。张宝还真不相信卢俊义等人这次会阴沟里翻船,撞上什么“隐藏人物”。 出于对卢俊义等人的信任,张宝压根就没有顾虑过身后不怀好意的官军,在抵达祝家庄以后,全心全意对付祝家庄。而祝家庄,虽说是独龙岗实力最强的庄子,但面对梁山,祝家庄还是有点不够看。水浒中的梁山之所以会三打祝家庄,先是吃亏在不熟悉地形上,然后才是对祝家庄高大的庄墙犯难,若是当面真刀真枪的干,祝家庄挡不住梁山。 张宝知道祝家庄外那片树林的厉害,自然也就不会上当往林子里钻,而郝思文的决断,也对梁山一战破庄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若是当时郝思文不是带着三百精骑出现,而是将整支人马一并带来,那守卫庄门的祝家人肯定不会想着什么出战,一定会先把庄门关紧,而那样的话,梁山就还要多费一番工夫。可就因为郝思文所带人马不多,这才叫祝家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想要趁着来犯的梁山人马少来杀杀梁山的锐气,结果反倒把自家的大门给赔了进去。庄门被梁山占了,庄墙再坚固高大也蛋用没有。 祝家庄的生死存亡,最关心的莫过于祝朝奉,直到此时,祝朝奉才后悔不该鬼迷心窍,听信了官府来人的鬼话,说什么梁山虚有其表,这是虚有其表啊?要是梁山虚有其表,那祝家庄又算什么? 祝朝奉不怕死!他都已经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又能有多大的野心?让祝朝奉放不下的是他的三个儿子,祝龙、祝虎、祝彪三兄弟最大的祝龙也才二十三,最小的祝彪今年刚十九,要是就这么丧了命,岂不是可惜? 在被押送去见张宝的一路上,祝朝奉就一直在想如何为自己的三个儿子谋求一条生路。官府是指望不上的,对于这一点祝朝奉倒是有着清醒的认识,但眼下庄子已经叫梁山破了,祝家所拥有的钱财粮食如今已经改姓了张,祝朝奉左思右想也没想出还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筹码。 “你就是祝朝奉?”光顾着想心事的祝朝奉没想到已经到了地方,听到有人询问,这才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被众多人簇拥的张宝。 “老朽便是祝朝奉,不知大王可是张宝?”祝朝奉闻言试探的问道。 “呵呵……大王?”张宝不由笑了笑,可不就是山大王嘛,只是平时没听人这么叫过,乍一听还挺新鲜。 “祝朝奉,小可有一事不明,还望你老人家能够为小可解惑。” “大王请问。”祝朝奉连忙答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祝朝奉可不敢因为张宝说话客气就不把张宝当回事,自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可说此时都在人家的手里攥着,稍不留意就有可能没了。 “祝朝奉,小可不明白,我梁山与你祝家庄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你为何要突然扣留我梁山的人,难道仅仅只是官府的逼迫?” “大王明鉴,怪老朽一时鬼迷心窍,为替自家几个孩儿谋份前程而听信了官府的鬼话,冒犯了梁山的天威……”祝朝奉一脸态度诚恳的向张宝认错道。不过张宝对于祝朝奉的话却并没有全信,而被押在一旁堵住了嘴的祝龙听到老父将责任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不由着急万分,只是嘴被堵住,行动又被限制,他是只能干瞪眼着急,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 张宝静静的听着祝朝奉的说辞,脑子里却在考虑该如何处置祝家老小。要说杀掉那是最简单的,一死百了。可张宝也不想给人留下一个梁山暴虐的形象,稍有冒犯便灭人全家。梁山虽是非官方承认的武装力量,但却并非一般的山贼草寇,搁大宋那是非法武装,但等将来去了高丽,那就是官军。官军纪律严明,不可能动辄就杀无赦。祝家庄主动挑衅梁山那是自取灭亡,但杀不杀祝家的人却是在两可之间。 要说祝家庄的罪过,最大也不过是无端扣留了梁山的朱富,但朱富眼下已被救出,除了受了点皮外伤,身体并无大碍,将养段时日也就没事。而祝家庄勾结官府的事情,说实话,即便祝家庄找理由拒绝跟官府合作,官府也不会就此打消对梁山的敌意,相反还会更加行事隐秘,若是在将来梁山正式发兵攻取高丽时才出幺蛾子,反倒容易坏了梁山的大事。这样说来,祝家庄反倒在无意中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通过此番教训,梁山周围的地方势力轻易不敢步祝家庄的后尘,而官府则会因为这回的损兵折将而消停好一段日子。 当然喽,张宝也不会因为祝家庄的“误打误撞”而放过祝家庄的一众人,必要的惩罚还是要的,要不然怎么杀鸡儆猴? “此事全都怪老朽,还望大王看在我儿他们年轻不懂事的份上饶他们一命,老朽愿意以死谢罪,还望大王成全。”祝朝奉说完这话当即一咬牙就奔身边一兵丁冲去,只是还没跑两步,祝老头的后脖领就叫人一提溜,整个人被提了起来,重新带回了张宝的面前。 “你这老头真是老糊涂了,你若一死,你那三个儿子岂不是要找小可报仇,到时为了永除后患,小可也只能斩草除根,断了你祝家的香火。”张宝瞪了祝朝奉一眼,得亏他看出了祝朝奉的企图,提前跟身后的郁保四打了招呼。郁保四身高腿长,得了张宝的暗示后便一直注意着祝朝奉的一举一动,一见祝朝奉想要寻死,当即便迈腿追了过来,将祝朝奉给重新提溜了回来。 “谢大王不罪之恩。”祝朝奉一听连忙感激道。 “先别忙着感激,虽说不会要你们父子的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不管你如何巧言善辩,你祝家庄跟官府穿一条裤子谋算梁山也是事实,这点由不得你否认。” “大王说的是,小老儿认罚。”祝朝奉唯恐张宝改了主意,立刻点头承认道。 “呵呵……你既然这么识趣,那小可就不客气了。”张宝见状笑道。 祝家数代积累的家产归了梁山,祝朝奉认了,就算不认那些东西也是梁山的战利品,跟祝家本就已经没了多大的关系。至于离开独龙岗去别处另谋生路,祝朝奉也认了,只要人还活着,那日子就还有盼头,可对于梁山要将祝虎、祝彪带去梁山一事,祝朝奉就有点不太愿意了。 “别多想,我要祝虎、祝彪可不是看中了他们的能力,在梁山有的是比他们俩本事大的。留下他们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堵你嘴,防止你事后去跟人胡说八道。当然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在梁山受什么委屈,他们去了梁山也就是干点体力活,因为梁山不养闲人。而且顶多两年,两年之内只要你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我便让你们父子团聚,放祝虎、祝彪下山。可若是你不想要那二人的性命了,那就随你说去。”张宝慢条斯理的跟祝朝奉解释道。 “……大王能网开一面,老朽就已经是感恩戴德,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只是老朽那两个儿子从小被骄纵惯了,只怕上了山会惹恼了大王。” “没事,熊孩子一般不是天生的,在熊孩子的背后往往都有一对熊家长。熊家长溺爱熊孩子,但不代表外人也会溺爱,多吃几次亏,熊孩子也会变成乖孩子。”张宝毫不担忧的答道。 祝朝奉虽不明白什么叫熊孩子、熊家长,但知道眼前张宝说的就是自己父子。而在见到张宝不跟他讨价还价以后,也只能认命,心里期盼着祝虎、祝彪可以脱困,那样可就不是自己不识抬举,而是梁山自己没本事。 今天的老天爷好像就是在专门跟祝朝奉作对,祝朝奉想什么都不成,他这刚希望祝虎、祝彪已经逃走,却不想下一刻祝虎、祝彪就被人绳捆索绑的押了过来。 “唔?史进兄弟,你怎么挂彩了?”张宝一见过来的史进吊着右胳膊,连忙上前关心的问道。 “不碍事,叫人突然偷袭……”史进刚想跟张宝解释,就听走过来的王进冷哼了一声,不禁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怪我自己不小心,战场上麻痹大意了。” 看到王进、史进这对师徒的互动,张宝忍不住咧嘴笑了笑,自打王进接管了步军第二营以后,史进的悲催生活便开始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王进对于教导史进武艺一事半点马虎都没有,史进为了完成王进每日交代的课业,那也只能咬牙坚持,不过这份苦吃得值,史进的武艺突飞猛进,就是在心态上,史进还不能做到像王进那样遇事沉着冷静,此番受伤也是这个缘故。 在郝思文率部攻打祝家庄的时候,祝家庄的烽火也被点燃,浓烟滚滚让正在树林里等待梁山人马自投罗网的祝虎、祝彪、王天霸三人大吃一惊。若是祝家庄被梁山攻破,那底下那些人的人心必散,祝虎、祝彪清醒认识到了这一点,当即便决定回援。 可先前为了引诱梁山人马跟进树林,祝家庄的近两千青壮此时都躲在树林里,但问题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梁山人马没进树林,但却把出树林的各条要道给封锁,而那些没有封锁的地方,则事先被祝家庄的人布满了陷阱。 原本想要玩一出请君入瓮,结果玩脱了,把自己给困在了瓮中。想要返回祝家庄,祝虎、祝彪就只能选择从梁山人马把守的要道突围,可刚刚才亲眼看到自家大哥祝龙被人生擒活捉去,这时候想要突围,祝虎、祝彪这心里还真没底。 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祝家庄落到梁山的手里,祝虎、祝彪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们兄弟俩选择了史进把守的要道,一来是他们对其他梁山将领不熟悉,担心会碰上比史进更难对付的硬茬,耽误了时间;二来对于史进的本领他们方才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单靠一人难敌史进,但若是兄弟联手,那胜算也就大大增加,若是再加上一个王天霸,那就是十拿九稳。 本来祝虎、祝彪的计划挺成功,当王天霸带着人突然杀出的时候,正与祝虎、祝彪打斗的史进的确有些心慌,也漏出了败像,若是王进晚到一刻,说不定史进就有性命之忧,可这世上就不存在什么如果,王进及时赶到,打伤了王天霸,生擒了祝虎、祝彪。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战后处置 一战便破了祝家庄,叫原本还对梁山心存侥幸的杜兴不由担忧起来。祝家庄是独龙岗三个庄子里实力最强的,梁山不用一天的工夫就解决了祝家庄,万一要是梁山想要来个搂草打兔子,那李家庄可就要倒霉了。而且更要命的是,李家庄有把柄落在梁山的手里,自己带的两百李家庄的庄丁现如今已成梁山的俘虏,梁山完全有理由说李家庄是祝家庄的同伙。 在担忧自家庄子安危的同时,杜兴也是恨祝家庄不死。要不是祝家庄那爷几个吃饱了撑的去主动找梁山的麻烦,又何至于让自己落到今天这般境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杜兴跟着同样被俘的扈三娘一起被押进了祝家的大厅。 一见到祝家那不自量力的爷四个,杜兴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在他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如今也跟祝家那几个一样是阶下囚,倒是没有上演狗咬狗的闹剧叫梁山看了笑话。而张宝也不打算难为杜兴,连祝家爷几个他都能放过,更何况是李家庄几个帮凶。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祝家积存了几代的财富这回是归了梁山,作为帮凶的李家庄,这回自然也要出点血。 张宝正打算跟杜兴“商量商量”,就见陈达带着一人走了进来,冲张宝一抱拳禀报道:“东主,这人自称扈成,是扈家庄的少庄主,有要事求见东主,王教头命末将带他过来。” “嗯,陈达兄弟辛苦了。”张宝点点头表示知道。待陈达退下,张宝问扈成道:“你扈成找我有何贵干?” “小人扈成,见过张寨主,此番扈家庄多有得罪,还请张寨主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与我扈家庄一般见识,扈家庄愿意献上粮食十万石,还请梁山放扈家庄一马。”扈成倒是光棍,没有拐外抹角的扯闲篇,主动表达了扈家庄想要破财消灾的意向。 其实打一开始扈成就对祝家庄投靠官府对付梁山的做法不赞成,只是自家三妹跟祝家庄的祝彪定了亲,扈家与祝家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祝家庄败得太快,也让扈成不得不重新考虑扈家的立场,一边是亲妹子扈三娘,另一边则是扈家庄上下千余口,孰轻孰重几乎不用扈成多想。 对于扈家庄的主动,张宝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没等他作出决定,一旁的杜兴已经按捺不住,主动开口叫道:“张寨主,我李家庄也愿意向梁山献粮,只求梁山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李家庄一般见识。” 张宝闻言看了一眼杜兴,心里忍不住感慨,这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在关了一扇门的同时必定会留下一扇窗。杜兴人称鬼脸儿,这长相自是不敢恭维,但谁又知道就在这张可令小儿止啼的鬼脸背后,却是有着一份见缝插针的精明。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张宝考虑扈成提议的时候说,若是张宝答应了扈成的条件,那同样是帮凶的李家庄自然也要照此办理,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鬼脸儿杜兴……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张宝笑看着杜兴说道,说的杜兴低头不敢看张宝,好在耳边总算听到了好消息,“也罢,我既然连祝家一干主谋都不打算伤其性命,自然也不会将你李家庄如何?郝思文,今日一战俘虏了多少李家庄的庄丁?” “禀东主,不多不少,二百人。”一旁的郝思文闻言答道。 “唔……二百人,一人一匹马,就算二百匹吧。杜兴,你回去吧,准备好二百匹战马就送来。” “多谢张寨主宽厚,小的这就回去准备。” “等下,把李家庄的庄丁也一并带回去吧。”张宝叫住打算走的杜兴道。 “……张寨主,这马还没送到……” “不妨事,我不怕你李家庄敢赖账。”张宝手一挥,大度的说道。 杜兴心里不由又是苦笑,这梁山寨主说话还真是不给人留情面,不过转念又一想,既然张宝如此说了,那就不会干出尔反尔的勾当,反倒让人能够安心。 “多谢张寨主仁义。”杜兴又是一躬到地,随后跟着郝思文去俘虏营领人去了。而扈成见李家庄已经没事,顿时眼巴巴的看向张宝。 “李家庄只是从犯,可你扈家庄就不一样了,我听说你妹子可是之前叫嚣过要生擒我等去向朝廷请功。”张宝回头看向扈成慢悠悠的说道。 “张寨主容禀,我那妹子年少无知,平素又被宠过头了,这才口出狂言……” “兄长莫求这帮贼寇,打不了一死……”身背后忽然传来的女子声音让扈成头皮一阵发麻,急忙扭头厉声喝斥道:“你给我闭嘴!如今扈家庄上下千余口都被你连累的命悬一线,你还在这里嘴硬!” 从未被兄长如此严厉训斥过的扈三娘不由愣住,心里顿觉委屈,眼泪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生性好强的扈三娘仰着头,就是不让眼泪流下来。 张宝看看扈成,看看扈三娘,又看了看祝彪,开口说道:“扈成,方才你说扈家庄要献粮十万石,此事可当真?” “当真,千真万确。”扈成赶忙答道。 “既然当真,那就去把粮食运来吧。对了,把你妹子领走,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多谢张寨主美意。” 扈三娘诧异的看向张宝,她没想到这伙梁山贼寇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扈家庄。但等听到张宝跟未婚夫祝彪的话,那心里顿时就没半点感激了。 “就这么个认不清形势的傻娘们,你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祝彪涨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开口。有其父必有其子,祝朝奉是个愿赌服输的性格,受他的影响,祝家三个儿子虽然都有些嚣张跋扈,但面对有真本事的人,他们还是会服气的。梁山一战便破了祝家庄,更将祝家兄弟战前的计划分毫不差的预测了出来,由不得祝家三兄弟不服气。而且梁山高手如云,在祝家三兄弟眼中武艺高强的赛存孝王天霸,面对王进的时候也没坚持二十回合,而王进,只是梁山众多大将中的一位,诸如卢俊义、林冲这类猛人的大名,对祝家三兄弟来讲可说是如雷贯耳。 祝家三杰,三子最优。祝彪相比起两位兄长祝龙、祝虎,头脑要更灵活。祝龙、祝虎还有些不爽张宝让他们父子离开独龙岗,可祝彪已经想到了更长远的事情。梁山在知道了幕后主使是官府以后还能如此冷静沉着,只能说明梁山胸有成竹,早有应对官军的办法。要不然知道老巢被官军攻击,还能有闲心在这敲李家庄跟扈家庄的竹杠? 梁山不要自己父子的性命,那就已经算是网开一面,钱粮没了虽叫人心疼,但好歹还有命在,那些钱粮,只当是买了个教训。而梁山这边不追究了,可祝家还要提防着官府的秋后算账。 看梁山此时的态度,官府的计划恐怕早已被梁山知晓,这也就意味着这回奉命攻击梁山的官军凶多吉少。损兵折将的官府自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去找梁山的麻烦,但想要找祝家“算账”却又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官字两张口,上下都能说,先前官府要让祝家庄充当吸引梁山人马的主力,说的自然是甜言蜜语,可如今既然准备找祝家弥补自身的损失,那翻脸不认账当然也是很有可能的。 梁山抢走了祝家庄的钱粮,将祝家父子赶出了独龙岗,这样一来官府就没了找祝家父子麻烦的借口,反倒帮助祝家父子躲过了一劫。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祝彪对于梁山要将他跟二哥祝虎扣在梁山作为人质一事倒是不再抵触了。祝家在独龙岗的产业算是完了,但在东京汴梁,祝家还有一份产业,倒也不至于从此衣食无着。 而对于祝家三子的安排,也让祝彪对自己的将来隐隐又有了一点希望。祝朝奉本打算借着协助官府对付梁山为自家三个儿子谋个出身。只是眼下祝家庄被破,祝朝奉的打算也就落空了,想让祝家三子出人头地,那就只能另寻他法。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人老成精的祝朝奉却发现梁山人马与一般贼寇的不同,梁山的军纪,好像比官军还要严格,若是将梁山人马跟大宋官军摆在一起,说梁山人马是官军会有不少人信。 明明只是一伙贼寇,但却偏偏行事与贼寇大不相同,这张宝看来野心甚大,而富贵险中求,祝家这回办事不利,也意味着日后祝家三子想要走大宋仕途的困难要比寻常人要高。既然王侯将相宁有种,那就让祝虎、祝彪再去搏一把,留下祝龙继承祝家的香火。 祝朝奉的算盘打得精,也正是因为他的劝说,才让祝虎、祝彪不得不认下了上梁山“打杂”的命。以祝龙、祝彪的能力,独领一军那是没可能,别说主将,就算是副将,他们都没资格,更何况还是个俘虏的身份,没让他们上山以后做苦力就已经算是张宝网开一面,至于以后,那要看祝虎、祝彪自己的努力,他们若是能够摆正心态,改掉过去那种嚣张跋扈的性格,张宝倒是也不会吝啬给他们一官半职,可若是他们不识抬举,等到梁山取了高丽作为基业以后,让祝虎、祝彪下山回家也不是不可以,一切还是要看祝虎、祝彪自己。 张宝没打算强人所难,要求祝虎、祝彪上山也是为了防止事先走漏了消息,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梁山没有强拉人上山落草的先例,张宝也没打算为了祝虎、祝彪便破例。至于扈三娘,虽然不可否认是个美人,但这个美人实在是被她的父兄给宠坏了,胸大无脑,说话不计后果,实在不是张宝的菜。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相比起外表美貌,张宝更欣赏女子的内在,说白了,就是张宝喜欢知性美女,而像刘慧娘那种既知性又貌美的女子,张宝算是捡到宝了。而像扈三娘,除了一开始的惊艳过后,张宝对扈三娘的兴趣就大减,一个认不清形势的倒霉娘们,谁娶谁倒霉。 扈三娘是独龙岗一带的知名美人,祝彪能够娶到扈三娘,也是仗着祝家庄的实力在独龙岗最为强大的缘故。但如今祝家庄已经完了,若是扈三娘再叫梁山上的人给看中,祝彪除了忍气吞声,也就剩下拼死一战。只不过拼死的代价太大,很有可能导致祝家父子一个都活不了。见张宝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扈三娘不感兴趣,祝彪心里不由暗松口气。 “哎~问你话呢,没听见啊?”张宝见祝彪不吱声,索性便催促道。不过还没等祝彪开口,听到他说自己是傻娘们的扈三娘已经不乐意,张嘴刚要喝骂,就被一旁眼明手疾的扈成给捂住了嘴。 “祝彪,你还愣着作甚?过来搭把手。”扈成一边防止妹子挣脱一边冲不远处的祝彪喝道。 “去吧,去吧,把人送走以后就在庄外等候,一会好送你兄长跟老父离开。”张宝摆摆手对看向自己的祝彪说道。 祝彪这才过去帮忙,扈成抬身,祝彪抬腿,两个人合力将扈三娘给抬了出去。祝朝奉见了忍不住摇头,先前还觉得让三儿娶这个扈家三娘子不错,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对不起自己的三儿。 张宝才懒得去宽祝朝奉的心,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便提醒祝朝奉跟祝龙去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祝家庄。祝朝奉对此不敢有异议,当即带着儿子祝龙各自去房里收拾了一些细软,坐上了张宝让人找来了一辆马车。临走之前,祝朝奉将祝家庄的地契交给了张宝,只不过张宝对于这些地契不太感兴趣,拿了也没用啊,总不能为了这点地就专门留一支人马在这里经营吧。不过不拿白不拿,接过了祝家庄的地契,张宝便让焦挺带着人将祝朝奉父子送出了庄,而他自己则吩咐高宠、杨再兴去把祝家庄的庄户集中到了广场,打算利用手里这些地契收买一下人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得有失 祝家庄被破,在江湖上也只是引起了一点骚动,但梁山之后的战果,却叫江湖好汉们大惊失色。 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不服朝廷管束,贼寇与官府那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但在大多数贼寇的心目中,始终认为官府是强大的,并非自己这种草寇可以匹敌。可当梁山连续击溃四路来袭的官军以后,草寇才忽然惊觉,原来官府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而梁山,更是不好招惹。 过去的梁山行事“低调”,外人都知道梁山强大,但具体强大到什么程度,那就没几个清楚的了。但通过这次事件,外人终于知道梁山究竟有多强大了。两万官军都拿梁山没办法! 一般的山寨,有个千把人就能称雄一地,而像梁山这样聚众数万的山寨,自然也就成了山寨中的山寨,而且还是排名天下第一的山寨。 身为天下第一寨的寨主张宝,有关他的情报自是大多数人都十分感兴趣的。过去张宝在官面上声名鹊起,而如今在绿林道上,他的大名同样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世上唯一还被蒙在鼓里的,恐怕也只有家住汴梁的那些权贵,哪怕是偶尔听到了一些风声,也只会认为是同名同姓而已。 郓、济、濮、兖四州这回赔了大本,合计两万兵丁的损失让四州元气大伤,四州知府为了自家的前程,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瞒报此次战事的结果,又不约而同的暗自庆幸这回没有为了抢工而提前上奏官府,他们只需要尽快从别处招人将损失的兵丁补足,也就没什么人会来找他们麻烦了。 有些人就是天生贱骨!好说好道就是不听,非要挨顿揍知道疼了才会老实。梁山本来也没打算找官府的麻烦,可官府偏偏要主动上门寻事,梁山只好给官府一点教训,好叫梁山周围的四州官府能够老实一段时间。 因为打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要杀多少人来彰显功劳,负责狙击官军的四路人马在作战时还是以击溃为主,全歼为辅。梁山人马虽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程度,都高出官军一大截。 官军本以为这回是摘桃子,却不想还没接近“桃园”就叫看桃的守卫发现一顿狠揍。梁山人马一个冲锋,就冲散了本就没有多少军纪可言的官军,面对梁山人马的追杀,大多数官军都明智的选择了弃械投降,只有一小部分人负隅顽抗,当然这部分人也没好下场就是了。 梁山大捷,两万官军死伤不足五千,剩下的大部分被俘虏,只有零星“幸运儿”侥幸逃出生天。只是这部分人的命实在是不好,即便他们逃过了做梁山俘虏的命运,回家之后也被担心事情泄露出去的上司给暗中灭了口,然后就把这些倒霉蛋的死归到了梁山的头上。 张宝没打算造大宋的反!这次对官军下狠手,也是官军主动挑衅,若是官军不找梁山的麻烦,梁山也不会去主动招惹官府,双方原本可以一直这么相安无事下去,可官府率先打破了这种“默契”,张宝就不得不为将来考虑了。 这个哑巴亏,官府不会白吃,即便此时无力再次征讨梁山,恐怕梁山也在官府那里挂上了号。好在张宝需要的时间也就一两年了,只要熬过了这一两年,朝廷那时就是征调大军前来征讨,梁山也能来去自由,放开手脚跟官军大战。但目前还不行,虽说这回是大胜了一场,但梁山还没到可以尽情张扬的时候,一旦招惹来大批官军的围剿,那很容易耽误了正事。 出于这种考虑,张宝选择了见好就收,没有趁着这次大胜之机去寻周边各州官府的麻烦。只是让人给各州官府送了信,通知他们派人带着赎金来梁山领人。 两万官军被俘虏了将近一万五,这么丢人的事要是有可能的话,四州官府宁愿不要这些没用的官军。可问题是说不要也只能当气话说说而已。这要是不花钱把人赎回来,到时梁山把这事再到处宣扬一下,那自己的官声必定一落千丈。 张宝不愧是买卖人出身,俘虏的那些官军也是明码标价,普通兵卒价值一只羊,军中将佐价值一匹马,至于领军的主将,也就是一头牛的价格。梁山的开价倒是不算高,四州官府为了赎回那些被俘的官军,也只能忍气吞声的交赎金领人。 官府本以为这次花钱赎回被俘官兵会让这些官兵对朝廷感恩戴德,但实际上他们却不知道,除了当官的,那些大头兵基本就没有愿意离开梁山的。倒不是梁山擅长蛊惑人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买了这些大头兵,而是梁山的待遇实在是叫人羡慕。这些大头兵平日里也就是将将混个温饱,但在梁山做俘虏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却是吃饱了饭,偶尔还能吃上一顿肉。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些兵丁平日也不怎么训练,干的最好的就是做上官家里的“苦力”,但得到的待遇却跟梁山有着天差地别。同样都是干活,一个是不管饱,一个是吃饱了再干活,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只是可惜梁山没有招人上山的打算,要不然这些大头兵搞不好就自愿留下一大批。又要过任人打骂半饥半饱的日子,大头兵们能感激那些将他们从梁山赎出来的人才怪。当然他们也不敢去指责那些官老爷“多管闲事”,在骂骂咧咧中,这些人各回各家。 …… 梁山聚义厅 济州团练使黄安此时整张脸皱成了包子,身为此番济州官军的主将,他的价值自然最高,但黄安万万没想到,当张宝知道他就是济州团练使以后,既然有意不放自己下山。黄安家境殷实,自然不愿留在梁山,可他又生性胆小,唯恐得罪了梁山贼寇反害了自己的性命。 左右为难之际,梁山上份量很重的许贯忠开口替他向张宝求情道:“东主,平日里你不是常说强扭的瓜不甜嘛,既然黄团练不愿留下,咱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贯忠你有所不知,这黄团练家里有北边的路子,可以从北边购得我们急需的战马。”张宝故意用可以让黄安听见的音量对许贯忠解释道。 “这样啊,那倒的确应该让人留下。不过逼人上山终归不美,东主的目的是战马,若是黄团练可以……”许贯忠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却已经表达明白。黄安不想留在梁山落草,自然只能心领神会。 “若是张寨主只是想要马匹,黄某可以保证,回去就让人送五百匹上等战马来。”黄安为了自由,也是咬着牙出血本。只是没想到张宝却微微摇头,“黄团练的好意小可心领,不过五百匹上等战马实在是太扎眼了吧?黄团练难道就不怕被人告个私通梁山的罪名?” “这个……”黄安一听不由也有些犯难起来。好在张宝“善解人意”,没让黄安为难多久便提议道:“依小可之见,不如这样,黄团练想要回去,我梁山也不强留,等下山回去以后,只要每月送二十匹上等战马给梁山即可,等送到五百匹,黄团练与梁山便两清,互不相欠,不知黄团练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每月二十匹,这比一次性付出五百匹的确要不引人注意的多,对黄安来讲也是不错的提议,但黄安却隐隐觉得梁山此举暗藏着什么动机,可一时他又想不到,更不敢在梁山多待,唯恐张宝又改了主意,只能连忙点头同意。 等黄安被人带了下去,许贯忠才问张宝方才那个提议究竟是为了什么?许贯忠可不相信张宝会好心的替黄安设想,黄安的死活与梁山何干? “贯忠,我们缺少藏于官场的耳目。你也知道,咱们对高丽的战事也就是在一两年后,而在这一两年之内,我们还是要尽量避免与朝廷爆发大规模的冲突。这次咱们是扫了周围四州官府的颜面,四州官府为了自家的前程,十有八九会对此事隐瞒不报,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有哪个头脑不清醒的把这回的事情给捅到了朝堂上,朝廷未必就会继续置若罔闻,一旦朝廷征调大军前来,咱们总要多留一点后手。” “难道东主有把握让那黄安为我所用?” “呵呵……到时可就由不得他了,朝廷大军一到,他若是不想被人以私通梁山的罪名斩首示众,那就只能听我们的吩咐。当然我也没打算给他什么艰巨的任务,只要他到时将朝廷大军的情报给我弄清楚就行。”张宝呵呵一笑,对许贯忠说道。 许贯忠听后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张宝的做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总会有个例外,提前留一手,总没有坏处,即便朝廷不派大军前来,济州城里埋伏下黄安这个“梁山奸细”,对梁山也没有什么坏处。 黄安不过是张宝用来以防万一所布下的一枚暗棋,到时能不能起到作用,张宝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在让人送黄安离开梁山以后,张宝便没有再去理会,此时的他正与许贯忠、朱武、萧家穗等人商议另一件大事。 一战而定祝家庄,紧跟着连破四州来犯官军,梁山的“威名”也就此在大宋绿林道上声名远播。正所谓人红是非多,梁山的实力得到了证明,自然也就吸引了一些“不法之徒”的注意。 一般的贼寇不会主动跟梁山打交道,势力小的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唯恐梁山找上门要“收编”他们,而势力大点的更不甘心受制于人,希望与梁山井水不犯河水。但还有些巨寇大贼,在见识了梁山的兵强马壮以后,便开始考虑是否要邀请梁山与自己同襄盛举。共谋大事。 什么大事?造反呗!水浒中说北宋末年四大寇,但实际上算是割据一方的势力,其实只有河北田虎,淮西王庆以及江南方腊,至于梁山宋江,说是大寇其实有点名不副实。别看梁山对外吹得好像有多厉害,但实际上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也就那么几位,剩余的基本都是凑数打酱油的。 但张宝的梁山不同,对于那些所谓的“好汉”,张宝压根就不稀罕。抱着宁缺毋滥的想法和态度,张宝的梁山虽然在人数上比不上宋氏的梁山,但在实力上,却要比宋氏梁山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张宝走的是精品路线,滥竽充数的一概不要,也正因为如此,许多本该上梁山的好汉,此时不是正在江湖漂泊,就是立身他处。比如武松,或许是因为张宝的出现干扰了原来的历史轨迹,武松的命运并没有原来那么惨,在误伤人投奔了柴家庄后,柴进并没有慢怠武松,反而在得知武松还有一个兄长在老家后命人将武大郎从清河县接到了柴家庄与武松团聚。 武松自幼丧父母,是他兄长武大一手将其带大,对待自家的兄长,武松是敬爱有加。柴进命人将武大接到柴家庄让武松得以兄弟团聚,武松对柴进自是感恩戴德。而柴进自从与张宝结识以后,在待人接物上似乎也改变了许多,柴家庄的庄客虽说少了,但留下的都是对柴进忠心不二的。 张宝不是没派人寻找过武松的下落,只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让柴进抢先收了武松的心,武松并非势利小人,张宝下手晚了,也只能深表遗憾,错失了一员步军大将。不过便宜柴进也比便宜了宋江好,相比起伪君子宋江,柴进要好打交道得多。 这些年张宝与柴进的来往一直没断过,张宝也知道这柴进并非表面所见的那样甘于做个“富贵闲人”。暗中扶植王伦失败以后,柴进又开始扶植晁盖,而相比起王伦,晁盖明显要厚道得多,此时虽在沧州盐山落草,但始终没有对柴进阳奉阴违,反倒处处透着与柴进亲近,一副甘愿为柴进赴汤蹈火的架势。 第二百章 树大招风 如今的水泊梁山由于张宝的出现,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许多不该上山的好汉出现在了梁山,而许多本该是梁山好汉的好汉此时却在别处安身。原本该是梁山第二任寨主的晁盖如今带着吴用等人正在沧州盐山乐得逍遥,而梁山第三任寨主宋江,此时也没有去投奔晁盖,而是留在了青州境内的白虎山落草。 张宝的出现,改变了许多好汉原有的命运,但房山王庆派人前来梁山商议结盟一事,还是叫张宝感到十分意外。看着在自己面前慷慨陈词,向自己描述两家结盟会有多少好处的李助,张宝忽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结盟是不可能的!张宝的目标不在大宋境内,他也不喜欢打“内战”,有劲冲外使,跟“自己人”较劲算什么本事?这回若不是朝廷心存不轨,张宝才懒得跟官府计较。可这事张宝又不能对外嚷嚷,也就容易叫某些人生出误会。 比如王庆,其实王庆没那么大的野心,主要还是李助的缘故。也不知这李助跟朝廷是怎么结的仇,反正李助是一心要造大宋的反。而张宝此时,也就问出了困扰自己多时的疑问,“李助道长,结不结盟暂放一边,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心要造朝廷的反吗?” “张寨主,当今朝廷无能,奸臣当道,百姓日益困苦……”李助闻言当即慷慨激昂的说道。只是张宝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愣头青,不会因为李助这番话就失去理智,连连摆手对李助道:“李助道长,既然你有意代表王庆与我梁山结盟,那至少也该拿出一点诚意,这种糊弄傻子的场面话就不要说了,我能说的比你更动听。” 被张宝这么一打断,李助心里好不郁闷。只是眼下己方有求于梁山,也只好放弃找张宝的麻烦,沉吟了片刻后才问张宝道:“那张寨主想要知道什么?” “就是刚才的问题,李助道长为何一心要推翻朝廷?可别说你是一心为了百姓,我不信,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张宝警告李助道。 李助:“……” 若不是张宝专门问起,李助还真想不起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变成了要推翻朝廷的急先锋。为什么要造反?这个问题耐人寻味。要说李助是个出家人,而宋徽宗尊道抑佛,按理说李助这个道士的日子应该不难过。可为什么衣食本无忧的李助要冒着杀头的风险一门心思的谋划造反呢? 事出必有因!这世上既没没来由的爱,也没没来由的恨。每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总有一个动机。这个动机可以是高尚,也可以是龌龊,但若是没有这个动机的存在,那这事也就不成立了。 张宝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的动机,便是熟悉历史进程的他不希望自己面临战乱所带来的危险。从一开始将目标定在海外,也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顾全民族大义,而是从实际出发,他既不想因为跟大宋争斗导致外敌乘虚而入,也不想在外敌入侵时受到连累。 聚众去海外开创基业,是个不错的选择。由于大宋执行重文轻武的国策,导致民间隐藏着许多知兵善用的高手,只要收拢了这部分人,再解决了钱财方面的问题,那在海外打下一片基业也并非难事。 拿下了耽罗岛的时候,张宝其实已经放下了一半的心,因为最不济,他也可以在耽罗岛避祸,得个隐士得结局。而随着后路得到了确保,张宝的野心也开始滋长。耽罗岛,那是考虑在出现最糟糕情况时的退路。而高丽,则是在解决了自家后路的前提下对外的进一步扩张。 张宝若是只想要避祸,那有个耽罗岛,手上再有一支实力强大的水军,就足以高枕无忧,没必要继续费尽心思的跟人算计。但老话说得好,得陇望蜀,既然已经解决了自己最关心的后路问题,就这么“偃旗息鼓”,实在是有点不甘心。 拿下高丽,从大宋迁徙百姓充实稀释当地人口比例,以高丽之地为基,以大宋、高丽百姓为本,再加上张宝所招揽的那些猛将谋臣,开创一份汉家基业也不是不能想的事。至于拿下高丽以后的设想,那还仅仅只是设想,张宝可不想好高骛远,还没把高丽吃下消化掉就开始考虑下一口要吃什么。 按照张宝的设想,即便拿下了高丽,他也不会立马对外用兵,怎么着也要过上两三年,等到高丽局势稳定以后,他才会考虑下一步对外用兵的事情。当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些需要事先做的准备,张宝早已命人暗中开始进行,只不过这些事情不足与外人道就是了。 张宝的目标明确,所以对于李助带来的结盟提议,张宝并不感兴趣。哪怕李助说的天花乱坠,承诺将来与梁山平分天下,张宝也不动心。不光张宝不动心,梁山上的那些好汉,对于李助开出的“天价”也是不以为意。明明有机会做开国功臣,干嘛要跟一帮草寇混在一起?平白降了身份。 李助本以为自己到了梁山以后会受到热烈欢迎,但却没想到梁山对待结盟一事反应冷淡。这预想跟实际相差太大,以至于李助有些不知所措。而让李助感到更郁闷的,便是张宝的问题也让自己产生了迷茫。 的确就如张宝所说的那样,自己好像完全没有理由造朝廷的反。要说朝廷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好像没有。可要说自己“爱民如子”,见不得百姓吃苦受罪,所以想要带领他们揭竿而起反抗暴政,这好像也说不通。 “老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想要造朝廷的反呢?”心情有些烦闷的李助坐在梁山后山的凉亭内,低声自问道。 “呵呵……” “谁!?”听到有人发笑,李助当即喝问道。 “李道兄莫惊,是在下。”朱武赶忙现身,温言对李助道。 “……原来是朱军师,贫道这厢有礼了。”李助见是朱武,当即收剑向朱武稽首一礼道。 朱武见状还了一礼,自顾走到李助对面坐下,开口问道:“李道兄,何事如此烦躁?” “……唉~不说也罢。朱军师,不知你梁山对结盟一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李助叹了口气,不答反问朱武道。 “此事我家寨主正在考虑之中,还望李道兄莫急。” “……朱军师,你予我说实话,这两家结盟本是好事,因何故你家寨主迟疑不决,莫不是担心我家盟主会嫉恨木兰山一事?” 听到李助这话,朱武当即摇头道:“李道兄此言差矣。那木兰山杜壆等人本就是我梁山人马,我家寨主结义三弟高宠更是早早便在木兰山。反倒是你家盟主,这不打一声招呼就带人围山想逼人入伙,这好像不太厚道吧。” “呃……这个……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李助也觉得理亏,干脆就略过此事不提,又说道:“这只是一点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相信你家寨主也不是小气之人。” “那是自然。我家寨主待人宽厚,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弟兄甘愿效死。不过……李道兄,你莫怪我说话直,你房山联盟虽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真正听命你家盟主的,恐怕还只是房山人马吧?那些各占山头的头领,恐怕对房山也只是听调不听宣,有好处就上,要卖命就往后缩。你与其在此寻求与我梁山结盟,倒不如费点心思先把房山联盟内部拧成一股绳。” “……房山的事情,不劳朱军师操心。”李助的神色有些不快的说道。 “呵呵……是我失礼了,还请李道友莫怪。”朱武也不在意,微笑着道歉道。 “……朱军师言重了,烦请转告贵寨主,是否与我房山结盟,还请尽快给我答复。” “一定,一定,那在下就告辞了。” 目送朱武离开的李助也无心继续在凉亭里吹风,索性回屋休息,心里打定主意明日不管梁山给出什么答复,自己都要下山返回房山。 …… 一夜无事,李助本想求见张宝,但没想到张宝却主动让朱武前来请他去聚义厅议事。李助以为张宝这是“想通”了,却不想张宝却并没有提有关结盟的事,反而是透露出想要跟房山做买卖的意愿。 李助见状也不好逼问,只得顺着张宝的提议认真考虑两家合作做买卖的提议。说实话,能够跟梁山合伙做买卖,这对房山有利无害。就如朱武曾对李助所言,此时的房山虽然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却依旧是个松散的组织,王庆的控制范围依旧是在房山,而房山以外的各山头,依旧是各自为政。房山若是顺风顺水,那些加入联盟的各山头自然听话,可一旦房山出现状况,就难保那些山头不生出二心。 李助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张宝的提议,却给李助提供了一条思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保证房山钱粮充足,就不怕那些小山头敢生出二心。而且手里有了钱,才能收买、分化、瓦解那些小山头的内部。 “不知梁山打算如何与我房山做买卖?”李助开口问道。 “这个嘛……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互通一下有无。房山把他那里的特产卖给梁山,而梁山则把来自海外的特产交给房山去卖。除了这种互通有无之外,梁山也可以向房山提供精盐让其售卖。” “这有什么区别吗?”李助不解的问道。 “道长看来不懂什么买卖经。说简单点就是梁山负责提供货源,房山以批发价从梁山订货,然后再也市场价将精盐卖出来,这其中的差价,便是房山的利润。比如我梁山的精盐批发价是二十文一斤,房山用二十文一斤这个价格从我梁山购买了一万斤精盐,然后以每斤二十五的价格卖出,那这五文便是房山能赚到的钱。”张宝耐心的向李助解释道。 资助房山并非张宝突发奇想,在梁山连破四路官军以后,张宝就觉得梁山此时有点太招摇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时候梁山风头太劲不是好事,总要找几个目标帮助梁山分担来自官府的注意。 李助的到来恰好就给了张宝便利,淮西王庆,那可是四大寇之一,只要王庆在房山闹腾的动静越大,梁山也就越安全。至于房山王庆会因此而壮大的问题,张宝倒是并不担心。死道友不死贫道,王庆、李助要对付的是大宋朝廷,而不是他梁山,而且即便日后王庆要跟梁山翻脸,以梁山那时的实力,恐怕也不是王庆能够对付得了的。 低调,不代表没调,谁若是敢撩梁山的虎须,祝家庄就是前车之鉴。等到王庆实力雄厚的时候,估计梁山已经拿下高丽治理有段时间,到那时,梁山已经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大宋朝廷都不会被放在眼里,更何况王庆这区区一草寇。 李助并不知道张宝的“险恶用心”,这次虽然没有说服梁山与房山结盟,但未房山带回了一条财路,也算是回去能有个交代。在与梁山议定了精盐的“出厂价”以后,李助片刻也不想在梁山多待,他想要尽快通知房山,好让王庆做好准备。 李助走了,带着作为样品的五斤精盐返回了房山,不想李助前脚刚走,后脚梁山就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而且这位不速之客还挺怪,只说是张宝的故人,具体是谁却不肯透露。张宝听后不仅有些纳闷,自己的故人基本上都在替自己“卖命”,外面哪还有什么故人。 好奇之下,张宝便让人将不速之客带上了山,等来人到了聚义厅,张宝一见来人,不由大吃一惊,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脱口问道:“黄中官?你怎么来了?” “呵呵……老奴见过张公子……哦,现在应该改口叫张寨主才是。”黄经臣笑眯眯的跟张宝打招呼道。 第二百零一章 不动摇 张宝与黄经臣也算是旧识,但张宝更清楚二人之间的交情还没深厚到让黄经臣甘愿冒被人说与贼寇私通的风险。黄经臣前来既然不是自愿,那必是受人指使。而黄经臣的“上家”,自然就是当今的皇后郑氏。 要说张家跟皇后郑氏的交情,起初倒是不错,但随着张宝年岁渐长,并且渐渐“不听教诲”,郑氏对待张家也就越来越疏远,虽说双方并没有撕破脸,但关系也已经快变成“相忘于江湖”的程度。 张宝并不遗憾失去了皇后郑氏的关注,同样也没忘记当年皇后为弱小的张家遮风挡雨的那份情谊。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与谋,才导致双方分道扬镳。郑氏的最大心愿,恐怕就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二皇子赵柽成为太子,然后顺利登基接他老子徽宗的班。当年若不是张宝“多管闲事”,年幼的赵柽说不定已经落水而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活蹦乱跳的活在世上。 不过对于赵柽成为太子一事,张宝其实并不看好。虽说因为张宝这只小蝴蝶的缘故让本该早亡的赵柽活到现在,但大宋内外的情况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善多少。完颜阿骨打的大金依旧势如破竹,把大辽的人马打的损兵折将,丢盔弃甲。而大宋内部依旧纸醉金迷,不知明日愁滋味。 张宝也曾私底下偷偷设想过通过辅佐赵柽来达到改变命运必然的目的,但仔细一研究。张宝郁闷的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大宋立国百余年,官僚阶层早已根深蒂固,张宝想要达到“富国强民”的目的,那就必然会触动现有统治阶层的利益。 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张宝就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做不到一边“富国强民”一边还要应付来自官僚阶层的重重阻挠。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集中全力处理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就会忽略其他的事情。 另起炉灶虽然看似艰险,但却比“改革”大宋现有官场要轻松许多。想要抗衡大宋的利益集团,单靠张宝一人是远远不够,但以赵柽为首的利益集团却又不符合张宝的需求。张宝可没有什么忠君思想,为他人做嫁衣的事张宝自是不愿意。更何况在张宝看来,自己与赵柽的交情也还没好到能为他出生入死的程度。 张宝不喜欢受制于人,更反感任人摆布。他想要掌握主动权,那就唯有拥有绝对的实力。若是没有梁山,张宝不认为态度已经对张家冷淡下来的郑皇后会专门派黄经臣来梁山找自己叙旧。黄经臣充其量也不过就是郑皇后的传话筒,而郑皇后所看中的,也不是张宝本人,而是张宝手里所掌握的梁山人马。 郑皇后是贤后,颇得宫内外的赞誉,但郑皇后的贤却不仅仅表现在生活节俭,待人宽厚这两点上,为人精明也是必须的。要不然在阴谋诡计充斥其中的皇宫内院,郑皇后母子也活不到今日。 皇宫大内无好人!在皇宫内院之中,想要上位就要害人,你不害人那就等着被害。郑皇后一路“拼杀”,才终于有了今日的尊贵,她自然清楚兵权的利弊。这次命黄经臣前来梁山,一方面是想要与张家重修旧好,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试探张宝对入朝为官的态度。 只不过郑氏还是低估了张宝对大宋官职的不屑。在郑氏眼中是“香饽饽”的大宋官职,落到张宝的眼里就是一钱不值。若是想要投身行伍谋个一官半职,张宝又何须郑氏来替他去求,他自己跟当今官家开口又不是不可以。 正是因为不稀罕,所以张宝“辜负”了皇后郑氏的美意。当然他也没必要跟皇后撕破脸皮,对待黄经臣的到来好生招待了一番,然后便礼送下山,顺带请黄经臣替他给皇后带了一句口信,张家从未忘记皇后当年的照顾,但凡皇后有所差遣,张家必定义不容辞。 皇后郑氏如何去理解那是她自己的事,而张宝也不会因为黄经臣的到来就改变原定的计划。张宝不看好大宋的未来,自然不会选择大宋这棵树上吊,他要趁着大宋如今还算稳定的这段时期,尽快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唯有绝对的实力,才是将来自己能否过得逍遥自在的根本。名望、财富……那只是过眼云烟,不足为凭。 张宝很清楚自己该努力的方向在哪边,所以黄经臣的到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而梁山上的众人在发现张宝并未受到影响之后也是齐齐松了口气。不管是许贯忠还是萧家穗,梁山上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不看好大宋未来的主,倘若张宝真的接受了皇后的“好意”,进了大宋官场,那他们的立场也就变得有点尴尬了。 好在张宝没有接受,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心愿依旧还有实现的可能。与宋江的梁山不同,张宝的梁山上没有“投降派”,更没有时刻想要重归正统的“降将派”。无论是卢俊义、孙安、杜壆还是林冲、鲁智深,这些人此时的想法就是跟着张宝去海外开创属于他们自己的基业,说直白点就是这帮人都在打着做开国功臣的主意。 开国功臣啊,就算成功后捞不到个王爷,公候总是有指望的。可要是回归朝廷正统,就算是做个兵马都监那也还是低了呀。更何况朝廷对待武人的态度,也让卢俊义等人望而生畏,就是因为不愿受委屈,卢俊义、孙安等人才会选择张宝。张宝要是接受了“朝廷诏安”,那卢俊义等人岂不是绕了个大圈之后又回到了原路上。 黄经臣一走,梁山上下变得更加热闹,对待张宝的态度也越发的热情,热情的让张宝都觉得这帮人是吃错药了……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梁山的兵马也如平常一样训练,等待着出兵高丽的那一天到来。自从破了祝家庄,让前来冒犯的四路官军灰头土脸以后,梁山就变得无人敢惹。被梁山教训了的四州官军最是老实,而他们消停了,与梁山并不相邻的其他地方官府自不会没事找事,来梁山找不自在。 张宝见梁山无事,自然也就动了继续下山“访贤”的念头。对待人才,张宝是从来就不会嫌多的。留下许贯忠、朱武处理梁山的日常事务,张宝带上焦挺、祝彪便下了山。如今的祝彪已经不是刚上梁山那会的“人质”,都是年轻人,而且祝彪、祝虎又是天生胆大的货,在知道梁山准备出兵海外的雄心壮志以后,两兄弟也动心了。 当初祝家庄会协助官府找梁山的麻烦,还不就是因为祝朝奉希望自己的三个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如今祝家庄算是完了,但祝虎、祝彪却并没有因此而心灰意冷。在经过考虑以后,两兄弟决意将自家的前程绑在梁山这辆马车上。对于祝彪、祝虎的“投诚”,张宝倒是也不在意,他本就没打算把祝家父子置于死地,之所以要让祝彪、祝虎上山,目的也不过是为保守秘密,避免麻烦。如今祝彪、祝虎也想要通过追随梁山为自身谋一份前程,张宝自然不会打击他们兄弟俩的这份上进心。祝虎被安排去了萧家穗的第三步营担任副将,祝彪则被张宝留在了亲卫营。 这回张宝下山带着祝彪,也是存了安抚祝朝奉的心思,毕竟两个儿子上了梁山是否安好,身为父亲的祝朝奉还是会担心的,唯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能叫老人家安心。对于张宝的安排,祝彪自是感激不尽。 吃一堑,长一智。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人不吃亏,就很难有长进。祝彪过去是祝家庄一霸,可在接连受到打击过后,祝彪变得成熟了一点,至少明白了做人还是低调点好的道理。性情再不似过去那样嚣张跋扈,待人接物方面也有了进步,虽然还是有些傲气,但至少明白这份傲气该冲谁使。 前呼后拥的出行,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张宝就属于后者。这次下山张宝除了带上焦挺、祝彪外,也就只带了五个亲卫跟随,当然暗中还是布置了一些接应的人手,只不过平时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张宝面前就是了。 一行人下山以后先去了一趟汴梁,已经带着长子祝龙搬到汴梁定居的祝朝奉很明显是没想到会在汴梁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心情很是激动,拉着祝彪的手就是一通嘘寒问暖。而祝彪一面回答老父的询问,一面注意到自己的兄长正准备往外走,当即叫住祝龙问道:“大哥,你要去哪?” “兄弟,你陪父亲说话,为兄去买些酒菜回来。”祝龙笑着答道。 祝彪却没笑,盯着祝龙看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兄长快去快回。哦,还有一事忘了与你说,小弟如今跟二哥已经在梁山入伙,你要不怕被小弟牵连,直管去报官就是。” “什么?你!糊涂!”祝龙一听不由大惊失色,而祝朝奉此时也是吃惊的看着三子祝彪,半晌没有言语。 祝彪仿佛早就料到自家父亲跟长兄的反应,等到二人心情稍稍平复以后,这才开口对祝朝奉说道:“父亲,当初咱们之所以会协助官府对付梁山,目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谋一份前程,但结果是咱们小瞧了梁山,前程没谋到,反倒把几代的积蓄给折在了里面。” “你既然都明白,为何还要……”祝龙闻言急道。 “兄长稍安勿躁,且听小弟把话说完。”祝彪不紧不慢的说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祝龙又道。 “你给为父闭嘴,先听你兄弟说。”这回祝朝奉发话了,祝龙只得闭嘴。祝彪见状不由笑了笑,劝祝朝奉道:“父亲,兄长也是一时着急,莫要怪他。” “你少在这装好人!”祝龙恼道。 “给老夫闭嘴!”祝朝奉一顿手里的拐杖,问祝彪道:“三儿,你跟为父说说,你跟你二哥为什么要选这条路?是梁山逼你们的吗?” “父亲放心,梁山并未逼迫孩儿跟二哥,相反,我跟二哥起初还有些担心梁山不收我们兄弟呢。” “哦?那你与为父说说,你与你二哥为何要上梁山入伙?难道梁山能给你跟你二哥一份前程?”祝朝奉又问道。 “父亲果然英明,梁山确实能给我们祝家一份前程。不过这份前程还需要咱们祝家人自己努力,机会有了,若是不伸手抓住,那机会也会从眼前溜走。” “……莫不是梁山打算日后接受朝廷的诏安?” “梁山可没有那么没出息。”祝彪摇头道。 “那梁山……是打算自己当家作主?”祝朝奉又猜道。 “呵呵……父亲,不要瞎猜了,梁山要做什么,孩儿现在还不能说,以免走漏了消息,坏了大事。孩儿只能告诉父亲,孩儿与二哥选择梁山,即便将来没成事,也不会连累到祝家。这次来汴梁探望您,也是为了安您老人家的心,我跟二哥在梁山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你们兄弟现如今在梁山是做什么的?” “二哥去了战营担任副将,孩儿则被留在亲卫营担任副将。” “亲卫营?这么说那张宝……” “兄长,你若是想要对我家东主不利,可莫怪做兄弟的不念兄弟之情。”祝彪不等祝龙把话说完就正色警告道。 祝朝奉见状不由诧异的看了祝彪一眼,扭头对祝龙道:“大儿,不要胡思乱想,咱们祝家如今谁也得罪不起,你也不要指望去告了官就能为自己谋到一份前程。”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道了。”祝龙赶忙答道。 “嗯,去准备一些酒菜,为你兄弟接风。”祝朝奉吩咐道,祝龙应声而去。而祝朝奉在打发走了祝龙以后,又扭头问跟前的祝彪道:“三儿,你跟为父说实话,那张宝此时是不是已经回了汴梁?” “……是的,孩儿此次前来,也是得了东主的允许,而且东主还有话托孩儿带给父亲。” “什么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二百零二章 有恃无恐 祝彪的到来,让祝朝奉很是开心,尤其是见到自己原本傲气十足的小儿子变得懂事了以后,祝朝奉更是老怀大慰。祝朝奉这辈子别的追求没有,就是希望自己的三个儿子能有出息,虽然祝朝奉不清楚儿子祝虎、祝彪为什么下定决心要在梁山入伙,但以他对两个儿子的了解,即便性情莽撞的祝虎一时头脑发热,可小儿子祝彪却不是莽撞之人。祝彪心高气傲,眼光极高,能被他看上,就说明梁山有足够吸引祝彪不惜自毁名声也要落草的地方。 可惜祝彪嘴很严,就是不肯说,祝朝奉也就不好再逼问。只等长子祝龙买回酒菜好给祝彪接风。 祝家在汴梁也并非无依无靠,早年间祝朝奉就开始为自己的三个儿子铺路,为此特意让自己的两个庶弟祝万年跟祝永清携带大笔金银来汴梁打点。只是可惜这对庶出的祝家兄弟却是个没用的,钱花了不少,但事却没办成,以至于祝朝奉不得不另谋出路,这才答应了协助官府吸引梁山的提议,结果也就惹来了大祸。 祝朝奉并不恨梁山,哪怕被梁山抄了家,他也不恨。愿赌服输,当初既然选择了参与,那梁山没有要他们父子的命,就已经算是网开一面。再说了,梁山又不是祝家的“爹娘”,没理由宠着让着祝家。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份觉悟,对于祝虎、祝彪投靠“仇人”一事,祝朝奉看得很开,但祝家并非只有一个祝朝奉,出去买酒买菜的祝龙心里就有一些不忿。他很不理解,自己的兄弟怎么就忘了与梁山的破家之仇,反倒要跟仇人为伍。 “大郎,这是怎么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就在祝龙买好酒菜往家走的路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询问。祝龙来汴梁也有段时日,更何况叫他的不是旁人,而是早几年便来汴梁的祝万年。 “二叔,没事,这不是老三回来了,我买些酒菜回去。”祝龙回身对走过来的祝万年道。 “三郎回来了?你先前不是说三郎被梁山给绑走作为人质了吗?怎么回来了?逃出来的?那二郎呢?”祝万年纳闷的问道。 “哼,什么逃回来,他如今跟梁山那伙贼寇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祝龙一听顿时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梁山究竟给老二、老三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们对梁山死心塌地,忘了破家之恨。” “什么?三郎跟二郎在梁山入伙了?”祝万年吃惊的问道。 “可不是咋地,这回三郎回来,听说还是路过汴梁,这才有机会回来看看。” “……梁山就那么放心三郎?” “哼,三郎如今可是梁山张宝的亲卫将,受信任着呢。” “……那梁山张宝会不会也回了汴梁?” “这个老三不肯说,我也不清楚。二叔,我不跟你聊了,还得把酒菜送回去呢。” “嗯,你去忙吧。” 眼见祝龙走远,祝万年眼珠一转,改了个方向便直奔茶楼去寻自己的兄弟祝永清。这两年他们兄弟俩在汴梁虽说没有办成什么事,但至少也混了个脸熟。平常没事的时候,兄弟俩都爱去悦来茶楼坐坐。 对于张家家主张宝在梁山落草的小道消息,祝万年跟祝永清那是早有耳闻,等到祝家本家家主祝朝奉来了汴梁,兄弟俩也终于相信了那个小道消息的真实性。不论是祝万年还是祝永清,在祝家的地位其实都不高,二人是庶出,祝家的好坏直接影响着他们口袋里的钱财多寡。梁山抄了祝家,祝朝奉是愿赌服输,可祝万年跟祝永清却恨上了梁山。可二人势单力薄,想要找梁山报仇那是以卵击石,只能暂时把这口气咽下,等待时机到来。 而当祝永清听了兄弟祝万年的讲述以后,顿时兴奋了起来,认为这是祝家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那张宝若是躲在梁山,就连官府都拿他没辙。可这张宝既然离开了老巢,跑来了汴梁,那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正所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祝万年跟祝永清自以为只要去官府告发,张宝就要倒大霉,可他们哪里知道,即便他们去了官府告发,官府也不会因为他们二人的供词就去把张宝怎么样。 别看汴梁城里有关张宝在梁山落草的小道消息,但小道消息终归就是小道消息,朝廷只要一日不公开宣布张宝是贼寇,那官府就不会对张宝采取措施。像先前梁山周边四州官府合力对梁山出兵,朝廷事先并不知情,等到四州官军以失败告终以后,四州官府更是不敢让朝廷知情了。所以别看张宝在梁山闹得欢实,实际上在汴梁知道张宝落草梁山这件事的权贵并不多,即便听说了,也只当是个笑话。 至于皇后郑氏为何会知道此事,那还是因为梁山周边四州之一的兖州知府,上任走的是郑家的路子。这回兵败以后,知府为了避免日后被梁山牵连,所以找郑家想要调任他处,这才叫皇后郑氏知道昔日在她眼中不过是有些不安分的张宝如今已经在梁山落草,而且实力不容小觑。 除郑皇后外,诸如蔡京、高俅等朝中众臣,亦知道张宝在梁山落草一事,但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无论是看张宝顺眼的还是不顺眼,没人在官家赵佶面前提过此事,所以在赵佶的眼里,张宝依旧是他的钱袋子,每年为他提供着数百万贯钱用于享乐的善财童子。 在这种情况下,祝万年、祝永清跑去官府告发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兄弟俩被京兆府命人给轰了出去。可不甘心就此错过立功机会的两兄弟也是楞,见京兆府不受理,他们竟然异想天开的跑去宫门前敲登闻鼓,以至于朝廷想不理会都不行了。难怪这两兄弟前几年来汴梁也没给祝家找到什么门路,实在是太楞,没人爱搭理这俩愣头青。 …… 当官差上门的时候,张宝正在食为仙吃饭,得知自己被人告发了以后,张宝并未慌乱,等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张宝的心里便有了主意。 “夏大哥,还请稍候片刻,容小弟把家里的事情布置一下。”张宝温言对前来请他去京兆府问话的夏虎夏都头道。 “当然可以,只是别耽搁太久。”夏都头闻言答道。 “这是自然。”张宝说完回了后院,先是安抚焦挺稍安勿躁,随后又吩咐酒楼管事等自己走后立刻派人通知燕青,让燕青做好营救自己的准备,凡事总要多留一手才好有备无患。 “老焦你也不要在这干等着,一会带人去找祝彪。” “东主放心,我饶不了他。”焦挺咬牙切齿的说道。 “别冲动,以我对祝彪的看法,向官府告密的不一定是他。你去了以后不要急躁,先稳住他,和他一起出城去张家庄子,他若是问原因就说是我让你和他在那里等候的。切记,不可冲动。” “……我明白了,保证不会叫他看出破绽来。” 张宝安排完了事情,自己便随着夏虎去了京兆府,没想到刚到京兆府就被人给接去了皇宫,等进了宫也没被带去天牢,而是被人带进了后宫,在那里见到了正在等他到来的官家赵佶。 “小臣张宝,拜见官家。” “……免礼,平身。”赵佶神色如常的吩咐道。张宝领命谢恩,随后垂手而立,等待官家问询。 “小宝,今日朕正在朝堂与诸位臣公商议国事,忽然有人敲响了宫外的登闻鼓,朕寻人一问,才知是有人告你在梁山占山为王,私募兵马,不知可有此事?” “冤枉啊官家,小臣没有占山为王,虽说小臣如今的确在梁山安家落户,可梁山那块地也是小臣花钱从官府手里购得的,官家若是不信,大可去查,那买卖文书官府也是有备案的。至于私募兵马,小臣也有话说,小臣家大业大,这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找的看家护院可能是多了一点,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张宝一听连忙叫屈道。 赵佶本就不信张宝会落草为寇,他身边的那些宠臣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谁也不跟赵佶打过这类小报告,之间民间的小道消息,赵佶又怎么可能轻信。毕竟张宝每年的孝敬可是按时就到,这可比小道消息有说服力。 见张宝不肯承认,赵佶一面命人去查官府的备案,一面又问张宝道:“可朕听说,不久前你的那些看家护院攻击了周围州府的官军,可有此事?” “官家,这事可不赖我。谁让他们不怀好意的?先是找祝家庄故意扣了小臣家的一个管事,然后又乘着小臣去要人的时候打算上门抄家,结果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叫小臣家的护院给收拾了。他们活该,小臣没错。” “……胡说,官军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你怎么可以这样肆意妄为。”赵佶的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训斥道。 “官家,正是因为顾及到朝廷的脸面,小臣才没把这事宣扬出去,要不然早就人尽皆知了。再说了,就那些地方的官军,几乎就是一战即溃,连土匪都不如,指望他们保护朝廷的脸面,还是别指望的好。” “……那你倒是说说,官军怎么就不如土匪了?” “这还用说吗?官家你不知道,这回想来小臣家打秋风的官军还真不少,足足有两万多,而小臣家里的护院,也就四五千人。小臣带了一千人去找祝家庄要回被扣得管事,剩下的人就留在家里。得知有官军前来以后,小臣留在家里的管事便把家里的护院分成了四队,用以分别抵挡四路官军,可那些官军,五千人打不过一千人,大部分都做了俘虏。” “你竟然私募了五千人……” “官家,小臣家大业大嘛,梁山是小臣的家,家里光是现钱就有两千多万贯,不多招点人,小臣睡得着吗?”张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答道。 “呃……两千多万贯……” “官家,你不会是也想要打小臣的秋风吧?”张宝一脸警惕的盯着赵佶问道。 “混账!朕坐拥天下,钱财对朕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又岂会看上你那点小钱。”赵佶恼怒的喝道。 “是,是,官家说的是,是小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张宝赶紧认错道。 “嗯……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那此事就此作罢。不过你私募人马终归不妥,回去以后还是遣散一部分为好。” “啊?官家,小臣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为了练这些护院,小臣可花了不少钱。”张宝有些不舍得说道。 “谁让你花的?” “既然要练,那当然要练最好的。官家有所不知,小臣练的这些看家护院,就算是对上朝廷的西军恐怕也是胜负各半。”张宝一脸自信的说道。 “……你若执意要留下你那些看家护院,那就只能接受朝廷的任命,担任武职,听候朝廷的差遣。” “呃……这个……官家,能不能再商量商量?挂个职倒没什么,但小臣那些看家护院可都是宝贝,小臣可不想交给别人糟践。” “哼,这世上敢跟朕讨价还价的,你是头一个。”赵佶哼了一声道。 见赵佶神色并不生气,张宝立刻打蛇随棍上的赔笑道:“这也是因为小臣看出官家是位待人宽厚的君王,要不然小臣也没那个胆子呀。官家,小臣对于做官兴趣不大,更没想过要造大宋的反,还请官家成全。” “朕量你也没那个造反的胆子。也罢,就如你的愿,容你在梁山老实待着。不过丑话说前头,你可不要仗着朕的宠信就胡作非为。” “官家放心,小臣又不糊涂,只要没人招惹小臣,小臣自然不会去惹是生非,给官家添麻烦。”张宝一听连忙保证,随即又道:“对了官家,小臣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官家,前不久小臣在高丽卖粮大赚了一笔,今年的分红,会是往年的一倍。” “哦?那敢情好。”赵佶闻言一喜,随即又好奇的问道:“现如今高丽国内的情况如何?” “一个字就是乱,乱得一塌糊涂。”张宝随口答道。 第二百零三章 用事实说话 汴梁,作为大宋的京师,全国首善之地,不仅仅在经济方面最为繁荣,在军事方面也应是出类拔萃。但在今天,竟然有人质疑汴梁的防卫力量,视驻扎在汴梁周边的数十万禁军如无物,这让身为大宋最高领导人的宋徽宗赵佶很不高兴。 事件的起因还要从张宝进宫说起,凭着一张巧嘴,张宝愣是把赵佶给暂时忽悠了过去,也没人这时候戳穿张宝的谎话,不知道真相的赵佶可不就是张宝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也怪赵佶太自信,自认为这天下没人敢忽悠他这位大宋天子。 误会解除了,多日不曾与张宝见面的赵佶便留下张宝用膳,不想在酒宴上,赵佶随口问了张宝一个问题,结果就引发了争执。赵佶不解张宝为何要举家迁往梁山,汴梁可说是大宋最繁华的所在,实在不明白张宝为何要搬家。而张宝给出的答案却让赵佶脸色难看,张宝竟然说待在汴梁没有安全感。 当时赵佶的脸就黑了,反问张宝是如何看待汴梁周边驻扎的几十万禁军的,难道几十万人还不能保你张家的那点家财?不料张宝的回答却出乎人的意料,他没有跟赵佶争辩,只是提议做个测试。 赵佶也是在气头上,任谁被小瞧都会不高兴,当即便答应了张宝的提议,准备用事实打张宝的脸。 …… 汴梁北门 人们如平常一样进进出出,守城的兵丁无精打采的站在城门口,此时正在晌午,也是城门口人员流动最多的时候,为了不阻塞交通,兵丁一般不会在这时故意刁难进城或出城的人,若是出现了争执,他们还会出手调解,这时候无事,兵丁也乐得清闲,琢磨着一会换班后去吃什么。 汴梁是大宋京师,经济发达,人口稠密,城门口的人口流通更是频繁,城门一旦打开,那进城的跟出城的就是川流不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哪有工夫在城门口浪费时间。但此时,进出城的人们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即便蜂拥着跑进了城,就连把守城门的兵丁,也是丢掉手里的兵刃跟着慌乱的人们一道混进了城。 方才还热闹的汴梁北门不到片刻的工夫就跑的一个人影也不见,而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仅仅只是百名经过乔装改扮的官兵的到来。这百名官兵此时当然不是官军的装扮,而是全部化妆变成贼寇的模样,摆出一个骑兵冲锋的阵型奔着北门就冲了过来,结果就是出现了方才那一幕。 从百姓到守城的官兵,无人想过抵抗,只是一味的逃命,慌不择路,偌大的北门就这么大敞着迎接“贼寇”的到来。 ……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一种很令人厌恶的行为。张宝不傻,所以他没有在赵佶感到难堪的时候再撒一把盐,那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赵佶恼羞成怒,找张宝的麻烦。张宝见好就收,目的已经达到,已经证明了自己对汴梁官军的不信任并非空穴来风,剩下的事就是赵佶的事了,自己捅完了篓子,也该跑路了。 赵佶没有阻拦张宝的“跑路”,他并非蠢材,只是“贪玩”了一些,在没有亲眼看到大宋官军的“孱弱”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养着的官军很差劲。但等亲眼见到了守城兵丁的不战而逃后,赵佶不禁有点后怕了。 张宝的这次提议无疑是给自己敲响了警钟!这回来袭的贼寇是假扮的,所以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但下次呢?万一真的有贼寇来袭,若是到时贼寇来的数量不是一百,而是一千、一万,那汴梁城岂不是不战自破?那自己这个大宋天子岂不是就要变成阶下囚? 后怕!一开始赵佶只是有点难堪,觉得自己在张宝面前丢了脸面,可等后了宫以后仔细一想,不由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张宝先前说待在汴梁没有安全感,而如今赵佶也有了这种感觉。确实叫人不安啊,偌大一个京师,面对外贼入侵时竟然无人想到抵抗,那跟少女脱光衣服任人采摘有什么区别? 后怕过后就是愤怒!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每年花那么多钱是干嘛用的?还不就是指望当有贼寇出现的时候这些当兵的能派上用场,可现在看来,这钱白花了,兵也白养了。 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赵佶下定决心要好生查查,不指望你百战百胜,总要抵抗一下,给自己争取点逃跑的时间总不过分吧? 结果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又是被惊出一身冷汗。敢情账面上好看的数字只是用来糊弄自己的,几十万禁军的实际情况却是糟糕的一塌糊涂。花名册里的官军跟实际存在的官军数量相差很大,而且这花名册的水分,越是靠近京师越大,反倒是各地驻扎的官军,水分要相对小一点。 就比如这回梁山俘虏的一万五千余“官军”,其中真正在册的官军不足一万,剩余的都是各级军官临时找来的“演员”,本以为两万多人清剿梁山,梁山贼寇还不望风而逃,却不想这股梁山贼寇如此彪悍,不仅没逃反倒转守为攻。张宝没跟赵佶说假话,试图围攻梁山的官军的确死伤不多,除了俘虏的一万五千余人,真正的官军死伤不到千人,又不少还是逃跑时摔倒被同伴给踩死的。 大宋的官军,大部分已经烂到根子了。吃空饷、喝兵血那是正常现象,有些头脑活泛的更是直接干起了副业,做起了包工头,对外承接业务,反正手里有劳动力,自己只需要管饭,不用白不用。至于每日的操练,谁有哪闲工夫? 赵佶并不笨!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历史上有名的多才多艺的皇帝。只不过他的那股聪明劲没用对地方,这才导致他成了亡国之君,遗臭万年。张宝这回给他敲了一下警钟,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江山并不像他所想象,或是像他身边那些宠臣所保证的那样稳固。 强大的军队,是国家稳定的基石。一个经济繁荣但却没有相应的强大武力作为保护的国家,那就是一块冒着油的肥肉,等着被人扑上来狠狠的咬上一口。 赵佶是喜欢玩,但还没到玩物丧志的程度。军队不行,社稷不稳的道理赵佶还是明白了。在亲眼见识到守卫汴梁的官军不堪一击以后,赵佶便有了整顿军队的念头。没有强大武力作为保护,玩也玩得提心吊胆不是。 可随着调查的深入,赵佶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这次调查赵佶没有明着来,而是命皇城司暗中查访,这样得来的情报也更加真实可靠。但就是这个真实可靠,让赵佶终于意识到想要整顿军队,已经不是自己下道圣旨就能办到的事情了。 其中牵涉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已经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难怪张宝在让赵佶看到试验的结果以后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汴梁。捅了这么大个马蜂窝,不跑等着被蛰啊? 张宝就是个搅屎棍!在将汴梁平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景象给搅乱了以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副烂摊子等着人去收拾。而负责收拾这幅烂摊子的人除了心里问候张宝的祖宗八辈外,一时拿张宝也没辙。而且找张宝算账还是次要的,眼下主要的任务还是尽快安抚住官家赵佶,让他相信他那天看到的只是个别现象,大宋的官军,还是可靠的。 阅兵式,的确是鼓舞士气,稳定人心的好办法。文武百官为了打消官家赵佶对官军战斗力的不信任,极尽全力临时安排了一场大宋式的阅兵。还别说,看着那些精神抖擞卖力演出的禁军官兵,赵佶确实心安了不少,对百官说自己那天所见只是个别现象的说辞也变得将信将疑,但让他完全放心,那还是有点难度。 而见到赵佶的脸色终于阴转多云,这段时间一直过得提心吊胆的百官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后众人便想到了惹出这场麻烦的始作俑者张宝。只是张宝前不久才刚跟赵佶“摊过牌”,他们这时候去告发张宝,反倒会让赵佶怀疑他们的动机,早先干嘛不说? 不能当众揭发张宝的“罪行”,那就只能使阴招了。打着防患于未燃的目的,百官对梁山周边州府的人事进行了一次大换血。由陈文昭出任兖州知府,张叔夜出任济州知府,程万里出任郓州知府,候发出任濮州知府,而除了四州最高长官换人外,朝廷还从各地抽调精兵强将充实四州的官军,对梁山形成包围圈。 路上知道了此事的张宝也忍不住有些挠头,不过说心里话,张宝对于朝廷的这次大动作其实也并不是很担心。梁山位于水泊当中,只要有水军在手,朝廷就算把全国兵马都调来也没用。上不了山,人再多也只是浪费粮食。 不过能看透这一点的并不是所有人,张宝身边的焦挺,在知道梁山被朝廷安排兵马“包围”的消息以后就变得有些慌乱,想要劝张宝尽早回山主持大局,不要继续在外面“瞎溜达”。 “老焦,你慌什么呢?”为了自己的自由,张宝打算点醒焦挺,省得他一天到晚在自己耳边唠叨。 “东主……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焦挺纳闷的看着张宝问道。 “我着什么急?用不着着急啊。你别看朝廷这回的动作挺大,但你别忘了,想上梁山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水军,可你看朝廷有像样的水军吗?” “呃……合着东主早就想到了。” “不光我想到了,我相信许贯忠、朱武他们也想到了。你也不想想,要是梁山真的遇上了麻烦,他们会不着急派人通知我们?仅仅只是告诉我们这件事,那就说明梁山并没受这次朝廷人事调动的影响。你也就不用着急了,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咱们呀,该干嘛干嘛。”张宝笑着对焦挺道。 张宝就是梁山众人的主心骨,只要他不慌乱,别人即便一时慌乱,也会很快镇定下来。更何况张宝也的确没理由慌乱,朝廷就算调集再多人马,哪怕是把西军调来,只要没有水军,那梁山就是高枕无忧。即便朝廷真的调来了西军,那也就意味着朝廷是准备真的跟张宝撕破脸,那样一来,梁山也就不必客气。而且说实话,此时朝廷的水军,还真没被梁山放在眼里。 朝廷一直就不重视水军,这也是当初张宝为何能够轻易拿到自建水军的权利,能够不花一分钱平白得到一支水军,对朝廷来讲不是亏本买卖。朝廷的水军,装备落后,人员稀少,平日里也就是在近海或者内陆河流湖泊中打转,这样的水军,又如何跟张家那些经历过大海洗礼锻炼过得水军相提并论。 只要朝廷一日没有可以与张家水军相抗衡的水军,那想要收拾张宝就是痴心妄想,即便调来再多的人马包围梁山,可梁山依仗水路的便利,还不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看透了这一点的张宝是有恃无恐,纵是朝廷搞出的动静再大,只要没有调动水军的消息,那张宝就不会担心。即便是有调动的消息,张宝也不怕。 可张宝不怕,不代表别人就不怕惹火烧身。张宝这次下山,一方面是为了寻访流落民间的贤士,另一方面则是受邀准备去房山跟王庆见个面。倒不是张宝有意跟王庆结盟,而是两家不是打算合伙做买卖嘛,这其中的一些细节,还是当面细谈比较合适。 只是让张宝没想到的是,朝廷这次的大动作没有吓住自己,反倒把王庆给吓唬住,这家伙果然是个滑头,原本是打算亲自与张宝见面的,但现在又临时改了主意,委托李助全权负责此事。看着面前神色尴尬的李助,张宝没好气的摇摇头,“李助道长,这买卖的事情就此作罢,省得将来我张宝连累了你们。” “张寨主请留步。”李助一见张宝要走,连忙阻拦道。 第二百零四章 自讨没趣 李助既然人称金剑先生,那在剑术方面是肯定有两把刷子的。他若是想要强留张宝,张宝还真走不掉。可问题是李助实在没有理由阻拦张宝的离去,江湖儿女也要讲道理,人张宝是受了他李助的邀请才千里迢迢来的淮西,可没想到自家的盟主王庆却找借口不与张宝见面,表面上是忙,抽不开身,可实际上却还是被朝廷针对梁山的一番动作给惊着了,认为梁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没几天蹦跶了,不值得加深关系。 人是李助请来的,可结果却是自家盟主放了人鸽子,李助这个中间人顿时就变得立场尴尬起来。 “李助道长,事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若是还拿我做朋友,那就不要阻拦我。”张宝恼怒的对李助说道。 “张寨主息怒,且容小道再去劝劝我家盟主。” “李助道长,你不必去,哪怕你家盟主被你劝的回心转意,小可也不会见他,两家结盟一事就此作罢,休得再提。日后道长若是无处可去,梁山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呃……张寨主,此话何意?” “……小可不喜背后说人长短,只是还请李助道长好生想想,就你家盟主这虎头蛇尾的德行,他是否是你心目中的明主。告辞!”张宝说完推开拦路的李助,带着焦挺扬长而去。这回李助没有再拦,因为拦也没用,原本他还想要加深一下两家的关系,为将来结盟打下基础,却不想自家盟主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自己给“卖”了。先是热情邀请,人来了又避而不见,这不是耍人呢嘛,搁谁都会不高兴。 知道挽留不住张宝,李助索性直接回了房山,他要当面问问王庆,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仅仅因为朝廷调动人马包围梁山就让他放弃与梁山打交道?还是因为别的。 李助虽平日里做道士打扮,但性情却和追求清静无为的道士半点都不挨着。风风火火的回到房山,李助直接找到了正与人饮酒作乐的王庆。 “军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王庆见到李助,有些心虚的招呼道。 “盟主,小弟刚刚将梁山寨主送走,特意回山找哥哥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李助面沉似水的答道。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纷纷自觉的起身往外走,右军师刘敏刘智伯一开始不想走,可架不住李助的眼神逼视,只得不去看王庆挽留的眼神,低头跟着众人一起往外走,经过李助身边的时候,刘敏开口对李助道:“军师,不如由小弟暂时保管你的金剑……” “唰!”话还没说完,刘敏就感到脖颈一冷,李助的金剑已经出鞘,冰冷的剑锋让刘敏不禁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李某的剑自己会拿,不劳右军师费心。”李助冷冷的说道。 “好,好,你自己拿,自己拿。”刘敏不敢多言,只能服软道。 直到大厅里只剩下王庆跟李助,李助这才开口问王庆道:“盟主,还请你与小弟说实话,为何不见梁山张宝?” “军师,你难道不知道梁山已经引起了朝廷的重视,估计用不了多久,梁山就会败落,这时候与他们关系太深,很容易被其牵连的。”王庆闻言连忙道。 “……盟主,是哪个王八蛋跟你说这话的?”李助沉默了片刻,开口问王庆道。 “怎么?难道说的不对?” “……盟主,从表面上看,梁山这回的确被朝廷大军压境,可你想想梁山的地形,朝廷若是没有一支强悍的水军,能奈何得了梁山?梁山看似遇到了麻烦,可只要有水军在手,那主动权就掌握在梁山的手里。” “嗯……还真是,道长说的确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要不道长再辛苦一下?”王庆想了想,试探的问李助道。 “辛苦个屁!你把人大老远的请来,然后又放人鸽子,你以为梁山与我们还会有合作的可能吗?盟主,相比起梁山,咱们房山可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李助苦笑一声道。 “既然没有了合作可能,那就各安天命,反正梁山已经吸引了朝廷的注意,对咱们房山有利。”王庆有些无所谓的答道。 “……盟主,这不会是你早就打算好的吧?”李助狐疑的看着王庆问道。 “没有,没有,我又不会算命,哪能算出朝廷会对梁山如此重视。”王庆赶忙否认道。 “……”对于王庆的否认,李助将信将疑。好在他也是个洒脱的人,事已至此,房山与梁山结盟的事情已经不太可能,此时就算再后悔也是无用,索性也就不想这事。不过独木难支,想要造大宋的反,仅靠房山一支人马是远远不够,还是需要找几个盟友一块起事比较有把握。 梁山已经不能找了,那剩下在李助眼里还算不错的势力,也就剩下河北田虎跟江南方腊。但这两个势力在李助眼里都不算是理想的合作对象。河北田虎贪婪无度,而且为人狡诈,说话跟放屁一样,扭脸就不认账是常有的事。跟他合作还要防备着他在背地里捅自己一刀,至于江南的方腊,方腊出身摩尼教,一心想要在江南建立一个的国度,但对于李助来讲,他很反感这种打着宗教的旗帜为自己谋私利的行为,而且从古至今,依靠宗教起家的造反者好像就没有成功的案例。汉末张角的太平道当时席卷大汉过半的州府,但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李助并不看好江南方腊的未来,哪怕此时江南方腊的势力范围最大,在李助看来也不是一个适合的合作者。而除了田虎跟方腊外,大宋境内也就剩下一些实力不够强的零星散户。沧州的盐山晁盖,青州的白虎山宋江,此时并未被李助看在眼里。 晁盖并非什么胸怀大志的主,落户盐山以后他也没想过要将盐山经营成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寨,得过且过,乐得轻松自在。而白虎山的宋江,与晁盖的想法却是恰恰相反。晁盖是甘心落草,并不在乎自家的所谓前程,可宋江就不一样了,原本混迹官场,品尝过权势的美妙滋味,让他就此落草为寇,宋江是一百个不乐意。 只是事与愿违,宋江还是不得不落草为寇,但宋江并不甘心从此在绿林栖身,他还是时时刻刻想要重返官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宋江比谁都迫切想要得到朝廷的诏安。只是虽有十节度作为案例可供参考,但今时不同往日,今日的朝廷与过去有所不同,更何况若是实力不够,朝廷也不会对宋江的白虎山感兴趣。 为了实现自己重返官场的心愿,宋江为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首先要做的就是充实自己的实力,只有实力足够大了,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才能实现自己的心愿。为了达到扩大势力的目的,宋江先是收下白虎山的孔明孔亮为徒,随后又亲自赶赴清风山,说服了清风山的燕顺和郑天寿。原本宋江还想要把花荣给拖下水,只是没想到张宝会半路截胡,提前把人给招走了。结果宋江没招到花荣,反倒叫清风寨的文知寨刘高给发现,为了营救宋江,清风山的燕顺、郑天寿袭击了清风寨,但在救出宋江没多久,得讯的青州知府便命秦明与黄信带兵前来围剿清风山。 按理说,宋江没有了花荣,那绝对不会是秦明、黄信的对手。但让张宝没想到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抢在宋江之前招走了宋江,但却让宋江与流放江湖的陈希真父女走到了一起。作为“忠心”大宋的一对“良民”,陈希真与宋江可说是一见如故,而在宋江的劝说下,陈希真更是放弃了去猿臂寨落草的打算,随着宋江一起落草白虎山,成了白虎山的二当家。 有他替宋江撑腰,秦明自然也就奈何不了宋江,而宋江也如书中所写的那样,一面拖住秦明一面让燕顺假扮秦明在青州周边烧杀劫掠了一番。秦明不知中计,等回到青州为时已晚,百口莫辩之下秦明只得先走为上,再然后应该是秦明找宋江“报仇”,被劝下后娶了花荣的妹子便“认贼作父”,浑然忘记自己在青州无辜惨死的家小。但现在花荣一家已经被张宝提前给接走,宋江也就没了合适的“筹码”,万幸有陈希真在,先是拦住了“发狂”的秦明,紧跟着宋江灵机一动,想到了被俘的刘高老婆。清风山的“小”王英早叫张宝在头回见到时就给宰了,而秦明明显也是个“不择食”的主,见了刘高老婆就跟被勾去了魂似的,当即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宋江的上山邀请。 得了秦明,又得了紧随而来的黄信,宋江对这次清风山一行甚是满意,而好运似乎还没离宋江而去,就在宋江带着人准备返回白虎山路过对影山的时候,正在此地争夺地盘的吕方、郭盛也被宋江夹进了碗里,成了宋江身边的亲卫将。 青州境内算是有名山的山寨,清风山、白虎山、二龙山,宋江已得其二,自然也就把目光放到了二龙山的身上。只是让宋江失望的是,他过去无往不利的名头摆在二龙山面前就失去了作用。二龙山竟然鸟都不鸟宋江这位山东及时雨,宋江派人送去的亲笔信无一例外都是石沉大海,到了后来更是一听是宋江派来的信使,二龙山连山门都不让进。 二龙山摆出一副不愿搭理的架势,但凡是要点脸的,都会就此作罢。可宋江并非常人,二龙山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是要舔着脸往跟前凑。没办法,为了实力强大到能够引起朝廷的注意,丢点脸面又算什么? 可二龙山总是油盐不进,宋江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过去是实力不够,只能对二龙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现在白虎山加上清风山、对影山,身边又多了陈希真跟猛将秦明,宋江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大声对二龙山说话了,不服就灭了你! 自觉实力足够的宋江对待二龙山的态度也开始由拉拢向强逼转变,并且还付诸了行动,命人给二龙山下了“最后通牒”。 得到了宋江强逼入伙的战书,二龙山的邓元觉、贝应夔自是不惧,但副将伍应星还是建议将此事报告东主张宝,由张宝亲自定夺此事为妥。 邓元觉自家人知自家事,清楚自己的本事跟人动手没问题,但动脑子的事情就不要指望他了。为此他专门亲自下了趟江南,把好友伍应星给“绑”来了二龙山,担任他的狗头军师,而二龙山也正是因为多了伍应星这位二龙山大管家,才让张宝少替二龙山费了不少神。 伍应星头脑灵活,擅长处理后勤琐事,在二龙山,伍应星掌着半个家,对于张宝打算带着他们这帮人海外开创基业的事情他是知之甚详。正所谓珠玉在前,二龙山上下又怎么可能会舍弃开国功臣不做,偏偏看上落草为寇的宋江? 二龙山,是张宝安置在大宋境内的一处秘密练兵点,平日里对外的伪装是落草为寇的山大王,可实际上二龙山的兵马是张家的一营人马,只等跟随张宝出征高丽,哪有闲工夫去搭理宋江。 宋江不识趣,在利诱不成以后便想要威逼二龙山就范,但问题是二龙山虽平日低调,但却不代表就没调。宋江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点齐五千兵马,留下孔明、孔亮守在白虎山,自己则带着其余贼众杀奔二龙山。 可还没等他的人马见到二龙山的山门,事先得到消息的二龙山便给了宋江一记响亮的耳光。宋江以为二龙山的人会乖乖待在二龙山等候自己大军压境,却没想到二龙山竟然会派兵夜袭他的营寨。一场准备充分的夜袭战,直接将宋江及其手下给打懵了,若不是宋江身边的亲卫将吕方、郭盛拼死“保驾”,宋江说不准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即便侥幸逃得性命,白虎山这回也是损失惨重,五千人死伤过半,二龙山那伙人下手是真狠啊,丝毫不讲情面。而兵败之后,军心涣散,等宋江带着残兵败将回到白虎山的时候,五千人已经不足一千人,除了伤亡外,更有一千多人在半路上悄悄跑路了。 第二百零五章 宋捡漏 宋江是幸运的,在倒霉的时候还有朋友愿意向他伸出援手。在地二龙山一战给削得差点找不着北的时候,他的好兄弟晁盖对他发出了邀请。晁盖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对于宋江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晁盖一直认为责任在他,当初若不是他命刘唐下山跟宋江联系,宋江勾结贼寇的事就不会被人发现,也就不会有之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宋江依然在郓城做着他的押司,结交五湖四海的好汉。 正是出于这种自责,晁盖在知道宋江“征讨”二龙山惨败而归,损失惨重的时候,向宋江发出了邀请,表示愿意接纳宋江,让其坐山寨的第二把交椅。宋江此时已是走投无路,被二龙山一场夜袭,原本已经达到五千的人马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可以说经过与二龙山一战,宋江一夜回到解放前,此时白虎山的人马,也就将将千人,还不如当初刚刚在白虎山落草的时候。 收到了晁盖的书信,对宋江来讲几乎就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先前晁盖就曾经派人邀请过宋江,只是那时宋江不愿意与贼寇为伍,而且以他对晁盖的了解,这是一个绝对不愿意接受朝廷诏安的主,两个人要是待在一块,迟早要起冲突。与其用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江湖名声冒险,倒不如留在白虎山,那样即便势力弱些,但山上的人也是一条心。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宋江也没想到二龙山是如此不好惹,栽了一个大跟头以后,宋江明显感到白虎山在青州已经快要混不下去了。招不来人!过去凭着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想要投靠白虎山的“散户”那是大有人在,可随着兵败二龙山的消息传开,先前那些积极想要上山的人们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唯一让宋江感到欣慰的,便是自己收得的几个头领倒是对他不离不弃。别人都说宋江是及时雨,而晁盖,就是宋江的及时雨。晁盖的书信一到,顿时就让宋江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晁盖的盐山,虽说实力比不上二龙山,但在沧州一地也是有数的大山寨,山上人马五千,大小头领十余位,宋江这时候去了,至少不必担心会遭到二龙山的“追杀”。 不过宋江终归是个有野心的主,他是绝对不甘心就此终生为寇的。一向想要“报效”朝廷的他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以后,决定带着白虎山人马投奔晁盖。而在前往盐山以前,宋江决定先回一趟家,把家中的事情安排一下,顺便想要拉上好友朱仝跟雷横,以壮声势。 宋江精于算计,他知道想要在盐山掌握话语权,那就必须要得到他人的支持。但他是初来乍到,又如何好把“鹊巢鸠占”这种事做得太明显。拉上朱仝跟雷横,以他二人与晁盖的交情,上山之后的位次估计不会低,这样一来,也就无形中增加了宋江在山上说话的份量…… 这还没上山就开始算计如何抢班夺权,宋江还真是个有心人。可惜老天爷好像都看不惯宋江的“无耻”,当宋江偷偷回家不久,他的行踪就被人告发了,郓城县新上任的都头正闲的难受,当即便带着人将宋江堵在了家中。 此时的郓城县早已不是宋江还在当押司那会,人走茶凉不说,就是宋江的两位好友,郓城县前都头朱仝跟雷横,此时也已经带着家眷离开了郓城县。宋江回到郓城县后“人生地不熟”,可不就落到了官府的手里。 物是人非,面对不熟悉的县令大人,宋江为免受皮肉之苦,索性便具实交代,暗中又指使自己的亲弟宋清使钱买通了官府,这才免去了秋后一刀,改为刺配流放江州。 宋江被捕,张宝自是也得到了消息,不过对于宋江,张宝实在是没好感。他即不会刻意去针对宋江,但也别指望他会去关照宋江。敢打他二龙山的主意。活腻歪了吧?至于宋江与晁盖的相爱相杀,张宝同样没打算去插手改变什么,晁盖自己引狼入室,死活都是他的命。更何况以晁盖目前对宋江的态度,无论张宝说什么,晁盖都会认为张宝是想要离间他跟宋江的亲密关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张宝又怎么可能去做。 就仿佛看戏一样,作为看客,老老实实蹲在台下看着就行,指手画脚反倒容易叫人给撵出去,太不划算。 张宝没打算做个“救火队长”,哪里有难就必定会见到他张宝的身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此时的张宝就正在梁山与许贯忠等人分析有关高丽国内的情况,哪有工夫去管闲事。 而没被张宝关注的宋江也在官差的押解下抵达了江州。宋江的江湖名号还是有作用的,别看宋江此时已经不再是什么押司,但到了江州以后,宋江还是很快就跟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宗搭上了关系,二人以兄弟相称。 通过戴宗的引荐,宋江认识了生活在江州一带的好汉,揭阳镇一霸穆春、穆弘兄弟,揭阳岭黑店掌柜李立,揭阳江水匪张横,还有宋江命中注定的死忠,江州大牢小牢子李逵,平时戴宗忙的时候,就打发李逵在宋江身边伺候。 原本生活在江州一带的好汉自然不止上面所说的那几位,但早些年江州来了一个张宝,将李俊、张顺、童威、童猛以及黄门山落草的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四人给招揽走了,以至于现在江州的好汉显得有点少。 一听说张宝这个名字,宋江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了,而且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往往就代表着他又要倒霉。当初杀了张三跟阎婆惜,若不是这张宝出面,当时还是郓城县令的时文彬完全有能力将此事押下来,而自己只要在外面待上几年,等风声小了,再回家安稳度日也不是不可能。 可就是因为这个张宝的出现,导致自己成了海捕的朝廷要犯,而自己也不得不依靠诏安这种事来洗白自己的戴罪之身。先是花荣,后是江州群雄,这张宝怎么似乎在暗中处处跟自己作对?此时的宋江并不知道二龙山的人马也是张宝的,要不然就不会还有这种疑问。 “哥哥,你怎么不吃,再不吃菜就凉了。”正胡吃海塞的李逵见宋江皱眉不语,不由纳闷的问道。 “我不饿,你自己吃。”宋江随口敷衍了一句,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李逵见状大咧咧的说道:“哥哥不必为那个张宝发愁,等下回见到了,铁牛一斧子劈死他就是。” “……莫要胡说。”宋江听到这话不由皱眉喝道。 李逵浑不在意,抹抹油嘴道:“哥哥有所不知,那张宝听说如今也在梁山落草,手底下有个万把人,跟哥哥也算是一条道上的。” “……他也落草了?他怎么会落草?”宋江很是诧异。以宋江的观点,张宝有着令人羡慕的大好前程,若是换做是他,那是说什么也不会自污清白,落草为寇。 “哥哥,这事哪能有假?听戴宗哥哥说前不久梁山还跟周围的官军干了一仗,杀得官军大败而回,朝廷为此还撤了一批官,又从别处调了不少官军包围了梁山呢。” “戴宗兄弟说的?”宋江本以为李逵是在胡说八道,但等知道消息是来源于戴宗,也就由不得宋江不信了。但李逵明显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主,嘴笨得紧,宋江问了半天,李逵也没说清楚,郁闷得宋江直翻白眼,只能盼着戴宗早点来。 官府有人好办事!宋江虽是一被发配的囚犯,但有了戴宗的关照,江州对宋江来说还挺自由,只要不出江州城,城里随便宋江走动。今天宋江本来跟戴宗约好在浔阳楼摆酒招待江州群雄,只是戴宗临时有事,只得将酒宴的时间推迟到晚上,而宋江也无处可去,索性便提前来浔阳楼等候。有李逵跟着宋江,戴宗也不担心会有人找宋江的麻烦,这才放心去处理事务。可戴宗忘记了一点,李逵虽是自己的人,但却实在不是值得托付事情的主,别人看到李逵的确不会难为宋江,可宋江要是干点出格的事情,李逵同样也不会劝阻。 酒宴是晚上才开,今晚要宴请的众好汉也是要到晚上再到,宋江不愿来回跑,所以中午也就在浔阳楼吃了。可他偏偏又是个没酒量的人,被李逵一劝,也就喝了几杯,而这一喝,也就停不下来了。 酒,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贪杯误事啊。喝得醉醺醺的宋江忽然诗兴大发,而浔阳楼又有专门为人提供笔墨纸砚这项服务。文人骚客嘛,一浪就喜欢吟诗,浔阳楼专门有一面白墙是用来给客人提诗用的,要是写得好的,酒楼会拓下来交给作者,要是写得不好,用白石灰一刷也就没了。 浔阳楼掌柜知道宋江是戴宗的客人,也不敢招惹,而且宋江的要求也不过分,当即便让小二送上了纸笔。宋江一笔在手,豪气顿生,“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宋江是喝醉了,头脑不清醒,而跟他一块的李逵大字不认识一个,也就更加不清楚宋江酒后所写的这首诗有什么意思。而宋江千不该万不该,写完了诗还留下了落款“郓城宋江作”。 这五个字一留,宋江就算是想要事后抵赖都不成了。不知道事情严重还一味叫好的李逵是不用指望,而浔阳楼的掌柜在看到宋江题在墙壁上的诗以后却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为了避免惹来麻烦,掌柜的先是将喝醉的宋江、李逵扶去了旁边的房间暂歇,自己则下楼提来一桶白浆准备把墙上的诗给抹了。 可世上的事就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掌柜的下楼去拿白浆的时候,有人上楼进了这间屋,一眼就看到了题在墙上的“反诗”。 “哎哟~黄大人,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掌柜一听说黄文炳上了楼,心里不由暗自叫苦,等见到黄文炳站在那面提了反诗的墙壁前时,只能硬着头皮进来问候道。 “哼哼……那宋江现在何处?”黄文炳不说废话,直接问掌柜的道。 “啊?什么宋江?”掌柜的想要装傻充愣,可惜黄文炳却不吃他这套,冷笑着说道:“掌柜的,莫说我没提醒你,你若是想要包庇这宋江,恐怕到时会连累得你家破人亡啊。” 掌柜的知道自己惹不起黄文炳,这黄文炳是江州知府蔡得章的父亲蔡京的门生,平日里最得蔡得章信任,他若是在蔡得章那里说自己几句坏话,给自己一双小鞋穿,自己一家老小的确在江州就没了立足之地。 “黄大人,瞧你说的,小的就是胆再大,也不敢包庇什么人啊。” “少废话,我来问你,写这首诗的人呢?” “……那人喝醉了,此时正在旁边房间歇息。黄大人,那人可是戴院长的朋友。”掌柜的抬出戴宗想让黄文炳有所顾忌,可他并不知道,这黄文炳与戴宗有些不对付。确切的说,是黄文炳看戴宗不顺眼。 黄文炳与蔡得章虽然有关系,但其本身只不过是无为军通判,职位跟两院押牢节级戴宗那是没法比。 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黄文炳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他虽经常跟蔡得章在一起,但戴宗是蔡得章的下属,对他黄文炳也就在无意中有些怠慢,而这种无意中的怠慢,也就让黄文炳给恨上了。因为戴宗“不拿他当回事”,黄文炳就时时想着要找机会害戴宗一回。掌柜的此时说出宋江是戴宗的朋友,顿时就打消了黄文炳要找人来拿宋江的念头,转而迈步往外走,临走之前更是警告掌柜的,墙上的反诗不许抹了,写这反诗的人也要留住。 黄文炳着急去告密,结果就没顾上看路,才一出门就跟过来的一大汉撞到了一块,那大汉没啥事,身材单薄的黄文炳反倒被撞倒在地。 第二百零六章 看客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黄文炳虽说为人不怎么样,但生得一张巧嘴,要不然也不能将江州知府蔡得章那位公子哥给忽悠的颇为看重他。可这回黄文炳却遇上了命里的克星,喝得醉醺醺的李逵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好好待在隔壁睡觉,竟然晃晃悠悠又跑了过来,结果正好跟出门的黄文炳撞了个正着。 李逵就是个粗汉,虽偶尔也有些滑头,但此时的他喝得早就不认识人了。被人撞了一下虽然没事,但那暴脾气顿时就发作了,不等爬起身的黄文炳说什么,李逵已经一巴掌呼了过来,抽得黄文炳原地转了两圈,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捂着挨抽的脸颊,黄文炳满眼金星愣是没反应过来,而打人的李逵业没就此罢休,紧跟着上来就是一脚,正踹中黄文炳的面门。黄文炳也就是个文弱书生,哪受得了李逵的重击,整个人被踹躺下,后脑勺更是重重的砸在地上,直接昏死了过去。 躲在旁边的掌柜一见赶忙跑去隔壁找宋江,让他去拦李逵他是不敢,也只有叫醒宋江,才能阻止喝醉的李逵。可宋江此时也喝得醉醺醺的,掌柜的情急之下拿过一个装着水的花瓶,冷水直接泼在了宋江的脸上。 宋江被还不解掌柜的为何要用水泼醒自己,但等听完掌柜的讲述,酒立刻便醒了,急忙出门喝止李逵,只是为时已晚。在掌柜的去叫宋江的时候,醉酒的李逵并没有停止施暴,重重的两脚踩在昏迷过去的黄文炳头上,等到宋江赶来阻止的时候,人称黄蜂刺的黄文炳已经头歪在一旁,挂了。 “……掌柜的,这黄文炳平日是一个人来吗?”宋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询问掌柜的道。而掌柜的此时已是六神无主,自己的酒楼死了人,自己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早知这样,自己说什么也要阻拦李逵,可现在人已经死了,再后悔也晚了。 直到宋江又问了一遍,掌柜的才回过神,赶忙答道:“客官,那黄通判只要来江州拜会知府大人就必定会来小的这里用饭。今日也不知怎么,只是一人前来。” “嗯……掌柜的,你我如今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此事若是被人知晓,你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当然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我已有了计较,你先帮我将此人藏起来,稍候我自会与戴宗兄弟商议如何处置善后。”宋江半安慰半威胁的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也惹不起,只得听从宋江的吩咐,先跟着宋江把死了的黄文炳抬进了屋里,然后就到楼下守着等候戴宗的到来。 宋江独坐在屋内,脑子转得飞快,思索如何善后。黄文炳这人,宋江早从戴宗那里有所耳闻,知道黄文炳是此地江州知府的亲信,如今李逵失手将人打死,江州知府蔡得章若是知道了这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唔?”宋江一抬头,无意中就看到了自己所提的那首“反诗”,等看到落款,宋江也不由暗叫侥幸。多亏李逵无意中撞到了黄文炳,要不然等黄文炳离开跑去报官,要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看到放在门口的桶,宋江顿时明白自己酒醉后所写的“反诗”除了已死的黄文炳知道外,这家酒楼的掌柜的也知道。皱着眉头的宋江一边提过桶刷墙一边思索对策,黄文炳已死,知道这首“反诗”是自己所写的人也就只剩下掌柜的…… …… 戴宗心情本还不错,顺利处理完知府大人临时交代的差事,他便在交完差后赶往浔阳楼。可等他刚到浔阳楼的门口,掌柜的就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迎了上来。戴宗先是纳闷,自己来这浔阳楼不是一回两回,这掌柜的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可等掌柜的低声告诉他李逵酒后闹事,失手打死了黄文炳,戴宗的脑袋顿时“嗡”的一下,赶忙奔上了二楼。 一见到站在宋江身后的李逵,戴宗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李逵骂道:“你这黑厮!究竟要给我惹出多少祸事才肯老实!” 李逵是个混不吝,但面对戴宗时就应了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他连他在老家的兄长李达都不放在眼里,但对于戴宗,就跟孙子见到了爷爷似的,乖巧听话的紧。被戴宗指着鼻子骂,李逵只是低头不吭声。 反倒是一旁的宋江,开口替李逵解围道:“戴宗兄弟,莫骂铁牛兄弟了,今日若不是铁牛兄弟在,小弟这条性命恐怕就被那黄文炳给害了。” “唔?”戴宗闻言诧异的看向宋江。 “铁牛,你去门口守着,莫让人靠近。”宋江先将李逵打发去门口放风,随即低声对戴宗说了自己酒后在墙上写了一首反诗,又恰好被黄文炳发现的事。戴宗听后忍不住头疼,他本以为李逵就已经够混蛋了,没想到这宋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遇人不淑!戴宗此时就是这种感觉。身为江州两院押牢节级,对于大宋律自是清楚得很,知道但凡跟谋反这两个字挂上边,那都是杀头的罪过。黄文炳虽然死了,但知道这件事的还有一个掌柜的,若是不能封他的口,那迟早还是会事发。 与反诗相比,李逵失手打死黄文炳已经不叫事了。戴宗脑子转得飞快,当即便让李逵去把酒楼掌柜请上来商议事情。可没想到李逵下去没多久就上来说没找到掌柜的。 “不好!”戴宗暗叫一声。也就在这时,原本约定今日把酒言欢的穆弘、穆春等人来了、戴宗见状连忙将众家兄弟请上了楼。戴宗想得简单,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想办法将这事抹平。可没想到穆弘、穆春等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对待官府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其中张横更是叫嚣索性就反出江州城,跟着宋江哥哥回盐山,反正早就在浔阳江这破地方待腻了。 张横的心思,在场的戴宗等人都明白。他本是兄弟俩,弟弟张顺原本跟着他在浔阳江讨生活,但自从张顺跟着李俊投靠了张宝以后,兄弟俩这份交情似乎就断了,前两年张顺更是派人将自己从来就不管不问的老娘给接走,从来再没了联络。 不管是为了跟兄弟赌气还是真的如他张横所说是在这浔阳江待腻了,总之以张横等人为代表的江州恶霸势力是浑然没把宋江写反诗这件事当回事。至于被李逵打死的黄文炳,众人更是不觉得算什么大事。不就是死了个穷酸嘛,找人扔进江里或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埋,不就没事了,值得戴宗如此郑重其事的跟自己等人商议对策。 戴宗叫这帮没脑子的货给气得不轻,身为官府中人,他自然知道官府对待谋反一事的态度。一旦此事叫官府知道,谁也好不了。 正犯愁该如何让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忽然就见在外面放风的李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进门就冲宋江喊道:“宋江哥哥,祸事了,官兵来抓咱们了。” “什么!”戴宗被惊得站了起来,也立马想起了众家兄弟到来时被自己忘掉的大事,准是酒楼的掌柜跑去报官了。 “宋江哥哥莫慌,有小弟在,准保你没事。不就是几个官兵嘛,咱们直接杀出去。”穆弘抽出刀对宋江夸口道。仿佛是为了应和穆弘,其余的人也纷纷取出了兵刃,李逵更是把从不离身的板斧给攥在了手中,只等宋江一声令下,他就当先杀出去。 “诸位兄弟如此厚待宋江,宋江在此立誓,将来定与诸位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诸位兄弟,咱们杀出去,随我一同回盐山。”不等戴宗开口劝阻,宋江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对众人说道。以李逵为首的众人轰然应诺,当即便杀出了浔阳楼,而戴宗也被众人裹挟着冲了出去。 确实是浔阳楼掌柜去官府报的官。经过一开始的慌乱,稳定了心神的掌柜忽然琢磨过味来,这事其实跟他没多大关系,写反诗的是宋江不是他,打死黄文炳是李逵也不是他,官府若是追究,自己顶多也就是花钱消灾便可,完全没必要跟着宋江那伙人一起干掉脑袋的事。 戴宗一上楼,想明白的掌柜就偷偷离开了浔阳楼,直奔官府“自首”去了。江州知府蔡得章一听黄文炳在浔阳楼被李逵打死了,当时就急了,不过之后又听掌柜的提到了反诗还有戴宗,这让蔡得章立刻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蔡得章命人去浔阳楼请戴宗前来,理由就是有事吩咐。 蔡得章想先把戴宗诓骗过来,然后再着手对付宋江跟李逵,一个配军一个小牢子,蔡得章并未放在眼里,反倒是戴宗,更让蔡得章谨慎。 可蔡得章没想到戴宗也没控制住形势,他为了不让戴宗察觉,派去的官差并不多,也就三个,但李逵做贼心虚,见到官差过来,立马下意识的以为事发了,官府这是来捉拿他们兄弟。等到穆弘、穆春等人跟着他杀出了酒楼,才发现来“捉拿”他们的官兵似乎太小了一点。 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再往后收已经不可能,宋江索性带着众家兄弟杀了来“请”戴宗回官府的三个官差,然后直接奔出了城,再做计较。 戴宗身为江州两院押牢节级,以他这身份,在这江州一带可说是无论黑白两道都要卖他几分薄面。他完全没必要跟着宋江去落草,从头开始。可事不由人啊,此时的戴宗已经没了别的选择,随着官差被杀,自己也就被坐实了与贼寇勾结的大罪,他的仕途,就此中断。 得知自己派去“请”戴宗的官差被人当街杀了,以宋江、戴宗为首的一伙贼寇杀出了江州城,身为江州知府的蔡得章自是勃然大怒,当即便抽调官军“剿匪”,但问题是宋江等人的反应不满,又有戴宗这个熟悉江州一地官军部署的“叛徒”在,蔡得章调来的官军反倒叫宋江带着穆弘、穆春等人打了个伏击,损兵折将。等第二批被调来的官军赶到时,宋江早已纠合了横行江州多年的穆弘、穆春、张横、李立等人离开了江州。 原本宋江以为自己这回的牢狱之灾是天要亡他,却不想竟然是因祸得福,先前在“征讨”二龙山时折损的人马,这回在江州找补了回来。而且不仅损失的人马找补了回来,自己身边更是又多了戴宗、李逵、穆弘、穆春、李立、张横六位“好汉”作为帮手,这让宋江对去盐山入伙一事又多了几分信心。 盐山虽是晁盖为主,但晁盖这人胸无大志,虽说在盐山落草也有段时日,山寨的喽啰也增加了不少,但山寨的头领还是当初跟着他一块劫生辰纲的那批人。宋江这回率领白虎山人马入伙,看似盐山实力增强了许多,但潜在的危机却也一同来到了盐山。 晁盖身边能派得上点用场的,也就吴用、公孙胜、刘唐三人,剩下的杜迁、宋万本事平平,白胜、韩伯龙更是不坏事就谢天谢地。而反观宋江这边,能打的就不多说了,单是秦明、陈希真二人就能将晁盖这边给搞定。 客大欺主!晁盖虽不相信宋江会不顾兄弟情义的抢自己的盐山,但已经意识到这一点的公孙胜跟吴用此时却是两种态度。公孙胜在得知宋江即将带人抵达的时候下山去了,而吴用虽留在山上,但对待宋江的问题却显得有些暧昧。 公孙胜下山自是想要替晁盖招揽一些江湖好汉上山以壮己方声势,但吴用此时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他既不像公孙胜那样“敌视”宋江,也没有完全站在坚持邀请宋江上山入伙的晁盖那边,就像个待价而沽的商人,在等待着…… 对于宋江的一举一动,张宝虽不敢说了若指掌,但有关宋江的动向他还是知晓的。对于晁盖“引狼入室”的举动,他既没暗中命人搞破坏,也没推波助澜插一手。只是充当着一个合格的看客,秉承着良好的看客习惯,光看不说。 第二百零七章 第一步 站得高度不一样,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也就不同。宋江还在精打细算着自己的招安大计,而张宝也正在向着海外称王这个目标挺进。招安,招安,说到底还是奔着做朝廷鹰犬这个目标去的,哪有自己当家作主痛快。 孙安、卢俊义等人之所以死心塌地的跟着张宝,原因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些人都有一点傲气,难容于当今的朝堂。不想平生所学就此白费,张宝也就成了他们的不二选择。 如今高丽的形势对暗中伺机动手的张家来讲越来越有利,经过数年内战,高丽国内大多数老百姓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迫切希望有人可以结束战争,还他们一个太平日子。而针对高丽国内的民意变化,张家的策略也开始了相应的调整,张宝准备提前动手。 这个决定对一直在时刻准备着的孙安、卢俊义等人来说是个好消息,整日里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内容枯燥没有新意不说,将士们建功立业的热情也在逐渐减退,这时候需要用战事来刺激他们的“上进心”。 高丽早就被以张宝为首的张家利益集团视为囊中之物,为了切实有效的拿下高丽,早在动手之前,张宝及他的智囊们便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可以说只要按部就班,那就不存在会出现什么问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利用卖粮这个机会,对于高丽各方势力的兵力部署,物资多寡,城市地形等等有关战事的情报,张家已经了如指掌。在这种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若是还会出现差池的话,那张宝跟许贯忠等人就可以去集体跳海了。 准备动手的消息一经确定,孙安、卢俊义等人立刻便跑来张宝这里请战,只是张宝并不打算在战争初期便动用孙安等人,拿下高丽在张宝眼里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但除了拿下高丽,张宝还想要借此机会整合之前分驻在二龙山、四明山等地的人马,将这些长期驻扎在外的张家人马攥成一个拳头,方便将来把张家各路人马统一成为“高丽官军”。 得到张宝的消息以后,二龙山、四明山等山头的头领自是兴奋激动,低调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大显身手了。无论是邓元觉、石宝、还是栾廷玉,在得到梁山的通知后立刻各自挑选了三千精兵,出发赶到了梁山。 在巨大的作战会议室内,梁山众人齐聚一堂,作为此次战役的解说官,许贯忠向参战将领详细介绍了此次梁山的海外灭国之战。 想想就让人兴奋!别的山头抢点东西、打破个小县城就叫得天响,仿佛干了什么天大的事似的。可再看看梁山,人家不声不响的已经准备去灭人国了。 这就是差距!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张宝不喜欢瞎咋呼,更喜欢闷声发财。而受他的影响,梁山在大宋境内就显得有点低调了,别人更多听到的还是淮西王庆、河北田虎以及江南方腊的大名,对于梁山,在朝廷调动人马“围困”梁山以后,大多数人就认为梁山迟早要完蛋,却没人想到,梁山的志向不在大宋。 高丽并不难打,虽然经过这几年的内战锻炼出了一批悍卒,但百姓厌战,各方势力又相互猜忌互不信任,只要梁山开局开好,要速度拿下高丽并不困难。而要说难点,估计就是如何收服高丽的人心。 梁山毕竟是外来户,而为了长远计,从大宋大批的迁徙百姓过去安家落户也就成了必然。如何处理移民与土著之间的矛盾,考验的就是梁山文官的能力。为了帮助许贯忠等人对高丽日后的长治久安,之前一直被软禁在耽罗岛上的前高丽王王俣也派上了用场。 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不声不响的就出兵高丽,很容易激起高丽土著同仇敌忾的民族仇恨。但有了王俣的“参与”以后,梁山出兵也就有了理由。王俣终归是前任高丽王,高丽国内对待这位王还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在失去了王俣,高丽国内各方势力相互征战以后,人们更是怀念起了王俣执政期间没有战争的那段岁月。 梁山以接受王俣请求为名义出兵高丽,打着结束战争的口号讨伐高丽国内的反抗势力,即便那些高丽土著不帮着梁山,大多数人估计也会持观望的态度。而等到战后,只要安排王俣演一出“献国”的戏码,高丽也就能够正式易主梁山。 张宝并不怕王俣会跟自己耍什么幺蛾子,以梁山目前所掌握的力量,单纯用武力征服高丽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是损失可能要更大一些,也容易留下一点隐患。但若是王俣敢耍心眼,张宝也不介意费事一点。 为了让参战众将切实领会张宝的意图,许贯忠耐心的向邓元觉、石宝等人解释着这样做的理由,而邓元觉、石宝等人在经过许贯忠的解释以后,纷纷向张宝保证绝对服从命令,不会在到达高丽以后“胡作非为”。 …… 张家,拥有一支实力强悍,在大宋这个时代等于是无敌的舰队,而有了这支无敌舰队,也就让张家的速战速决成为了可能。在张家制定的作战计划里,张宝准备兵分三路,分别自西朝鲜湾、江华湾以及木浦港三地登陆。 北路军由登云山石宝、抱犊山唐斌、二龙山邓元觉以及饮马川卞祥组成,由梁山派出萧嘉穗作为统帅,率领四山人马直击高丽北部,在拿下平壤以后负责防备北方,以免辽国派人前来捣乱。 南路军则由四明山栾廷玉和耽罗岛徐宁、袁朗、糜貹等部组成,由许贯忠担任统帅,全面收服高丽南部。 至于直取高丽开京的中路军,则由张宝亲自率领梁山余部人马负责。开京过去是高丽的王都,虽然已经叫张宝带人破了一次,但在高丽百姓的心目当中,份量依旧很重。高丽如今三分天下,北部被李资谦,南部韩安仁,中部开京一带则落在了弓奇的手中。 其中李资谦武力最强,依靠北方边军在战斗力上排在第一位,而韩安仁所占的南部由于地理优势,经济最是发达。说白了就是李资谦最能打,韩安仁最有钱,而弓奇,则是四六不靠半桶水。 也不能怪弓奇不努力,他所代表的的王朝是高丽之前的那个朝代,正所谓人走茶凉,作为一个前朝余孽,能有今日的成就已经可以说是祖宗庇佑了。 不过张宝却不会去照顾弓奇的心情,作战计划公布以后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一个月后,随着阮小七、张顺、成贵等人的战船分别抵达高丽,梁山征讨高丽的战鼓就此敲响。 有了王俣这块挡箭牌,几乎同时遭到袭击的李资谦、韩安仁连抵抗都来不及就丢失了大片的领土,等到二人回过神想起要联手的时候,大宋接受前任高丽王王俣请求出兵结束高丽内战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高丽的大街小巷。 拉大旗扯虎皮,虽然张宝对大宋没什么信心,但大宋周边各小国,对待大宋的态度却不一样。原本高丽人在换了新主子以后也跟着瞧不起大宋,可前几年叫张宝带着人破了开京以后,高丽人对待大宋的态度又悄悄有了一些改变。如今听说大宋因为高丽王王俣的请求而出兵,高丽人中的大多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倒隐隐有些期待能够早日结束战斗,因为据小道消息说,大宋之所以会答应王俣的请求,那是因为王俣答应在平定高丽以后,会举国归降大宋。 生活在高丽这个地方的人很怪!由于国小地贫的缘故,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就从来没有独立自主过,一辈子就是当小弟的命!但也因为如此,生活在这里的高丽人很容易将自己等同于自己所依附的势力。当年还在给大宋当小弟的时候,高丽人就视北方辽人是蛮族,而等改投辽人为主子以后,高丽人扭脸又瞧不起宋人的“懦弱”,这就是所谓的民族劣根性。 喂不熟的白眼狼,说的就是这种人。如今辽人正在被崛起的女真人搞得焦头烂额,高丽人为了长远打算,寻找“下家”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在这个时代,除了辽国就是大宋,既然眼看着辽国要不行了,那当然就要考虑大宋。至于什么倭国、金国,还没被高丽人看在眼里,或许只有挨过揍知道疼了,他们才会改变固有的观点。但现在,在知道大宋准备将高丽并入大宋境内,以后他们也可以自称宋人的时候,大多数高丽人是接受的。就如同后世的那个棒子国,总是喜欢用自己的热脸去贴老美的冷屁股,一副纵你虐我千百遍,我待你仍如初恋的下贱模样。这种天生贱骨的国家,好言相劝反倒会让其有恃无恐,远不如撸胳膊胖揍他一顿有效果。 当然此时是大宋,而不是后世,张宝也不需要那样过激。对症下药即可,民族融合嘛,满人入关时多么彪悍,可再看百年以后,所谓的八旗子弟还不是都变成了一堆废物。汉族的强大,在于包容和同化,无论什么样的刺头,只要你来了,那就别想再出去,乖乖的变成少数民族,那就是最终的归宿。 在张宝此时所在的时代,汉文化依旧属于输出文化,无数外族争相追捧。高丽、辽国、倭国,无不以掌握汉文化为荣。别看宋辽敌对多年,但大宋的文人到了辽国,依旧能够享受到贵宾级的待遇。哪怕是后世的倭国,对待宋人的态度也几乎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据说每当有宋人到达倭国的时候,都会受到热情的接待,晚上更是会安排美女陪睡,美其名曰借种。一旦那女子借种成功,生下了子嗣,无论男女,都会有权贵花费重金接走亲自抚养。 张宝一开始听到这事的时候还不信,但张家的船队哪里都去,自然也不会专门错过倭国,只是等张宝找来去过倭国的人问了以后,也是对结果哭笑不得。原来倭国人的审美有问题,接待“贵宾”嘛,当然就要好生打扮一下,可问题是所谓的日本妆,实在是叫人觉得惊悚。眉毛全拔了不说,脸还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稍微一动就噼里啪啦往下掉粉渣,等到咧嘴一笑,好家伙,一嘴大黑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打扮成这副鬼样子,只要不是饥不择食的主,看到这幅尊荣估计都得立马“清心寡欲”了。 张宝是把这事当笑话听,但对负责收集倭国情报的杨林来讲,那就不是什么笑话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受到这种“惊吓”。而为了避免自己的审美观受到影响,杨林也是终于想通了,主动结束了自己的单身,娶了媳妇“定居”倭国,如今他在倭国的身份,已经算是举足轻重的一位成功商人,让倭人追捧的大宋商品,也只有他那里才有。 张宝来自后世,他的眼光自然也就不会仅仅只是局限在大宋这一块一亩三分地上。他知道,天地究竟有多辽阔,志向自然也就比宋江之流要高远。宋江头顶的的天就是大宋这块天,所以他无论做什么事的出发点都是以大宋作为考虑范围,像张宝这种海外称王的想法,宋江是想都不敢想。 想法局限行动,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自然也就不用指望会有所行动。选择跟随张宝的人是幸运,通过张宝,让他们意识到这天地并不只有大宋,还有更辽阔的地域等待自己去领略,而征讨高丽,就是他们迈向外界的第一步。 梁山的北路军与南路军旗开得胜,打了高丽的李资谦、韩安仁一个措手不及,等到李资谦、韩安仁反应过来的时候,梁山人马已经在高丽站稳了脚跟,随后又借助王俣在高丽民间的声望争取到了大多数高丽人的“中立”,李资谦与韩安仁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第二百零八章 势如破竹 古时交通不便,消息闭塞,所以别看梁山出兵高丽声势颇大,但在大宋境内,却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反倒是梁山一直以来的“安分守己”,让朝廷觉得前阵子的举动有些“小题大做”。 张宝与如今的朝廷正在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朝廷如今也很矛盾,既想要铲除张宝这颗大宋的“毒瘤”,可又舍不得张宝给朝廷所带来的利益。除却张宝每年交给官家赵佶的数百万贯分红,张家的买卖也在每年上缴朝廷近千万贯的赋税。 张家有钱,养私兵,这些事情大多数朝臣都知晓,但除掉张宝,也就意味着国库会受损,也就意味着朝廷的钱袋子会缩水。像“杀鸡取卵”这种事,但凡是聪明人一般都不会干,而张宝也是聪明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哪怕是四州官军前来进犯,张宝也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将来犯的官军击溃便收兵回山,这也就叫人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张宝还是“忠于”朝廷的,只是存了一点私心,想要确保自己的财富安全,而这点私心,又是朝廷所能容忍的。 没有公开反对朝廷,也没有攻城占县割据一方,这就让朝廷认为梁山的危害还处于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只要事情没有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那一般就不会撕破脸。而且张宝也不是吃素的,如今的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朝廷在处理与他的关系时也是小心谨慎,唯恐激怒了张宝,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朝廷目前对待张宝的态度,还是收服利用多过清剿,而张宝也利用这个空档期发动了对高丽的战争。拿下高丽,是张家这数年来一直在精心策划的大事,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件事所做的准备。如今终于发动了,作为“受害方”的高丽,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李资谦、韩安仁此时都在心里骂娘,李资谦是后悔让王俣落到了大宋的手里,而韩安仁则是郁闷大宋怎么没把王俣给弄死。两个人的眼中钉不约而同的都是王俣,可他们却不知道,王俣只是张宝手里的一枚棋子,即便没有这颗棋子,梁山对待高丽的方略也不会有任何更改。 所向披靡,势如破竹,说的就是登陆高丽以后的梁山人马。无论是萧嘉穗的北路军还是许贯忠的南路军,军中将士都是准备许久,今日终于能够一展身手,哪还不是人人奋勇争先。当然这也跟高丽人的不堪一击有关。 好叫的狗不咬人!别看高丽一天到晚叫得欢,实际上的战斗力却差得要命。也就常年驻扎北方的边军还算有点看头,可对上了石宝、邓元觉、卢俊义这类超一流猛将,高丽边军压根就抵挡不住梁山人马的冲击。 高丽所谓的名将拓俊京在投靠了李资谦后自是受到了重用,但年轻人的通病却叫拓俊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因为骄兵必败!在得知大宋军队登陆高丽以后,拓俊京并没有慌乱,反而带着麾下人马主动出击,想要给来犯之敌一个迎头痛击,可结果正赶上梁山人马憋着劲要来个首战开门红。 邓元觉、石宝、卢俊义等军中大将一齐上阵,一战变击溃了前来迎击的拓俊京前部,而萧嘉穗也是个精于用兵的高手,眼见初战得胜士气正旺,又得知拓俊京的本部人马就在不远,当即便下令乘胜追击,尾随着溃败的拓俊京前部残兵直接攻击拓俊京本部。 拓俊京前脚刚知道自家的先锋战败,后脚梁山人马就杀到了眼前,而更糟糕的是,就当拓俊京被萧嘉穗带着梁山部分人马缠住的时候,受命迂回到拓俊京身后的唐斌出现在了拓俊京的身后。 五万高丽边军,被梁山的两万人马击溃,主将拓俊京负伤被俘,而得胜的梁山人马也没有就此止步,利用高丽边军群龙无首之际连续出击,等到李资谦收到后院起火的消息时,萧嘉穗的北路军已经拿下了多处军事重地,并且逼近了平壤。 梁山兵少,所以此次作战依旧采取了擒贼先擒王的战略。高丽三巨头李资谦、弓奇、韩安仁,分头待在平壤、开京以及全州,只要能用最快速度抓住这三个人,然后再利用王俣前高丽国主的身份,想要拿下高丽并非难事。 曾经经历过一次战俘待遇的李资谦自然不希望自己再当一次大宋的俘虏。开京城的那一次经历,让李资谦在建国以后将国都定在了平壤,而不是继续用开京作为自己的老巢。可李资谦忘了,梁山上回既然能炸开坚固的城墙,这回同样也可以。 在古代想要造出一支合用的火枪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不是说知道枪械的原理就能够造出火枪的。这其中所牵涉的面太广,压根就不是军事发烧友的张宝所能够掌握的。所以打从一开始,张宝就没有幻想过自己能够拥有一支犀利的火枪队。在大宋,刀枪远比火枪要好使! 不过火枪虽指望不上,但火药还是有些盼头的。中国四大发明之一便是火药,西方的火药来源,也是元朝战败时所留。只不过东方发明火药是为了喜庆,而西方研究火药却是为了杀人。 凌振作为大宋时的火药专家,被张宝给予了厚望,不指望凌振为自己研究出后膛装填的近代火枪,但像炸药包之类的利器,凌振总是能研究出来的。当初开京的斩首行动,便是依靠凌振做出的炸药包,有了这件破城利器,再坚固的城墙也只是一层废纸,无非就是多放几个炸药包呗。 这次攻略高丽,张宝就打算永久占有,为了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炸药包这种好东西也是各军都配备了一些,而神机营的成员,也就成了各军的宝贝。 对自己苦心经营的平壤城防有着高度自信的李资谦,是在睡梦中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给惊醒!而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让李资谦瞬间想起了当初在开京时,也是一声巨响过后,宋军便杀进了城。难道宋军真的得到了天助? 容不得李资谦多想,炸塌城墙的梁山人马趁着城中守军慌乱之际杀进了平壤城。失去了高大城墙的庇护,高丽守军哪里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宋军,李资谦本来想乔装出城,可高丽守军已经被吓破了胆。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们总是会产生畏惧的心理。高丽人不明白为什么宋军一攻城,城墙就自己塌了,而想不出个所以然的高丽人最后便将这件事归结为宋军得到了老天爷的帮忙。连老天爷都明着帮宋军,那自己岂能“逆天行事”。 李资谦原本已经化装混在了出城逃难的百姓当中,但却没想到在出城的时候,叫投降宋军的高丽人给发现,指认了出来。而随着李资谦的落网,梁山北路军几乎已经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不需要李资谦发表什么投降声明,只需要让高丽北部的高丽人投鼠忌器,萧嘉穗便可以带着梁山人马逐个击破,为将来治理高丽清除潜在的障碍。 谋定而后动,是张宝的做事习惯。他不喜欢凭着一股激情做事,更喜欢多方考虑,确定可行之后再动手。对于势在必得的高丽,张宝自是在动手前做过大量的准备工作,其中自然也就包括在拿下高丽以后如何进行治理。 像李资谦这类高丽土著中的权贵阶层,正好属于要被清除的对象。旧的势力阶层不清除,如何建立新的势力阶层。既然高丽土著中的权贵阶层占了坑,张宝自然要将这些人给赶走。但师出要有名,没有理由的杀戮,只会引起更大的反弹,而如今双方正处于敌对关系,怎么杀都算有理由。 …… 相比起梁山北路军的战事激烈,南路军的战况就有点不那么精彩。人越有钱越胆小,韩安仁所控制的南高丽虽经济发达,但这里的人也更加的惜命,当许贯忠率领着南路军登陆全罗道以后,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杀到了韩安仁所在的全州。 面对外敌入侵,韩安仁一开始还高喊要保家为国,但随着王俣露面,当众宣布韩安仁为叛臣以后,韩安仁的高呼也就没多少人响应了。南高丽各地纷纷据城自保,既不响应韩安仁这位“盟主”的呼吁,也不主动跟宋军沟通,只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像只鸵鸟一样的期待宋军可以放过他们。 与李资谦在北高丽的集权不同,韩安仁的南高丽更类似于一个同盟,有好处的时候大家一块上,有坏处的时候就有多远走多远。全州虽是韩安仁的老巢,但也仅仅只是韩安仁的老巢,即便丢了,对南高丽的各城主来说也不算什么,只要宋军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就行。 可惜事与愿违,此时来高丽的人马并非真正的宋军,而是张宝所率领的梁山人马,而张宝此次来高丽的目的,就是要将高丽变成自家的地盘。对于这些高丽土著中的权贵,那是有杀错无放过。他们各个一心只知自保,恰好方便了许贯忠南路军的各个击破。反正有前任高丽国主王俣在,将来安抚高丽土著也不需要其他棋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生命和金钱,自然是生命更重要。可大多数人在面临这道选择题时,会选择的还是后者。当许贯忠命人暗中传出留命不留钱,留钱不留名的流言后,南高丽各地的抵抗顿时顽强了许多,而这也正合许贯忠以及南路军的心意,正愁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呢,这帮高丽土著真合作。 有炸药这件攻城利器在,想要破城并非难事。许贯忠带着南路军专挑个大的下手,破城灭门抄家一条龙服务,打得南高丽的权贵阶层人人自危。想要保命就要舍财,但舍财以后没有强大经济实力作为后盾,这些人日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而不想舍财,就有可能面临人财两失的结果。 宋军这回很霸道,压根就不讲什么仁义道德,反倒跟北边的蛮子一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切靠手里的刀枪说话。而宋军的“蛮不讲理”,反倒正对了天生贱骨的高丽人脾气。那些占领区的高丽人,压根就没人想过要反抗宋军,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爱国人士”出现,也是还没等宋军动手,就被他们高丽人自己解决了。 而作为梁山的当家,此时的张宝却没工夫去关心高丽人的“顺从”。南北两路梁山人马的捷报频传,在让中路军的林冲、鲁智深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这边的“战事不利”感到暗暗着急。 倒不是说弓奇多厉害,而是张宝的中路军直到此时还是按兵不动,压根就没在高丽露面。三路大军几乎同时抵达高丽,但与南北两路大张旗鼓不同的是,张宝的中路军却是偃旗息鼓,悄悄躲在了群山峻岭之中,并没有像南北两路军那样亮明车马,直取敌军要害。 为了增强萧嘉穗、许贯忠在军中的话语权,张宝也是用心良苦,除了自己的亲卫营外,梁山的中路军只有林冲、鲁智深以及王进所率的人马。其余如孙安、杜壆、卢俊义等人则分别派给了萧嘉穗跟许贯忠。 人少,就要换个打法!张宝相信林冲、鲁智深、王进的本事,也相信麾下的将士一旦临战必会奋勇当先。但身为一军主将,除了要求胜外,更要考虑尽可能多的保存己方士兵的性命,而不是想着为了彰显自己的功勋就拿麾下将士的性命去换。 这次的目标弓奇,因为知道自己实力不济,所以在占据开京以后采取了已守代攻的策略,开京城被弓奇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而且为了防备有人掘道土攻,弓奇更是动用数万人在开京城下挖了一道宽近十米的护城河,而在城中,弓奇更是积存了大量人马和粮草,此时的开京,就如同一支楞起浑身尖刺的刺猬,不好下嘴。 第二百零九章 火炮 太过乐观的人往往结局都是以悲剧告终。 自打知道宋军登陆朝鲜半岛分别攻击李资谦的大仁国跟韩安仁的新高丽以来,就弓奇的大为国内没有发现宋军的踪迹。而这也就让弓奇产生了误会,以为宋国是将自己视为了朝鲜半岛的正统。 为此弓奇先后派人去联系“天军”,想要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只是派出去的信使还没回来,发现宋军踪迹的消息先传回了开京。 弓奇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宋军太不给脸,自己先前还信誓旦旦的跟满朝文武吹嘘自己是多么正统,就连强大的宋军都认可自己的身份,可扭脸宋军来袭的消息就将他的牛皮戳破。 “国主不必担心,只要有我妙清在,管保叫那宋军来多少死多少。”作为大为国国胆的妙清和尚这时候蹦出来向弓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而弓奇正愁没有台阶下,听了妙清的话后连忙假惺惺的劝道:“上师切勿动怒,想那宋军来此也有可能是迷路了,不如先派人去询问一下,以免将来落人口实,说我大为国不懂礼数。” 乐观过头的弓奇,拥有谜之自信的妙清,这对组合真可算是奇葩中的奇葩,君臣二人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弓奇是误以为自己是正统,别人就必须要认可自己,而妙清则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想打谁就打谁。 所以当大为国的使者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质问宋军何故来此的时候,成功激怒了张宝身边的鲁智深、杨再兴等人。 在人数上,的确是大为国要占优。张宝身边除了亲卫营外,也就只有王进、林冲、鲁智深所率的本营人马,再加上之后赶到的神机营,以及水军成贵、翟源部,加在一起拢共也就一万五千余人。可别看人少,要对付大为国内“十万雄兵”却也并非什么难事。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大为国能坚持到今日,不是因为拥有强大的军队,而是拥有坚固的城墙,再来个坚壁清野,往往总是能坚持到围城的大仁国或是新高丽的人马弹尽粮绝,不得不撤兵。 换句话说,大为国的依仗是开京的城防,可李资谦、韩安仁“啃”不下开京,却不代表张宝也拿开京城没办法。虽说开京城外挖了一道护城河,可张宝依旧有破城的办法。要不是为了等待凌振耗费了几年心血,花去无数钱财才铸成的五门火炮,张宝早就带人杀到开京城下,也就不会让弓奇“误会”这么久。 只有起错得名,没有叫错的绰号。凌振绰号轰天雷,对于火器方面的天分,凌振确实要比寻常人要高出许多。自从“归顺”了张家以来,凌振得到了最好的待遇,无论人力物力,张宝可说是敞开了供应,就没有任何打折的时候。而凌振对于张宝的“慷慨”,在感动的同时也是下定决心要回报张宝一份满意的答卷。前几年的炸药包只是小试牛刀,凌振并不满足于此,这几年虽说没有拿出多少像样的研究成果,但对于火炮这一项,凌振却是颇多心得,并且还有了研究成果。而张宝之所以拖延至今,为的就是等待凌振。 新发明也只有等验证过后才能确定是否有用,张家虽有钱,但也不能无穷尽的浪费,而凌振则两年花去的钱财,已经占了张家每年纯利润的两成,哪怕是张宝再偏心,凌振自己也想要争口气。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凌振对他带着一帮助手耗费两年才完成的作品很有信心。 火炮,若是使用实心弹的话,实际杀伤力并不高,唯有使用开花弹,才能实现大范围杀伤敌军的效果。凌振这回带来的五门火炮,虽然还是前膛装填,但所使用的炮弹却已经是开花弹。只要这回可以证明开花弹的实际效果,凌振下一步要研究的就是如何将火炮的装填由前膛改后膛。一旦研究出了可以后膛装填的火炮,那张家的战斗力就会再次提高数个档次,真正做到无敌于天下。 张宝跟凌振一样,对开花弹的杀伤力充满了信心,但鲁智深、林冲等人却对此持怀疑的态度。也不能怪他们,新鲜事物谁也没见过,有所怀疑也是正常。但见张宝跟凌振都是信心满满,他们也就对开花弹有了一些期待。毕竟这玩意要是真有那么大的威力,他们也是受益者。 五门火炮被骡马拉到了开京城外一字排开,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张宝专门给这五门火炮划出一片区域,周围五十米之内,不容许有除神机营之外的人出现。但这样一来,在宋军的阵势中,就出现了一片“空白”,让人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得知宋军来到城外,大为国国君弓奇为了鼓舞士气,亲自带着文武群臣登城观敌。开京城城高池深,除非宋军人人长出翅膀,要不然休想飞进城来。正是出于对开京城墙的信心,弓奇等大为国君臣在城头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反而还有闲情逸致对城外的宋军品头论足。 弓奇本还想奥等宋军使者近前时言辞驳斥,好彰显一下自己的国君气度,可没想到宋军一点规矩都不懂,竟然没派人。心里已经准备好了“演讲稿”的弓奇颇不甘心,就打算派人先出城跟城外的宋军打声招呼。 …… “咦?”正在城外宋军本阵待着的张宝忽然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千里眼招呼一旁的凌振道:“炮王,咱们的火炮能够到开京的城头吗?” “啊?”凌振闻言一愣,连忙凑过来答道:“倒是在射程之内,不过先前不是说好直接轰击城门的嘛?” “我发现了更好的目标,你来看。”张宝说着将手里的千里眼递给了凌振。凌振接过后用千里眼一看,不由也直了眼。也不怪弓奇托大,在凌振的火炮出现之前,谁能想到有种武器可以攻击城头造成大范围杀伤。 无知者无畏!但无畏的代价也是十分巨大。 与张宝一样,在发现此时开京西城城头聚集了大为国几乎所有主要成员后,凌振立刻下令炮口调高,瞄准西城城门楼子。弓奇当初得到开京以后为了防止出现“历史重演”,特意调集民夫沿着开京城墙挖了一条护城河,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宋军这回不用炸药包了,玩起了新玩意。 伴随着凌振一声令下,五门火炮同时开火,目标一致全是弓奇等大为国官员坐在了西城门楼子。十斤重的开花弹,一轮齐射便是五十斤火药,这点量搁在后世自然不算什么,可搁在这时,尤其是人们对火药的认识还停留在烟火这个层次的时候,那所带来的震撼是十分巨大的。 西城门楼子并没有因为遭到五门火炮的一轮射击而坍塌,但方才站在城门楼子里的弓奇等人,此时已经尸骨不全,凌振一炮端了大为国的“指挥部”,将包括弓奇、妙清在内的大为国重要成员一次报销。 “继续射击,把这次带来的炮弹打光。”张宝沉声下令道。 “东主,为什么?”本打算请战的鲁智深、王进等人不解的问道。 “这次让凌振他们来的目的就是验证这些开花弹的实际效用,破城不着急,让城里再乱一会。” 有了张宝的命令,凌振等人一边开炮一边记录数据,而林冲、王进等人则围着张宝开始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将这件攻城利器分到自己手中。 “急什么?你们知道这一门炮制造要花多少钱吗?”张宝白了一眼跟自己讨要火炮的林冲等人,没好气的说道。这帮家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二十门。 “很贵吗?”杨再兴闻言问道。 “你说呢?”张宝没好气的反问一句,随后扳着手指头跟林冲等人开始算账,火炮制作不宜,光是铸造材料就必须使用最好的,而在铸造过程中更是容不得出现一点差池,一旦发现铸造的炮管内有气孔,这门炮就算是废了,只能熔化重铸。 凌振这回运来的五门炮,每一门的价值都是上万贯,那是耗费了无数残次品之后的幸存者。不过张宝没告诉林冲等人的是,随着铸造经验的积累,火炮的产量也会逐渐增加。但要说配备军队,那还有的等。为了日后自己的耳根清净,张宝不介意说得困难些,也免得手底下这帮骄兵悍将在知道了火炮的犀利以后整日缠着自己要火炮。 这次只是为了实验火炮的耐用度以及开弹的具体杀伤力,所以凌振所带来的炮弹并不是很多,每门火炮在打出二十发开花弹以后便停止了射击,剩下的事情自然也就是鲁智深、林冲、王进的事情了。 三营人马从城门缺口涌入开京,林冲、鲁智深分别奔向开京城的粮库跟钱库。梁山人马不是头回来开京,对于钱库跟粮库的位置,自是清楚。而剩下的王进则带队直扑开京城的王宫。 张宝的亲卫营随后进城,高宠、杨再兴受命负责维持城中的治安,凡在此时趁乱生事者格杀勿论。但可能是方才城外火炮的攻击太过惊人,仿佛一顿炮击过后,开京人的胆气也随着炮弹的轰击给轰没了,面对随后进城的宋军,开京城内无论军民,全都放弃了抵抗。兵卒扔掉了武器,百姓老实待在家中,除了宋军的喝令,开京城内再无多余的嘈杂。 这种诡异的景象反倒叫身为张宝亲卫将的焦挺有些紧张。但张宝却十分理解开京城里这些人的心态,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带来巨大的惊恐。弓奇想必在开战之前还做过动员,信誓旦旦的表示城外的宋军不足为虑,但还没等这话被人忘记,弓奇本人就带着他的大部分臣子们上了天。 一瞬间失去了整个指挥系统,开京城军民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本能的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谁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愿步弓奇等人的后尘。不是自己没骨气,实在是对手太强大,即便自己拼死一战,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太多人以这个理由安慰自己,也就出现了眼前这种不抵抗的情况。 “老焦,不必过分紧张,派人通知林冲、王进他们,将俘虏里的军官跟士兵分开关押。军官关押在王宫内,士兵集中到城外去。还有,但凡有人想要在俘虏中煽动闹事,格杀勿论。”张宝安慰了焦挺一句,随即又吩咐道。 焦挺闻言点头,当即叫过祝龙吩咐了下去。自打被带到了梁山,随后又去了耽罗岛,祝家父子的心思顿时就都活了,祝龙更是后悔当初自己错怪了兄弟。而祝朝奉也是个十足的赌徒,在亲眼看到张家在海外开创的大好局面以后,便认定了张宝,不仅自己搬去了耽罗岛,更是把大儿子祝龙也推荐给了张宝。 一只羊是赶,三只羊也是赶,既然已经收下了祝虎、祝彪,再收个祝龙也没什么大不了了的。不过祝龙初来乍到,不怎么懂梁山的规矩,为了避免他犯错,张宝将祝龙安排在祝彪身边,等祝龙熟悉了梁山的规矩以后,再像祝虎那样安排到某一营中担任个副将。 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张宝忽然有些感慨,拿下了开京,也就意味着自己当年所定下的目标完成了大半。从萧嘉穗跟许贯忠那里传来的最新消息可以看出,高丽的抵抗势力的首脑一死一降一俘虏,剩下的不过是小猫两三只,既没有足够的人望也没有强大的势力,梁山取高丽而代之的计划到了此时已经可以说是进入了收尾阶段,剩下的零星抵抗对大局已经不会构成影响。 犹如做梦一般,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主到如今在海外拥有一片基业的豪强,自己付出了许多,但同时也收获了许多。有了高丽作为根基,再从大宋迁徙百万民众过来,到那时,自己就是真正的进可攻,退可守,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自己。 第二百一十章 理念 高丽国内的动荡并没有引起周围国家的注目。其实这也正常,古代不同于现代,由于交通的不便利,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对于外界的消息,也就是以听为主,极少有愿意去主动掺和的。 再加上高丽位于朝鲜半岛上,与大宋、倭国隔海相望,唯一接壤的金辽两国此时正掐架掐得正起劲,自然也就顾不上去关心这个世代的邻居。而且高丽人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无论是宋辽,高丽人都只算是化外蛮夷,只要不给他们添堵,宋辽也就任由高丽自生自灭,才不关心高丽到底是谁当家作主。 或许也只有与高丽隔着一道对马海峡的倭国才会对高丽感兴趣,因为朝鲜半岛是进攻亚洲大陆的跳板,只有拿下了这里,倭国才能实现他们所谓的帝国梦。不过此时的倭国还没有变成后世那个丧心病狂的小日本,此时的倭国正处于平安时代中后期,鸟羽天皇虽已经娶了把持朝政的白河法皇的养女,但朝政已经掌握在白河法皇手中。换句话说,倭国内部正在上演一出争权夺利的大戏,没精力去关心外面的事情。 而且即便倭国想要插手高丽的事情,那也要能到达高丽才行。张宝早在两年前就命张顺率领水军占领了对马岛、壹岐岛以及五岛列岛,有了这三岛在手,就等于是切断了倭国前往高丽的通道,除非倭国人疯了,冒着中途得不到任何补给的风险去高丽,要不然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国内。 张宝起家靠得便是水军,而出于长远考虑,对于水军的投入,也一直是张宝支出的大头,只不过由于海上贸易的流通,每年收入要高于支出,张宝才不需要为钱发愁。海军,那是十分烧钱的兵种,但为了“海上霸权”,再烧钱也要烧。而且虽然烧钱,但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正是因为有了海军的存在,张宝才可以心无旁骛的收拾高丽,而不必担心会有人蹦出来搅局。 高丽的战事进行得很顺利,随着李资谦、韩安仁、弓奇这高丽三巨头相继被解决,剩下的一些散兵游勇已经难成气候,彻底消灭只是时间问题。而在拿下了高丽以后,张宝及其同伴并未就此放松警惕,认为可以高枕无忧。这只是开始,打天下不易,治天下更难。正所谓众口难调,想要治理好高丽,那方方面面的利益诉求便都必须考虑到,稍有疏忽,就容易出事。 扫清了高丽的权贵阶层,张宝按照原定的计划废除高丽的农奴制,开仓放粮收买人心,同时准备多年的移民计划也开始施行。早在多年以前,张宝就花钱打通关系将自己人安插进了大宋朝廷负责管理厢军的位置。这破位置不是肥差,自然也就没人跟张宝争,而这些被张家安插在各地的厢军管理人,苦等了数年,终于等到了“动手”的信号。 五十亩地,一头牛,仅凭这两条就足以让一无所有的“厢军”动心。因为除了他们自己那条“烂命”,他们什么也没有。机会就出现在面前,对已经情况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厢军”来讲,只要自己点头,那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新家、这个险是值得一冒的。 为了防止让朝廷觉察到异常,张家的移民计划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分批次的逐步进行。而为了取信百姓,张宝采纳了朱武的意见,先每家每户挑选一人送到朝鲜半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首批上岛拿到张家兑现的承诺的百姓挑出代表回到“老家”一说,几乎不必用张家再动员了,那些被朝廷“豢养”的百姓纷纷表示愿意去高丽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普通百姓其实并不在意由谁来统治他们,他们更关心自己是否能够吃饱穿暖,若是再能保证他们不会受人欺负,那谁统治他们其实是无所谓的。人都是逐利的动物,虽然无数人提倡先人后己,但大多数人在考虑问题时还是习惯先己后人。这样其实也没错,自己要是都朝不保夕,哪有闲工夫去操心别人。 那些被朝廷为了图省事而给编入厢军的百姓,一没土地,二没固定收入,就如同一群牛羊一样被朝廷养在圈里,而且还不管饱。此时张家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做人”的机会,这些对朝廷已经失望透顶的百姓自然而然的就“叛变”了。 求活,是身为人的基本诉求。但凡是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原因无一例外是活不下去了。不反没活路,反了还有一线生机,所以但凡是能把老百姓给逼造反的皇帝,那都不是一般人。大宋朝的皇帝精明呀,知道官逼民反的根由在哪,只要国内出现饥荒,他就大手一挥把受灾的百姓编入厢军去各地就食,这样既可以减少救灾投入,也可以防止有人趁乱生事。但治理国家就没有一招鲜的事情,期初这招还能应付,但随着厢军人数越来越多,再加上大宋的军队不给力,鲜有开疆扩土的好事发生,以至于如今的厢军人数达到百万,成为了大宋的巨大隐患。 张宝的移民计划,说是挖大宋的墙角,但实际上也是帮了大宋朝廷的忙,百万厢军内的老弱妇孺虽占了三分之二,可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所造成的后果也是如今的大宋朝廷不能够承受的。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考虑,像被张宝派人或骗或绑来的大儒名士杨时、何去非等人才对张家的移民计划持赞同态度。杨时、何去非等人年岁已经不小,活得越久,看待事物的本质也就越透彻。让他们反大宋那是很难,因为他们不愿意晚节不保。但若是只让大宋百姓好过一点,他们还是愿意睁一眼闭一眼的。 忠诚跟愚忠是有着绝对区别的,二者不可等同。忠诚是广义的,忠于民族,忠于国家,而愚忠,则是个人崇拜。张宝并没有挑起内战,相反的,他为自己的民族开辟出了另一块繁衍生息之地,至于日后是否会与大宋敌对,那恐怕也要看大宋会如何对待此事。 杨时、何去非、闻焕章等大儒名士之所以选择支持张宝,那是因为张宝至始至终都并未表现出取大宋而代之的态度。而且要说对于如今大宋朝廷的看法,杨时、何去非等人恐怕比张宝还要失望。 张宝毕竟年轻,他的看法多是基于后世的了解,而杨时、何去非等人却是宋人,从热血青年到白皓老者,他们大多数人都曾努力过,想要让大宋变得更好,克也正是因为有过亲身的体验,所以他们比别人更清楚大宋朝廷是个什么鸟样。 张宝现如今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将这些“老愤青们”当年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化为了现实。以高丽的土地面积,养活数百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大宋厢军百万,即便全搬过来,也还有富余。至于张宝会利用这些人做什么,那是人家的本事,羡慕不来,也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引导。 能被张宝采取“非常规手段”请来的人,但身上必有值得张宝这么做的地方。杨时、何去非这些老头除了学问好外,最让张宝看中的还是他们做人的风骨。也只有这样的人所培养出来的学生,才不容易出现“败类”。 一个国家想要强盛,支持教育那是必须的。而来自于后世的张宝,更是清楚教育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以前是没机会,更没地方让他去做,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高丽这块地盘,张宝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发展。 科举制自隋代开始施行,唐代得到发展,延续到宋代,已经可以说是达到鼎盛,至于之后的元明清,赶考应试反倒成了束缚个人思想的工具。后世虽然没有了科举,但高考依旧是每个人人生中的一次重要考验。 张宝利用自己所知的,打算着手建立一整套自下而上的人才输送体系。趁着建国之初,百废待兴,这时候把框架先搭起来,要比半路出家要容易许多。按照张宝的构想,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但凡是治下过了七岁的孩童,都必须进蒙学就学,等到完成了蒙学的学业以后,就要进乡学,然后是县学,最后就是太学。等通过了太学的考试,那就是朝廷的见习官员了,先下放到地方积累从政经验,再通过考核提拔升降,能做到多大的官,那完全就是看自己的本事。 张宝的想法一经提出,被他请来的杨时、何去非等人就犹如看到了外星人一般的看着张宝,闻焕章也是愣了好一会才问张宝道:“东主,这想法倒是挺好,但想要实施却很有两个麻烦。一是资金,二是师资。” “资金好办,教育关乎国家兴亡,从蒙学到太学,所需费用自是由国家承担,唔……还要专门立下一条律法,不许任何人阻止适龄孩童就学,不论男女,违者严惩不贷。”张宝想了想后补充道。 “……东主,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闻焕章好心提醒道。 “先生,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一笔小钱,但只要坚持下来,好处也是多多,就是开头有些难。我打算先拿出两千万贯作为在各地建造学舍以及发放教师酬劳的储备金,以后每年还会追加一千万贯,若是有什么临时支出,只要申请,我也会尽量满足。钱的问题诸位先生不必担心,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教师的数量不够,这个问题不知道诸位先生可能帮我解决?” “呃,这个……”闻焕章等人有些犯难。他们倒是有些至交好友,但问题是张宝要办的场面太大,他们认识的那点人即便都请来也满足不了需求。 “诸位先生不要误会了,教导蒙学的先生自是不需要诸位先生烦心,我需要的是可以担任县学以及太学的先生。”张宝见状赶忙解释道。听了张宝这话,杨时、何去非等人纷纷松了口气。自拿下了高丽以后,张宝就已经准备推翻高丽原本划定的区域图。 这高丽人也真是有病,巴掌大的地方,偏偏还要学着大宋布置那么些个州县,一个县百十里大,用得着划分的这么细致吗?以至于负责记录各军战功的人都忍不住跑来张宝这里抱怨,这功劳簿没法记了,随便一营人马就是一日破三县。 朝鲜半岛拢共也就二十多万平方公里,与大宋的京东东路这一路差不多大,京东东路全部也不超过十个州,哪像高丽十几个道,几十个县。张宝拿下高丽以后便准备改道为郡,然后郡内并县,把一个郡的县数量压缩到三到四个即可。 此时张宝向杨时、何去非要人,看似需要的人数很多,但实际上地方就这么大,所需要的人数自然也就不多,担任蒙学和乡学的教师张家自己就能解决,至于县、太两级学府所需要的教师在学问上也就有了更高的要求,但所需的数量同样不多,有个二三十人就足够用了。 等听完了张宝的解释,杨时、何去非等人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这正是瞌睡有人送枕头,他们还正发愁该如何在以后引导张宝呢?没想到还没等他们想出个计策,张宝就主动上门。张家的武官系统不是杨时、何去非这帮老头能插手的,但张家的文官系统,却指望着闻焕章、杨时等人。 为了达到以后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张宝决定的目的,杨时跟何去非满口答应了张宝的请求,表示愿意写信邀请与自己交好的好友来高丽任教。但等事后他们得知张宝又去找了义父周侗准备建立什么武学院的时候,杨时、何去非等人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小瞧了张宝,担心自己将来搞不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宋以文治武,这项国策“深入人心”,在杨时、何去非等人眼里,武人就是要比文人矮一头,可从张宝对待武人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并不准备依靠文人压制武人,反倒像是准备将文武分开,让二者成为两条并行线,谁也不干涉谁。 第二百一十一章 按计划行事 为顺利夺取高丽作为立足之地,张家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先是利用斩首行动废了高丽国主王俣,挑起了高丽的内乱,随后又是养精蓄锐,待到高丽因内乱斗得筋疲力尽之时,张家这才出手。 无论从哪方面考量,高丽都没有胜算。数年内乱,早就耗尽了高丽的国力,虽通过战争培养出了数支悍卒以及能征善战的将才,但与张家一比较,也就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而且更糟糕的是,张家打了高丽一个措手不及,利用高丽的轻敌,凭借张家精良的装备,一举集中了高丽的命门,让高丽即便想要反抗也失去了先手,只能被动挨打,逐渐叫张家蚕食殆尽。 若是没有高丽先前的数年内乱,张家想要平定高丽还要多费一番手脚。但百姓是最实际的,数年内战,导致高丽百姓人人厌战,希望可以重新过上虽然清苦但却不必担心朝不保夕的太平日子。张家的出现恰好就给了高丽百姓这个念想,而张家又在此时打出了一张好牌,利用高丽前国主王俣的名义,给了盼望结束战乱的高丽百姓一个台阶。 人心思安,之后梁山开仓赈济百姓的做法,更是让无数高丽百姓坚定的站在了梁山这些外来者的身后。高丽的社会构成,是一成的权贵阶层占据了国内九成的财富,往日里高丽百姓能喝点小米粥就算是过得不错,但现在,头上换了新主以后却可以吃上白米饭了。这在过去可是只有贵人才能享受的东西。 有好日子不过非要去过苦日子,只要是头脑没毛病的都不会选。更何况大宋的将军已经说了,等到局势稳定以后还会按照每家的人头数分发土地,只要支持宋军,自己就能过上以前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大义上有王俣这位前国主做挡箭牌,而在私利上,也远比抱着高丽那块破招牌要实惠得多,大多数高丽百姓自然也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随着首批五万人得大宋百姓正式在高丽安家落户,张家筹划数年之久的移民计划也正式开启,为了避免引起大宋朝廷的警觉,梁山的这次移民计划并没有一股脑的将人全都迁徙到高丽,而是采取了以家为单位,分批次运送的方式。首批抵达的这五万人都是各家各户的代表,有了他们的亲眼所见,可以更容易取信那些人还在大宋境内的“移民”,而张家之后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已经抵达高丽的“移民代表”与自己的家人尽快团聚。 移民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张家海上力量强大,除了早期建立的南北两路水军,随着高丽的拿下,原本驻守耽罗岛的张顺、谢福、乔正、欧鹏等人的水军这次也晋升成为张家的第三舰队。 有了第三,当然也就有第一跟第二,为了争这个第一,阮小七的北路水军还跟李俊的南路水军当着张宝的面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张宝和稀泥,用抓阄的方式定下了谁是张家第一舰队。没办法,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谁都不好,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手气不好。 阮小七的北路水军成了张家第二舰队,而如今影响力辐射南洋的南路水军,则变成了张家的第一舰队。第一、二舰队的任务不变,也就是换了个名头。主要还是新成立的第三舰队,由原来的驻岛水军发展成为基地在对马岛,专门负责警惕监视倭国动向的张家第三海军。 张宝身为宋人,虽然不看好大宋的前途,但他也不想跟大宋起冲突,拿下高丽以后,即便将来翻了脸,有大海隔着,双方顶多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至于非要鱼死网破。而除了大宋外,倭国的威胁倒也不大,此时的倭国可不似后世那样目中无人,现在的倭国,自上而下还是十分敬畏大海对岸的,而且张家有强大的海军在手,倭国就算想要找麻烦也得先过得来再说。 真正对张宝的高丽能构成威胁的还是北方。高丽人别的本事没有,惹是生非的本事却是一个顶仨。此时正在与辽人死掐的女真人,跟高丽就是世仇。在完颜阿骨打没有建立大金国以前,生活在黑山白水间的女真人就是一盘散沙,而那时候的高丽人,时常就以猎捕女真人为乐。如今女真人是没工夫找高丽人麻烦,等到辽人被女真人收拾了,女真人能不来跟高丽人好好“叙叙旧”? 女真人常年生活在黑山白水间,残酷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他们强健的体魄,朝不保夕的生活也养成了他们悍不畏死的习惯。但与彪悍的战斗力相对的,女真人的文明程度并不高,社会还属于半封建半奴隶阶段,跟这种女真人打交道,仁义道德没丁点用处,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老虎的朋友只会是同级别的狮子一类的猛兽,你一小白兔凑过去交朋友,那纯粹就是找死。 张宝很清楚此时的女真人是什么情况,所以防备要多过于亲善。在掌握了高丽的局势以后,张宝立刻将高丽原有的区域进行了重新划分,原属于高丽北方的数道被重新划分,分别命名为玄菟、乐浪、真番、带方四郡,其中与北方女真人接壤的玄菟、乐浪二郡,张宝分别命吕将、仇悆担任郡守,卢俊义、林冲出任兵马都监。 随着高丽的大局渐定,作为梁山先锋的各山头人马此时已经进入休整阶段,清剿高丽残余抵抗势力的任务已经移交给了各郡的守备军。而张宝也借此队伍休整的机会,将张家目前所掌握的兵马进行了一次调整。 原先安置在大宋境内的各练兵点此时虽没有彻底放弃,但地位已经大不如前。过去是没地方练兵,不得不出此下策,但现在,既然已经有了稳定的大后方,那自然不能继续给人“拥兵自重”的机会。 按照张宝的计划,张家现有人马统一规划,分野战军、守备军以及预备军,以后各军兵员补充,只能从预备军中补齐,张宝收回了各营自行招募人马的权利。由于张宝事先已经跟石宝、邓元觉、栾廷玉等人打过招呼通过气,而石宝等人也并非野心家,对于张宝这种防患于未燃的做法,他们还是支持的。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支持,张家的第一次“军改”进行的很顺利。 张家在夺取高丽以前,除水军外马步军合计近七万人,而现在地盘大了,虽然也有了充足的兵源,但张宝并不打算借此机会“穷兵黩武”。大规模的扩军,也意味着战斗力的下降,新兵越多,战斗力下降的越厉害。 如今大宋有大海隔着,倭国有水军挡着,但北方战斗力强悍的女真人若是来犯,张宝也只能选择硬碰硬。在这种情况下,大规模扩军并不可取。为此张宝的这次整军并没有对大肆扩军,只是将人员进行了一次调整以及兵马数量的小幅度提高。 梁山野战军马军第一营:人马五千,主将:栾廷玉、庞万春,副将:计稷、雷炯、张近仁、高可立; 梁山野战军马军第二营:人马五千,主将:卢俊义,副将:倪麟(受乔道清所邀); 梁山野战军马军第三营:人马五千,主将:孙安、乔道清,副将:竺敬、黄钺、金鼎(后三人受乔道清所邀); 梁山野战军马军第四营:人马五千,主将:郝思文,副将:冷宁、牛庚(后二人受乔道清所邀); 梁山野战军马军第五营:人马五千,主将:唐斌,副将:文仲容、崔野; 梁山野战军步军第一营:人马五千,邓元觉、贝应夔,副将:伍应星、张韬、张俭(后三人为邓元觉自行招募); 梁山野战军步军第二营:人马五千,主将卞祥,副将邓飞、李衮、项充、樊瑞(后三人为卞祥亲自出马收服); 梁山野战军步军第三营:人马五千,主将:萧家穗,副将:祝虎; 梁山守备军马军第一营:亲卫营,人马五千,主将:焦挺、高宠、杨再兴、狄雷;(除此之外神机营、斥候营以及两支海军陆战队同属第一营) 梁山守备军马军第二营:人马五千,主将:林冲,副将:曹正(林冲落脚梁山后,曹正携妻投奔); 梁山守备军马军第三营:人马五千,主将:杜壆,副将:酆泰、卫鹤; 梁山守备军马军第四营:人马五千,主将:石宝,副将:邹渊、邹润; 梁山守备军马军第五营:人马五千,主将:花荣,副将:祝龙; 梁山守备军步军第一营:人马五千,主将:鲁智深,副将:鲍旭(经焦挺引荐); 梁山守备军步军第二营:人马五千,主将:袁朗、糜貹,副将:殷泰、殷春(后二人受张家招揽); 梁山守备军步军第三营:人马五千,主将:徐宁,副将:姚刚(受张家招揽); 梁山预备军:人马(待定),主将:王进、林冲(兼任)、徐宁(兼任)、王定六,副将:史进、陈达、杨春。 而除上述马步军外,梁山水军也借此机会更名为海军,分为三支舰队以及两支海军陆战队。 第一舰队(原张家南路水军):人员一万,大小战船二百艘,驻扎舟山群岛,主将:李俊,副将:阮小二、阮小五; 第二舰队(原张家北路水军):人员一万,大小战船二百艘,驻扎庙岛列岛,主将:阮小七,副将:童威、童猛; 第三舰队(原耽罗岛驻岛水军):人员一万,大小战船二百艘,驻扎对马岛,主将:张顺,副将:乔正、谢福; 海军陆战队第一营(原耽罗岛水陆两栖营):人员三千,大小战船五十艘,主将:欧鹏、副将:李福(受张家招揽); 海军陆战队第二营(原梁山驻守水军):人员三千,大小战船五十艘,主将:成贵,副将:翟源。 …… 整军的消息一经发布,所带来的反响是热烈的,当然并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过去受条件所限,许多事只能事急从权,但如今已经有了高丽这块地盘,那“规矩”自然也该早早定下。而对于张宝没有大规模扩军一事,闻焕章、杨时等人则是暗暗点头,省了他们劝阻的口水。 无规矩不成方圆!对军队的调整还算比较顺利,毕竟是张宝的私军,而对于地方官员的任命……幸好张宝提前做了准备,高丽这地方经过重新划分郡县,这几年培养出来的官吏倒是还够用。 但未雨绸缪也是有必要的,张宝以及追随者们不可能只满足于在高丽这块巴掌大的地方“颐养天年”,他们还有更高的理想要去实现。改名换姓的玄菟、乐浪、带方、真番四郡只不过是张宝等人实现更高目标的第一步,那些曾经都是属于汉人的土地,张宝要一块一块收回来。 大宋朝廷无能,只能看着祖宗的故地被他人所占,而张宝等人会聚集到一块的原因之一,便是想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夺回那些原本属于汉家的地方。 不过张宝深知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他并没有因为成功夺取了高丽便飘飘然而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稳扎稳打依旧是张宝的坚持。此时高丽初定,需要与民休养生息,等待兵精粮足时,再动手也不迟。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现实又往往与理想有所距离。张宝是想要等准备充分了以后再动手,可被视为目标的辽国却有些不争气,被新冒出来的大金国给打得灰头土脸,损兵折将。大金国初建时还被辽国内部视为苔藓之疾,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苔藓之疾已经快要把辽国的东京道给占完了,照这个速度,不出五年辽国就得嗝屁。 张宝不想跟在金国屁股后面捡漏,也不希望独自面对女真人这帮刚刚摆脱贫困吃上两天饱饭的暴发户。辽国不能玩完,至少不能“死”得太快。但问题是,辽国现在掌权的一对活宝君臣是巴不得辽国“死”得越快越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布局(一) 朔州马邑,属于辽国西京道,因为与宋国挨得比较近的缘故,马邑经常会有宋国商人打此经过。宋辽两国这些年打打停停,生活在马邑的人也逐渐习惯了这种时不时就要爆发冲突的生活。 对待宋国的官军,马邑人是没好感的,但对于宋国的商人,马邑人却又是欢迎的。辽人虽瞧不起宋人的孱弱,但却又欣赏宋人的文化,而宋国的那些商品,在辽国也是颇受欢迎。每一次有宋国商人抵达,就意味着辽人又有了一次“淘宝”的机会。 无奸不商!在吃了无数次亏以后,辽人也学得精明了,对于那些以次充好的商人,辽人自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但对于讲究货真价实的商人,辽人同样也会以礼相待。此时进过马邑的宋人商队,在辽国已经算是小有名气,当然靠得当然不是坑蒙拐骗,而是货真价实。 没人喜欢跟太过精明的人打交道!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给坑了,需要时刻提防。而跟实在人打交道就不需要太费心神。张家商队能够在辽国境内得到礼待,那也是这些年努力经营出的一个好口碑。 马邑并不多,一个小县城,担任县令的文人还有几分矜持,但作为此地武官的耶律庆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得知张家商队到了马邑以后,当即带着人便赶到了张家商队暂时歇脚的住处。倒不是张家商队里有耶律庆的熟人,而是张家商队这次运来的货物里有耶律庆的最爱。 耶律庆嗜酒如命,而且专好喝烈酒,在品尝过张家的烈酒以后,其他所谓的烈酒在耶律庆的眼里那就跟水一样没滋没味。这眼瞅着自己的“存货”就要告罄,终于等到了补充的时候,耶律庆当然要赶紧过来。 做买卖说不难也不难,说白了就是低进高走,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赚取其中差价。可难也就难在这里,什么价才是低价,什么价又算是高价,只要判断有所失误,那就会赔,甚至赔得血本无归。好在张家做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负责买卖的管事也是经验丰富,别的不知道,但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他们还是清楚的。张家的烈酒,在辽国那就是独一份,不仅可以带来丰厚的利润,更可以成为交朋友的利器之一。 虽说宋辽不属于同一国,但这么些年的邻居当下来,其实宋辽边境的大规模战事已经少之又少,宋国用兵最多的地方,还是由辽国在背后支持的西夏。而利用西夏这枚棋子,辽国也一直于宋国相安无事,互通有无。 柿子要捡软的捏!宋国君臣挺有意思,明明知道西夏是辽国扶立起来用以钳制自己的傀儡,但偏偏却不敢找正主的麻烦,只是一心要将西夏灭掉。可偏偏宋国君臣自己又不争气,每回对西夏用兵都是以失败告终。付出了大量人力物力,结果却是便宜没占着,亏倒没少吃。 此时已经叫张宝占去的高丽本来是宋国的藩属国,也是宋国想要借此地对辽国形成两面夹击之势的战略要地,可问题是高丽人在眼见宗主国宋国连连败给辽人以后,扭脸就改拜码头,认辽国为宗主国,不鸟前宗主国宋国了。由于隔着大海,宋国虽气愤高丽人的白眼狼行为,但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吃了这记哑巴亏。 要说宋国不盼着辽国倒霉,那是不可能的。在这个老对手身上吃了无数亏,又怎么会不希望辽国这个老对手遇上麻烦。而现在,宋国的祈祷似乎真的奏效了,辽国刚刚平定了叛乱自立的东京道,还没等喘口气,刚刚收复的东京道就叫女真人给抢走了。 女真人,如今已经成了辽国头疼不已的心腹大患。而且与宋人不同,辽人与女真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能够缓和关系的可能,而这也跟辽国现任天子大辽天祚帝耶律延熹有关。 耶律延熹虽然也是耶律阿保机的子孙,但他并没有继承到祖先的雄才大略,而且与宋徽宗一样,不喜处理朝政。当然跟宋徽宗的爱好广泛不同,宋徽宗赵佶是除了处理政务别的都爱,是为艺术家皇帝,而耶律延熹则是除了游猎,别的爱好没有。 喜欢打猎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身为一个皇帝为了打猎就枉顾人命,这就有点过分了。在完颜阿骨打还没有建立大金以前,女真人还是一盘散沙,抵抗不了来自强大辽国的剥削压榨,每年都要上缴东珠与海东青。但这两样东西都不是轻易就能够得到的,一旦女真人交不齐,满足不了辽人的要求,辽人的处理方法也简单,就一个字杀,杀完了还要继续交。 过分的压榨,导致了女真人激烈的反弹。完颜阿骨打揭竿而起,女真人响应者云集,最大的原因便是辽人常年对女真人的死命压榨,不给人留活路。自己酿下的苦果,当然只有自己去品尝。 若是耶律延熹能够稍微自律,或是耶律延熹稍微能够纳得进忠言,辽国也不会叫女真人给搞的灰头土脸。毕竟辽国也是立国百余年之久,国家底蕴还是有一些的,完颜阿骨打的大金虽看似凶猛,但凭着的还是一股血气,跟人多地广的辽国消耗不起。 可偏偏耶律延熹身边有个萧奉先,完颜阿骨打若是有一日遇到了萧奉先,真该感谢萧奉先的“鼎力相助”,若没有萧奉先的“暗中相助”,辽国不会败得那么快。萧奉先在辽国的地位,就等于是宋国的六贼。所不同的就是宋国六贼是六个人,可辽国就一个萧奉先,他一个就顶六个。 当初完颜阿骨打拒绝向耶律延熹献舞,耶律延熹就有意以此为借口处死完颜阿骨打。就是这个萧奉先,劝说耶律延熹不要与完颜阿骨打一个粗人一般见识,结果放虎归山,敲响了辽国的丧钟。要是耶律延熹当时不听萧奉先的,坚持要处死完颜阿骨打,那估计也就没后面什么事了。 完颜阿骨打在建立金国以前,女真人以部落的形式存在,力量松散,各自为政。但就是因为有了完颜阿骨打的牵头,女真人才能拧成一股绳与辽国抗衡。完颜阿骨打是女真人的领袖,一旦失去了他,女真人依旧只是一盘散沙,不会是辽人的对手。可就是因为放跑了完颜阿骨打,女真人也就变成了辽人的心腹之患。 耶律延熹好游猎,对于兵事自然也是有一定了解的,但偏偏他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他只是一个军事发烧友,所学所会只不过是一点皮毛,但他自己却觉得自己是当世名将。在认为女真人已成辽国心腹大患以后,纠集了全国七十万人马,准备将女真人斩草除根。 可大兵团作战,考验的就是统帅的协调能力。耶律延熹调集了七十万人马不假,但这七十万人却互不统属。辽国与宋国不同,宋国国中兵马皆属于朝廷,听从朝廷的命令,而辽国的兵马虽也听从朝廷的命令,但除此之外更听从各部族的族长命令,甚至族长的命令要比皇帝的命令更管用。 与中央集权的宋国不同,辽国虽是皇帝当家,但国中部族的力量同样强大。那些来自各部族的人马,其实也是各部族的私兵。自从耶律延熹上台以后,任用宠信萧奉先为首的一帮奸党,以至引起辽国内部许多人的不满。若是在宋国,那些对朝廷不满的人除了背地里骂几句娘之外也没别的招,因为他们没有实力去朝廷对抗。 可这搁在辽国就不一样了,辽国内部各部族皆是有兵有粮有地盘,真惹急了那就是造反没商量。数年前辽国上京道的耶律章奴造反,虽然很快就被平定,但也分裂了辽国内部,紧随其后的东京道渤海国自立,耶律延熹虽也努力平定,但最终还是叫金国给捡去了便宜,如今的辽国东京道,已经成了金国的地盘,而原本在东京道生活的辽人,有不少也已经归顺了金国。 张宝来自于后世,对于兵权的重要性自是比谁都清楚。在拿下高丽这块大后方以后,他连论功行赏这件事都没着急做,先着手办的便是收拢兵权,确保以后不会出现拥兵自重这种现象。像石宝、邓元觉等原先驻扎在各山头的大将,这回虽然都被安排了一个好位置,但同时张宝也杜绝了这些人私募人马的可能。 梁山预备军,是以后各营补充人马的唯一途径,而掌握后勤补给,更是限制各营将官野心膨胀的重要手段。想要收买人心,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便是花钱。而张宝给出的军饷及待遇,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哪怕是大宋朝廷,也不敢像张宝那样厚待官军。当然这样做也有弊处,就是太费钱。张宝不大规模扩军的原因之一,便是他养不起那么多兵。但正是因为如此,张宝的兵才最不容易被人收买。 想要收买人,就要开高价。可人家明明一个月能赚一万块,你拿五千块出来想要收买人家?这不就是做梦嘛。人家犯得着为了你这五千块担着骂名放弃那一万块吗? 张宝不担心自己身边的人被收买,尤其是军中的中高级将官,张宝更是不担心。军中的中高级将官,对军队只有指挥权,但实际掌控军队的,却是那些处于下层的低阶军官。而这部分人,往往不是张宝的死忠便是与张家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即便军中有大将被人收买,也休想带着队伍叛变投敌,因为没有人会选择跟他走。 当年张宝为了储备人手开办的社团,如今已经并入了张家的军队当中,而社团里的那些人,大多也都已经担任了军中的下阶军官。所以别看张表面上只是掌握着守备军第一营,但随着这次兵马调整,张家军已经牢牢掌握在张宝的手中。 在确定了乐浪、玄菟二郡的郡守分别是吕将、仇悆以后,负责驻防这两个地方的官军也随即走马上任。张宝要做的是文武分家,文臣武将互不统属但又必须配合行事。吕将、仇悆只有治民权,但却不能插手兵事,不过军队的后勤是由地方供应;而驻守地方的官军不得干涉地方行政,但却必须配合地方的行政要求,负责维持当地的稳定。 高丽三面环海,真正需要重兵防御的,也就只有北方。一开始要防备的是辽人,但随着女真人势大,张宝需要防备的对象也就变成了女真人以及投降了女真人的辽人。 有鉴于历史上对女真人强悍的描述,张宝也对北方正跟辽人人掐架掐得正欢的女真人不敢掉以轻心,所调派的兵马也是军中精锐,诸如卢俊义、石宝、邓元觉这类军中猛将,也是一口气调派过去七八位,为的就是要防住女真人有可能的第一波攻势。 女真人如今是鸟枪换炮,自打夺取了辽人的东京道,过去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辽人又成了自己的家奴以后,女真人就开始有点“飘”了,换成他们变得不可一世。人倒霉的时候要装孙子,可成大爷的时候自然就是该报恩的报恩,该报仇的报仇。 先前光顾着收拾辽人这个大仇人了,如今总算能喘口气,那自然也要找过去总是帮着辽人欺压自己的高丽人算算后账。 高丽人瞧不起女真人,认为女真人是蛮夷,是树林里还没进化完全的野兽。但女真人同样也瞧不起高丽人,而且与高丽人的鄙夷不同,女真人更多了一丝仇恨。不作不死,谁叫高丽人当初跟着辽人欺负女真人的。 只是高丽人欠下的债需要张宝来承担,这就让张宝心里有些不爽了,对高丽人能“惹是生非”的本事又有了新的了解。为了不做冤大头,张宝决定招收高丽人充当仆从军,由他们担当抵挡女真人南侵的炮灰,但让张宝感到犯难的是,高丽兵好招,可统领这支高丽仆从军的将领却不好找。 第二百一十三章 布局(二) 身份不同,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也会产生相应的变化。过去高丽还没拿下,大宋是张家的根基所在,所以张家的情报工作自然是以大宋为主要目标,但随着高丽被拿下,大量百姓被分批次迁徙到高丽,张家的根基也就由大宋转移到了高丽,这情报收集自然也就由大宋转移到了别处。 换句话说,没拿下高丽以前,张家的情报工作的重心在内部,而在拿下高丽以后,重心则转移到了外部。此时的张宝,已经不担忧与大宋朝廷翻脸。所站的位置不同,张家也由过去谋求自足之地开始转向对外扩张之路。 对大宋动兵,别说张宝自个不愿意,就算他手底下的那些文臣猛将,也没几个愿意干的。而不把大宋作为对外扩张的对象的话,那剩下的选择也就只有辽、金、倭这三个与张家邻近的国家。 倭国困守海岛,没有一支强悍的海军,所以并不能引起张家足够的重视。封锁了对马岛,张家的第三舰队可以随时对倭国本土西面的任意一点发起登陆战。而且以目前倭国上下对待汉文化的推崇,文化、经济方面的入侵比起用武力入侵更加有效。 而暂时放过了倭国,张家的目标也就只剩下金辽这对冤家了。此时并非大航海时代,欧洲列强正忙着内斗,没工夫来南洋一带称王称霸,所以此时的南洋还处于未开化状态,张家的第一舰队在南洋属于无敌的存在,而张宝看重的也只是南洋的丰富资源,对于帮助南洋土著发展这种事不感兴趣。 没人有实力跟张宝在南洋争夺资源,而那些南洋土著,也就是给张家做苦力的命,张宝之所以敢向闻焕章、杨时说出要普及教育,负担所需的所有费用,底气也就在这里,铸钱所需的金银铜矿,张宝在南洋占了十好几个,南洋土著哪里知道这些矿的价值,更何况就算他们知道,也抢不过武装到牙齿的张家第一舰队。那些土著里听话的已经变成了张家的矿工,而那些不听话的,已经去他们所信奉的那些大神那里报到去了。 拿下了高丽,张家也就有了自己铸钱发行的条件,一船又一船满载着金银铜矿的运输船送到了高丽新成立的铸造局,变成了一枚又一枚的金银铜钱。张宝没打算发行纸币,在那个防伪手段落后的年代,纸币太容易造假,而张宝对于个人操守在金钱诱惑面前的表现,实在没多少信心。而金银铜这三种金属,却是可以保值的好东西。 想要铸钱其实并不是多难的事,在解决了原料问题以后,所欠缺的就是擅长铸钱这方面的人才,但这对张家来讲压根就不叫事。工匠在大宋的身份很低,远没有声名在外的文人高,像杨时、何去非这类大儒在大宋失踪也就是引起朝廷稍微的重视,过问了两句便偃旗息鼓,失踪几个负责铸钱的匠人压根就引不起朝廷的重视。 大宋一直缺铜,也因为这个原因,大宋的钱币市场一直很混乱,以次充好,劣币挤压良币市场是常见现象。而张宝通过自行铸钱不仅可以从大宋得到急需的各种物资,更可以增加大宋市场的良币所占的市场比重,这对混乱的大宋钱币市场反倒能起到积极的作用,等到市场上的良币达到饱和状态,劣币也就没市场了。别人信不信张宝不管,反正他就是靠这个说法忽悠的杨时等人默认了张家自行发行货币的行为。 张家有了“印钞机”,所需要付出的只是矿物以及人工,但收回的却是大量“建国之初”所需要的原材料以及大批量的粮食。 无论是和平年代还是战乱之时,粮食都是必需品。民以食为天,唯有解决了肚皮问题,才能考虑其他,若是连温饱这点需求都满足不了就想着称霸天下,那真是够心宽的……以张宝目前所积攒的粮食数量,其实已经足够高丽上下两年之用,但熟悉历史的张宝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当金兵南下的时候,北方大地会出现大批的难民,而想要到时收买人心,最有效的方式便是管饭。所以张家收购粮食的行动一直就没有停止过,而且在拿下了高丽以后,张宝更是利用方便的水运能力将高丽的一部分战俘发配去了南洋一带。 此时的南洋除了一些本地的土著外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但南洋那边的气候又是极为适合耕种,张宝利用那些高丽战俘在南洋开垦,三年更换一批,不仅可以获得大量的粮食,更减少了高丽内部的动荡,一举两得。 而在定下近期发展的计划以后,张宝又开始着手对未来的规划。当初将许贯忠、孙安等人召集到一块所用的理由,是想要收复汉家故地。而那些汉家故地,如今基本都在辽国的手中。此时金辽互掐的厉害,张宝并不打算这时候插手影响了金辽对互掐的热情,但提前着手准备这种事当然是越早越好。 辽国分东京道、上京道、中京道以及西京道四道,其中汉家故地则基本在中京道以及西京道。如今辽国的东京道已经被金国所占,而上京道则是辽阔的大草原,辽国真正的精华所在,则是集中在了与大宋比邻的中京道以及西京道。 吃肉要挑肥的地方下嘴! 张宝对辽阔的大草原兴趣不大,但对辽国的西京道以及中京道充满了兴趣。不过他也清楚,辽国对这两道也是异常重视,断不会任由他人染指。若是辽国属于强盛时期,张宝还不敢打西京、中京两道的主意,但随着金国愈战愈强,辽国的注意力大部分被吸引了过去,可供张宝下手的机会也就来了。 国乱,则大盗出! 辽国的兵马多被征调去对付女真人,对于国内的治安,自然也就松懈了下来。这样一来,贼寇也就变得猖獗起来,辽国各地方弹压不力,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权当没这回事,只要那些贼寇不攻击城池。 这点倒是跟宋国对待贼寇的态度类似,不管贼寇在地方上闹腾的多厉害,只要不攻击州县,那官府基本就当不知道。 张宝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会暗中调派人手跑去辽国境内占山为王。倒不需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关键就是先钉下一颗钉子,只等风云变幻时,再暴起发难。 得到了张宝的受命,唐斌、郝思文、孙安、杜壆四人分别带着自己所部人马乔装改扮分批抵达了目的地。有张家商队作为掩护,唐斌等人自然不需要为所需物资犯愁,而在队伍休整了一段时间,熟悉了周遭的情况以后,唐斌等人便开始频频出动,打响自己的名气。 而辽国官府在得知自己治下忽然冒出来的贼寇以后,一开始也是派兵试图围剿,可结果却是损兵折将吃了亏,之后便如张宝所料的那样,吃了亏的官府没有继续派兵前来征剿,在发现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贼寇并不攻击城池以后,索性便不再理会, 辽国的中京道以及西京道,就是张宝为张家下一阶段所定下的目标,但想要夺取这两个地方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辽国作为拥有者肯定不答应,而金宋这两个垂涎此地的家伙也肯定不甘心让张宝得手,这也就意味着张宝需要面对的对手有三个,一个是在道义上占据了上风,一个是手底下的人都很能打,而最后一个则是很有钱。 张宝想要同时跟这三个对手争抢中京道跟西京道,那就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贸然露头是绝对不可取的,唯有循序渐进,方能心想事成。 中京道与西京道大多地方本属于汉家故地,但问题是分家另过了百多年,那些原本心向汉家的人基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现如今的北方汉人多是自打出生便是辽国的汉儿,要说民族感情,反倒不如那些汉儿跟辽人来得深,指望利用同根同源得到那些汉儿的支持,实在是有点一厢情愿。 不过张宝深知利益决定一切这个道理。北地汉儿不愿意跟南方汉人攀亲戚,大多数人的原因还是认为南方汉人羸弱,不是北方辽人的对手,认了没什么好处。但随着辽国被金国打得节节败退,这些北方汉儿必定会考虑自家的退路,到那时他们也就会自然而然的想起自己还有南方一帮亲戚。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到那时辽国指望不上,南方汉人还有一点指望,相信大多数北地汉儿就会主动开始回忆起当年祖父辈的往事。但驱动人心的还是利益,人不己,天诛地灭,真正大公无私的人能有几个? 时机未到,所以张宝尚需忍耐。什么时候出什么牌,这是有讲究的,不看实际情况的乱出牌,不仅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容易将一手好牌打烂。 张宝当前对中京道、西京道的目标便是扎根,辽国还要跟金国蹦跶几年,趁着国内还没出现大规模的混乱,先把位置给占了,等到辽国国内混乱不堪的时候,张宝事先安排在辽国中京道及西京道的人就可以见机行事了,既可以用保家卫国为口号招兵买马扩充自身实力,也可以利用自身的实力引起辽国官府的注意从而得到“诏安”,打入辽国的内部。 辽帝耶律延熹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向被他瞧不起的南人中竟然有人胆敢打自己的大辽注意,并且已经付诸行动,此时的他,正为如何剿灭女真人而头疼呢。辽国不是没有人才,可偏偏耶律延熹是个自负的人,只听得进去顺言,这也是为何以萧奉先为首的一帮奸臣能够得势的最根本原因。 忠言嘛,总是逆耳的。而这世上又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尤其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那更是不喜欢听到不同意见。 对待忠言,明君听到即便心情不爽也不会表露出来,反倒会虚心接受,改正错误。但对于昏君来说,那些说忠言的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耶律大石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说忠言而被关进大牢了,作为大牢里的“常客”,看守大牢的狱卒基本上都已经认识了耶律大石。有那好事者更是私底下开出了盘口,赌耶律大石这回又会被关多久。 耶律大石被关进大牢已经不是第一回,但这回与以往几次不同,被关进大牢的耶律大石面如死灰,仿佛遭遇了灭顶之灾,一副绝望的模样。别人不知道,但耶律大石清楚,辽国这回恐怕真的要玩完了。 自三年前金辽在护步答冈一战中辽国以绝对优势兵力惨败给了金国以后,金辽之间的战争天平便彻底倾向了金国。 护步答冈,辽国的伤心地。七十万辽军反叫金国凭借两万女真人击溃,最大的原因便是耶律延熹。耶律延熹虽然因为喜好游猎而锻炼出了一副好身体,但对于指挥打仗,尤其是大兵团作战,他实在不是那块料。 护步答冈一战,耶律延熹坐镇中军,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在见到金兵攻势凶猛以后耶律延熹竟然会下令后撤,并且率先撤退。他这一撤不要紧,代表中军的大旗也跟着跑了,辽国兵马本就是由各个部族出兵组成,一看组织者跑了,那些参与者自然也就跟着跑,可这样一来,也就兵败如山倒,便宜了本以为此战必败的女真人。 对于护步答冈一战的结果,以耶律大石为首的辽国有识之士是即痛心又无奈,耶律延熹是大辽皇帝,又不能因为战败就砍他脑袋吧。可让耶律大石等人不能容忍的,是耶律延熹在经此大败后记吃不记打,依旧要征讨女真人。而且更要命的是,只要耶律延熹筹集到一定数量的人马他就发兵,可实际上那些人马已经难以对愈战愈强的女真人构成绝对优势,去了就是送人头,而耶律延熹又偏偏不肯听从耶律大石等人的劝告。 耶律大石这回被耶律延熹关进大牢也是真被逼急了,当众跟耶律延熹说了大实话,惹得好面子的耶律延熹恼羞成怒,不顾旁人阻拦的要再次御驾亲征。一想到好不容易积攒出的人马又要被耶律延熹“败光”,耶律大石就心如刀割,而且对大辽的未来,他也是愈发的不看好。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布局(三) 富贵无三辈,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纵是祖先挣下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败家子孙的挥霍,所不同的,可能也就是挥霍时间的长短。遥想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所建立的大辽何其强大,可等传到了耶律延熹的这一代时,也“家道中落”了。 而与辽国类似的,还有隔壁邻居宋国,都是在不断衰弱,只不过是衰弱速度的不同,还有就是宋国的边境并没有出现像完颜阿骨打那样的一代雄主,要不然恐怕宋国完蛋的比辽国还要快。 辽国虽也腐败,但国中能征善战的将领还是有的,只不过因为有刚愎自用的耶律延熹的存在,让这些将领有心也难施展。而反观宋国,以文治武的国策执行了上百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狄青,还叫宋国自己人给逼死了。别看西军好像牛得不行,但真正能够独领一军的帅才,西军中并不存在。有童贯压着,有也别想有施展的机会。在大宋,武人已经变成了文人的附庸,只懂得依令行事,难有见临机决断的可能。 宋国朝廷为了防止武人拥兵自重,可说是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但凡对外战事,除了会派文职官员出任主官、监军等要职,而且逢战必会发下阵图。这阵图也就相当于作战计划,可战场之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怎么可能完全按照宋国君臣的臆想进行,虽然宋国将士很卖命,但依靠一帮狗屁不懂的文官拿着几张阵图就想要无敌于天下,这纯粹就是想瞎了心。 童贯之所以能够在西军当中立足,建立属于自己的威望,主要原因就是知道放权。童贯并非赵佶的潜邸之臣,赵佶成为皇帝以后,童贯自请前去西军担任监军。这一是为了避祸,二则是想要立下大功好让赵佶对自己刮目相看。 到达西军以后,童贯这个监军一不干涉军中将官的决定,二还肯替这些将官承担责任。像这种不指手画脚的监军,西军的将官已经有很长时间没遇到过了,童贯也因此在西军当中有了一个好人缘。 宋军里面也并不是没有能人,童贯这一放权,也就给了这些人发挥的空间,这战功自然也就接踵而来,童贯也因此获得了赵佶的肯定,确立了自己在当今官家心目中的地位。不过随着自己在西军中的地位稳固,童贯在西军的手也越伸越长,如今的西军已经俨然如同童贯的私军,而那些当初还有机会搞点个人发挥的将官也逐渐成了童贯身边的应声虫,不见有个人主见的发表。 西军的战斗力强,那是在一次次与西夏的战斗中锻炼出来的,而大宋各地守备军的战斗力低下。主要还是钱粮补给不到位的缘故,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苦练杀敌本领?疏于训练,三餐不饱,对上吃饱喝足的贼寇,可不就兵败如山倒。 大宋境内占山为王的贼寇猖獗,怨不得地方守备军,要怨也只能怨朝廷不够重视,或是明知原因也在装聋作哑。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观念在大宋深入人心。一群目不识丁的丘八,有什么资格引起朝廷老爷们的重视。但事实真的如此吗?没有这些粗鄙的丘八在疆场上卖命,这些朝廷老爷们还能有闲情逸致清谈? 张宝来自后世,虽说他也知道人人平等这句话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是需要奋斗的目标。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待武人的态度才与其他人不同。在张宝的眼里,没有文武之分,只有有用与否。 出身,职业这些外在的东西,并不是张宝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用的标准。能为他所用的,便是有用的人,而那些不能为他所用的,张宝也不愿浪费哪怕一分的精力。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有闲工夫在那些不可能的人身上浪费。 如今高丽初定,张宝先是通过开仓放粮稳定了人心,随即移民计划也开始按计划进行,预计在两年之后可以完成。至于这次的论功行赏,张宝并不准备大肆操办。因为拿下高丽这点事在张宝眼里实在没什么值得大肆庆祝的必要。高丽,也就是朝鲜半岛,说白了也就巴掌大的地方,拥有了这里就开始沾沾自喜,似乎有些胸无大志,不思进取。 既然连论功行赏都不准备大肆操办,那像建国这种事自然也就要推后,此时的高丽,还是周边各国眼中的高丽,并没有人知道此时的高丽已经换了主人,即便知道一点消息也仅仅是高丽国内的战乱平息了。 张宝还想要利用高丽这个名头“招摇撞骗”一段时间。因为晚一天大白于天下,自己就多一天的准备时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张宝不想因为拿下了高丽就认为自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 高丽是一国,治下人口移民加上土著将会达到近二百万,想要妥善安置这些人,不仅需要人,更需要钱。而张家有钱不假,但要花钱的地方也很多,而且高丽国内刚刚才结束战乱,百废待兴。恢复民生的投入是巨大的,可收益却是在近期几乎没有的。 民以食为天,一想到有两百万张嘴等着自己去喂,张宝就有些挠头,而先前那种以私人的名义向大宋购买粮食的行为就有点不太合适了。过去高丽国内战乱,张宝虽说动了赵佶,允许他在大宋买粮去高丽贩卖,但毕竟只是私人的买卖,张宝也只能收购民间的余粮,至于官仓内的粮食,张宝大部分都没有动。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张宝需要大量的粮食作为稳定人心的“定海神针”,家有余粮,心里不慌嘛。可想要从大宋购买大批的粮食,再用张家的名义也就不妥了,唯有借用高丽的名头,从官方途径购买。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放在世界哪个角落都适用。高丽人中也不乏有眼光的人,而为了稳定人心,张宝也有选择的接纳了一部分高丽人,而这些高丽人中的代表,武有拓俊京,文有金家兄弟。 拓俊京是被打服的,而金家兄弟则是在看到宋军善待高丽百姓以后才选择的投靠。不过上船容易下船难,等知道占领高丽的这些宋军并非真正的宋军以后,无论是拓俊京还是金家兄弟,再想要反悔也晚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张宝这次的买粮计划,用的便是金家兄弟里的金富轼。要说金富轼他爹也挺有意思,之所以给儿子起名金富轼,原因就是他本人十分崇拜大宋的文士苏轼兄弟,所以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叫金富轼,一个叫金富澈。 有张家海军的保护,以金富轼为首的高丽使节团自然顺利抵达了大宋的汴梁。而大宋朝廷得知高丽使臣前来,为了彰显大国气度,也是隆重欢迎。 宋徽宗赵佶好面子,外邦主动派使臣前来这种露脸的事情,他自然是感到高兴,下旨好生款待了金富轼一行人。而金富轼由于有个喜爱大宋文化的爹,他自己也算是一个才子,再加上为人长得好看,顿时就获得了赵佶的好感。 在接风宴上,金富轼向赵佶说明了来意,一是带来了国主的问候,二便是希望宋国可以看在邻居的份上卖他们一点粮食好让高丽度过眼前的难关。 “高丽初定,百废待兴,但由于先前的战乱,高丽百姓疏于农事,以至于眼下出现了饥荒,还请圣上开恩,允许我高丽在大宋境内购买一批粮食缓解燃眉之急。”金富轼轻声向赵佶请求道。 “此事倒也容易,不知你高丽准备买多少粮食?” “下臣临行时,我国国主曾有过交代,粮食多多益善,而且为显诚信,下臣此番前来更是带来了三百万贯,作为买粮的订金。” 听到金富轼这话,原本没把卖粮食当回事的赵佶不由也是吓了一跳。大宋的粮价基本上是一贯钱两石粮食,而金富轼光订金就带来了三百万贯,那也就是说,高丽要买的粮食不会是小数。 “唔……此事朕还需与众位臣公商议一下才能予你答复,你且安心在驿馆住下,不出三日,朕定会让你如愿以偿。”赵佶想了想,对金富轼道。 金富轼听完赶忙谢恩,随即又道:“下臣代我国国主多谢圣上美意,此事就拜托圣上了。除此之外,下臣还有一事想要请求圣上允许。” “有事只管道来。” “高丽向来仰慕大宋文化,下臣的名字便是因为家父仰慕上国的苏大学士而起。高丽经此一难,我国国主更是迫切想要效仿上国的治国之道,故下臣此番前来上国,国主命下臣务必要向上国求贤,还望上国圣上能够成全。” 随着金富轼的话音落下,包括赵佶在内的满朝文武都是一愣,高丽愿意花费重金买粮一事都暂时被抛诸脑后。要知道高丽虽是穷乡僻壤,但地理位置却对大宋很重要,过去大宋就曾设想过从高丽借道进攻辽国,可惜当时的高丽国主拒绝了大宋的请求。 但今日,没听错吧?高丽竟然想让大宋朝廷派人入朝辅政,这跟“如狼入室”……呸呸,这种弃暗投明的明智之选,看来现任高丽国主是位有眼光的国主。 打发走了高丽使臣金富轼,赵佶立刻迫不及待的跟群臣商议起了派人前往高丽辅政一事,可直到这时,众人才惊愕的发现了一个情况,他们对高丽国内的情况并不了解,尤其是现在的高丽,究竟是个什么状态,无人知道。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其实都是由金富轼亲口所说,至于真假,无法分辨,可信度自然也就成了问题。 “……谁了解高丽国内此时的情况?”赵佶郁闷的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大宋乃是堂堂天朝上邦,对于弹丸小国高丽不感兴趣。见众人不说话,赵佶不由有些恼了,“怎么?难道你们对高丽一无所知?” “官家息怒,臣等虽对高丽不甚了解,但想必有一人肯定对高丽情况了如指掌。”高俅一见官家要发怒,连忙出声说道。 “谁?” “……张宝。”高俅轻声禀奏道。 赵佶听到张宝这个名字时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要说赵佶对张宝的感情那是相当复杂。他是看着张宝逐渐成长,最终变成不好处置的一个大宋隐患。对于张宝,赵佶既不想让张宝继续做大,逼得自己不得不对其下死手,可又想要张宝每年送上的孝敬。矛盾啊,鱼与熊掌他都想要。 此时听高俅提到张宝,赵佶也不由有些犯难。张宝此时就在汴梁,高丽使臣就是他送来的,先前与高丽的粮食贸易也一直是由他负责。高俅说得没错,要说对高丽国内的了解,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比张宝清楚。 “……速派人去请张宝前来。”赵佶考虑了片刻,这才吩咐身边的梁师成道。 梁师成不敢怠慢,赶忙派人去城外张家庄请张宝前来。梁师成是小人,但小人也有小人的好处,身处高位的他当初看张宝不顺眼,那是担心受赵佶另眼相看的张宝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但随着张宝主动“退让”,六贼当中除了跟张宝有点私怨的高俅以及一心与张宝为敌的蔡京二人外,其余人基本上已经不再将张宝视为潜在中的威胁,相反的,梁师成等人反倒还有想要跟张宝拉关系套交情的心思,没办法,谁让张宝大宋许多人公认的“摇钱树”呢。 宫里的传旨去得快,回来的也快,随他一同回宫的张宝刚一进殿,还没等他向赵佶行君臣礼,赵佶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张卿,一些虚礼就免了。朕来问你,你对高丽国内的情况知道多少?” “啊?呃……这要看官家问的是哪方面?是朝堂还是民间?微臣对于民间的事情知道的多一点,但对于高丽朝堂的内幕,知道的也不多。”赵佶的务实态度让张宝一愣,随即答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布局(四) 在金国没有出现以前,大辽的主要对手是大宋,双方情报部门的工作重点,也是在对方的身上。而像高丽这种弹丸小国,并不足以引起大宋或者大辽的重视。说直白点就是只要高丽别添乱,大宋亦或是大辽都不会去管高丽的死活。 而且大宋朝廷向来以天朝上邦自居,对高丽这种化外蛮夷,自然也就提不起什么兴趣,朝中的情报工作,除了夙敌辽国外,大多都是放在国内,要是还剩下一点也会放给西夏,至于跟大宋隔海相望的高丽,那就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由于之前的不重视,以至于当宋国君臣想要了解高丽的时候才发现朝中竟然无人知晓有关高丽的情况,张宝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招进了宫。对于大宋君臣的询问,张宝当然不能实话实说,说实话那就成缺心眼了。 说谎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让人相信,满篇谎话容易被人看穿,所以这谎话也需要真中有假,假里有真。好在赵佶等人也没打算去求证张宝所说是真是假,当张宝有选择的告诉了他们一些有关高丽的情报以后,赵佶等人也就罢休了,并没有进行细问。 还是天朝上邦的想法作祟,瞧不上高丽那种弹丸之地,这回若不是想要借道高丽对辽国形成夹击之势,赵佶才不会浪费精力去关心高丽的情况。 “张卿,依你之见,这次高丽所请,朝廷是否应该答应?”赵佶问张宝道。毕竟张宝是眼下有关高丽情况的权威,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高丽国内的情况。 “这个……官家,我大宋人才济济,随便去一个就是高丽的福气。可问题是,让谁去呢?谁会愿意去高丽那种穷山恶水?官家可别被今日所见的高丽使臣给骗了,那高丽化外蛮夷,不通礼数。别的不说,单是不分男女皆是露天洗浴这一条,就有伤风化。”张宝挠挠头对赵佶说道。 “真的?高丽洗浴不分男女?”赵佶一听顿时感兴趣的问道。 “可不嘛,光是微臣就见过好几回,那高丽民女一丝不挂的在河中洗浴,丝毫不在意被人看到。” “哦~那高丽女子长相如何?” “盘不行,条还算顺溜……挺白。” “嗯咳!”眼见赵佶跟张宝这对君臣把话题越带越偏,旁听的太尉宿元景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这对没溜的君臣适可而止。 “嗯咳,那个,张卿,依你之见,若是朝廷向高丽借道攻打辽国,高丽是否会答应?”赵佶也轻咳一声,问张宝道。 张宝顿时面露不解的问道:“官家,干嘛要借道攻打辽国?” “收复幽云一直便是朝廷的夙愿,以前朝廷就想过从高丽借道,只是那时高丽不肯,眼下高丽有求于朝廷,那朝廷自要试试。”赵佶闻言对张宝解释道。 “可是官家,朝廷想要收复幽云是好事不假,但问题是眼下这朝中有几支能战之师?若是朝廷调动西军攻伐辽国,那西夏由谁来防?官家不会不知辽国支持西夏的目的就是为了用西夏来钳制我大宋吧?” 不等赵佶等人开口,张宝又接着道:“更何况眼下辽国的东京道已经不是辽国的地盘了,听说在政和四年的时候原本依附辽国的女真人完颜阿骨打聚众造反,建立金国与辽国为敌。辽国调集重兵围剿但却损兵折将大败而回,不仅没有将女真人的金国给灭掉,反倒将东京道给丢了。官家想要借道高丽攻击辽国,即便高丽肯借道,那金国也未必会肯。” “张卿,那金国又是怎么回事?”赵佶纳闷的问道。 “禀官家,这金国微臣方才已经说了,是由女真人完颜阿骨打在政和四年建立。女真人原先只是辽人的附庸部落,以渔猎为生。因为生存环境恶劣,所以民风彪悍,作战勇猛。听说金国建立不到一年时,辽帝耶律延熹曾经究竟了七十万人马试图一举消灭金国,但没想到在护步答冈这个地方,两万女真人将七十万辽国人马击溃,辽帝耶律延熹险些做了金国的俘虏,也是从护步答冈开始,辽国转攻为守,只是金国攻势太猛,导致如今辽国的东京道已经成了金国的地盘。” “那女真人如此勇悍,若是能为我所用,何愁不能灭了辽国。”侯蒙这时小声说道。虽是小声说的,但这话还是传到了旁人的耳中。有几人便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不想张宝此时却出声嘲讽道:“侯大人昨夜干什么了?怎么头脑不清说此胡话?” “放肆!”侯蒙怒道。 “呵呵……侯大人还能听出好赖话,看来病的不重,还有救。”张宝丝毫不怵,乐呵呵的笑道。 “张卿不得无礼,侯卿也莫要与小辈置气。”赵佶见状赶忙出声打圆场,各打五十板后才问张宝道:“张卿,为何你不赞同侯卿的意见?” “官家,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那金国不知礼数,未得教化,与我大宋以德服人的习惯不同,由于常年生活在黑山白水之间,女真人一般都比较信奉强者为尊。” “我大宋兵强马壮……” “得了吧侯大人,这话说的你自己不觉得脸红啊?朝廷要是真有几支能打的人马,直接就收拾辽国了,又何必在此听我废话。糊弄别人的话要是反倒把自己给糊弄住了,那可就是笑话了。” “你!身为宋人,何以只知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侯蒙恼火的斥责张宝道。而张宝也是毫不退让,当即反驳道:“啊呸!光知道卖嘴有个卵用!事实就是那样,大宋以文治武,虽然削弱了武人拥兵自重的可能,可同样也是在自废武功,导致朝中无将可用,无兵可用。你以为禁军那些花架子就真有用了?就那些兵油子,上了战场准保拉稀。” “嗯咳……张卿慎言。” “官家恕罪,微臣口不择言,失礼了。”张宝立刻认错,但却并没改变他对京城那些禁军的看法,光知道搞些中看不中用的噱头,这么喜欢玩杂技怎么不直接合伙开个杂耍班子? “但微臣所说的情况也是句句属实,还请官家慎重考虑。” “……嗯,朕会好好考虑的,你且先回去歇息吧,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朕再命人传你。” “微臣遵旨。官家,微臣还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你且道来。” “官家,咱大宋跟谁结盟也不能跟金国结盟,还望官家三思?” “唔?朕何时说要与金国结盟了?”赵佶闻言不解的答道。 “官家方才说有心想要完成数代先帝的夙愿,那为了收复幽云,与金国结盟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问题是,金辽之争如同二虎相争,我大宋实在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而且金国并非我大宋理想的结盟对象。虽然金国与我大宋一样与辽国为敌,但金国不懂礼数,不知仁德,一旦辽国被灭,难保金国不打我大宋的主意。过去我大宋与金国并无交界,金国即便羡慕我大宋的繁华,也无力施展。可一旦没有了辽国,金国便可以挥兵南下,长驱直入。” “张宝,休要在此危言耸听,我大宋与那金国又无仇怨,那金国又凭什么对我兵戈相向。”侯蒙抓住机会就呵斥张宝道。 不想张宝也不是个善茬,见侯蒙又找他茬,当即分毫不让的喝骂回去,“你给我闭嘴!鼠目寸光,不学无术,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白活这么大年纪!难道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都没听过吗?我大宋虽武备差强人意,但经济繁华,那帮刚刚才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野人,见到我大宋如此繁华能不眼红?能不想要据为己有?正好我大宋的武事又差了点,而这却又是金国所擅长的,他金国会不蠢蠢欲动?” “……我们可以跟金国签订合约……” “嘁~侯大人,你贵庚啊?这种糊弄小孩的把戏也深信不疑?合约,就是缓兵之计。不信你问问官家,若是朝中有百万雄师,你看官家是否还愿意跟辽国维持和平。”张宝一脸鄙视的看着侯蒙说道。 “嗯咳~张卿,少说两句,回去休息吧。”赵佶没想到战火会烧到自己这里,连忙轻咳一声打发张宝道。 张宝之所以反对跟女真人结盟,也只是在尽人事而已,至于赵佶跟大宋朝廷最后会不会听自己的警告,那就只能是听天命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张宝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若是大宋朝廷没人愿意听他的,执意要跟金国结盟合攻辽国,那后果也只能是由大宋君臣自己承担,怨不得旁人。 离开了皇宫的张宝并没有着急回住处,虽然高丽已经被拿下,但张宝却并没有打算常驻高丽,而是将住处依旧放在梁山。高丽在张宝的眼里,不过是确保自己将来若是事有不谐时能够为自己以及追随者们提供一个立足之地的地方。需要好好经营不假,但也没必要就此要在高丽落地生根。 拿下了高丽,无非是给众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可以更专心的去做事,但高丽绝非众人的终点。 张宝将继续留在梁山,至于高丽,有闻焕章、杨时等人在那盯着,出不了大问题。当然有了高丽这块地盘以后,张家的人马也有了相应的改变。过去由于场地有限的缘故而设立的二龙山、四明山等练兵点,随着梁山预备军在高丽的设立,预备军总教头王进的走马上任,这些地方也就失去了原先的作用。 不过张宝并未因此就放弃那些山头,只是减少了各山头的驻军,同时将各山头变成了张家留在大宋的一个个据点,主要任务也由练兵变成了监视周遭的情况变化。其中张家留在大宋的最大据点,就是梁山。除梁山亲卫营随着张宝常驻在梁山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野战军及守备军的一营人马轮流驻守在此。 张家的移民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由于事先准备充足,而那些移民对象又多是对大宋朝廷感到失望的穷苦百姓,所以虽然已经有二十余万百姓被悄无声息的接到了高丽安家落户,但消息却一直都还没走漏。在大宋君臣的眼里,张宝还是一个麻烦,但却还没到非除不可的地步。 要说朝廷丝毫不担心张宝,那也有些不现实。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朝廷并不想与张宝彻底翻脸。翻脸就意味着鱼死网破,也就意味着朝廷当年的税收会受到巨大的影响,朝廷的腰包就要瘪上一些。 在张宝没有明确表示要反朝廷之前,朝廷对待张宝的态度很矛盾,麻杆打狼两头怕。也正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理,才让张宝可以浑水摸鱼,乱中取利。 张宝此次回汴梁,也不是没人跟赵佶提议趁此机会将张宝软禁在汴梁。可问题是赵佶也不敢确定张宝会不会也在提防着朝廷对他动手,万一他已经留下后手做好了专门应对朝廷软禁的准备,那自己岂不是主动给了张宝跟朝廷决裂的理由。毕竟直至今日,张宝也并没有发表任何想要反抗朝廷的言论,虽说他在梁山聚众,但那梁山的人马却从未主动招惹过官府,当初之所以对官军动武,那好像也是官军理亏在先。 在赵佶眼里,张宝尚属于可以“挽救”的对象,只要自己真心相待,张宝迟早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为朝廷效命。可若是现在就对张宝下手,那就等于是平白给朝廷树下了一个大敌。所以张宝在这种情况下丝毫不担心朝廷会对自己不利,而且就算真有人想要铤而走险张宝也不怕。 别看他身边就只有焦挺及两三个伴当跟着,其实几个奉命监视张宝行踪的皇城司下属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张宝安排在周围的眼线给盯上,只要张宝轻轻点个头,那几个人就会立刻被拿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布局(五) 人离乡贱!这种传统的观念让宋人对高丽在民间的招揽并没有多大兴趣。而大宋朝廷为了能够在以后左右高丽的朝政,对于向高丽输送一批学子一事很是上心。只是对于那些有背景、有门路、有关系的学子来讲,高丽并不是他们理想的去处。但好在太学之中还有大批没背景、没门路、没关系的学子存在,作为不甘一辈子碌碌无为等待老天开眼的他们来说,去高丽谋得一官半职倒也是个出路。 作为高丽使臣的金富轼,名义上是高丽使臣的正使,但实际上拿主意的却是张宝。而张宝对于太学里那些学子都是什么情况,当然是了如指掌。他给金富轼列出了一张名单,金富轼只需要按照名单去招揽即可,面对高丽人所开出的条件,有不少人都动了心。 与其留在大宋等待分配个不入流的一官半职,倒不如去高丽试试。即便最后不留在高丽,可只要在高丽工作几年,所得的酬劳就足够自己衣食无忧,不会像现在这样仅仅是满足温饱。大多数答应高丽招揽的学子都是有着这样的想法,认为自己去了高丽若是过得不顺心还能回大宋,可他们哪里晓得,如今的高丽已经是张宝当家,他们去了高丽就如同羊入虎口,进去容易出来难,正所谓山高皇帝远,他们去高丽容易,可想要回来,那就要看张宝答不答应了。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贼船”的众学子们此时正忙着与一同前往的家人收拾行囊,告别旧友,压根就没想过这一去就是“一去不复返”。而张宝也没打算这时候参与高丽人的“招聘计划”,见金富轼按照自己的命令尽心做事,他便去忙别的事了。 什么事?终身大事呗。 要说张宝如今也二十出头,这年纪搁大宋基本上已经是为人父的年纪了。古人成亲都早,三十八九做爷爷的也不是没有。像张宝这样二十出头还是单身的,就跟后世的大熊猫一样珍惜。 依张家目前的经济条件,张宝并不是娶不起媳妇。之所以不着急娶亲,当然还是受后世的影响。可张宝不急,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也不急。前两年义父义母就开始对张宝“催婚”,张宝那时只好用刘慧娘做挡箭牌。而如今高丽也拿下了,张宝也没了继续拖延的借口,在义父义母以及诸多与他关系亲近的人的“逼迫”下,张宝只好尽快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以安人心。 新娘子是现成的!自打两年前张宝用刘慧娘做自己的挡箭牌,刘慧娘也就成了义父义母以及张家内部成员所认可的张家准儿媳。而刘慧娘不仅人长得漂亮,同时聪明能干,偌大的张家买卖被她打理的斤斤有条,默默在背后支持着张宝的“大业”。 像这样的好媳妇,遇到了就要赶紧娶回家供着。可唯一让张宝感到有些犯难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刘慧娘开这个口。 “慧娘,你看咱们都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抓紧时间把亲成了?”这话说得虽然没错,但好像有点太直白了,张宝想要“浪漫”一把,毕竟他是没打算搞什么种马。娶媳妇一个就好,多了是非。可也正因为只打算娶一个,所以张宝想要给刘慧娘“最好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上辈子的张宝是个光棍,但对于那些堪称经典的求婚方式,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在古时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盛行的年代,自由恋爱那就是离经叛道的行为,而在后世那些已经算是烂大街的套路,搁宋代那就是惊世骇俗。 不过张宝向来就不算是个乖宝宝,在决定给刘慧娘一个浪漫的求婚以后,张宝便开始着手准备。至于另一当事人刘慧娘,对此尚不知情。 刘慧娘进张家也有四年多了,从一个豆蔻少女成长为了一位花季少女,要是再熬两年,就要变成别人眼里的“老姑娘”。要说刘慧娘心里一点都不着急,那也不太可能,只不过刘慧娘善解人意,知道张宝在做大事,她愿意等。 这次来汴梁,刘慧娘事先并不知道张宝为她准备了什么。只是因为有人告诉她有关汴梁这块的账目有问题,她这才从梁山赶回了汴梁。当张宝在忙着他的事的时候,刘慧娘也正带着人清查张家买卖这一年来在汴梁的账目明细。 当张宝准备妥当来找刘慧娘的时候,刘慧娘还在查看账目。没办法,刘慧娘是个自负的人,出于对张宝的信任,刘慧娘丝毫不怀疑张宝告诉她账目有问题是在蒙她,既然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手脚,那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揪出来才行。抱着这个目的,刘慧娘仔细核算了三遍账目,眼下是在进行第四遍核算。 “宝哥,你等会,等我把这笔账算完。”刘慧娘头也不抬的对站在门口的张宝道。 “好啊。”张宝应了一声,迈步进屋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笑眯眯的边喝茶边欣赏美人。 没过一会,刘慧娘就有点受不了了。张宝的目光实在有点“肆无忌惮”,虽然刘慧娘心里很高兴,但终归脸皮薄,受不了张宝如此赤裸裸的“欣赏”。 “宝哥,你有事?”放下手里的账本,刘慧娘有些无奈的问张宝道。 “呵呵,我这不是得了点闲,所以想请你陪我出去逛逛嘛,不知慧娘可有空闲?”张宝笑着问道。 过去在梁山时,张宝有空时也会邀请刘慧娘一同走走,刘慧娘对于张宝此时的邀请倒是也并不觉得意外。不过眼下她要查账,没空啊。 不等刘慧娘拒绝,张宝已经起身上前拿过桌上的账本随手翻了翻道:“这账没问题,慧娘,咱们去街上走走。” “……好,好,容我收拾一下。”刘慧娘哭笑不得,只好妥协道。至于账本,只能等回来以后再看了。 过了一会,换了身衣服简单洗漱了一番的刘慧娘便随着张宝出了门。男女授受不亲,张宝没拉着刘慧娘的小手逛大街压马路,而是带着刘慧娘去了醉仙居。 随着张家的食为仙“没落”,醉仙居如今已经成了汴梁数一数二的酒楼,除了美酒美食,更有精彩的各类表演吸引着大量食客前来。但外人并不知道,醉仙居其实也是张家的产业,只不过在明面上,醉仙居的主人另有其人。 自从张宝决意谋取高丽开始,张家的买卖便在他的授意下逐渐“萎缩”,摆在明面上的张家买卖已经不多,给人的感觉便是张家已经将买卖大部分集中在了海贸上,至于其他买卖,则多数被人取代。 但实际上张家的买卖并没有有丝毫的减少,只不过是由明转暗罢了,规模上更是远胜从前。张宝之所以敢来汴梁,底气也正是在此。别看汴梁周围驻扎着好几十万禁军,可若是张宝想要脱身,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恃无恐,说的就是张宝这种情况。满朝文武觉得张宝是自投罗网,可他们却忘了考虑他们这张罗能否困住张宝这条蛟龙。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张宝只要进了汴梁,那就是他们案板上的鱼肉,任凭他们摆布。也得亏他们没有因为觉得胜券在握就对张宝不利,否则现实的眼光非得打得他们头晕眼花不可。 如今的张宝,已经不担忧跟朝廷翻脸会有什么后果了。有了高丽这条后路,张宝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要是搁以往,他是绝对不会当着官家的面嘲讽奚落朝中大臣,平白给自己树敌的。 对于朝廷的监视,张宝是心知肚明。而醉仙居是自己的地盘,若是真有人想在这里对自己不利,那在事发之前自己肯定会收到消息。 醉仙居的老板是燕青,这几年的汴梁生活并没有让燕青有多少改变,见到张宝后首先问的就是卢俊义的情况。张宝对于自家人自然是不需要有所隐瞒,而在得知卢俊义如今已是张家野战军第一营的主将,乐浪郡兵马都监之一的时候,燕青不由脸上露出了笑意。 知道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以后,识情识趣的燕青便没有再打扰张宝与刘慧娘。今日醉仙居上演的新剧是西厢记,像这类故事向来便是女子的最爱,刘慧娘虽然聪慧,但同样不能免俗,看得是聚精会神,差点忘了旁边还坐着张宝。 从普救寺降香到十里长亭送张郎,看到最后刘慧娘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怜张生与崔莺莺两情相悦,可恨相国夫人从中阻挠……” “嗯咳……慧娘,这就是个故事,用不着想太多。”张宝在旁轻咳一声提醒道。 “……宝哥,若你是张生,那你会为了功名离开崔小姐吗?”刘慧娘忽然问张宝道。 “……我当然是要美人不要功名。不过张生去赶考的目的也是为了有个功名好回来跟崔莺莺再聚不是。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生想要抱得美人归,那自然也要按照人崔家的规矩办才成。慧娘,你饿不饿?这时候不早,咱们吃点东西?”张宝岔开话题问道。 “也好。”刘慧娘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宝哥,那你说红娘如此卖力撮合张生与崔莺莺,会不会也是存了私心的?” “这个,应该也是有的吧,毕竟崔莺莺是小姐,红娘是丫鬟,小姐出嫁,红娘作为丫鬟十有八九也要陪嫁,这样一来,促成了崔莺莺跟张生的亲事,红娘也能嫁个如意郎君。” “这么说红娘比崔莺莺要更喜欢张生?” “……慧娘,咱们不聊这个话题了好不好?” “好吧,那你想要聊什么?” “唔……最近你跟家里人有过联系吗?”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刘慧娘有些诧异的问道。当初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刘慧娘可以不去管逼她嫁人的父亲刘广,但却牵挂着自己的母亲。在张家稳定下来以后,她便暗中请人打探过刘家的情况,张宝知道这事,但并无阻止。刘慧娘也就又和家里取得了联系,刘广一开始还不认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广也就不再反对跟刘慧娘联系了。 有了刘慧娘的暗中照拂,刘广如今在老家过得还算安稳,由于先前吃过亏,刘广如今的脾气倒是收敛了许多,过去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而如今,总算是知道先礼后兵了。遇上事情先讲理,理讲不通再动手。 刘家变得讲道理了,这邻里的关系自然也就变得好相处了一些。如今的刘广已经成了他那个庄子里的保正,刘家也成了刘家庄的大户。 刘广知道,自己那个女儿他是没办法再管了,有了张家作为靠山,他刘广就算把事情闹到官府,到时丢人的还是他老刘家。可就让女儿这么不清不楚的待在张家,刘广又有些不乐意,只能眼不见心不烦,权当不知道。但对于刘慧娘每次让人捎回来的消息,刘广都很在意。 父女连心,刘广一直就疼爱刘慧娘这个宝贝丫头,也正是他的溺爱,才让刘慧娘变得“胆大妄为”,要是换别的女子被父母安排婚事,就算闹别扭也不至于闹到“离家出走”这种程度。不过张宝要感谢刘广对刘慧娘的溺爱,要不然就没他什么事了。 “这不是关心一下我未来的老丈人一家嘛。”张宝笑着答道。 对于张宝的厚脸皮,刘慧娘也是见怪不怪,闻言白了张宝一眼问道:“那你是不是还打算得空去拜见一下啊?” “那是一定的,总不能娶了人家闺女却连声招呼都不打啊。” 张宝的面不改色让刘慧娘顿时败下阵来,无奈的问道:“宝哥,你这是又想到了什么?” “傻丫头,先吃饭,等吃完了饭,我带你去看些新鲜玩意。”张宝一边招呼刘慧娘坐下一边说道。见张宝不肯说,刘慧娘也就不再追问,等二人用罢了饭,就被张宝带上了屋顶。 第二百一十七章 布局(六) 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要精明,什么时候要装傻。刘慧娘本就聪慧,即便一开始没察觉到张宝的意图,但现在看着张宝忙前忙后,以她的头脑,自然也是猜出了张宝想要干什么。而这就是刘慧娘聪明的地方,即便已经猜到了张宝的意图,她也只当不知道。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相比起男子更加注重异性的外表,女子寻找如意郎君时更在意第一感觉。一见钟情这种事多发生在女子身上并不稀奇,不过受金钱、地位、权势等等外在的因素影响,能够由一见钟情坚持到白头偕老的例子少之又少。 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张宝的“求婚”手段若是搁在后世那就是一钱不值的老套路,可是搁在宋代,这个传统观念统治的时代,那就足以打动刘慧娘的芳心。看着面露娇羞神色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刘慧娘,张宝心中暗自得意,拿下! 刘慧娘答应了张宝的“求婚”,接下来的事自然就是操办婚事。作为张家的家主,张宝的亲事自然引起了多方的关注。张家家大业大,作为家主的张宝本人也是年少有为,他的良配对象,自然是许多人眼中势在必得的目标。 成了张家的女主人,那就意味着掌管了张家至少一半的钱财,而张家如今究竟有多少钱,恐怕只有张家内部少数的几个人才知情。单从张家每年上缴朝廷的赋税推测,张家的财富就足以称得上富可敌国四个字。 大宋境内的张家买卖虽然不如前几年那样随处可见,但那是因为张家将主要精力投到了海贸上面,利用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张家商船队每一年都会为张家赚回大量的利润。而这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张家在海外还拥有几十处金银铜矿。那些矿藏由于人手不足的缘故目前仅仅只是有几处在被开采,但问题是在金属货币流行的古代,拥有金银铜矿就意味着拥有了金山银山,而且对张宝来讲,自己铸钱丝毫不成问题。 从张家开始海贸占据海外矿山时算起,钱财对于张家来讲就不是问题。张宝之所以让金富轼携带三百万贯来大宋买粮的底气,也正是于此。 张家不差钱,差得是各类物资,尤其是粮食。手有余粮,心里不慌。金银再可爱也填不饱肚子。张宝授意金富轼代表高丽从大宋购买,一方面是为了帮助刚刚结束战乱的高丽顺利支撑到下一批粮食丰收,避免出现饥荒。另一方面则是为将来做准备。 张宝并没有多少信心能够保证在将来可以帮助大宋避免遭到金国的南侵。如今的女真人已经势大,在占据了东京道以后,完颜阿骨打已经有了率领女真人与辽国一争天下的条件。仅凭张宝目前的一家之力,压根就挡不住女真人的发展势头。 至于与辽国或者宋国联手……不是张宝瞧不起耶律延熹或是赵佶,而是这二位实在是没溜,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对手是多么恐怖。 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耶律延熹领导的辽国虽然对女真人是屡战屡败,但身为辽国天子的耶律延熹却丝毫不认为自己存在什么问题,始终坚持过错都是别人的,自己一点毛病没有。辽国已经丢了一个东京道,要换别人早就急得操刀子跟抢地盘的女真人玩命了,而耶律延熹却始终认为女真人能够夺取东京道只是一时走运,只要自己率领大军一到,女真人的末日就到了。他是忘了当年护步答冈的惨败,这个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而宋徽宗赵佶,要不是张宝先前提高了女真人的大金国,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辽人的死对头。赵佶很忙,忙着欣赏字画真迹,忙着玩女人,哪有工夫去关心国家大事?即便张宝想办法说动赵佶,恐怕到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够张宝费神催促的。 耶律延熹是记吃不记打,赵佶则是还没吃亏,没把女真人的威胁往心里去,指望这两个队友出手相助,还不如自己单干,至少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事态的发展也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赵佶自以为是的认为如今的大宋那是国泰民安,歌舞升平、但实际上,据张宝了解,大宋如今可说是暗流涌动,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这三方人马的动作可说是频频,只不过因为还未亮明旗帜公开反抗朝廷,这才让沉迷于玩乐的赵佶意识到自己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已经有些不稳了。 张宝知道大宋境内有人想要造反,但张宝并没打算去提醒赵佶。倒不是张宝也想要在日后的动乱中浑水摸鱼,而是张宝清楚知道,即便自己告诉赵佶有人正准备造他老赵家的反,赵佶也未见得会真的相信他。 无风不起浪!张宝又不傻,对于朝廷对待自己的态度,张宝心知肚明。别看朝廷对张家客客气气,可要是张家真的公开反抗朝廷,朝廷准备多时的打击就会施展。张家虽然如今已经不怕来自朝廷的打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有了高丽这条安全的退路,张宝也没打算现在就跟朝廷翻脸,因为这只会便宜了别人。以张宝只占便宜不肯吃亏的性子,他一直坚持的就是只做黄雀不做螳螂。 张宝不去提醒赵佶,而赵佶身边那些臣子也不愿为了那些“苔藓之疾”而惹来赵佶的不满。田虎、王庆、方腊等大宋境内有着雄心壮志的人士,也就抓紧时间养精蓄锐,等待着第一个与朝廷摊牌的出头鸟出现。 …… 张宝大婚!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的初八,倒不是因为只有那一天才是黄道吉日,而是张家如今家大业大,家主大婚,那些分散在各地的张家精英需要足够的时间赶回汴梁。而得知张宝终于要与刘慧娘成亲,得到消息正在汤阴县教授关门弟子的义父周侗当即便与老伴收拾行囊赶回汴梁。 张宝的亲生父母双亡,原本视为亲人的老管家如今也不在人世。张宝的长辈里,最有份量的便是周侗夫妇。周侗不仅仅是张宝的师父,更是张宝的义父,哪怕将来周侗走了,张宝也是要为周侗披麻戴孝的。 更何况张宝对于周侗也是一直视为父母一般的对待,见到老两口回来,张宝自是高兴非常。而当周侗知道张宝如今已成高丽之主以后也是老怀大慰。对于大宋朝廷,周侗与闻焕章、杨时等老一辈人的心态差不多,也就是那鸟样了,指望不上。 而对于张宝,周侗则是寄予了厚望,衷心希望张宝能够成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周侗才对张宝给予了无条件的支持。收徒传授本领,帮助张宝收拢人心。像高宠、杨再兴、狄雷这三个潜力巨大的猛将坯子,正是有了周侗的缘故,张宝才能将他与他们的关系营造的密不可分。不仅仅是同门师兄弟,更是结义弟兄。只要张宝日后不做对不起兄弟的事,那就不用担心会被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背叛。倒不是说其他人就会背叛张宝,而是这三人可以最让人放心。 有钱好办事!对于家大业大的张宝来讲,成亲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一声吩咐下去,需要的各项准备便开始执行,而张宝只需要安心等着做他的新郎官就可以。成亲所需准备的事情,自有张家的人负责,不需要张宝亲自过问,需要张宝亲自参与的事情,也就是拜堂入洞房。 得知张宝准备大婚!原本想要一心钓个金龟婿的人家自是大失所望。他们不敢对张宝有所怨言,也只能将注意打到了新娘子的头上。到底是谁家的女子如此幸运?而等他们打探得知新娘子是刘慧娘以后,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对于张家的刘姑娘,只要是跟张家买卖有来往的就没有不知道的,而刘慧娘本身也是貌美俊俏,胸有才学。汴梁城中,刘慧娘的爱慕者不在少数,如今知道自己心仪的“女神”要插在张宝这滩“牛粪”上,心里的郁闷愤恨可想而知。 可就算是背地里把牙咬碎,这些人也不敢对张宝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倒不是张宝“以德服人”,而是因为张宝“蛮不讲理”。他可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不服敢找茬者,一律揍之。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官宦子弟,遇到“不讲理”的张宝一律歇菜。 朝廷不会因为张宝揍了几个“不懂事”的小辈就跟张宝撕破脸,而张宝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张宝不怕人找他茬,对待讲理的人要以礼相待,而对待不讲理的人,拳头就是最好的道理。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态度,不能一视同仁。就比如现在,张宝面对大宋长公主赵玉盘,他就不会动粗。不过对张宝而言,他倒是宁愿面对找他茬的那些苍蝇也不想面对泫然若泣的长公主。 “我说,你能不能别哭了?我又没怎么着你,你哭个什么?万一叫人看见,这不就出误会了嘛。”张宝苦笑着劝赵玉盘道。 赵玉盘早已嫁为人妇,当年与曾夤完婚以后,夫妻俩倒是也琴瑟和谐了一段时间。可惜曾夤死性不改,在过了那阵新鲜劲以后,也就故态萌发,有些冷落了赵玉盘。曾夤是曾公亮后人,家学传承让他也成了一位风流才子。风流才子嘛,自然就要风流。古时男子三妻四妾又是平常事,即便赵玉盘是公主,也不能干涉曾夤去寻花问柳。 好在曾夤也算识趣,只是在外面风流,到没有给家里“添人进口”。可即便如此,赵玉盘依旧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过去认为的“如意郎君”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夫妻俩为这事争吵过几回,随后便是冷战。 而赵玉盘也因此念起了张宝的好。只是覆水难收,赵玉盘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张宝不大可能,除了暗中关注着张家外,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原本赵玉盘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现实,但等得知张宝即将成亲的消息以后,赵玉盘才发现自己早已泥足深陷,无法接受此事。 “小宝哥哥,若是当年我选择的是你,你会接受我吗?”赵玉盘泪眼汪汪的看着张宝问道。 张宝不禁头皮感到一阵发麻,被人单相思的感觉想想也有点恐怖。但对于被自己看着长大的赵玉盘,张宝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绝。挠挠头道:“玉盘,现在还说这些作甚?都已经过去了,休要再提。” “为什么不能提?”赵玉盘忽然提高了音量,有些失控的盯着张宝说道:“我知道,当年曾夤会对我百般讨好是别有目的。” “玉盘,别说了,有什么好说的,木已成舟。你已嫁为人妇,而我也即将成亲。更何况……”说到这张宝顿了顿,才继续道:“至始至终,我也只是将你与二殿下一样,视作自己的弟弟跟妹妹。” “……那如果现在妹妹过得不好,你会不会管我?” “唔?难道那曾夤敢对你不好?”张宝一听不由纳闷的问道。 “……”这回赵玉盘没说话,默默地转过身轻解衣带露出后背,张宝一见顿时怒了,在赵玉盘光洁的后背上赫然印着几道鲜红鞭痕。 “……他打的?”张宝沉声问道。 “嗯。”赵玉盘轻轻点头。 张宝二话不说,当即起身就往外走,赵玉盘见状急忙想追,可等她重新系好衣带整理妥当时,张宝早就没了人影。 “这,这……”赵玉盘有些慌了神,她会告诉张宝自己被打一事也是一时情绪激动所致,但没想到张宝二话不说就准备去替她报仇。赵玉盘并不担心自己的丈夫曾夤会怎么样,反倒担心张宝会因此遭到惩罚。左思右想后,赵玉盘一跺脚,乘坐马车回了皇宫。 第二百一十八章 布局(七) 张宝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在一开始他的确很生气,就如他对赵玉盘所讲的那样,他视赵玉盘与赵柽为自己的弟妹,看到赵玉盘受到曾夤的虐待,作为“兄长”,他自是怒不可遏。可等他头脑冷静下来以后便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去找曾夤算账。 皇家颜面,恐怕这也是曾夤狗胆包天敢鞭打赵玉盘的原因。赵玉盘贵为公主,却遭受鞭挞,这实在是八卦的绝好素材。好面子的赵玉盘也正是因为不愿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才没有将此事声张。只是今日见到了心目中信赖的“亲人”,这才忍不住诉说自己的委屈。否则以赵佶夫妇对她的关爱,恐怕早就对曾夤出手惩治了。 就此放过曾夤?张宝没那么好脾气。当初曾夤追求赵玉盘,张宝也隐隐察觉到曾夤的目的并不单纯。只是那时张宝对赵玉盘并没有“非分之想”,而曾夤当时也伪装的极好,视为年轻俊杰,与赵玉盘在一起也算是一对金童玉女。 而等张宝知道曾夤追求赵玉盘的目的之一是想要借机打击自己的时候,那时赵玉盘已经深陷情网。张宝知道,对于身陷爱情当中的女子,无论多正确的劝告若是干扰到了她的爱情,她都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张宝不想因为曾夤的事情跟郑皇后起冲突,而且曾夤怎么说也是名臣之后,这人品或许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可张宝万万没想到,那曾夤做了驸马以后也只是老实了一阵便故态萌发,后来更是变本加厉,竟敢鞭笞公主,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找死,还是自信过头认为赵玉盘不会将这件隐秘的私事告人? 不能以为赵玉盘讨公道的名义找曾夤的麻烦,那只会让赵玉盘的声誉受损。但对于曾夤,张宝实在是没打算放过。既然你喜欢流连青楼妓馆,那遇上争风吃醋这种事也就不可避免,而在这个过程中叫人给揍了,那也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青楼就是销金窟,没钱就别指望能来这消费。姑娘爱俏,老鸨爱钞,想要在青楼受到热烈欢迎,只要手里有钱就可以办到。曾夤虽是当朝驸马,但出手阔绰,再加上人长得也俊俏,自然也就成了青楼里工作人员的“挚爱”。 不过今日的曾公子似乎是遇上对手了,那对手虽然长相不如曾夤,但出手却比曾夤要大方十倍。别人打赏给个三五两银子便算是厚赏,但这位来自南方的豪客却出手便是金子,仿佛他这是挖到了金山一样,丝毫不把金子当回事。 若这豪客只是花钱比曾夤更爽快,曾夤也懒得跟这暴发户一般见识。可问题是这豪客看上了曾夤在这揽月楼的相好,揽月楼头牌苏柔儿姑娘。要说柔儿姑娘对曾夤自是“痴心一片”,可无奈揽月楼老鸨见钱眼开,不顾柔儿姑娘的意见,将柔儿姑娘推给了那位南方豪客。 曾夤祖上是曾公亮,他也算是名臣之后,在朝中虽然只能算是个小人物,但与一个区区商人相比,曾夤还是认为自己要高贵许多。 有几个臭钱而已!拽什么! 曾夤很恼火,尤其是在看到柔儿姑娘回眸看他那一眼,曾夤瞬间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三国时的吕布,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貂蝉”被董卓欺凌。仗着这里是汴梁,那豪客是外地人,曾夤大喝一声,“站住!天子脚下,岂能容你如此嚣张?” “可笑,老子哪里嚣张了?”豪客闻言随手取出一锭五两的金锭,随手往曾夤的脚边一扔,嘲讽的说道:“老子就是有钱,你个穷酸,想要跟老子抢女人?下辈子吧。” 曾夤闻言大怒,可他只是感觉自己是吕布,却没有吕布的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董卓”搂着他的“貂蝉”上楼准备行那翻云覆雨之事。 要不怎么常说冲动是魔鬼呢。曾夤被激怒,以至于怒火烧去了理智,不顾自己单薄的身体,竟然主动冲向了方才出言讥讽他的豪客。 逛青楼这种事,最好不要集体行动,容易产生矛盾。再加上曾夤怎么说也是当朝的驸马,虽然公主没法不让自己来青楼,但收敛一些还是要的,没必要非得弄得大张旗鼓。曾夤单枪匹马,可豪客身边却带着一帮恶奴,眼见曾夤要跟自家主人拼命,这帮恶奴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而且这也是个在主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绝佳机会。 曾夤本就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又碰上了一群想要在主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恶奴,他连豪客的身都没机会近就被打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以后,曾夤就感到右腿一疼,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豪客一见打伤了人,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可等听老鸨战战兢兢的告诉他被他带来的人打的人是当朝驸马以后,豪客也有些慌了神。惹祸了,哪还有心情找柔儿姑娘共度春宵,为了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豪客在将身上的金子全部给了老鸨以后便带着人迅速消失,等到官府的差人得到报案赶到的时候,就剩下断了一条腿的曾夤还在现场,至于凶手早就失去了踪影。 不过行凶之人虽然没抓到,可有关曾夤逛青楼时不自量力与人争夺头牌却挨揍断腿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汴梁城。原先还羡慕曾夤娶了长公主的人们此时大多都是幸灾乐祸,嘲笑曾夤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下算是彻底臭了名声。 官家震怒,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天子脚下,一帮人竟然敢殴残自己女婿的一条腿,实在是胆大妄为。虽然曾夤逛青楼一事同样也让赵佶感到不悦,但古时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现象,曾夤逛青楼一事在赵佶看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皇后,你且安心,朕绝对不会放过伤了玉盘夫婿的那些狂徒。”一见郑皇后前来,赵佶当即向妻子拍胸脯保证道。 “官家,一定要善待那些狂徒。” “……皇后,你莫不是被气糊涂了。”赵佶有些诧异的对郑皇后道。 “官家,那曾夤贼子不是东西。” “哎,曾夤尚年少,贪玩一些也属正常,等过几年心姓成熟了以后就不会流连那类地方……” “官家,臣妾才不会去管那曾夤是否游逛青楼,臣妾是心疼玉盘。自这孩儿降生至今,臣妾都未责打过她,可那曾夤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让玉盘受苦。” “唔?听皇后这话,这曾夤难道该对玉盘不好?” “好什么?玉盘的后背至今还有鞭痕。” “……你说什么?那曾夤竟敢用鞭子打朕的女儿?” “事实俱在,官家若是不信,大可让宫中女官前去查验。” “朕自是信任皇后,只是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曾夤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朕的女儿不敬。”赵佶动怒了,哪怕是普通父母,若是知道自己的子女挨了欺负都会气愤,更何况是九五至尊,执掌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赵佶虽不是个暴君,但可以想见,曾夤将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再好过。赵佶本打算直接下旨惩处曾夤,但却被郑皇后及时阻止。 “官家且慢,那曾夤固然该死,但为了玉盘的声誉,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能只为一时痛快反倒害了玉盘。” “……皇后顾虑的是,是朕疏忽了……皇后,莫非今日殴残曾夤的那些人都是皇后你安排了?”赵佶脑中灵光一闪,问郑皇后道。 “官家想多了,臣妾虽对曾夤不满,但也不会徇私枉法,背后指使人痛殴曾夤的另有其人……官家这回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见郑皇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赵佶不禁对皇后口中所说的另有其人有了选择。而等他随口一问,皇后说出张宝的名姓时,赵佶的神色不禁变得古怪,尤其是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郑皇后道:“皇后,那张宝又是从何处得知玉盘这孩子受到曾夤暗中虐待的?” “……那张宝在玉盘尚还年幼时便关系良好,前几日在街上偶遇,二人便坐下叙了叙旧。听玉盘说,她也是酒后失言,才叫张宝知晓了此事。张宝向来对玉盘还有柽儿很是在意,得知玉盘受了欺负当即便动了怒,但他也不想以此理由去寻曾夤的麻烦,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因为争风吃醋进而发生殴斗可比直接过问公主家的家务事要影响小许多。” “……这么说,殴打曾夤的那些人其实都是张宝安排的。”赵佶又问道。 “据玉盘推测,的确很有可能。”郑皇后也不敢确定的答道。 “……可惜啊。”赵佶忽然轻叹一声道。 赵佶会发此感慨也是情有可原。今时今日的张宝,早已不是当初一个没根基没人脉的乡下小地主。以张家目前的财力人力,说不好听点就是造反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失败。也正是因为忌惮动了张宝所会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朝廷对待张宝的态度还是拉拢为主,防范为辅。 赵佶虽贪图享乐,但却并非不学无术。对于张宝,他自然也是想要拉拢,若是能够以联姻的方式将张宝归入皇家,那不仅可以解决张宝对皇家的潜在威胁,也可以借此从张宝身上获得更多的好处。姑爷孝敬老丈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只是天不遂人愿,如今的张家已经不是自己一道圣旨就能搞定的了。张家家主张宝的婚姻,自己没办法干预,惹急了真造反咋办?为了招婿下圣旨结果把女婿候选人给逼反,这事要是传扬开岂不是就成了千古的笑话。 一想到一个可以消除张家隐患的方法就因为曾夤的存在而不能施展,赵佶对曾夤的不满就不由有加重的一分。原本还觉得曾夤怪倒霉,心里还有一丝同情,可等郑皇后一来,告知了其中的内情,赵佶对曾夤也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不过碍于情理,更不想有损女儿赵玉盘的声誉,赵佶只能如同咽下一只绿头苍蝇般的默许了曾夤的存在,但曾夤也休想再如过去那样受到赵佶的喜爱。 被人打断了腿,曾夤总算是消停的待在了家里,但夫妻俩的关系并未因此而缓和。要怪也只能怪曾夤之前做的太过分,伤了赵玉盘的心。这钱财丢了还能想办法赚回来,可若是人心寒了,很有可能便是一辈子都别想再拉回来。 对于曾夤的挨打,身为妻子的赵玉盘丝毫不埋怨使人动手的张宝,因为赵玉盘知道,张宝会暗算曾夤,归根结底还是为自己出气。当日张宝气冲冲离开以后,赵玉盘就慌了神。六神无主之下急忙忙跑去找了母后,而为了让郑皇后出手相助,赵玉盘只得将曾夤曾拿鞭子打过她的事情告诉了郑皇后。 郑皇后是大宋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同时她也是一位母亲,亲眼看到女儿背后的鞭痕,郑皇后在心疼不已的同时也对曾夤充满了恨意,恨不得亲自出手为女儿出气。得知曾夤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被打伤了腿,郑皇后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却是极为高兴,同时也对张宝的行事谨慎感到满意。 张宝派人收拾曾夤的初衷郑皇后是知道的,但此事若是以为赵玉盘讨公道为理由动手,难免就会被人以讹传讹,影响女儿的清誉。但现在,人们只知道曾夤是跟人争风吃醋才受的伤,这也就将女儿赵玉盘给完全摘了出去。别人只会说曾夤不自量力咎由自取,而不会联想到这事跟赵玉盘有关。 而事实也的确就如郑皇后所料的那样,汴梁城的人们只知道曾夤受伤是因为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所致,并没有人想到这事竟然还跟赵玉盘有关,风言风语自然也就无从说起。至于抓捕打伤曾夤的那伙人,那更是难如登天,宋代可没有“网上追逃”那一说,即便是能让官府发出海捕公文,可人海茫茫,想要找到那几个“凶手”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曾大才子除了痛骂几句外,也只能吃下这记哑巴亏。 第二百一十九章 布局(八) 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便是其中之一。张宝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无论是年龄还是经济条件,成亲对他来讲都不是问题。至于新娘子刘慧娘,如今也是奔二十的人了,再不找个婆家那就真成“老姑娘”了。 郎有情,妾有意,剩下的自然就是水到渠成。张宝成亲当天,宾朋满座,当然这些来道贺的人里,有的是真心祝福,有的则是想要借机跟张家增进感情。如今的张家可不是数年前那个不值一提的张家。人的名,树的影,随着张家的买卖越做越大,这名声也传遍了大宋,尤其是家主张宝,更是成为老一辈教育下一代的典型。 没人敢在张宝大婚的时候捣乱,倒不是张宝已经成了所有人的“鬼见愁”,而是成亲当日,也不知官家赵佶是怎么想的,竟然也乔装改扮跑来“蹭酒喝”。虽说官家为掩饰身份穿的是便装,可来道贺的宾客当中也不是没人认识他,这私底下一“串供”,赵佶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赵佶的到来,张宝并未往心里去。张家家大业大,得知自己准备在汴梁成亲,只要是没有重要任务的人基本都赶来了。张宝之所以要准备三个月,为的也是等这些人赶来。而这些人里有文臣也有武将,不过赵佶并不知道内情,还是将这些人当做张家分散在各地的管事。 成亲要喜庆热闹,但凡事都有个度。好在此时的大宋还没有遭受北方蛮族的影响,虽然此时在成亲的时候也有人闹腾,但被折腾的对象只有新郎,不会有人对新娘子或者伴娘“下手”。而大多数人折腾新郎的方式也就一种,敬酒。 不像后世的婚闹,看似热闹,可实际上却不过只是一小部分心理龌龊的人借机满足他们心里那点不可告人的想法,让人见了只有一种感觉,恶心。 汉人的成亲仪式是很“规矩”的,庄重而不失温馨,礼节而不失分寸。哪像后世的婚闹,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张宝不需要去操心成亲的准备,自有人会为他办的妥当,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到时辰一到,带着人去迎亲,然后回来拜天地,入洞房。 …… 作为张宝的老丈人,刘广此时的心情复杂得很。要说女儿有了归宿,身为父母应该高兴才是,可刘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女婿不是他替闺女找的,而是闺女自己找的。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主流的年代,闺女跟别人私定了终身,这让刘广感到有点在人前抬不起头。 可他想要反悔又不敢,这才是最叫人感到郁闷的地方。张家如今在大宋已经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不是刘广这种乡村保正可以招惹得起的。刘广别看练过武,在刘家庄算是一把好手,可那也要看跟谁比。到了汴梁以后,张宝的义父周侗代表张家接待了刘广一家,住进了张宝特意为老丈人一家准备的宅院。 汴梁作为大宋都城,这城里的地皮自然也是寸土寸金,而张宝二话不说,直接送上一座两进的宅子,而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在接亲的时候有个去处。 刘广一家进汴梁,那真是土包子进城,看什么都新鲜。而在大开眼界的同时,刘广也了解了自己的未来女婿究竟是个什么来路。富可敌国就算了,张家竟然公明正大的拥有私人武装,而朝廷还没跟张家急眼。 要说有这样的女婿,刘广应该知足,可问题就出在张宝并不“惯”着刘广,原本刘广还打算在汴梁抖抖威风,可没想到还没等他耍威风多久,就被张宝派人给“教育”了一顿。这老丈人被女婿给训得跟三孙子似的,刘广心里能痛快才怪。 可他哪里晓得,要不是想让刘慧娘没有遗憾的嫁给自己,张宝压根就不想把他给接来。当然也不能怪张宝无情,实在是刘广这人有点爱作,给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平白给人惹祸。张宝教训他也是为他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作不死,做人还是低调一些好。 不过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张宝娶得是刘慧娘,该说的该做的张宝不会躲,但要是刘广父子不听,那后果也只能是他们父子自己承担,张宝可不会为了刘广父子耽误了自己要做的大事。 成亲的过程很顺利,没人敢在今天找张宝的麻烦。因为张宝不是好好先生,谁今天让他不痛快一时,他就能让对方一辈子不痛快,以张家的财力,这事张宝办得到。 亲成了,张家也有了正式的女主人,刘广一家也在刘慧娘出嫁以后离开了汴梁。张宝没挽留自己的老丈人跟两位舅兄,要说本事,刘广父子三人加一块也没刘慧娘高,可要说惹是生非的本事,这父子三人又比刘慧娘高。张宝可没兴趣帮着他们父子收拾残局,顶多在以后他们父子遭难的时候出手相救,但眼下,还是让他们父子该上哪上哪。 对于张宝的决定,刘慧娘倒是并没有反对意见。倒不是说刘慧娘不孝,实际上刘家让刘慧娘牵挂的也就只有刘慧娘的生母何氏。刘广生性粗鲁,嘴笨眼拙,又喜好惹是生非,虽然心里疼爱女儿,但却不懂该如何表达,更兼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这样一来,也就让刘慧娘不怎么跟刘广亲近。而刘慧娘的生母何氏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除了性格有点面外,其他方面都好,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刘慧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何氏,总担心父亲在外惹祸会连累到母亲。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何氏不可能离开刘广跟着女儿过。刘慧娘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没有强留母亲。与张宝一同将家人送走以后,刘慧娘也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早在与张宝成亲以前,刘慧娘就已经是张家“内定”的主母,成亲也不过是一个仪式,在这个仪式以前,刘慧娘就已经在履行张家主母的责任,只不过以后更加名正言顺而已。 张宝这次回汴梁,一是送“高丽使节”,二便是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张家的祖祠在这里,张宝要成亲,当然还是这里合适。不过成完了亲以后,张宝就没打算继续在汴梁多待了。张家的重心已经转移,即便张宝暂时不去高丽,也要回梁山而不是继续在汴梁逗留。 要说起来,张宝在大宋还真算是一个最自由的官。自从在梁山“落草”以后,朝廷就给了张宝一个光拿俸禄不用上差的闲职。张宝知道,这是朝廷想要在道义上占据有利位置,自己接受了,那就是大宋的臣子,要是造反那就是乱臣贼子,成为孤家寡人。 只是朝廷不知道,张宝的目标本来就不在大宋,一份光拿钱不用办事的俸禄,不要白不要。反正就算朝廷要给张宝委派任务,张宝也有的是借口不办。而朝廷也不是真的有什么事非让张宝去办,见张宝识时务,也就没有再搞其他小动作,对于梁山的防范也变得没有一开始时那样“剑拔弩张”。 大宋如今不太平,东京汴梁倒是还算不错,可别的地方,那就不好说了。淮西、河北、江南这三个地方最让人不安。虽说王庆、田虎、方腊这三位胸怀大志的人还没有公开跟朝廷作对,但这三地也是暗流涌动,人人紧张。 而除了这三个地方外,沧州盐山则是又一番热闹景象。自宋江带着人上了盐山以后,盐山寨主晁盖就感到自己这日子过得有些不舒坦了。他本意是想关照一下当年对他有恩的宋江,可没想到宋江上了盐山以后小动作不断,明面上对自己这个寨主客气,可背地里却是想要架空自己。 盐山的寨主是晁盖不假,可要说现在盐山实力最强的,除了宋江就没有旁人。过去晁盖占据了盐山以后并没有急着扩张实力,可在宋江上山以后,盐山的人马就开始如同滚雪球一样的不断增长。 而让晁盖感到不安的,是那些新上山的头领皆是以宋江马首是瞻。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宋江,那些新头领是受了宋江的邀请才上山,听宋江的话也是情理之中。每当晁盖想要亲自下山的时候,宋江却总是以寨主不能擅离为由阻止,久而久之,盐山就发展成只知宋江而不知晁盖了。 晁盖感到很无奈!明明他才是寨主,可山寨里的大部分人却只听宋江的。一想到这里,晁盖就不由后悔当初自己不该不听公孙胜的建立,以至于如今受制于人,处处受气。当初跟随晁盖落草盐山的几人,除了公孙胜下山未归,刘唐死心眼一般的跟随自己外,剩下的人已经叫宋江给收买了。 而别的人晁盖还不在乎,唯独吴用的变心,给了晁盖不小的打击。要论关系,吴用比起宋江在晁盖心目中的位置都要重。可吴用还是变心投靠了宋江,成了宋江用来监视自己的得力助手。 “哥哥。”就在晁盖借酒浇愁的时候,刘唐忽然脸色有些神秘的疾步走了过来。晁盖见状不由微微纳闷,诧异的问道:“刘唐兄弟,你不是下山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哥哥,小弟先前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人,哥哥你猜是谁?” “……我又没跟你一块下山,我又怎么知道?” “哥哥,我遇到了白胜那厮。” “他?还活着?”晁盖有些意外的问道。 “活着,而且看样子活得还不错。” 当日劫了生辰纲,结果却发现所劫的生辰纲是假的。为了不让兄弟们白忙一场,晁盖自己拿出一笔钱分给了众人,其中白胜就是之一。白胜其实就是郓城一惯偷,是晁盖的忠实小弟,得了晁盖给的辛苦费后当即便去了城里消费。 可以说晁盖等人劫生辰纲一事会败露,都是拜白胜所赐。这家伙嘴上没把门的,几杯酒下肚就开始跟别人胡吹大气,结果被人告到了官府。而白胜又没受住官府的板子,结果就把晁盖这帮小伙伴给卖了。若没有白胜泄密,晁盖说不准现在还在当他的保正,不至于背井离乡跑到沧州来落草。 按理说晁盖已经恨白胜,若不是白胜,他晁天王也不至于抛家舍业的在这里。可晁盖偏偏是个大度的人,听到刘唐说见到了白胜,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询问刘唐见到的白胜如今过得如何。 “哥哥,你猜白胜跟我说了什么?”刘唐忽然压低声音问晁盖道。 “刘唐兄弟,以你的脾气,你还会听白胜说话?”晁盖有些意外的看着刘唐问道。在晁盖的印象里,刘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眼睛里不揉沙子,以他性格,见到白胜要是不抱以老拳才怪。 “瞧哥哥说的,小弟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刘唐摸摸鼻子说道。 “呵呵……恐怕不是讲理,而是没机会不讲理吧。”晁盖见状笑着说道。 “……是,那白胜也不知从哪认识了两个身手不错的伴当,让老刘我一时没得手。”见晁盖猜到了,刘唐索性不再遮掩。 “刘唐兄弟,这山寨如今除了公孙胜,也就只有你跟我最亲。你倒是说说,那白胜都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多说什么,就是白胜那小子很后悔当初把咱们给卖了,托我给你带个好,而且还说将来要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尽管吩咐。” “唔?听你这意思,那白胜最近混得不错?” “应该不错吧,我听他身边的人称呼他为管事,应该是抱上了一条大腿。” “那他可有说他如今为谁做事?” “那倒没有说,不过我留意了一下,如今这白胜就住在县里,好像有一家酒楼是他在负责打理。哥哥,你想不想见他?” “……还是算了吧。”晁盖闻言想了想后摇头道,“他好不容易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咱们就别把他再往咱们这条道上领了。” 第二百二十章 布局(九) 晁盖是位好大哥,但却并非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一个不懂得压制下属以至于落得如今尴尬处境的领导能算是合格?即便是刘唐这个粗人,也已经察觉到山寨的气氛不对,由此也可以想见晁盖在盐山的处境有多不妙。 公孙胜明着说是回家探母,但实际上却是想要借此机会为晁天王招揽人手,平衡山寨里晁盖系与宋江系的力量对比。只是宋江狡猾多诈,以担心公孙胜下山会遭遇不测为理由,派出心腹亲信戴宗下山寻找公孙胜,也好路上有个照应。 这公孙胜一走,晁盖身边算是亲信的也就只剩下刘唐,早先跟随晁盖上了盐山的杜迁、宋万、韩伯龙三人已经跟着吴用一道“变节”投奔了宋江。这也是为何刘唐在遇到白胜时那样激动的缘故之一。 刘唐为人粗鲁,性情耿直,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人一旦对某人忠心,那就极难让其变心。晁盖得亏有这样一个即便身处极为不利的环境之中依旧对他忠心耿耿的兄弟,要不然他在盐山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不过对于刘唐想要拉白胜上山的想法,晁盖还是摇头拒绝了。 白胜过去只不过是晁盖身边的小弟之一,本事稀疏平常。在晁盖眼来的白胜就是一个需要自己关照的小兄弟,但如今自己已经是自顾不暇,虽还是山寨之主,但大权旁落,这趟浑水也就不能让没有自保能力的白胜来掺上一脚了。 但让晁盖没想到的是,刘唐却一反常态,坚持想让晁盖下山跟白胜见上一面。晁盖不好驳了刘唐的面,便勉强答应下山走上一遭。晁盖是寨主,虽说这寨主如今有点势弱,但明面上却是依旧无人敢冒犯。 …… “柴大官人……晁盖有负柴大官人的厚望。”见到白胜身边的柴进,晁盖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羞愧的向柴进道歉道。 “晁盖兄弟何须请罪,你是个实在人,玩手段耍心眼非你所长,被那擅于市恩沽义的小人宋江架空也属正常。盐山的事情公孙胜已经在路过庄子时与我说过,我不怪你。”柴进温言对晁盖道。 若是以前,晁盖听到有人说宋江是小人的话还会生气,但在亲身体验了宋江的“忘恩负义”以后,晁盖并不觉得说宋江是小人有什么不对。宋江不仅仅是小人,还是个伪君子!明明干着损人利己的勾当,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丑陋嘴脸,叫人见之恶心。 柴进,前朝皇室后裔,虽然明面上柴家受到当今朝廷的优待,但真实情况却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那种犹如笼中鸟,随时被人监视一举一动的日子,也只有柴进自己明白其中的苦楚。 柴进想要自由!可身为柴家后人,想要脱离朝廷的监视获得自由,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即便赵宋已经延续百余年,依旧防备着柴家的“复辟”。 柴进过去也想过利用声色犬马来放松朝廷对自己的警惕,只是效果并不理想。其实这是柴进自己想岔了,不是朝廷对柴家高度防范,而是已经不将柴家的威胁放在眼里。百余年都过去了,赵宋根基稳固,拥有大批的支持者,反观柴家又有什么? 见朝廷并未有所行动,柴进就误以为是自己的计策没有奏效。他把自己当根葱,却没意识到人家压根就没把他当成大掰蒜。 柴进至今尚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自认为自己是赵宋的心腹之患,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柴进先是暗中资助王伦在梁山落草,后来见王伦不肯接受控制,柴进也就终止了对王伦的资助。钱财这东西对柴进来讲并不算什么,王伦的死活,更是没被柴进放在眼上。后来梁山被张宝派人所夺,柴进也就将目光放到了晁盖等人的身上。 在他的资助下,晁盖在盐山落草,只是柴进没想到这一次的“投资”似乎又有打水漂的可能。相比起王伦那一次,柴进对这一次的晁盖很有信心,而且他也看出晁盖是个实在人,若是将来自己遇到了麻烦,以晁盖的性情,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没想到晁盖这回引狼入室,把宋江那个伪君子给招进了盐山。 要说柴进也是认识宋江的,在没遇到宋江本人以前,柴进对宋江的大名可说是如雷贯耳,但等见到了真人以后,柴进不禁生出见面不如闻名之感。与晁盖、刘唐这种实心眼的江湖人不同,柴进身份显赫,所见过的人也是形形色色。宋江虽然伪装的很好,但还是叫见多识广的柴进看清了宋江真诚之中的虚伪。 柴进不想跟宋江这种真小人打交道!但碍于晁盖的情面,他也不好公开阻止宋江上山,而此时现身与晁盖见面,也不过是柴进想要劝晁盖离开,保存一点力量。 钱财对柴进来讲并不算什么,关键还是忠心的人。盐山被宋江抢去虽然可惜,但若是能将晁盖、刘唐这种实在人保留下来,对柴进来说也算不虚此行。 “走?柴大官人莫不是在说笑?”晁盖有些诧异的看着柴进问道。 “晁盖兄弟,其实这也是公孙胜的建议。他下山本是想要为你招揽几位江湖好汉上山助你平衡你与宋江的实力,但却让宋江事先察觉,派出戴宗与他形影不离。这样一来,公孙胜下山也就难有作为。晁盖兄弟,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那宋江如此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所为的不过是引起朝廷注意,从而对其招安,重演当年十节度的旧事,而你又如此坚定的反对招安,久而久之,你势必成为宋江的眼中钉,绊脚石。宋江是个什么心性,恐怕你如今应该已是心中有数,若是你执意不肯退让,到头来恐怕就会遭了宋江的暗算。我也知道你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可你忍心连累对你忠心不二的刘唐兄弟就此丧命?”柴进最后一句算是戳中了晁盖的心窝。晁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却不愿意看到自家兄弟因为自己而丧命。水浒里晁盖不顾危险带人去江州劫法场救宋江,就是因为晁盖将兄弟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缘故。 听到柴进提到了刘唐,晁盖也不禁犹豫了,杜迁、宋万、韩伯龙、吴用这四个“兄弟”已经变了心,唯独刘唐这个憨直的汉子一直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这让晁盖不愿看到刘唐因为自己而遭了不测。 但就如柴进方才所言,自己若是执意留在山寨里,那势必会“逼”得宋江不得不下手对付自己,而在对付自己之前,始终不肯“归顺”的刘唐必定会先遭了宋江的毒手。若只是自己的安危,晁盖可以毫不在乎,但刘唐的性命,晁盖就不能不在乎了。 “天王,有一句老话叫退一步海阔天空,那宋江素来狡诈,但往往这类人最后都不得善终。你我先活着,那样才能看到这种奸诈小人的凄惨下场。”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白胜此时出声劝晁盖道。 “……我若走了,该去何处安身?”晁盖面露难色的问道。 听到晁盖这话,柴进、白胜的心里都是一松,既然晁盖能问出这个问题,那自然是说明此时晁盖已经被他们说动,有了下山避祸的心思。白胜趁热打铁,急忙说道:“天王,去处我们早已为你想好,就去柴家庄。如今这世道不好,柴家家大业大,难免就会被一些宵小盯上,天王若是去了,一来有了落脚之处,二来也可以震慑宵小。” “不错,晁盖兄弟若是愿往,小可扫榻相迎。”柴进也在一旁肯定的说道。 “……可我要如何离开呢?”晁盖又问道。 “这事也好办,只是要先便宜那宋江。公孙胜在离开柴家庄前就为你谋划了一条退路,名为金盆洗手,退位让贤。”柴进闻言笑道。 …… 盐山后山一凉亭 当听到晁盖说有意退位让贤,金盆洗手的话时,宋江先是一愣,随即脑子飞速旋转,想要判断出这是晁盖在故意试探还是真实想法。 如今的盐山就如宋江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基本已经落入自己的掌控,尤其是在吴用带着杜迁、宋万、韩伯龙三人投靠了自己以后,晁盖这位山寨之主实际上已经被自己架空,若不是不愿担上以下犯上,谋害带头大哥的恶名,宋江恐怕早对晁盖这位不愿招安的绊脚石下手了。 此时忽然听到晁盖有意退让宋江是即惊又喜,忍不住试探的问道:“天王,是不是小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若是以往,看到宋江如此作派晁盖还会出言安慰,但此时晁盖已经认清了宋江的真面目,在看到宋江如此惺惺作态,他就觉得一阵阵恶心。眼见凉亭内此时就他二人,晁盖索性便将话直接挑明。 “宋江,休要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是什么心思,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怨你咄咄逼人,只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引狼入室。这盐山你若想要,那我就给你,你想要通过朝廷招安获得荣华富贵那也由你。但看着昔日的情分上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好自为之。”晁盖说完这话不理宋江的反应转身离去。 宋江想要追上晁盖解释,可怎么解释?他干的事情的确不地道,而且转念一想,晁盖选择主动离开也好,至少自己不用背负谋害大哥的恶名。这盐山如今实际上就是自己做主,除了刘唐那个一根筋不肯向自己低头,其余的人都是以自己马首是瞻。 晁盖的离开并没有让盐山众头领感到有多少不舍,除了吴用以外,对于晁盖的离开,众头领保持了沉默。而吴用之所以挽留晁盖也并非是顾念旧情,而是晁盖的离开,让吴用失去了一个向宋江表忠心的机会。不过晁盖去意已决,面对吴用的挽留,晁盖也只是用一句“家亮若是不舍,不如与我一同下山”便大发了。 离开了盐山,晁盖的身边仅剩下不离不弃的刘唐以及二百余过去的晁家庄客,再算上以后会在柴家庄汇合的公孙胜,晁盖可说是实力打损。但有柴进的照拂,晁盖对自己的未来并不沮丧。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宋江会反悔没有斩草除根。 为了防备身后有可能出现的“追兵”,晁盖带着刘唐下山以后可说是马不停蹄,片刻也不逗留的便直奔柴家庄。可还是晚了一步,在离开盐山大概百余里后,晁盖一行人还是叫追兵给追上。 “陈希真!”看着为首大将,晁盖不仅咬牙切齿。 “天王,未免夜长梦多,也只能对不住了。”陈希真神色如常的说道。 多说无益,对方明显就是来灭口的,再说什么也是多余。清楚这一点的晁盖没有废话,默默地攥紧了手中的朴刀。眼下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没必要多费唇舌。陈希真同样也清楚这一点,见晁盖默不作声的开始准备,他也同样提起了精神。 要说对付晁盖,陈希真有着绝对的自信,盐山第一高手,说的就是陈希真。晁盖虽然也武艺不俗,但面对陈希真还是有些不足。以陈希真估计,不出三十招,自己必取晁盖性命。可凡事总有一个例外,就在陈希真准备跟晁盖做生死相搏时,背后忽然杀出一军,陈希真一见晁盖竟然还留了后手,心里不由一惊。 本以为晁盖这回是在劫难逃,却没想到晁盖是以身作饵,诱自己入瓮。这追杀晁盖本就是陈希真自作主张,为了保密,陈希真更是没带什么帮手,这也怪陈希真自己托大,认为仅凭自己一人就能将晁盖吃得死死的。但如今发现自己中计,为免遭不测,陈希真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再顾不得去取晁盖的性命。 而晁盖此时也是惊疑不定,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伏兵并非是出自自己的安排,是友是敌?晁盖也不敢断定。 第二百二十一章 热心肠 “当面的可是晁天王?小弟武松,受柴大官人之命特来接应。”随着对面来人道明身份,晁盖一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晁盖连忙上前抱拳道:“在下正是晁盖,不知柴大官人现在何处?” “柴大官人已经先行回了庄子,晁天王,你我也赶紧动身吧。”武松闻言答道。 晁盖连忙点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既然宋江这次没得手,难保不会再派追兵赶来,有什么话还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问也不迟。柴进仿佛事先已经料到了晁盖会遭到追杀一样,命武松带队前来接应的同时更是多带了数百匹好马,有了这些马匹作为脚力,晁盖一伙迅速离开了盐山地界,等宋江得知陈希真失手想要再派人时为时已晚。 等到了柴家庄,晁盖才发现料事如神的并非柴进,而是之前先下山的入云龙公孙胜。见到了公孙胜,晁盖很是激动。当初在盐山,就只有刘唐跟公孙胜对他晁盖忠心不二,刘唐一直跟随左右,而公孙胜,晁盖还以为这辈子是见不到了。 要论能耐,吴用比不上公孙胜,只不过当初在盐山上公孙胜不愿与吴用相争,这才藏拙。但如今吴用已经另谋高就,公孙胜自然要为晁盖谋划将来。盐山这个山寨丢了固然可惜,但只要人还在,那就还有希望。 由于身份的关系,柴进想要跻身官场很困难,但柴进有钱,想要为晁盖在边军中谋个一官半职却是不费吹灰之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但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问题。在柴进的金钱攻势下,晁盖这位盐山前任大当家摇身一变,就成了乾符寨的将佐。也是直到此时,晁盖才发现柴大官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安分守己”。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属于朝廷的乾符寨变成了柴进私养兵马的地方,从上至下,全是柴家的人。武知寨武松,文知寨房学度,加上石勇、杨雄、山士奇、洪彦四将,要跟盐山的宋江那是没法比,但跟普通人相比,柴进也算是小有实力。而且这是官面上的身份,不是宋江那种草寇。 得知自己摇身一变有了一层官场上的皮,晁盖不禁连连苦笑,这个身份,不就是宋江日思暮想的吗,可惜宋江想要得到朝廷的招安还是遥遥无期,自己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乾符寨有兵马三千,有了柴进的“赞助”,寨子里多是骑兵,晁盖带着刘唐、公孙胜加入乾符寨,不仅仅是多了一层身份,也加强了乾符寨自身的力量。 柴进是前朝皇室后裔,这个身份让柴进想要进入仕途基本成为妄想。而且柴进也不是个肯甘于向命运低头的主,他想要重现先祖的荣耀,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柴家所留的宝藏给了他做事的底气。只不过由于朝廷“看的紧”,柴进必须要小心谨慎,这样一来反倒没有同样“心怀不轨”的张宝进展神速了。 如今张宝已经干到“割据称王”的阶段,而柴进,还处于小打小闹的程度。当然这也跟柴进自身谨慎过头,做事过分瞻前顾后,没有定下明确目标有关。但不管怎么说,柴进总算是迈出了“柴家大业”的第一步。 乾符寨就是柴进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柴进很清楚仅凭家中的丹书铁券保证不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唯有掌握了让人投鼠忌器的实力,自己方能过得逍遥自在。 登州登云山 人称小尉迟的孙新此时正与他的浑家母大虫顾大嫂一起在山门前等待。看他夫妻二人面露焦急神色,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登云山过去作为张家的一处练兵点,受到张家的重视,而如今张家已经拿下了高丽,这登云山练兵的作用自然也就失去,以前在此负责练兵的石宝、邹渊、邹润此时也就离开了登云山另有任命,但这些事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而孙新、顾大嫂也是病急乱投医,在得知邹家叔侄不在山上以后便要求见山寨的主事人,此时就是在等候回复。 “两位,我家东主有请。”焦挺出现在孙新夫妇面前,客气的说道。而顾大嫂似乎觉得焦挺有些面熟,仔细打量了一番后问道:“这位兄弟,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呵呵……顾大嫂贵人多忘事,过去小弟曾随东主与顾大嫂有过一面之缘。还请随我来,莫让我家东主久侯。” 顾大嫂闻言还想要再问,不想焦挺已经转身往山上走,顾大嫂见状连忙与丈夫孙新跟上,脑子里不断回想方才焦挺所言,这个无发无眉的大汉到底在哪见过。 “大姐,别想了,咱们还是抓紧点,解家兄弟还等着你我呢。”孙新见顾大嫂脚步有点慢,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夫妇二人到了聚义厅,随着焦挺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起身相迎的张宝。一见到张宝,顾大嫂不由大叫一声,指着张宝道:“你,你……” “呵呵……小弟张宝,见过孙家嫂嫂。”张宝笑眯眯的开口向顾大嫂问好道。 顾大嫂一开始还没想起眼前这公子打扮的人叫什么,听到张宝的自我介绍,她顿时就想起了当初在登州城外自家酒楼的往事,细想起来,当时自己好像还有点无理取闹,摆脸色给对方看,没想到现在却要有事相求。 “孙新兄弟,你夫妇来此的目的我大致已经猜到,只是不知你夫妇对将来有何打算?毕竟要是去劫牢,这动静肯定不小,你们夫妇在这登州恐怕也待不下去了。”张宝微笑着问孙新道。 “呃……这个……” “张东主,救人如救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知邹家叔侄现在何处?”顾大嫂一见丈夫被问住,连忙开口问道。 “如今张家的买卖越做越大,邹家叔侄自然也就有了新的任命。不过大嫂不必担忧,即便邹家叔侄不在这里,你的事登云山上下亦不会袖手旁观。只是,真的要铤而走险吗?我记得我那师叔孙立跟你们好像也是亲戚,难道他对此事不肯帮忙?” “哼!休说那个薄情寡义之人。”顾大嫂闻言冷哼一声,不顾一旁丈夫连使眼色,径自跟张宝抱怨道:“那解家兄弟是奴家的亲戚,同样也是他孙家的亲戚,可他倒好,做着城里的提辖,却连传个话都不肯。要是需要使钱直管来与我们说一声就是,却偏偏装聋作哑,若不是他的妻弟乐和看不过去暗中与我们联络,我们尚不知解家兄弟如今已经命悬一线。” “大姐,少说两句,他也有他的难处。”孙新叹口气道。 不想这话一出口,顿时又刺激到了顾大嫂,顿时河东狮吼,“他有什么难处?还不是舍不得他那个狗屁提辖。又不是指望他在县官老爷面前偏袒,难道为了他的狗屁前程,连句公道话都不肯说了吗?” 孙新可能是被顾大嫂给吼惯了,也不在乎,挠挠头为难的说道:“大姐说这些又有何用?还是先想办法把解家兄弟救出来才是要紧。” “哼,怎么救?除了劫牢还有别的办法吗?”顾大嫂吼道。 “哎呀,你莫要嚷,听听张东主的意见。”孙新赶忙道。 被孙新这么一提醒,顾大嫂总算是反应过来,扭头看着张宝。就见张宝微笑着说道:“方才大嫂说的法子就不错,不过一座登州城,要劫牢也并非难事。” “……张东主,这登州城里驻军五千,更有我兄弟坐镇,你可千万不要托大啊。”孙新好心的提醒道。只是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就惹来焦挺的不满。别人眼里登州城是固若金汤,可对焦挺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来讲,就如张宝方才所言,破登州城易如反掌。 “老焦,这里可不是高丽,所以有些手段不方便用。”张宝见状提醒了焦挺一句,随后又道:“不过咱们这回只是救人,也不是要占据州县,只要让城门被打开几个时辰,完事就走的难度也不是很大。去,把三郎他们找来,告诉他们,有活干了。” 张宝习惯谋定而后动,想要劫牢看似难如登天,但实际上只要操作得当,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张宝这回是以救人为主,只要事先布置周密妥当,想救出解家兄弟也不是办不到。 按照张宝的计划,他会事先命人混入城中,在摸清了登州大牢的内情以后,里应外合,救出解家兄弟,而等到救出人后,众人一并登船离开,让登州县令想要追查都找不到线索。但计划好做,施行起来却需要用心。 派人混进城不难,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解家兄弟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们就是两个倒霉的猎户,被关进了大牢就只有等死,自然也就不会引起县令老爷的高度重视。出其不意,必有奇效。 唯一难办点的就是登州大牢内的情况,而且劫牢以后,作为解家兄弟的亲戚,孙新、顾大嫂肯定会受到官府的怀疑,而为了撇清这对夫妇的关系,张宝并不打算只劫走解家兄弟,连同登州大牢里的人,张宝准备一并放走。 …… 登州大牢内 解家兄弟无精打采的躺在牢房中,进来也有短时日了,也不知自己兄弟俩最后的命运会是什么。可怜他们兄弟俩都二十好几,结果却连个媳妇都没说上。本以为这次能得官府一笔赏钱,能够说上一个媳妇,却没想赏钱没得到不说,反倒惹上了一身官司。该死了毛太公!年纪一大把了竟然还有脸说老虎是他亲手射杀的,恐怕老虎放个屁都能把他崩一跟头,臭不要脸! “唉~”解宝忽然叹了口气,问身边的解珍道:“兄弟,你说姐姐现在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为救我们想办法呗……但愿不要因为我们给她惹来祸事才好,要不然我们哪有脸去见她啊。”解珍也是叹了口气道。 “……哥哥,你说要是那位肯替咱们开口……” “哼哼……别想美事了,咱们没进来的时候人家都不肯认咱们这对穷亲戚,更何况现在咱们倒了霉呢。我现在就担心姐姐那里,你说万一要是把姐姐急出个好歹,咱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早知这样,当初就该听邹润兄弟的。”解宝忽然懊恼的说道。想当初石宝带着邹渊、邹润叔侄在登云山练兵,因为当时张宝给了各山头自行招募人手的权利,邹渊、邹润叔侄便向石宝推荐了解珍、解宝兄弟俩。只是那会顾大嫂不愿让解珍、解宝兄弟俩落草为寇,解珍、解宝也就婉拒了登云山的招揽。没想到如今身陷牢狱,别无他法的顾大嫂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登云山求人出手相助。 解珍、解宝并不知道自家姐姐已经去了登云山,但他二人通过牢里的小牢子乐和已经知道了姐姐顾大嫂在外替他二人奔走,设法营救。 “嘘。”听到牢外有脚步声传来,解珍示意兄弟闭嘴,二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二人这才一骨碌坐了起来。就见牢里,自家姐姐正双眼含泪的望着自己。 “姐姐……”解珍、解宝异口同声的唤道。 “大嫂有什么话尽快跟解家兄弟说,小弟先去外面候着,要是有什么人来我会提前知会你。”乐和低声对顾大嫂说了一句,随即离开,而在离开之前,牢门已经被他打开。 “有劳乐和舅。”顾大嫂道了声谢,提着食盒进了牢房,将带来的吃食一样样在兄弟面前摆开,催促二人道:“都饿了吧,这些肥鸡嫩鹅都是姐姐亲手做的,快吃,回头姐姐再让乐和舅给你们送。” “姐姐……”解珍解宝乍一见到亲人,哪里吃得下东西,而且兄弟俩更好奇随同姐姐一块进了牢房的陌生人,这人自己从未见过,以前也不曾听姐姐提起过,但既然是姐姐带来的人,那自然也是值得信任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另有所图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世上往往许多事出人意料,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想到。就比如此时,城池突然遭到一股来历不明的贼人攻击,就让登州知府文大人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本以为城池牢固,城中又有猛将坐镇,可说是高枕无忧,却不料这世上真有胆子泼天的大贼竟敢真的攻击州府。 由于事先太过自信,以至于事发的时候登州城内的官军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城门就叫贼人拿下。大宋境内的官军战斗力低下,城门一丢,胆气也就没了,孙立本想组织人手重夺城门,不想手底下的兵卒一听要去跟凶悍的贼人拼命,顿时就未战先怂,还没等孙立赶到丢失的北城前,带去的官兵已经趁机跑掉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也是眼神游离,伺机脱身。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问题是孙立又是个精明的家伙,他家的“好钢”都用来跟上官联络感情了,至于手底下的那些官兵,自然也就没有了多余的“好钢”。孙立一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也不去重夺城门,带着十几个亲兵便掉头去找知府大人,只要保证了知府大人的安全,对孙立来讲依旧是大功一件。 贼人破城,城中将官不思退敌,自然也就方便了破城的贼人。张宝先是命人白日混入城中,等到了晚上便来了一出里应外合,抢占了登州城北门。张宝并不打算就此占据登州,破城的目的就一个,救人。至于寻文知府的晦气,张宝没兴趣。 在破了北门以后,张宝便亲自带人赶去了大牢,有焦挺、高宠等人当先开道,守卫大牢的狱卒不等张宝这伙贼人赶到便提前开溜,只剩下一个乐和,躲在暗处等候张宝等人到来。有了乐和的帮助,打开牢门自然也就不成问题,想要救出解珍解宝亦是易如反掌。 而张宝此番亲自率众前来,除了营救解珍解宝兄弟外,其实主要想救的却是另有其人。有了乐和这位熟知大牢内情的线人存在,张宝想要找到目标也就容易了许多。先让人送走了解珍解宝,随后张宝便在乐和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马扩的牢房前。 隔着木制的栅栏,张宝看着牢中的马扩笑道:“马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张兄,你若觉得好,咱俩不如换换?”牢中的马扩闻言苦笑着答道。 张宝与马扩是认识的,不仅仅是马扩,张宝虽然在汴梁的朋友不多,但像马扩、李彦、陈东这类关心大宋前程的热血青年,与张宝的关系不错。只不过与张宝不同的是,似马扩、陈东等太学学子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是维护大宋正统,而张宝则是直接撇开朝廷另起炉灶。不管双方的出发点对错,但双方的目的都是为了大宋百姓的利益。 而马扩之所以会出现在登州大牢内,其根本原因也是在张宝。先前大宋朝廷询问张宝有关高丽情况的时候张宝曾经提到如今将大宋的夙敌辽国给揍得找不着北的女真人,虽然张宝当时就提醒了大宋君臣女真人不可信。但张宝的警告似乎并未引起大宋君臣的重视,反倒让大宋君臣有意联络女真人共同对付辽国。 其实赵佶等人有此想法也不算全错,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女真人跟辽国为敌,与女真人联合对付辽国也是合情合理。但大宋君臣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即一旦与女真人翻脸,宋国是否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眼下有辽国的存在,女真人即便真跟宋国翻脸也是鞭长莫及,暂时奈何不了宋国。可一旦失去了辽国这个缓冲带,宋国就要直接面对野性未去,作战彪悍的女真人,而到了那时,宋国是否能够抵挡女真人的兵锋。 宋辽虽是“世仇”,但好赖也是相处了百余年,彼此之间还是留下了一些情面,更好打交道一些。但对于女真人这个新邻居,宋金之间却是半点交情也没有。 朝中对于联辽抗金还是联金抗辽这个问题的意见分歧很大,而赵佶又是个耳根偏软的主,在难以取舍的情况下,赵佶便打算派人先去了解一下那大金国究竟是怎么回事,顺便探探女真人的态度。可别剃头担子一头热,自己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人家女真人却压根就没有联手的意思,那可就有点令人尴尬了。 马扩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了汴梁,赶赴辽东。想要前往女真人的金国,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沿陆路北上,途中经过辽国的中京道,抵达如今被金国所占的东京道;二是由登州登船出海,直接抵达东京道。而这两条路自然是第二条路更符合马扩此次出使的要求。 原本一切顺利,但没想到等到了登州,马扩却遭遇了牢狱之灾。并不是马扩仗着自己使者的身份胡作非为,而是他不幸成为了党争的牺牲品。自宋神宗任命王安石执行变法时算起,党争也就成了大宋朝廷的主旋律,新旧两党交替掌权。而不管是哪一派主政,上台首先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推翻敌对派的所有政令。王安石当政时的所有政令,轮到司马光时就被全部废止,而等到司马光下台了以后,新的主政者又将所有被废止的政令重新启动……大宋也就在这种不断交替的折腾中越来越虚弱。 马扩所在的阵营属于联金抗辽那一派,而他的出使自然也就引起了认为应该联辽抗金那一派的不满。明着对付马扩那时作死,但背地里使阴招下绊子却是没问题。关押马扩的牢房压根就没上锁,附近更没有狱卒看守。乐和之所以能够如此快便确定张宝想要找的人是马扩,原因便是知府大人特意关照给马扩这个犯人的“特殊待遇”。只要马扩敢“逃狱”,文知府那一派就有了无数理由来对付马扩。只是马扩也不是笨蛋,明知前面有坑还非往里面跳,所以他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牢里,就是不肯不告而别。 张宝作为熟知历史的后来者,自然清楚联金抗辽与联辽抗金哪一种更符合大宋的利益。只是可惜他所说的话朝廷不肯采纳,而他又不愿眼看着“历史重演”,只好出此下策把主意打到了使者马扩的身上。 想要说服马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马扩既然能够奉命出使,那肯定是个能言善辩之人,而张宝却懒得跟马扩浪费口水。他本准备用最直接的方式,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跟你废话,先把你控制起来再说。但没想到张宝还没动手,马扩就先让人给控制了。 按理说与张宝意见相左的马扩倒霉,张宝应该乐见其成。但张宝感觉有些不爽,就好比已经准备好开吃了,结果菜却上到别人桌上去了。为了“对付”马扩,张宝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马扩上船以后就动手。在陆地上张宝不想引起朝廷的过分关注,但到了海上,那就是张宝的天下,可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马扩这道主菜上桌,结果却被登州的文知府给截了胡。 向来只有张宝截别人的胡,没有被人截胡的道理!“恼火”的张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人劫狱,把本该归自己的马扩抢到手。至于营救解珍解宝兄弟,则是纯粹适逢其会。解珍解宝兄弟虽然功夫不错,但却并非大将之才,自然也就没有让张宝亲身犯险的必要。而在水浒中两兄弟之所以能够位列天罡,那也不过是宋江用来压制孙立的棋子。 如今张宝已经夺下了高丽,身边虽不敢说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但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却也有那么二三十余位,而像解珍解宝这兄弟俩,对此时的张宝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顶天也就是一战营副将,想要独领一军那却是不太可能。当然张宝也不会傻到当面跟顾大嫂说这些,收留解珍解宝是必要的,不仅仅是解珍解宝兄弟,就是孙新、顾大嫂夫妇,此番也被张宝邀请上了梁山,可以说水浒中的登州派系里除了一个人品不行的孙立,就是乐和张宝也没打算放过。 穿越者貌似都有一点名人收集癖,张宝也不例外。而他所收集的那些名人,首重人品,其次才是本事。而且张宝收人也不是专看某一项,但凡是有一技之长,张宝都愿意收,但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人品。解珍解宝既然是猎户出身,那对山地战自然也就精熟,正好可以用来给同样是猎户出身的糜貹做副将。 …… “多谢张兄美意,只是小弟不能就此离开。”对于张宝要救他走的提议,马扩婉言拒绝。能够担任出使金国的任务,马扩自身的能力自然也是有的,他虽不清楚张宝为何要来救自己,但他知道,自己若是此时跟张宝走了,那想要对付他的文知府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不过马扩忽略了一个事实,张宝可不会听他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张宝来救马扩本就不怀好意,又哪里会在乎马扩本人的意见。反正救走了马扩也是要安排在自己的高丽为自己做事,短时间内马扩跟朝廷是联系不上的。 “少废话,你是自己人还是等我让人把你打晕了抬走?”张宝蛮不讲理的给了马扩两个选择。 “张兄何必强人所难?……你们要干什么?啊~”马扩本还想跟张宝讲理,可惜张宝却不给他发挥口才的机会,直接一挥手,身边的焦挺当即上前。马扩虽然也练过两天武,但对出身相扑世家的焦挺来说,那就是花拳绣腿,不堪一击。一手刀将想要反抗的马扩打晕,随后扛在了肩膀上。 “乐和兄弟,你也跟我一起走吧。”搞定了马扩,张宝又对一旁已经目瞪口呆的乐和说道。 “呃……我也要去?” “当然,别让我费事,一块走吧。”张宝看了一眼被焦挺扛在肩上的马扩对乐和道。那意思很明显,乐和要是不听话,他不介意再打晕一个。 乐和:“……”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乐和为免皮肉受苦,明智的选择了听从张宝的安排,随着张宝一同出了城,登上了出海的大船。等到马扩悠悠醒转的时候,他已是人在海上。 “马相公醒了?焦哥还真是高手,这下手的分寸把握的真好。”一旁照顾的人见马扩苏醒,不由佩服的说道。不过马扩听到这话就觉得有点刺耳了,但他又不好在情况未明的时候与人翻脸,至少要先弄清楚自己眼下是在哪才行。 “这里是什么地方?”马扩问道。 “在船上。” “……这是谁的船?”马扩又问道。 “我家东主的啊。” “……你家东主又是谁?” “我家东主吩咐,马相公要是醒了就请上甲板一见。” 见对方不肯回答,马扩索性也不再问,先是活动了一下手脚,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随着人出了船舱,上了甲板。一见到正一脸悠然自得的坐在船舷垂钓的张宝,马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任谁被人“绑了票”,心气都会不顺。 “醒啦?饿不饿?”张宝跟个没事人似的跟走过来的马扩打招呼道。 “……张兄好手段。” “客气,不过是对症下药而已。”张宝谦虚的答道。 “……那敢问张兄,这是要送小弟去哪?”马扩没好气的问道。 “高丽。” “高丽?”马扩闻言一愣,不解的问道:“为何不送我去金国见女真人?” “女真人有什么好见的,你还是跟我先去高丽吧。” “……小弟若是不肯呢?” “那就只好麻烦贤弟自己游回大宋了。”张宝好整以暇的答道。 “你!”马扩闻言大怒,手指张宝骂道:“张宝,你到底意欲何为?” “没啥,就是觉得让你去金国引狼入室不好,所以想让你先在高丽待段时间。你不必担心会在高丽待得不习惯,如今高丽是我说了算,国内也有百万来自大宋的百姓,你若是过意不去想要干点实事,那我是求之不得。” “你,你说什么?”听到张宝的话,马扩不由愣了,犹自不信的问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恃无恐 正所谓见多不怪,自仇悆开始算起,被张宝派人绑到高丽替自己做事的读书人已经不下百人,其中的代表就有杨时、何去非、仇悆等人。这帮读书人的臭脾气张宝那是领教的够够的,也就导致如今的张宝对待读书人丝毫不“惯”着。因为你跟他客气,他当你软弱可欺;你给他好脸,他反倒给你摆脸色…… 下马威这东西很必要! 马扩倒霉就倒霉在遭了张宝“毒手”时张宝已经练出来了,总结出了一整套用来对付他这种人的套路,所以不管马扩有什么幺蛾子,张宝都有应对的办法。 此时船在海上,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水,压根就瞧不见半点陆地。张宝虽然威胁马扩不听话就让他自己游回大宋,但马扩要是真敢跳海,张宝也会立刻命人将他从海里捞上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离开了陆地,在海上就是张宝说了算,马扩就算是想死都得先征得张宝的点头,否则想死都难。 马扩并非迂腐之人,他很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虽然很恼火自己要受张宝的摆布,但此时他更关心张宝所提到的高丽情况。要照张宝的说法,那高丽如今已成了张家的私产,而朝廷对此却一无所知。前不久朝廷还跟高丽使者谈妥了有关引进人才以及各种物资的谈判,可如今看来,朝廷十有八九被张宝给骗了,被张宝挖了墙角还沾沾自喜偷着乐。 “你究竟意欲何为?”马扩好奇的问张宝道。面对眼前这个国之大贼,马扩知道自己态度强硬那是自讨没趣,而在头脑冷静下来以后,马扩通过与张宝的交谈也不觉对张宝的目的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在知道杨时这样天下闻名的名士都愿意替张宝做事以后,更是想要弄清楚张宝为何要瞒着朝廷做这件泼天的大事。 “啊?什么意思?” “以你的条件,想要得到朝廷重用并非难事,有金钱开道,想让张家飞黄腾达也并非幻想。可你为何偏偏放着捷径不走,反而要走这条谋逆这道呢?”马扩闻言解释道。 “哎~哎~说话注意点啊,别拿起嘴就说。什么叫谋逆?高丽过去也只是大宋的藩属,又不是大宋的州府,我带着人拿下了高丽,那是开疆扩土。”张宝不乐意的纠正马扩的用词不当。马扩也不争辩,随即又问道:“你既然说是开疆扩土,那为何要瞒着朝廷?” “因为我看不上朝廷那帮官老爷们。帮不上忙不说,还尽拖后腿,像拿下高丽这事,真要是让朝廷掺和进来,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风波。” “……那你是打算日后跟朝廷分庭抗礼?” “这高丽原本就是我张家以一己之力拿下的,跟朝廷有毛的关系?至于你说是否将来会跟朝廷分庭抗礼,那也要看朝廷的态度。他若是想要相安无事,那就能相安无事,可他若是以我为敌,那我就让他知道知道得罪我是什么后果。” “哼,好大的口气!我大宋雄兵百万……” “打住,打住。算你求你了,说点实际的行吗?”张宝不等马扩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道:“雄兵百万?也不知你是怎么算出来的?若是你把朝廷的百万厢军当做可战之兵,那你可是大错特错。” “……即便厢军当中有老弱妇孺,但青壮总有个三十万吧,只要把这些人编练成军……” “呵呵……想当然了啊。我说马扩,你知道我这高丽的大宋百姓都是从哪来的吗?” “……难不成是来自厢军?”马扩并非蠢人,见张宝提出此问,顿时便联想到了厢军,不由大惊失色的问道。 “呵呵……朝廷并不重视厢军,只将厢军当做负担。但满朝诸公却忘了,这流民不是天生的,在被编入厢军以前,那些老百姓也是家有良田,只不过因为种种天灾人祸,这才变成了流民。不想着妥善安置流民,却只想着遮掩。哼,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值得效忠的地方?” “你,你胡说!” “胡说?呵呵……马贤弟啊,你还真是不接地气,不过我不怪你,毕竟你一天到晚都是活在别人精心编织的谎言里,自觉高人一等也是难免。只是啊,到了高丽以后千万记得要改,要不然丢人的可就是你自己。” “……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 “……如果我保证不再向朝廷建议联金抗辽呢?” “我想你误会了,我要带你去高丽可不是因为你坚持联金抗辽。毕竟从常理考虑,你的提议并没有错,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宋金有着共同的敌人,联手的确没有错。但你错就错在只考虑了眼前,却忽略了长远。” “……还请指教。” “的确,宋国与金国结盟对付辽国比起宋国单独对抗辽国要轻松一些,但金国就真的值得信任吗?有辽国在,金国需要宋国从旁牵制,可一旦辽国被灭了,那金国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一边是繁华的大宋,一边是还不如自己过得好的草原游牧民族,换你你会选谁?” 听了张宝的分析,马扩还有些不信,嘴硬的反驳道:“……这些只不过是你的危言耸听,我大宋以德服人……” “嘿嘿……马扩,你知道朝廷为什么要以德服人吗?” “……为了彰显仁义……” “拉倒吧,你这话也就糊弄糊弄傻子。为啥要以德服人,因为打不过人家。可问题是并非是真的打不过人家,而是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自缚了手脚,这才导致大宋对外战事屡战屡败。朝廷不信任武人,即便是再热血的志士,也会有心寒的一天。你先前问我意欲何为,我可以诚实的告诉你,老子之所以宁肯跑去外面吃苦也不想待在大宋,就是因为受不了大宋朝廷乌烟瘴气。耗子扛枪窝里横,有能耐冲外使去,尽在自己人身上显摆算什么本事?” 马扩听着张宝的“抱怨”,脑子里充满了震惊。似张宝这类言论他还是头会听,他想要反驳,驳斥张宝的谬论,可隐隐又找不到一个有力的佐证。因为张宝所说的朝廷弊端,都是真实存在的。 朝廷一提起厢军就头疼,认为那是一个大麻烦,但确实就如张宝所言,厢军会在此时让人觉得头疼,那完全就是朝廷咎由自取。一场天灾过后,为了防止流民聚众作乱,朝廷将失去家园的百姓编入了厢军,这原本只是权宜之计,可却被朝廷当做了百试百灵的法宝。最终导致积重难返,厢军百万难以安置,隐隐成为威胁朝廷统治的一大隐患。 此番张宝夺取高丽迁走大量厢军百姓,这无形中反倒帮助朝廷消去了这一隐患,而张宝也借此得到了维持统治所急需的人口。 天下大着呢!张宝也不是非要跟大宋朝廷争抢那一亩三分地,撇开大宋朝廷所占的那点地盘,有的是地方等着张宝去征服。远的不说,单是被辽占去的幽云之地,张宝就完全有理由去抢占,而这种想法也得到了麾下绝大多数人的赞同和支持。至于大宋朝廷的意见,你丫自己没本事,那就别给有本事的人添麻烦。 自始至终,张宝就没想过为朝廷效命,而诸如许贯忠、卢俊义、孙安等等追随张宝的文臣武将,也从没想过辛苦一场要为他人做嫁衣。在夺得高丽之前,张宝麾下的诸多人里还有一小部分心存疑虑,对张家与朝廷难以取舍。可随着张宝夺取了高丽,众人的心中也是豁然开朗,他们至今的努力都是为了自己,所以不管将来有多少成就,从来就没有出过力的大宋朝廷都别妄想能吃到现成的。 幽云十六州这类汉家故地要收回,但收回那就是自己的,谁也别想来抢占。谁要是敢随便乱伸爪子,那到时以张宝为首的梁山人马不介意用血的教训让那些心存妄想的人认清现实。 了解了张宝的想法,马扩只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在汴梁有些显得另类孤高的张宝竟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张宝对他的态度越是明了,马扩的心情就越是沉重。这种关系到身家性命的秘密都不在乎让自己知道,那就说明张宝压根就不担心自己可以从他眼皮底下逃脱,既然逃脱不掉,那自然也就不用担心秘密会被泄露出去。 想通了这一点的马扩不由苦涩的一笑,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如今大宋出了张宝这个妖孽,乃是亡国之兆。身为大宋子民,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为保大宋江山稳固,今日自己少不得要学学荆轲刺秦! 马扩的主意一定,当即就突然发难,只是他忽略了自己与张宝的力量差距。张宝师从武学大家周侗,虽无法跟高宠、杨再兴、狄雷那种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相比,但对付四体不勤的读书人马扩,却是手到擒来。 “小马啊,你怎么这么冲动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咱们大宋跟女真人的关系。大宋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可以利用女真人,可却忽略了一旦跟女真人反目,大宋是否有足够的力量用来抵御女真人的进攻。” “哼!女真人不过是一群蛮夷,不识礼数,以我大宋的智慧……” “你快别说了吧。有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了头就是自大。女真人要说玩心眼的确玩不过咱们大宋,可你别忘了一句老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女真人出自黑山白水间,常年为生存与山林中猛兽争食,这虽然导致女真人人口不多,但也让女真人个个悍勇,闻战则喜。与我们讲究仁义道德不同,女真人更信奉强者为尊。他们遇到问题的解决方法就一样,用拳头,而咱们的大宋朝廷恰恰缺乏这方面的勇气。一旦耍聪明过了头,势必会激怒女真人,到那时,女真人就会发现在他们眼中看似不弱的宋人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足够的武力作为保障,你以为强盗还会跟你客气吗?” “我不信,你这是危言耸听!” “你爱信不信,你又不是当今官家,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你对当今的朝廷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张宝无所谓的耸耸肩答道。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马扩沉默了片刻,开口问张宝道。如今落到了张宝的手里,看样子他是不会放自己去金国的,至于朝廷那方面的反应,估计张宝也早已准备好了应对。若是将来能够脱困,那他马扩自然要去朝廷揭发张宝的真面目,但眼下,马扩需要做的是求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要是死了,那就真的是一了百了。 “你的学问不错,头脑也算机敏,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不接地气,想事情有点想当然。等到了高丽以后,你先四处走走看看,具体的安排我会在和杨时、闻焕章等老先生商议过后再决定。” “四处走走看看?” “对,别指望可以趁机逃走啊,你要是敢跑,取你性命倒不至于,但打折你腿却是可以的。”张宝毫不掩饰的威胁马扩道。 马扩郁闷的咧咧嘴,好心提醒道:“要想成就大事,当知礼贤下士……” “拉倒吧你,这点道理我当然懂,我还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呢。马扩,你比较倒霉,因为你不是第一个被我绑来的人,所以你要觉得委屈,也别怨我不懂礼贤下士,实在是你的那些‘前辈们’不识时务,自以为念过几天书就真的可以高人一等。哼,想要白衣傲王侯?我这里可不惯他们这些臭毛病。” “……不止我一个?”马扩敏锐的抓住了张宝话里的透露的一个信息。 “当然,你消息不是挺灵通嘛,难道不知道前不久高丽使者刚从大宋带回来一批人?” 被张宝这一提醒,马扩顿时恍然,的确啊,想起来就觉得丢人,满朝文武被人耍了还自以为占了大便宜,也不知将来等他们知道了事情真相以后会不会恼羞成怒。 第二百二十四章 突发状况 张宝绝非经天纬地之才!与许贯忠、吕将、仇悆等堪称人杰的天才相比,张宝多有不如之处。但张宝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作为一个领导者并不需要面面俱到,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那就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身为后来者,张宝虽不懂得如何造枪造炮造飞机,但对于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说水泥,这个在后世普遍使用的建筑材料,搁在宋代那就是划时代的好东西。水泥的最大用途就是在建筑方面的应用,当大多数人还在以秘方制造夯土加固城墙的时候,张家的水泥已经在高丽应用广泛。 当马扩在专人陪同下游览高丽时,所见最多的便是昼夜不停修筑道路的身影。高丽不是大宋,张宝在大宋需要收敛,而在高丽这块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张宝可以尽情的指点江山。有了充足的劳动力,修路加强官府对周边的影响力势在必行。道路一旦通畅,那各地“占山为王”的现象就会减少许多,而且有了一条方便行走的道路,也可以加强各地商业的来往,促进经济的发展。 要想富,先修路!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没有一条好路,好东西就运不出去,就只能眼看着烂掉,实在是可惜。如今高丽结束战乱不久,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趁着这个时候抓紧时间将影响后续发展的主要问题解决,正是时候。 张宝没去管马扩,多次“绑架”的经验让张宝知道此时招揽马扩不过是自讨没趣,只有等马扩“回心转意”了,自己的招揽才有成功的可能,此时跟马扩说什么其实都跟自讨没趣没什么区别。 张宝也不担心马扩能逃走这个问题,如今这高丽就是张家的地盘,而张家的耳目也是遍及高丽各处。马扩若是真能在这种情况下摆脱张家的“监视”,反倒会更让张宝重视。而且高丽三面环海,马扩人生地不熟,即便真的能摆脱张家的盯梢,他也休想回大宋。 一入高丽,马扩的选择就只剩下两个,一个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认命替张宝效力;而另一个就是“以死报国”,不过就算马扩真的想不开,恐怕大宋的君臣也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马扩作为大宋使者前往金国一探虚实,这路途遥远,路上难免就会出现意外。天有不测风云,只要朝廷那面长时间没有收到有关马扩的消息,就会认为使者是出了意外。一般对于这种情况朝廷都会派人调查,可若是调查也没个结果,那最终就是不了了之。 马扩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明白张宝将自己带到高丽的“险恶用心”,只要国内有一段时间失去有关自己的消息,新的使者就会再次出发前往高丽,而自己则只是一个不幸的失踪人员。或许将来自己还会让朝廷知道自己的存在,可估计到那时张家的势力已经不止在这高丽的一亩三分地上了。 张宝并没有对马扩隐瞒自己的下一个目标。收复幽云一直便是大宋君臣的夙愿,得知张宝并没有打算与大宋为敌,马扩心里也是一松,但一想到张家在将来将幽云之地收入囊中,实力更加壮大,马扩就忍不住为大宋担忧。 自杀,是懦夫的选择。马扩既然敢接受出使金国的任务,自然不是胆小之人,既然此时无法回归“故国”,那就只能留此有用身等待来日。不过对于马扩的心思,张宝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倒不是张宝会读心术,而是早在马扩之前,那些被张宝让人“绑来”的人多是跟马扩一样的反应,张宝是早已见怪不怪。 高丽与大宋隔海相望,而如今这海上是张家的天下,张宝需要这些“马扩”为自己治理民生,只要阻断这些人与大宋的联系,没有兵权在手,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而且高丽毕竟不是大宋,那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状况在高丽行不通。 做张家的官待遇优厚,但想像大宋的官那样“为所欲为”,那就纯属痴心妄想。张家所设立的监察部门不是吃干饭的,但凡有人想要以权谋私,任意妄为,张家可没有不杀士大夫这个规矩。 放下马扩不去理会,张宝回到了开京,这座被自己两度攻陷的城池。如今的开京已经改名汉城,而汉城的第一任太守,便是闻焕章,而像杨时、何去非等人,则统统被张宝安置在了集贤院。杨时等人对此倒是没有意见,而且他们也没工夫跟张宝提意见,百废待兴,张宝向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教育资金,杨时等人忙着将张家的教育体系建设完成,实在无暇分身。 人闲是非多!只有让人忙碌起来,张宝才能耳根清净。否则那些“闲人”整日盯着张宝,那可就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 张宝这次回高丽不为别的,只为举办自己的婚宴而来。在汴梁张家庄子所办的那场婚宴,人在高丽抽不开身的人颇多,身为张家家主,这点事当然要做到面面俱到,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亲疏远近之分。 随同张宝一同到达高丽的刘慧娘还是头回来。对于刘慧娘,张宝也没有因为成了亲就将其放在家中“相夫教子”。刘慧娘人称女诸葛,而张宝又并非是那种大男子主义,虽说不会让刘慧娘去涉及军政,但财务方面的事情,张宝算是完全交给了刘慧娘。 夫妻同心,齐力断金。刘慧娘也不是个安分的主,也幸好她是遇到了张宝,才让她的才华没有被埋没。张宝将有关民生的买卖交给了刘慧娘,也算是物尽其用,而对于张宝如此信任刘慧娘,许贯忠等人并无意见。不过也由于刘慧娘的大放异彩,导致高宠、杨再兴等已经成家的老爷们“后宅不宁”,有了刘慧娘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存在,张家的“娘子军们”也不甘寂寞,打算“造反”。 在男权主义大行其道的古代,女性的社会地位是很低下的,但张宝毕竟是来自后世,对于女性的才干,张宝从未轻视。只是公开宣扬男女平等实在是惊世骇俗,张宝也就采取了更加温和的方式,打算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改变人们旧有的观念。比如教育的普及,张宝规定但凡适龄儿童必须入学,而这适龄并未强调只能是男子才有入学的机会。 杨时、何去非等大儒秉承着有教无类的理念,对于让女子就学虽有些不适应,但看在张宝提供了那么大一笔教育资金的情面上,也就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而他们不出声反对,那些负责教书育人的先生也就没了主心骨,即便还是存在不同的声音,但却改变不了大势所趋。 地盘小也有地盘小的好处!高丽在大宋眼里只是弹丸小国,穷乡僻壤,可也正因为如此,高丽国内根本就没有任何势力能够与张家为敌。施政没有阻碍,自然也就越容易出成果,而等到有了成果,张家的“有教无类”也就会成为惯例,被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高丽,随着张家的强势出击,国中旧有势力被一扫而空,也就导致了如今张家一家独大,整个高丽正处于权贵真空期。而诸如杨时、何去非等在大宋境内名满天下的大儒,虽在国内受人敬仰,但所受掣肘也是颇多。而在高丽,诸如杨时、何去非等文人可以贯彻自己的治政理念,建设自己的理想国度;诸如卢俊义、林冲等武人亦可以不需溜须拍马即可凭借胯下马掌中枪去实现功名自在马上取的志愿。 此时的高丽,就是许多人心目中的“理想乡”,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努力做事。而对于将来,张宝也是丝毫不感到担忧。人的野心那都是一点一点被培养起来的,别看此时大多数人的心里还是将大宋朝廷视为正统,可等到将来风水轮流转时,真正愿意将自己耗费心血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的人恐怕不会有几个,尤其是在看到所谓的正统继承人“不争气”的情况下。 …… 张宝本打算做个旁观者站在岸边看着大宋君臣折腾,有了高丽这个安身之处,他没兴趣去趟浑水。明明有偷闲的机会,何必非要去跟人斗智斗勇,难道嫌自己太闲?只是张宝的想法虽好,可大宋的君臣却不愿放任张宝如此轻松。 对于张宝这种游离在朝堂之外,无法掌控的存在,大宋君臣皆有如鲠在喉之感。只是由于舍不得张家每年上缴国库的税款,朝廷也不想跟张家把关系闹僵。张宝参加科举中过进士,虽然排名是倒数,但也是进士。只不过张宝不愿意接受朝廷的任命做一受制于人的武官,所以当时的张宝也就被归入了备选官的行列。 原本朝廷放任张宝是想让张宝的头脑“冷静”一下,却没想到张宝压根就不在乎。别人都在想方设法的钻营谋求一官半职,可张宝的反应却很“平淡”。 张宝是无官一身轻,但这种反应却让朝廷无法淡定。张家势大,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真要是存心作乱,朝廷还真不好应付。而随着张宝将老巢迁移去了梁山,朝廷更是有些如坐针毡。 有心对张宝施展雷霆一击,可又担心张宝早有防备,万一一击不中,那后果别的不说,但是建议对张宝出手的人就很有可能变成朝廷与张宝缓和关系的替罪羊。宋徽宗一朝,朝中多是人精,像这种“为君分忧”的苦差事,当然还是留给别人比较合适。 先前朝廷给了张宝一个正六品的宣庆使,这不过是一个挂名的闲职。朝廷是在试探张宝的态度,而张宝又何尝不是在让朝廷安心。但此时朝廷又出手给张宝升官了,直接由正六品的宣庆使跳到了从三品的龙图阁直学士,这升官的速度有点太快,让人不得不怀疑朝廷的用意。 事出反常必为妖!张宝自问自己最近挺“安分守己”,实在想不通朝廷为什么突然对自己青睐有加。但朝廷的任命不能不接,至少现在没必要跟朝廷把彼此的关系搞僵。反正不管是从三品还是正六品,对不将大宋官位当回事的张宝来说都是一个样。 当然做人要懂得低调,该谦虚的时候就要谦虚,虽然还没有搞清楚朝廷突然封赏意欲何为?但张宝还是以自己才疏学浅为由婉言拒绝。只是没想到朝廷这次的态度却耐人寻味,在张宝拒绝以后,从三品又变成了正三品,以至于让张宝觉得自己要是一直拒绝,朝廷最后会不会给自己一个正一品。 虽然不清楚朝廷的用意,但朝廷的脸面也不能一直驳,在连续拒绝了两次以后,张宝也只能先接下了。而在接下了正三品的龙图阁学士这个任命后,宣旨官就迫不及待的询问张宝的行程,希望张宝尽快回京谢恩。 可这样一来,张宝对朝廷的用意就更加感到不安。看这节奏,朝廷是有意用高官将自己诳回汴梁,可自己最近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引起了朝廷的警觉? 汴梁是一定要回的。虽说如今张宝也不惧怕跟朝廷翻脸,可能避免还是应该尽量避免,内斗这种事,张宝并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如何回去?张宝却需要好好研究研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回去,张宝虽在汴梁预留了后手,但凡事总有个意外,若是出了岔子,那自己回汴梁就真的成了自投罗网。 朝廷想要“擒贼先擒王”,而张宝这个“贼王”却不想束手就擒。先弄清楚朝廷突然给自己升官的原因就是当务之急,为了争取时间,张宝借口拖延了半月,这才收拾行装由梁山出发,前往汴梁。 汴梁距离梁山也就四五百里路程,骑马也就两三天的事。张宝拖延了半月,除了给汴梁自家人马准备应对的时间外,更希望借此机会弄清楚朝廷的用意。只是很可惜,朝廷这次口风很紧,虽说打探了半个月,这原因还是没打听出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朝廷的如意算盘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张宝一贯的看法。张家与大宋朝廷的“蜜月期”早就过去,对于张家尾大不掉的状况,朝廷早就感到不满,只不过因为钱的缘故,朝廷这才没有急于跟张家翻脸,但背后的小动作却是不断。 好在张宝早就对此有所防范,等到朝廷意识到不能任由张家发展想要进行遏制的时候,张家已经改头换面,让朝廷弄不清究竟有哪些产业是属于张家的,而又有哪些是属于别人的。鱼目混珠,浑水摸鱼,由于张宝对朝廷反应的预见性,朝廷投鼠忌器也不敢直接公开对张家下手,因为张家的买卖有许多已经与民生挂钩,朝廷一旦动了张家,必会引起社会的动荡,而那后果无人愿意承担。在朝廷找到张家的“替代品”前,张家暂时还是安稳的。 至于说朝廷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直接将“祸首”张宝给拿下。张家安插在汴梁的眼线也不是吃干饭的,既然燕青直到此时还没有向张宝示警,那只能是两种原因,一是燕青投靠了朝廷,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燕青对卢俊义忠心耿耿,张宝与卢俊义又没有反目,燕青又怎么会暗害张宝;既然不是第一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即此次升官在燕青看来并不算什么有危险的事。 对于朝廷如今对待自己的态度,张宝也是心知肚明,既想要解决自己这个隐患,又担心打蛇不死,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宝虽不认为自己此去汴梁会真的遇上什么危险,但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之所以在梁山耽搁半个月,除了让燕青探听消息外,就是要有备无患。万一朝廷中的某人得了失心疯真要对自己下手,自己也不至于连个退路都没有准备。 …… 汴梁距离梁山并不是很远,骑马也就两三天的路程,张宝抵达汴梁以后并没有着急进宫,而是先回了城外的张家庄子。如今的张家庄子早已今非昔比,早年前得张宝收留的那些厢军中的百姓也早是张宝的死忠,即便张宝领着他们去造反,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而对于这些张家的子弟兵,张宝亦是很看重。以张宝为首的利益集团中并未见许多张家子弟,那是因为张宝将这些子弟兵安置在了基层,而这也是张宝防止被人架空的一种手段。可以说即便张家的权力上层中有人想要反对张宝,会跟着他一起反对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张宝不担心自己手底下有人造自己的反,底气也是在这。 眼下的张家庄子里多是老人以及妇孺,年轻一辈正在各地努力打拼,张宝回来以后,张家庄子也立时进入了戒备状态。千万别小看了张家庄子的老人,这些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个个都是曾在西军待过,跟西夏人流过血,玩过命。 朝廷不重视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卒,用一头驴子的钱就打发了,可张宝却对这些老卒很看重。能在战场上把命保住,除了一些运气逆天的人外,大多数人都是身怀绝技。要不然早就把命丢了,哪还能有命享受今日的安宁生活。 对于给了他们安宁生活的张宝,这些老卒自然也是真心回报。别的不说,单是在战场总结出来的各种作战经验,就是拿钱也买不到的。 在自家庄子歇息了一晚,做了一些必要的布置,张宝在次日带着焦挺进了汴梁,准备进宫面圣,亲眼看看朝廷这回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张宝如今在朝廷身份敏感,那些政治触觉敏感的官员自是不愿与张宝过多接触,以免惹祸上身。而张宝也图个清静,没人打扰正中下怀,在宫门前递了牌子,等候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宫中的内侍便来将张宝领进了宫。 “哎~你这是要领我去哪?”张宝不是头回进皇宫,发现内侍带的路不对,当即出声问道。 “张大人莫要生疑,这是官家的旨意。”内侍闻言解释道。而见内侍这样解释,张宝也就不好再问,随着内侍进了后宫,到了郑皇后的住处。 “小宝,你来啦,过来坐,官家一会就到。”郑皇后温言对张宝道。但张宝却是心生警觉,除了早年间未成年时郑皇后称呼自己小宝,等到自己成年以后,郑皇后就改口称呼自己张卿,突然叫的这么“亲密”,肯定是有事要自己办。 “微臣张宝,拜见娘娘。” “不必多礼。” …… 与郑皇后说了一会家常,官家赵佶便到了,随同赵佶一道来的还有当前官家身边的红人之一李邦彦。张宝看得清楚,当郑皇后看到李邦彦时脸色不由微微一沉。 “微臣张宝,见过官家。”张宝起身向赵佶行礼道。 “张卿不必多礼,坐吧。”赵佶微笑着摆摆手,对张宝道。 重新落座,张宝并没有着急开口,只是看着赵佶。这趟是赵佶主动派人把自己召进宫,那有什么事吩咐当然是等赵佶开口以后张宝才好“讨价还价”。 “小宝,这趟召你进宫没有恶意,只是有件小事需要你帮忙。”赵佶倒也痛快,见张宝不主动开口,他就先开口说明来意。 “官家言重了,还请官家吩咐。”张宝闻言连忙道。 “嗯。”赵佶看样子很满意张宝的态度,点点头后又道:“朝廷近来有些财政拮据,有人提议加税,但如此也就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也有人提议效仿张家对外开展海贸,只是朝廷对于海贸并不熟悉,所以想要请你能够指点一二。” “百姓负担本就重,朝廷加税的确不太合适。不过海贸虽然获利丰厚,但风险同样也极大。官家,微臣并非危言耸听,只是要把丑话说前头,以免日后朝廷血本无归时埋怨微臣事先没有交代清楚。”张宝不动声色的说道。 “嗯,你且说来。”赵佶点头道。 “所谓的海外贸易,其实就是与大宋之外的各国互通有无,从中赚取差价。我大宋的商品在各国之中算是稀有物,而各国的商品在大宋同样也属于稀有物,这一来一回费时虽长,但所获利润也并非境内买卖可比。但海上风险极多,天灾人祸皆有,一旦遭遇很有可能便是船毁人亡,血本无归。当然,官家既然跟微臣开了口,那朝廷先期组建的船队可以跟随张家的船队一同行动,但有一点微臣想要官家恩典。” “你说。” “不管是谁率领船队,都必须服从张家的指挥。当然等以后独自行动时,张家也就不会再多管闲事。” “好,朕答应你这一点。那依你之见,何时开始比较合适?”赵佶点点头又问道。 “这事就要由官家自己决定了,只是事先知会一声即可。”张宝爽快的答应道。 朝廷想要让张家协助开展海外贸易,这事看似简单,但张宝却看到了这背后的“险恶用心”。张家的最大依仗,便是在海上拥有一支“无敌舰队”,而朝廷如今介入,看似是为解决财政上的拮据,但实际上却也有不让张家继续在海上一家独大的意图。 张宝不拒绝,并不是因为张宝看不到让朝廷组建水军会对自家造成不利,而是对于自家水军的战斗力,张宝有着绝对的自信。海军可不是有几条船就算海军的,朝廷此时要组建海军,并不是说朝廷已经开始重视海军,而是为了遏制张家才有了组建海军的念头。 海军的兵源对朝廷来说并不是问题,那些负责运河航道的水军,从中抽调一部分即可。但大海与内陆河流的差别极大,不是说在内陆水性精熟,到了海上就一定淹不死。而且海军的战斗力更多体现在武器装备上。张家早已走在了前头,而且也不可能将自己花费无数才研究出来的成果与朝廷无偿共享。朝廷的海军想要追上张家海军,还有的是时间努力。 爽快答应,为的是让赵佶安心。张宝虽不知道是谁向官家赵佶献上了这等“锦囊妙计”,但只要官家不下定决心对自己下手,那别人就拿自己没辙。张宝丑话说前头,也是为日后想要动些手脚时埋下伏笔,都已经丑话说前头了,那要是出了事,责任自然就不在自己。 张宝答应的爽快,让赵佶心里很是欣慰,对待张宝的态度也愈发的和善。虽说赵佶不愁没钱花,可朝廷却一直都是为“钱”所困。尤其是在知道夙敌辽国最近摊上了事以后,收复幽云的雄心壮志也就又被煽动起来了。 赵佶虽然贪图享乐,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实现祖宗夙愿,在赵佶看来是自己这个后辈儿孙该当要做的一件事。只是想要收复幽云也能仅靠嘴说说,辽国是不可能乖乖把幽云之地还给宋国的。 自儿皇帝石敬塘将幽云十六州送给了辽国,辽国对幽云十六州也是用心经营,可以说发展至今,幽云十六州已是辽国的精华所在。丢了一个东京道,还不至于让辽国君臣觉得动摇了国本,可要是丢了幽云十六州,辽国恐怕就真要完了。 宋国想要收复幽云十六州,辽国必定不干,那解决这个矛盾的唯一办法,就是诉诸武力。可要打仗的话,首先就要准备大量的钱财作为根本。赵佶个人倒是不缺钱,除了张宝每年给的分红外,最近与高丽的粮食买卖,赵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卖粮食所得的钱都进了赵佶的私库,一开始朝臣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可紧跟着朝臣就发现国库空虚,难以支撑将来朝廷收复幽云所需的财政支出。想让赵佶把放进私库的钱财拿出来交给国库,可赵佶不干! 皇帝跟臣子为了钱归谁的问题吵了已经不止一回,但考虑到脸面问题,这件事并没有外传出去。而之所以想到了张宝,则是赵佶身边的李邦彦为赵佶想出了一桩祸水东引的“妙计”。张宝若是不答应,那群臣自会去“劝”张宝乖乖就范,赵佶也可以图个耳根清净。而张宝若是答应,朝廷也可借此机会大赚一笔,赵佶同样也不用跟群臣闹得脸红耳赤。至于张宝所考虑到的问题,李邦彦、张邦昌这帮赵佶身边的狗头军师倒是没想到,只能算是他们误打误撞。 谈完了正事,赵佶也没有着急让张宝出宫,或许是因为觉得张宝“忠心可嘉”,也可能是希望张宝对朝廷日后的船队“多加照顾”,反正赵佶准备在宫中摆一场“家宴”款待张宝。张宝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只是让人先去通知在宫外等候的焦挺等人稍安勿躁,自己则留在宫中陪赵佶夫妇说些家长里短。 不必急于一时,朝廷的船队想要出海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准备的,张宝有时间制定应对措施。之所以封赏自己正三品的龙图阁学士,恐怕也是为了让自己面对赵佶所提要求时不好拒绝。 礼尚往来嘛! 赵佶深居宫中,这辈子几乎就没出过汴梁。当年还是端王的时候,赵佶为了避嫌就经常宅在家里,即便出门也是去家住汴梁城内的权贵亲戚家,出城的次数屈指可数。而等做了官家以后,偶尔出宫一次也是去寻花问柳,就更不可能往城外跑,所以张宝所讲的民间轶事,赵佶很感兴趣。 一开始还是君臣之间有问有答,可等到了后面,就成了张宝说,赵佶听。陪着赵佶一块来的李邦彦看着滔滔不绝的张宝,心里暗自侥幸。得亏这个张宝没成为赵佶的亲信,要不然哪里还有他们这帮人的出头之日。在没见到张宝以前,赵佶还对张宝有所防备,可才多大一会的工夫,赵佶就变成了张宝的忠实听众,要是让这张宝跟赵佶形影不离一段时间,那他们还不得都叫这张宝给取而代之了。 “小宝,可想过在汴梁定居?”赵佶忽然亲切的问张宝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打赌 张宝拒绝了赵佶希望自己搬回汴梁定居的要求,至于朝中重臣家眷常留京师的惯例,张宝更是不打算遵守。大不了不做官了,反正张宝不是官迷,正三品的龙图阁学士还不能让张宝失去理智。 “官家,臣若定居汴梁,会让许多人夜不能寐的。”张宝微笑着对赵佶道。而赵佶听后有些不快的问道:“有朕护着你,难道还有人敢对你不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官家,纵是有您庇护,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依旧还是层出不穷。臣错蒙官家跟娘娘厚爱,早就引起许多人的不满,臣不在汴梁尚有人不断向官家进谗言造谣。若是臣回了汴梁,那些人岂不是得天天跟官家打臣的小报告。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可无中生有,造谣生事的本事却已经登峰造极了。” “……朕身为天子,只要朕信你,你自然高枕无忧。些许闲言碎语,何必在意。” “呵呵……官家,说句不敬的话,您就真的完全信任臣吗?三人成虎啊,即便此时臣发誓终生不反大宋,恐怕官家也只是此时相信臣吧。”张宝笑了笑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愿回汴梁。” “呵呵……汴梁与梁山相距也不远,骑马疾行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官家若是有事相召,臣飞马赶来就是。留在汴梁,整日活在他人的监视之中,忒不自在,还请官家给臣一点自由,臣无心仕途,只求活个自在。” “可你在梁山招兵买马……” “官家,臣是招了一些人用来看家护院,可那也是因为臣家大业大啊。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钱财即是做任何事所必需的好东西,也是容易惹来祸端的根由。梁山四面环水,宵小想要谋财害命还要费一番手脚,可要是就搁在汴梁城外的张家庄子……说句让官家会感到不快的话,就捧日、天武那帮杂耍班子指望得上吗?” “……话不能那么说,捧日、天武是禁军当中的精锐,与地方上的驻军绝不一样。”赵佶有些不服的反驳道。 “呵呵……官家,恕臣耿直,在您眼中的精锐,在臣眼中不过是一帮杂耍卖艺的。也就是节日时出来凑趣博人一笑,真要是让他们跟人拼命,根本就指望不上。官家若是不信,不妨与臣打个赌,官家从随便那支禁军中挑选一百人出来,而臣也从庄子里挑一百人出来,让他们比上一比,也就高下立判。”张宝一脸自信的向赵佶提议道。 说实话,赵佶还真是有点不服气,尤其是看到张宝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就更想要借此机会教训一下张宝,当即便同意了张宝的提议。 “官家,还有一点臣要事先声明,这刀枪无眼,若是出现了死伤,那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可不能回头要让臣以命抵命。而且这一点提醒最好告诉那些禁军,也好让官家看看那些禁军的胆气如何。”张宝又向赵佶补充道。 “哼,三日之后见分晓。”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张宝与赵佶打赌原本只是张宝想要告诉赵佶他所依仗的禁军有多么靠不住,可陪坐在一旁的李邦彦却在此时插话提议打赌必须得有个彩头,就以张宝是否留京为注,张宝若胜,则不必留京,若败,则听从朝廷的安排。 张宝虽没反对,但也把李邦彦给记住了。他无意跟高俅、童贯等六贼起冲突,但不惹事却不代表怕事,既然李邦彦招惹了自己,那自己自然要报复回来,哪怕是有赵佶护着也不成。不过张宝也不想因为一个李邦彦就跟赵佶翻脸,想要暗中收拾一个人的方法多得是,没必要非选最差的。 既然打了赌,那张宝自然要回去准备三日之后在禁军校场要进行的比试。但在张宝离开郑皇后的住处时,张宝偶遇了如今的衮王殿下赵柽。 人的心思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改变。这话是十分有道理的。遥想当年赵柽对张宝是无比的崇拜,亲近,可如今,赵柽对张宝就显得有些态度冷淡了,小宝哥哥这个称呼是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张大人,张卿。 对于赵柽的改变,张宝也的确有那么一点失落,毕竟当年他是将赵柽当做自己的小兄弟对待,如今小兄弟跟自己不再亲近,有失落感是必然的。不过张宝也无意去“修复”自己跟赵柽的关系。 忙不过来!张宝不可能整日陪在赵柽身边,而那些想要取代张宝在赵柽心目中地位的人却是大有人在。说直白点,就是张宝挡了别人升官发财的捷径,当然也就遭人恨了,被人在背后说坏话也就难免。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投机分子。赵柽虽是排行老二,但他的母亲却是当今皇后,与长子赵恒相比,赵柽是位有力的皇位竞争者。许多人也就看中了这一点,想要将赌注下到赵柽的身上,而想要获得赵柽的信任,张宝也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绊脚石。 如今看来,这些人的计划很成功,在温室中长大的赵柽已经不再似过去那样对张宝崇拜,转而开始有意冷落,与张宝不期而遇,也只是微微点头便扬长而去。看着赵柽头也不回的离开,张宝也唯有摇头一笑,迈步离开了皇宫。 张宝从未想过要依靠赵柽谋得一份富贵,既然赵柽表现出了疏远的意思,张宝自然也没必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正所谓无欲则刚,既然无所求,自然也就不需向人低声下气,矮人一头。 不过今日张宝的“偶遇”还真不少,刚偶遇了二殿下,走出没几步又“偶遇”了大殿下赵恒。大殿下赵恒的生母已经过世,赵柽的生母郑皇后接的就是赵恒他生母的班。宫中多势利小人,赵恒的亲娘还是皇后时,那些小人自是百般巴结赵恒,可等赵恒的亲娘去世以后,那些小人自然也就转而去巴结赵柽。对于赵恒,过去的热情自然也就变得爱搭不理,人情冷暖赵恒也因此品尝的够够。 赵恒在宫中的处境很尴尬,虽是长子,但二弟赵柽却对他威胁很大。而且更要命的是,这家伙跟他皇帝老子的关系也不太好。赵恒简直就是赵佶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转世以后处处跟赵佶作对。 赵佶好奢华,赵恒就提倡节俭;赵佶信道,赵恒就尊佛……父子俩就没有志同道合的时候。也难怪赵佶迟迟不肯确定太子人选,一方面是赵佶还年轻,春秋鼎盛,立太子一事不用着急,而另一方面则是立这么一个处处跟自己作对的玩意,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嘛。 好在郑皇后还算宅心仁厚,虽然她也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以成为太子,但却并没有趁赵佶赵恒这对父子不合的机会挑拨离间,否则赵恒恐怕早就没有被立为大宋储君的希望了。 张宝无意掺和大宋朝廷立储一事,反正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又不指望什么从龙之功,要荣华富贵他也早就有了。可以说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赵恒给不了。不仅赵恒给不了,就算是赵佶同样也给不了。 赵恒“偶遇”张宝,其用意张宝是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希望争取到张宝的支持,尤其是钱财方面的支持。张宝在士林当中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名望。他没打算做“文坛大盗”,过过做“文豪”的瘾,也不打算通过写点“锦绣文章”欺骗小姑娘的青睐。张宝是个务实派,对于那种沽名钓誉的勾当,除非是有必要,否则他是不想干的,而所谓的“佳作”,自然也就是鲜有问世。 张宝的优势,是有钱加有人,名望于他而言不过是浮云,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顾忌太多反倒容易叫自己束手束脚。为名望所累并非一句空话,而张宝因为在士林中声望不显,也就导致他在士林当中缺乏号召力。不过张宝对此并不在乎,自己声望不够,那就找够份量的为己所用,效果也差不多。 赵恒找上张宝,自然图得就是张宝的财力。可惜赵恒并没有足以打动张宝的条件。虽然贵为皇长子,但终归不是当今官家,亦不是储君。至于他对张宝的承诺,那东西更不是张宝需要的。 如今的张家,再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实力,给了张宝向任何人说不的底气。之所以不跟朝廷翻脸,那也只是因为张宝觉得没那个必要而已。如今高丽百废待兴,大宋物资充沛,无论是人口还是财富,都是高丽无法比拟的。张宝想要将高丽经营兴旺,离不开大宋在物资方面的支持。 而且这世上又有几人会跟钱财过不去!放着大宋这块巨大的市场不去好好经营牟利,非要为了一些莫名的原因跟大宋搞成生死仇敌,那不是傻吗?不管怎么说,张宝也是汉人,高丽在将来也会成为汉家儿郎的栖息地,没必要搞什么种族对立吧?至于高丽土著亦或是将来的倭人、女真人、契丹人等等等等,后世不是都有五十六个民族嘛,现在多加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张宝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掺和立储这件事,当初跟赵柽交好,也只是赵柽主动亲近,张宝拿赵柽当自己的小兄弟看待,也从没指望从赵柽身上捞什么好处。如今赵柽长大了,受身边人耳闻目染跟张宝生分了起来,但张宝却并没有要“改换门庭”的打算,因为张宝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立储向来便是官家的事,别人决定不了。 如今官家春秋鼎盛,忙着给他找继承人,难免会让官家心里泛嘀咕。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张宝的精明,怎么肯干。 婉拒了赵恒想要回宫详谈的邀请,张宝大步走出了宫。没想到今日还真是不凑巧,在宫门口又遇到了一位“熟人”。而这位“熟人”一见到张宝,那眼珠子顿时就有点泛红,颇有要上来拼命的架势。只是张宝却没太把这位“熟人”放在眼里,对于那充满了仇恨愤怒的眼神他直接选择无视,带着等候多时的焦挺等人扬长而去。 …… 回到了庄子,张宝把跟官家打赌的事情一说,以李胜、葛利、孙小眼为首的庄中老卒顿时就是“群情激奋”。原先李胜、葛利、孙小眼都是卸甲老卒,为;了养家糊口而迫不得不向生活妥协。但自打跟随了张宝,衣食无忧以后,这帮老兵痞也就活回了自我,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卒,除了运气逆天的幸运儿外,大多数都有自己的保命绝招。而李胜、葛利、孙小眼等人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却是托了他们当时上官的福。军中多能人,而李胜、葛利等人的那位上官虽不出名,但却精通群战之术。在他的教导指点之下,李胜、葛利等人的单人作战能力也就比普通士卒高出那么一点,可要是遇到了群战,那战斗力就会成倍增长。 原本张宝的庄子里就只有李胜、葛利、孙小眼三个过去同在一军的老卒,可随着生活安定下来以后,征得张宝的同意,李胜、葛利、孙小眼又陆续将过去的老伙计给召集到了一起。他们所掌握的群战之术已经成为张家军的必练课目,而闲下来的他们平时除了种种田,教训一下庄子里的少年郎,基本就没有需要他们出力的事。 张宝本打算从梁山紧急招人,可李胜、葛利等人得知后却表示坚决反对。一帮四五十的老爷们光着个膀子聚集在张宝的住处,让张宝只好妥协,答应由这帮老兵痞出战,狠狠扫一回当今官家的颜面。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宝与当今官家打赌的事情也不知是出于何人之口,短短一天不到的工夫就传遍了汴梁城的大街小巷。张宝胆大包天的名声也再一次传遍汴梁,引人侧目。 第二百二十七章 老卒 任谁被人看轻的时候都会心情不爽!张宝瞧不上禁军也不是一天两天,过去由于身份不同,禁军之中即便有人想要找张宝的茬也没那个胆子。但这回真是天赐良机,这张宝竟敢大言不惭,跟当今官家做赌,要证明自己说禁军无能此言不虚。 禁军上下得知消息以后那是踊跃报名,希望借此机会“一雪前耻”,让张宝这回丢个大脸,至于死伤问题,反倒被禁军中的某些人给有意忽略了。也是这帮禁军太过自信,认为张宝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人当着官家的面下死手,可他们哪里会想到,张宝就是这样一个胆大的人,这回就是要用他们的血来警告官家,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寄托在这帮遇上事就指望不上的“废物”身上。 相比起朝廷与西夏多年作战的西军,禁军的待遇简直可以说是有着天差地别。单是月饷,禁军便是边军的数倍,但危险程度,却又比边军低得多。“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人也变得盲目自信起来。 在张宝眼里,没有见过血的兵,不论当了多少年的兵,一样还是新兵蛋子。拱卫京城安危的捧日、天武等禁军,也就是个样子货,绣花枕头一肚子草,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那是一个赛俩,可要是拉去边关与西夏人或是辽人作战,一开始那肯定是跑肚拉稀指望不上。 打仗靠得是谋略和勇气,光知道摆样子顶个卵用。 为了杀杀张宝的傲气,也为了给禁军争口气,禁军这回是上下一心,不择手段。原本赵佶是挑选出一支百人队作为比试的队伍,但负责选人一事的高俅却暗中动了手脚,从各禁军中精挑细选出百人还不算,竟然还暗中将丘岳、周昂等等禁军中的教头安插在了这支百人队当中。 不过这种伎俩当然也瞒不了张宝。骄兵必败!虽说张宝瞧不上禁军,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决定要比试,那准备工作肯定要做足,而在得知高俅使阴招以后张宝也没有立刻反对,而是不动声色,只等比试当天再当众指出来,让官家现回眼。反正到时丢了人的官家肯定不会找张宝的麻烦,既然高俅为了赢可以不要脸,那张宝也没必要给他留。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禁军校场今日人山人海,看热闹的人可说是已将校场内外围得是水泄不通。 “官家,此番比试并非生死相搏,就不用动真家伙了吧?”在看到跟随张宝进场的百余人手持利刃,身披坚甲以后,主持此次比试的高俅不由心里一慌,赶忙凑过来向官家劝说道。 “谁说不是生死相搏,高太尉,难道是官家之前没有跟你说清楚此番比试是生死各安天命?更何况在真正的战场上,西夏人或是契丹人谁会跟你以武会友?” “可刀枪无眼……” “哈,若是怕死,干嘛要当兵?难道仅仅是在军营里混吃等死?”张宝嗤笑一声,扭头去看官家这边的百人队,忽然“咦”了一声,指着队伍中的一人道:“高太尉,看来你的麾下真是人才济济啊,堂堂禁军教头到你手里也只能做个大头兵了。” “张大人说笑了,本官岂能做此上不得台面之事。”高俅死不认账,不想张宝却是有备而来,笑着说道:“呵呵……那人分明就是丘岳。哎呦,他旁边那个不是周昂吗?我说高太尉,你若敢说不是,那咱们也来赌上一赌?恳请官家现在下旨将丘岳、周昂二人叫来,真假立辨。” “……高俅,怎么回事?”赵佶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沉声问道。 “官家恕罪,实在是张宝先前对待禁军言语失当激起了公愤,禁军上下一心想要教训一下张宝,故此……官家放心,下官这就命丘岳、周昂退出,换人顶替。”面对赵佶的质问,高俅立马放弃“抵抗”,主动认错道。 “呵呵……敢情这是丘岳、周昂的私自行为。官家,也不必让他二人退出,既然他们喜欢当个大头兵,那就让他们当好了。烦请高太尉转告他二人一声,此战若败,他二人的禁军教头也就当到头了,如何?” “呃……这个……” “高俅……”赵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是,下官这就去通知他二人。” 在高俅颇有些狼狈的退下以后,赵佶忍不住好奇的问张宝道:“小宝,你就那么自信能赢?” “呵呵……官家,别的事不好说,但这事,微臣还就真的是那么自信。别说高太尉安插了两个禁军教头在里面,就算再安插几个,微臣也有十足的把握。” “难道你早知道了?” “嘿嘿……这事恐怕也只有官家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张宝抓住机会就给高俅上眼药,听得赵佶越发对高俅感到不满。 “这场比试,早就传遍汴梁,私底下甚至有人开出了盘口,臣当然也要做到知己知彼。”不想让赵佶误会的张宝紧跟着解释道。 “哦?竟然有人开出了盘口,那不知谁的胜面更高一些?” “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好像是五五开吧,反正臣不指着这个发财,也就没有详细了解。或许高太尉知道,据臣所知,汴梁城里的好几家赌坊就是高太尉开的,只不过对外没敢用他的名头罢了,但私底下谁都知道赌坊的幕后老板是他。” “……都有哪几家赌坊?”赵佶随口问道。 “哦,城东的吉祥坊跟城南的如意坊是最大的两家,可说是日进斗金。至于其余的几家还只能算是小赌坊,名声不显。”张宝随口答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张宝深知情报的重要性,受命留守汴梁的燕青平日除了注意朝廷的动向外,更多的时间则是用来收集打探朝中权贵的各种消息,说不定将来就能派上用场呢。就比如现在,张宝就用燕青收集来的情报使坏,离间赵佶对高俅的信任。虽说不见得就真的能让赵佶跟高俅就此君臣离心,但要是能恶心一下高俅,那也是值得的。 “……小宝,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那是,臣不光知道高俅开赌坊,还知道咱们的梁姥姥开妓院呢。” “啥?谁开妓院?”赵佶一听不由怀疑自己听错了。张宝口中的梁姥姥就是梁师成,宫里的大太监,他竟然开妓院,让赵佶很是不解。 “梁姥姥啊,官家不信?” “不信。” “那改日官家亲自去一趟城西的舒芳阁就知道真假了。” “混账,朕身为天子,岂会去那种地方。”赵佶闻言呵斥道。 “官家,娘娘又不在,您否认什么?谁不知道您跟李师师的事啊?汴梁城里早就传开了。”张宝有些鄙视的看着赵佶说道。敢做不敢认,没胆鬼。 “嗯咳……不说这事,是不是该开始了?”赵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 这次比试,与其说是张宝想要不受管束,倒不如说是立威更加恰当。以张宝现如今所掌握的实力,割据一方成为诸侯也不是问题。他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地盘也有地盘。但这些事情外人却不知道,这也就让某些人误以为张宝也同许多人一样可以成为任他们摆布的棋子。 口头上的警告会被误以为是虚张声势,也唯有用鲜血,方能使这部分头脑冷静,重新审视如何处理与张宝的关系,得罪了张宝的后果,自己是否能够承担。 别看张宝在境外混得风生水起,但在大宋,张宝却显得有些低调。扮猪扮久了,也容易让人误以为就是猪,时不时的露出锋利的獠牙,才能使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见而生畏,望而却步。 随着一声响亮的铜锣声响起,以李胜、葛利、孙小眼为首的百名老卒首先向着禁军百人精锐杀了过去。这支禁军百人队是经过层层挑选,十几万人里才挑出来的一个人,个人的身体素质自然是没得说,可由于都是临时挑选,所以他们之间的默契几乎就等于是零。高俅之所以会将丘岳、周昂两位禁军教头安插在队伍当中,除了想要阴张宝一把外,更多的还是无奈。百人精锐,个个刺头,没有丘岳、周昂这两位上官压阵,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谁也不服谁啊! 在战场上,自家的阵脚不稳甚至比遭遇强敌更加可怕。同伴之间互不信任,更是会导致战事的不利。为了当众狠扇张宝一记耳光,奉命挑选人手的高俅虽说用了心,所挑之人都是身强体壮的军中悍卒,可问题是这百人来自不同的队伍,有些甚至都是头回见面。若是能将比试放在一两个月以后,这些悍卒还能有时间多一些了解,增强一些默契,可仓促成军,也就注定这些人在面对张家老卒时只会选择各自为战。 张家老卒本就擅长群战之术,面对一盘散沙的禁军精锐,更是将群战之术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就如摧枯拉朽一般,但凡老卒过处,无人可挡。至于被高俅寄予了厚望的丘岳、周昂,更是在战斗一开始便被李胜、葛利等人给缠住,自顾都不暇,更别说指望他们指挥大局了。 自己看好的队伍被打的狼狈逃窜,鬼哭狼嚎,赵佶的脸色很是难看。本以为能欣赏到一场精彩的比斗,却没想到那些衣甲光鲜,精神十足的禁军精锐如此不济,叫一帮老卒给揍得找不着北,哭得跟三月里的孩子,这让赵佶情何以堪? “官家,您先别忙着生气,还是想想以后吧。万一哪天真的需要用到他们出力,而他们还是如此不济,那时恐怕就不止是丢脸这么简单了。”张宝在这时开口对赵佶道。 “……”赵佶没说话,但张宝的话显然是被他听进去了。赵佶不蠢,自然清楚自己能够坐稳江山,一支强大的军队是必要的保障。过去战事不利时朝中大员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撇清与自己的关系,仿佛战事不利,非人之过似的。可现在,赵佶不得不怀疑自己过去是叫人给骗了。 这支禁军百人队,是从十几万禁军当中精挑细选出来,表现尚如此不济,那落选的那些禁军将士……这禁军的战斗力的确令人堪忧。 赵佶坐拥大宋天下,最担心的自然就是自己的皇帝宝座,而想保护自己皇帝宝座,除了所谓的正统身份,更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提供武力方面的保障。可现在看来,禁军所能提供的保障不怎么给力,赵佶不由开始为自家的江山稳固担忧。 就凭这帮样子货,能保我大宋江山吗? …… 战斗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大概也就是一炷香左右,随着丘岳、周昂的轰然倒地,禁军百人队彻底战败,被对手全歼。 好在张宝还有一念之仁,没让李胜等人直接下死手,这才让战败的禁军百人多只是皮外伤,只不过看着血肉模糊吓死而已,只要将养个两三月,也就无大碍了。不过以张宝的估计,这批人经此一事,估计以后都抬不起头见人了。 最惨的就是丘岳、周昂这两位禁军教头,丢官还是小事。由于张宝事先已经知道了他二人被安排在这次的对手当中,所以张宝在战前特别针对他二人进行了布置。李胜、葛利等人要论个人的武艺,基本挡不住丘岳或是周昂,十招之内必死无疑。可群殴不同于单挑,丘岳、周昂一开始便被李胜、葛利等人缠住,等到手底下那百人叫张家老卒给解决掉了以后,丘岳、周昂这对难兄难弟的噩运就到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纵有天大的能耐,若是被人包围起来攻击,还是会叫人手忙脚乱。稍一松懈,就容易叫人抓住破绽一通狠揍,先是丘岳,紧跟着就是周昂,禁军百人队的顶梁柱一倒,战斗也就可以宣告结束。 张宝事先安排在场外的大夫此时派上了用场,张家老卒大多只是受了点轻伤,而被打倒的那些禁军精锐,不是折胳膊就是断腿,被大夫医治的时候一个个大呼小叫。而看到这一幕,观看了此战全过程的观众中顿时有人无法淡定了。 太他妈丢人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问心无愧 低调虽是为人处世的王道,但凡事皆有度,过分的低调也容易被当做是软弱可欺。所以适当的对外展现实力,也是避免不必要麻烦的必要手段。 张家过去一直将目标定在海外,这也就导致朝廷中的某些人开始生出不好的念想。这次的突然升官,恐怕就是朝中某些人对张家的一次试探。张家退一步,他们也会跟进一步,最后一步步将张家逼至墙角,无处躲闪。 张宝不愿跟朝廷闹僵,但也不愿被人当做待宰的肥羊。答应官家派人协助朝廷开展海外贸易是张家的妥协,但在妥协的同时,张宝也要通过立威警告那些对张家不怀好意的人,让他们明白,一旦激怒了张家,那后果也不是那些人所能承担的。 禁军校场的比斗已经结束,但影响却是深远的。过去看着禁军威武,觉得挺像那么回事,但随着张家老卒通过一场比斗撕下了禁军外强中干的伪装以后,汴梁城上至官家下至平民百姓,都对禁军能否保家卫国产生了怀疑。尤其是知道内情的朝中权贵,十几万拱卫汴梁的禁军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百“悍卒”都叫张家老卒给收拾的一干二净,那若是将来真有被人“兵临城下”的一天,那些禁军指望得上吗? 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以赵佶为首的大宋权贵集团忽然开始关注起了禁军的情况。而受到最大影响的,便是朝中的太尉高俅。禁军战败,作为掌握禁军的一把手,他的责任是难辞其咎。 而高太尉本人也没想到自己所掌握的禁军是如此的不济,平日里他光顾着固宠跟争权夺利,对于禁军的操练都是指望着自己手底下那帮爪牙。可上行下效,他自己都不管自己的本职工作,他手底下那帮爪牙自然也跟着效仿,光顾着跑关系套近乎,至于训练,全凭手底下那些将校“自觉”。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高太尉只是起了个头,禁军自上而下也就彻底的“废了”。好勇斗狠的人在禁军之中大有人在,可这些人额好勇斗狠只是在对付同僚的时候管用,遇上比他们更狠的,立马也就怂了。 过去赵佶是不知道内情,也没兴趣过问这些“小事”,以至于被人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可等他看到张宝为他提供的一份材料以后,赵佶顿时又惊又怒。大宋禁军的职责,往大了说是保家卫国,而让小了说就是替他老赵家看家护院。可如今这支负责看家护院的队伍明显是指望不上,要是真遇上了破门而入的强盗,那自己岂不是要束手待毙,任人宰割。 一时间,赵佶忽然有些理解张宝为何执意要搬家跑去梁山了。待在汴梁缺乏安全感啊。不只是赵佶有这种感觉,在汴梁居住多年的权贵之家也感到心里有些不踏实。 禁军的信任危机,导致赵佶忽然对张宝产生了极大的信任。而朝中权贵对于张宝所提议的解决方案,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张宝用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了自己的观点,军队不是混吃等死的地方,想让禁军提升战斗力,光靠平时的训练那是远远不够,唯有到战场上滚上几遭,能存活下来的才值得信任。 张宝的建议其实就是一句话,将拱卫汴梁的禁军与守卫边关的边军互调,也不需要一次性的全部进行调换,分批调换练兵,为将来朝廷收复幽云做准备。 无利不起早!张宝的建议并没有错,但这其中所牵扯的利益纠葛就复杂了。而这就不需要张宝去操心了,反正主意他是给了,采不采纳那就是朝廷的事了,张宝是放了一把火就闪人,令人头疼的事甩给了别人,免得朝廷总是盯着自己不放。 张家一战成名!过去的张家在汴梁人的眼里其实就跟暴发户没什么区别,留给汴梁人的大多印象,还是张家家主张宝是个能赚钱的主。但随着禁军校场的那场比试结束,人们忽然发现张家不仅仅是有钱,更有强大的武力。早年间有关张家举家避祸的谣言不攻自破,人们更加好奇如今的张家究竟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据说,张家富可敌国;据说,张家海上无敌;据说,张家割据一方;无数个据说成为了汴梁的热门话题,其热度丝毫不亚于当前所流传的有关朝廷有意整顿禁军的传言。 而张宝却没有一点身为热门话题人物的自觉,在惹出一大摊子事,给当今官家赵佶“添堵”完毕以后,他拍拍屁股跑路了,离开了汴梁。他是没兴趣参与朝廷的“军改”,估计朝廷也不会同意让张宝参与进来,所以他索性便识趣一点,主动离开总好过叫人赶走不是。 但他这一离开,也让一部分人的盘算落空了。 世家权贵想要维系家族繁荣,最常用的手段便是联姻。张宝如今虽已经娶了妻,成了亲,但男子大丈夫,三妻四妾这种现象在古时很正常。那些为了保持家族繁华的世家权贵,在亲眼见识了张家老卒的勇悍以后,过去曾经动过的联姻念头就再次冒了出来。正妻做不了,可平妻却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再说了,张宝的正妻刘慧娘出身并不是多高,在讲究门第的世家权贵眼里,说不定还可以劝说张宝休妻另娶。 这也是这些世家权贵想瞎了心,误以为世人都喜欢攀附权贵名门。张宝过去连做驸马的机会都不稀罕,又怎么会在乎娶一个世家之女。自信过了头,那就是自大。自以为是很要命,也多亏张宝离开了汴梁,要不然那些心存幻想的人恐怕这回就要切实体会一下叫人当众打脸的尴尬。 张宝并不喜欢汴梁!汴梁太过颓废,虽是天子脚下,繁华程度居大宋之首,但这里的生活氛围却并不吸引人,太多人贪图享乐而忘记了危险的存在。张宝这次提议与官家赵佶打赌,除了给自己立威外,也是想要借此机会给汴梁人敲响警钟。居安需思危,忘记了危险的存在,也就距离灭亡没多远了。 不管汴梁人是否能够领会到张宝的良苦于心,反正张宝是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至于结果如何,张宝倒是并不在意,他所求不过一个问心无愧而已。好良言难劝该死鬼,自己不争气,旁人说再多,帮再多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张宝没打算做大宋的“保姆”,将来大宋的命运如何,还是要看大宋君臣自己的选择,是生存还是死亡,决定权并不在张宝手里,而在大宋自己的手中。 大宋朝堂并没有因为张宝的离开而掀起轩然大波,禁军校场的一场比试,无异于是给沉浸在天朝上国的大宋君臣敲响了警钟。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能不关注。想要安享荣华富贵,一个稳定的周边环境是必不可少,而一支强大的军队就是稳定的基础。 没有军队所提供的武力保障,一切荣华富贵皆如镜中花,水中月,随时都有可能破碎。随着禁军“强大”的外衣被张宝无情的扯下,摆在大宋君臣面前的现实,便是过去被他们认为值得信赖的禁军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强大”,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也随时有面临危险的可能。 大宋君臣很痛心,国家花那么多钱养兵,结果养出来的兵连一帮年纪半百的老头子都打不过,这钱花得真不值!可他们选择性的忘记了,若不是张宝这次给他们提了个醒,他们平日里又何曾关心过大宋禁军的实际情况。此时发现了错误,首先想到的便是推卸责任,但责任能推给别人,可问题依旧存在。 如今大宋战斗力最强的当属常年与西夏人作战的边军,即如今被掌握在童贯手中的西军。张宝提议朝廷通过换防的方式进行练兵,对拱卫汴梁的十几万禁军进行一次“优胜劣汰”,可想要办成此事却是困难重重。 为了阻止武人“拥兵自重”,大宋朝廷对兵权采取多方掣肘的方略,编织起一张千丝万缕的密网限制兵权被一人执掌。而这也就导致此时想要换防不可能就是一道圣旨那样简单,想要换防,那就需要妥善处理各方的关系,但这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行为,一旦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大宋君臣对此头疼不已,自然也就无暇去考虑该如何算计张宝。就连朝廷有意借助张家开展海外贸易一事,都因为“军改”一事而被忽视,仅仅是派了几个代表赶赴江南全权处理此事。 而作为此次朝廷“军改”的始作俑者,张宝此时正在梁山做着动员大会,准备带人去寻曾头市的晦气。张宝本以为这世上自己是胆子最肥的,没想到在大宋境内竟然还有比他胆子更肥的! 这曾头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截他的货,这不是寿星佬吃砒霜,存心找死!在古时,战马永远都是高价商品,尤其是在宋代,由于缺少优良马场,宝马良驹几乎都是有价无市。张宝早年间就对一本万利的贩马生意充满兴趣,当初选定耽罗岛作为自家在海外的第一个落脚点,那也是因为耽罗岛拥有天然养马场,得到了耽罗岛,自家便可以自行产出合格战马,而不仅仅通过对外购买这种手段。 而随着高丽被拿下,张家对于战马的需求也在与日俱增,除了自家产出外,对外购买依旧是不能放弃的手段之一。 这次被曾头市截去的货,就是张家花费重金从辽国购买的二百匹战马。随着辽金战事的规模扩大,辽国对于地方的监管也变得比以往松懈,张家也就趁此机会加大了对辽国的战马购买力度。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放在哪都是合用的。只要钱花到了位,那就没有买通不了的人。这次购买的战马,可以说是真正的好马,张宝本来是准备将这些战马当做自家马场的种马来使用,却不想还没见到面,就叫人给半道劫走了。 这种亏张宝当然是不肯吃的! 本以为自己不会跟曾头市有什么交集,毕竟此时的梁山是自己当家作主。与曾头市有关的人物里,卢俊义正在高丽加紧练兵防备女真人,段景柱也成为了张家的养马大总管,至于宋江、晁盖,他们的死活跟张宝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却不想曾头市自己找死,主动招惹上了张宝。那就莫怪张宝心狠手辣,要给曾头市来个一锅端了。 不过曾头市的实力同样也不容小觑,除了曾家五虎,更让张宝不敢大意的便是曾头市的两个教师,史文恭和苏定。关于史文恭的实力,张宝虽不敢确定,但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张宝还是决定以多欺少,一纸调令发去了高丽,调卢俊义这位史文恭的“老对手”来对付史文恭,至于曾头市的另一位教师苏定,也有林冲负责对付。而除了卢俊义、林冲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袁朗、糜貹也在被征调之列,不过他二人属于负责压阵的人物,有他二人在,张宝能更放心。 曾头市的人口多以女真人为主,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女真人大概四千余人,但由于这伙女真人留在大宋的作用是为朝廷养马,曾头市的战马数量比人多,超过了一万匹。也难怪这些家伙会抢张家的战马,是不是好马,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决定了要对曾头市下手,张宝也没有留在梁山等待卢俊义、林冲等人赶来与自己汇合,而是动身返回了汴梁。干什么?告状呗。他不指望朝廷为他“主持公道”,只是不希望让朝廷“误会”他为什么忽然不在梁山“安分守己”了。 师出要有名!要是不声不响的就从梁山发兵,还不知道会引起朝廷什么样的猜想。作为受害者,张宝觉得有必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朝廷,也好让朝廷“放心”,不至于怀疑自己。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奴大欺主 有关曾头市的黑材料,都不需要张宝去安排人捏造,现实的例子可说一查一大把,而当这些真实的案例被张宝手底下那帮“骄兵悍将”所知后,纷纷气炸。 曾头市的长官曾弄是女真人,早年以贩卖人参为业,后自恃勇力在大宋境内占据村庄改名曾头市。由于是外籍人士,当地官府为避免引起“国际纠纷”,不仅没有惩治曾弄等人,反倒允许曾弄等人以为朝廷养马的名义留在了大宋境内。 曾弄一见官府不管,当即便开始招兵买马,先是招募“落单”的族人扩充自己的实力,后又请到史文恭、苏定担任曾头市教师,教授膝下五子,发展至今曾头市已有四千余众,军马过万,成为当地一霸,任意欺凌附近百姓。 这伙女真人不过是群外来户,但却欺负大宋百姓,而更过分的是当地官府对此竟然不管不问。张宝身边多是血性汉子,好打抱不平,看到这种事焉能不气愤,个个摩拳擦掌等候张宝回归梁山便出发去教训教训那伙“忘了本”的女真人。 舆论是可怕的,不加控制的舆论所造成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张宝深知舆论的影响力,对于曾头市那伙嚣张的女真人,张宝很清楚该如何让其引起公愤。在自己到达汴梁之前,张宝就书信燕青暗中造势,将女真人的嚣张跋扈以及当地官府“息事宁人”的态度传播开来,而等他特意命人从曾头市附近接来的苦主抵达了汴梁,他也现身汴梁,上书朝廷请求允许由他出面惩治曾头市这伙奴大欺主的女真人。 宋人还是有血性的,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同胞在自家的地盘上被外人欺辱的时候,顿时便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之心。而张宝的主动请缨,也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种族主义,这在后世并不提倡的行为,但搁在古时,却是大行其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女真人在宋人的眼中不过是一群家奴,但这伙家奴此时却欺辱起了主人,这种事岂能容忍。 朝廷虽然有些气恼张宝的“逼宫”,但同样也被女真人的所作所为激怒。索性便顺水推舟,同意了张宝的请战。而且转念想想,张宝的兵马不属于官军,无论是犒赏还是抚恤,朝廷都不需要掏一分钱,而除掉曾头市,朝廷同样也可以得利。 拿到了“朝廷的许可”,张宝也没在汴梁多待,当即便启程回到了梁山。得到朝廷旨意的济州、郓州等地官府并没有因为梁山的兵马调动而感到紧张,反倒是官军之中有不少人羡慕起了梁山的人马。 官军羡慕梁山人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与梁山人马没有接触的还不算,可驻守梁山周边各州的官军,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有关梁山人马待遇的事情。那高出自己好几倍的关饷跟没法比较的百贯抚恤金,足以动摇官兵为朝廷卖命的决心。 人比人,得死啊。同样都是当兵,为啥待遇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梁山都不需要出兵,单是待在梁山就起到了打击敌人士气的目的。此番梁山出兵曾头市,张宝并没有对外人说是寻私仇,而是大肆宣扬女真人在曾头市的横行霸道,激起了身为大宋人的同仇敌忾之心,将梁山塑造成了主持正义的使者,一路招摇过市的抵达了曾头市。 …… 而作为这次的大反派,此时的曾头市也开始有点心慌意乱。过去曾头市能够横行无忌,一是自身武力过人,庄中除史文恭、苏定这两个高级打手外,曾弄的五个儿子也个个武艺过人,人称曾家五虎,有这七人提供武力保障,再加上曾家又将当地官府给“喂饱”,在这曾头市的地界上曾家人自然是为所欲为。 可他们忘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当此事被张宝直接捅开,朝廷为了民心选择默许,当地官府为了避嫌与曾家划清界限以后,曾家所能依仗的,只剩下自身的那四千余族人。 老话说得好,缺德事干多了,迟早会遭报应。而张宝的梁山人马,就是曾家的报应。曾家有猛将,但张宝最不缺的也是猛将。而且相比起曾家,张宝能够拿得出手的超一流猛将更是多得多。 “怎么就招惹上这个煞星?”曾弄正在大发脾气。只是他忘记了,当他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曾涂抢了张家的两百余匹战马时,他还竖大拇指夸儿子抢得好呢。 “爹爹,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办吧。”曾弄最小的儿子曾升出言提醒道。 “唔……你看我们要是把马还给张家,是不是能免去这场灾祸?”曾弄沉吟了片刻,开口问曾升道。 曾家五虎,曾弄最看重的还是小儿子曾升,与他四个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哥哥相比,曾升是曾家心眼最多,也最爱动脑的人。 “爹爹,此时说这些为时已晚啊。当初若是大哥刚抢了人家的时候咱们赶紧还马再赔礼道歉,恐怕事情还有转圜。但现在,此事已经闹大,而且那张家也是狡猾,不提被咱们抢走的战马的事情,单说这些年咱们在曾头市的所作所为,激起了整个大宋对咱们的敌视。他是师出有名了,但咱们也被逼上了绝路。” “……爹,你别听老五瞎说。”一旁的曾涂有些听不下去的插嘴道。 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听曾弄怒声喝道:“你给老子闭嘴!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当初爹你不也夸孩儿抢得好嘛。”曾涂不服气的嘟哝道。 “你还敢犟嘴!”曾弄大怒,起身要揍曾涂,一旁的曾密、曾魁见状赶紧起身拦住曾弄劝道:“爹爹息怒,大哥一向如此,您又不是不知道。” 曾弄也不是真的要揍曾涂,只是这小子实在是让他有些下不来台,被曾密、曾魁一拦,他也就就坡下驴,重新坐下。而曾涂也识趣,没有继续“刺激”自己的老子,老实坐了下来。曾升见父亲跟兄长都消停了,这才继续道:“爹爹,张家此番前来,我曾家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凭我曾家的实力,那张宝的梁山也未见得就能奈何得了我们。” “唉~但愿如此。我本以为这大宋朝廷跟张宝是水火不容,即便抢了他张家的马,张家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却没想到大宋朝廷如此能忍,竟然会允许张家出兵在自家境内任意走动。”曾弄叹口气道。 曾升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也就在此时,早先奉命前往官府打探消息的曾索气哼哼的回来了,一见他这模样,曾弄等人就知道此去不太顺利。 “索儿,何知府怎么说?”曾弄开口问道。不想不问还好,一问就见曾索懊恼的说道:“爹,那姓何的狗官真不是东西,枉费早先咱们喂他那么多好东西。如今一出了事,他竟然连面都不敢露。孩儿去了官衙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人给撵了出来。” “爹爹,这大宋的官多是见风使舵的主,既然那姓何的都避而不见,那就说明这回的事他管不了。看来咱们这回只能靠自己了。”曾升沉声对曾弄道。 “看来的确如此。”曾弄点了点,对自己的五个儿子道:“孩儿们,求人不如求己,这回咱们只能靠自己了,都打起精神来,莫要叫人小瞧了。” “爹爹放心,孩儿定尽全力。”曾涂等人齐声应道。 “好,不愧是我曾家的好儿郎。升儿、魁儿留下,其他人去准备吧。”曾弄留下了曾升跟曾魁,打发走了其他三子。 “爹爹,您是不是还有别的吩咐?”曾升等三个哥哥离开以后,问曾弄道。 “嗯,你们兄弟可知如今夺了辽国东京道的大金国?”曾弄沉声问道。 “听人提起过,爹爹说这个做什么?”曾魁不解其意,反问道。而曾升却领会了曾弄的意图,摇头道:“爹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咱们曾家的根在大宋……” “升儿,听爹把话说完。当年老子把家安在大宋,那是因为咱们女真人没有自己的国家,这些年虽然在大宋过得不错,但这里终非咱们的地盘。当初咱们不把这里的百姓当做自己人,那现在也就不要指望这里的百姓会拿咱们当自己人。咱们势大的时候无人敢惹,可如今,咱们要倒霉了,那些平时与咱们有仇的人当然也就盼着咱们倒霉,他们才好报仇雪恨。” “爹爹,有史、苏二位教师在,咱们未必就不是梁山的对手。”曾魁闻言劝道。听到曾魁提到史文恭跟苏定,曾弄没说话,反而看向了小儿子曾升,而曾升也明白父亲的意思,当即轻声对曾魁道:“四哥,汉人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史文恭、苏定虽是我曾家教师,但同时他们也是汉人。” “难道他们会帮着张家对付我们?”曾魁闻言皱眉道。 “难说,咱们曾家若是势大,他们或许还不会轻举妄动。可一旦咱们曾家面临灭顶之灾,那就难保他二人不生出异心了。这次爹爹召集咱们兄弟商议对策为何没有找他二人前来,恐怕也是出于这种顾虑。”曾升摇头道。 曾魁不信,可看到自己的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他就不得不选择了沉默。而曾弄也没有继续话题,转而对两个儿子道:“魁儿、升儿,为父有意让你二人去大金国,你二人回去收拾一下,立刻出发。” “爹爹,如今大敌当前,你这时候让我们离开?”曾魁闻言一惊,赶忙问道。 “不错,就是因为大敌当前,为父才让你们先行离开。” “……孩儿不走。” “混账,为父的话都不听了吗?”曾弄怒道。 “……小五,你倒是说话呀,爹爹平时最听你的。”曾魁知道自己嘴笨,赶紧提醒五弟曾升道。 “……四哥,父亲的意思是让我们兄弟二人保住曾家的香火,不至于被人灭了满门。这也是出此下策,毕竟此番的难关不好过。”曾升为难的说道。 “那,那为何不干脆大家一块走?”曾魁又问道。 “都走了,岂不是叫人小瞧了。”曾弄开口道:“老子当年在这里安家落户,没少祸害人,这时候要是不吭一声就跑路了,那老子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爹,面子没命重要。”曾魁劝道。 “屁话,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曾弄呵斥了曾魁,语重心长的对曾魁道:“魁儿,你跟你那几个哥哥一样整天只知道好勇斗狠,所以以后要多听你弟弟的。让你跟升儿一起离开,不为别的,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你弟弟,也能给他做个帮手,将来咱们曾家能不能报仇雪恨,就要看你们兄弟俩的了。” “……爹……” “走吧,不要婆婆妈妈,不像曾家的男儿。 曾弄想要让曾魁,曾升离开,为将来翻盘留下机会,可张宝却没打算留下后患。除恶务尽,既然他决定对曾头市下手,那就是已经下定了斩草除根的决心。曾头市不过四千余众,除了老弱妇孺外,可战之兵满打满算也就三千余人,而张宝这次出兵却直接拉出了四营人马。 自拿下高丽,张宝对自家兵马进行了一次重组,除了留守各地州府的地方守备军以及预备军新兵外,张家可以随时拉出来作战的人马足有十六个营,每一营皆是五千人的编制。梁山作为张家在大宋的大本营,除张宝的亲卫营常驻外,更有四营人马轮流驻守。 这回张宝所带出了四营人马,除了自己的亲卫营外,还有以花荣、萧家穗、鲁智深为主将的三营人马,仅留下卞祥的梁山野战军步军第一营协助许贯忠防守梁山。 四营人马,就是两万人,足以对曾头市完成包围,而先前被张宝从高丽调来的卢俊义、林冲、袁朗、糜貹,不过是调将不调兵,来的时间自然要比调兵遣将要快。当曾弄下定决心让曾魁、曾升离开曾头市的时候,张宝的梁山人马也已经将曾头市四面合围,插翅难逃。 第二百三十章 曾头市的末日 曾头市名字里带一个市字,但其实并不是后世所知的那种市。曾头市的前身不过是一村庄,被曾弄凭借武力所占后更名为曾头市,这个市,是市集的市而非城市的市。由于曾头市早些年“自绝于外”,任意欺凌周遭的百姓,以至于曾头市内所居的都是女真人,各行各业,皆是女真人在操持,这样虽保证了内部的稳定,但同样由于人数过少,当面对梁山人马四面合围时,曾头市的人手也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曾头市的规模并不大,也没有高大坚固的城墙作为依凭。过去仗着马快人彪悍欺负那些泥腿子是手到擒来,可面对武装到牙齿并且经历过实战,尤其是精通群战之术的梁山军,女真人的优势也就失去了。 看梁山军摆出的这架势,明显是打算全歼曾头市这伙女真人,曾弄这时有些慌了。欺软怕硬是人的通病,不管是出自哪一族,都有挑柿子捡软的捏的习惯。过去女真人欺负人欺负的那样起劲,只是因为没有碰上硬茬,官府又担心影响不肯管,这才导致女真人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但如今碰上了不好对付的梁山军,悍不畏死也就是说说而已,能有活路谁又愿意玩命?即便是号称强悍的女真人,当年若不是完颜阿骨打开了个好头,让其余女真人部落看到了富贵的希望,说不定如今的金太祖还在钻山沟跟辽国打游击呢。 一个部族,有勇士就必定有懦夫!女真人又何能例外?只不过是因为接连胜利,导致让外人误会女真人个个勇悍而已。真要是遇到了生死难关,女真人同样也会胆怯、焦虑。 老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你该死。曾头市的女真人过去坏事做尽,早已将自己的退路断绝。没有人愿意原谅他们,而那些口称仁义道德觉得应该宽恕他们的人,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切肤的痛,又如何能够体会咬牙的恨。 事不关己的时候,人们总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发表着自以为是的观点,用以向外人展现自己的仁义道德。宽恕?这话去跟受害者及家属说去,看看会有几人愿意选择宽恕。对待罪犯,宽恕就是对无辜受害者的最大犯罪。 当本地的父母官王县令舔着脸跑来跟张宝说什么以和为贵的时候,张宝气得差点当场打死这个王八蛋。大宋以文治武,导致文官大多瞧不上武人。而张宝的情况除了朝中大员知道些内情外,像王县令这种地方官员基本上是不熟悉的。毕竟对朝廷来讲,不好控制的张宝并不是件露面的事情,更不可能去大肆宣扬此事,王县令朝中无人,自然也就不清楚要面对的张宝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惯性的思维导致王县令也将张宝视为了一般的武人,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他自觉自己亲自登门已经给足了张宝面子,却不想张宝一点面都不给,当知道他的来意以后,顿时破口大骂,骂完还不解气,直接命人拿住王县令要打军棍。 “你,你敢打我?我是朝廷命官……”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太大,以至于王县令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按在地上扒了裤子。 “呸!”张宝闻言呸了一声,骂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身为此地父母官,不思保护百姓,反倒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今日竟然还敢跑来为那些该死的女真人说和。宽恕?那是老天爷的事,而老子的责任,就是送他们去见老太爷。” 说完这话张宝把手一挥,王县令到嘴边的话顿时就被一板子拍了回去,转而变成了惨叫。陪同王县令前来的主薄、县尉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唯恐那板子落到自己的屁股上。 王县令惨叫着,养尊处优的他何时受过这个罪,屈辱感让他对张宝充满了怨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县令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到挨过了这次罪,他非要好生算计一下,报复这个张宝。却不想张宝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断了王县令的念想,“三郎、四郎,你二人现在就带人去给我抄了这个县令的家,所有财物全部封存,连人带物送往汴梁交由官家处置。” 有幸得见天颜那对王县令来讲是梦寐以求的事,但这样去见当今官家,那对王县令来讲绝对不是好事。 他的屁股不干净! 其实大宋的绝大多数官员的屁股都不干净!贪污索贿几乎已经成为常态,只不过因为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可张宝不一样,他是有钱,但钱的来路正,他敢面对别人的质疑,不必像王县令那样“做贼心虚”。 王县令之所以跑来做这个和事佬,也并非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为了以和为贵,只不过是因为收了曾弄托人送上了十万贯雪花银,这才出面想要说和。偷吃不要紧,关键是别被抓着,如今十万贯雪花银就放在家中,这要是被张宝的人发现,王县令这县令也就当到头了。 典型,不抓怎么行? 又惊又急的王县令想要反抗,可文弱书生如何是五大三粗的军汉对手,依旧被按在地上打着板子,也不只是手邢不过晕了过去还是急怒攻心才昏厥过去。看到县令大人晕死过去,县尉、主薄本想就此将县令带走,离开这个满是丘八的危险之地。可张宝的心眼多,考虑到王县令有可能是装晕,索性就不让人走。想走也行,等派去抄家的人回来再说不迟。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面对张宝这样“不讲理”的主,县尉、主薄不敢自讨没趣,更怕惹祸上身。也不知这张宝是傻大胆还是在朝中有人,对待一方父母官那是说打就打,说抄家就抄家,面对如此蛮横的丘八,还是暂避其锋芒为上。反正要倒霉的是王县令,家中一被抄,那数额巨大的银钱就是“催命符”。大宋官场对待贪污现象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只要不被摆上台面,那就权当不知。可若是被人发现,那不收拾你收拾谁? 王县令的官是当到头了,为了自家的官声,也不会有人愿意“收留”他,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告老还乡”,若是王县令自己不识趣,那充军发配也是有可能的,至于想要报复张宝,还是留到下辈子吧。 县尉与主薄虽与王县令是一丘之貉,但他二人比王县令聪明,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二人不碍张宝的眼,张宝也懒得去理会他二人。打发二人扶着晕迷过去的王县令去军营门口清醒清醒,张宝扭脸便跟麾下众将开始商量如何攻打曾头市。 曾头市本就只是一个由村庄发展起来的市集,防卫还不如祝家庄严密。祝家庄好赖还有庄外的密林可以充当御敌的屏障,可曾头市为了养马,连城墙都没有,就只有一道用于防止战马偷跑的篱笆。想凭这么一道简易的篱笆墙挡住武装到牙齿的梁山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此番作战由于是在大宋境内,为了不过早暴露自家的实力,像火药这类破城利器张宝是不打算动用的,也没必要动用。而由于曾头市多是骑兵,张宝也有借此机会验证张家以步可骑的实战性。 以骑对骑的确是针对骑兵的最佳方法,但相比起以马背为家的游牧民族,以农耕为主的汉人还是略有不足。考虑到日后的战场会多是北地,所要面对的敌人也多以骑兵为主,在骑兵不能完胜对手的情况下,如何想法弥补自身的不足便成为了张家人需要考虑的问题。 在汉人的历史上,以步胜骑的战例数不胜数,但往往多是以守为主,防守反击。至于野战胜过对手的战例,好像也只有汉唐时有过,而且那还是在自身拥有强悍骑兵的前提下出现。没有足以胜过敌人骑兵的情况下,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从其他方面努力弥补自身的不足。 骑兵,是进攻性的兵种,高速的机动性是骑兵最大的优势,但对于防守而言,骑兵并没有步兵管用。骑兵有速度,而步兵有的则是战阵,配合精良的装备,足以让骑兵无功而返。大宋由于缺乏战马,官军多以步兵为主,从而也就诞生了许多值得借鉴的战阵。只不过时过境迁,大宋的官军大多已经不堪大用,对于战阵的研究也就出现了停滞甚至倒退的状态。 而张宝一不缺钱,二不缺人,在他的支持下,张家对于步兵战阵的研究自然也就有了新的发展。这回攻打曾头市,除了为民做主,扩大张家在大宋的影响力,也有借此机会进行验证那些步兵战阵实际效用的目的。 在此情况下,即便当今官家下旨让张宝与曾头市握手言和,张宝都会抗旨不遵,更何况只是区区一地方县令跳出来试图“说项”。 王县令是自讨没趣,和事佬没当成不说,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尤其是在当地百姓得知被“晾”在大军营门外的父母官是因为想替那些作恶多端的女真人说情才被如此对待以后,一个个对王县令的遭遇再无一个心生同情者。 而正在曾头市等待消息的曾弄在知道自己花费重金请出的“说客”被如此对待以后,顿时就觉手足冰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油然而生。 没活路了!这回真的没活路了!自曾头市被梁山人马四面合围,曾弄便慌了心神,原本他还想要打发自己的儿子曾魁、曾升出外避祸,结果却晚了一步,没走成。围三阙一,是兵法的常用手段,目的就是避免激起被围困方的死战之心,但梁山军却没有这么干。 说梁山军的主将不懂兵法?这话曾弄自己都不信。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便是梁山军要赶尽杀绝,不放过一个女真人。 面对梁山军如此态度,曾弄怎能不急?实力悬殊,曾头市早已没了过往的嚣张跋扈,无险可守,更是让曾头市的女真人人心惶惶,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梁山军的进攻,安稳觉都睡不了。 曾弄想要息事宁人,这才花费重金请出了当地父母官,想要请他从中周旋,却不想梁山军丝毫情面也不给,直接用行动掐灭了曾弄心底的那丝幻想。见到王县令的下场,曾弄陷入了绝望。但正所谓困兽犹斗,在清楚退无可退,再无转圜的现实以后,曾头市的女真人不由暴露了本性,一个个反倒群情激奋,想要与梁山军决一死战。 “爹爹,下定决心吧,死战尚有一线生机。”曾涂身为曾家五虎之首,代表四个弟弟及诸多族人向曾弄请战道。 “……史教师,你认为呢?”曾弄询问一旁的史文恭道。 “……曾官长,出战也好,若是能让梁山知晓我等死战之心,说不定还能知难而退。”史文恭沉默片刻后答道。 “那就有劳史教师跟苏教师了。” “我二人自当尽全力为曾头市排忧解难。”史文恭闻言答道。 …… 次日,就在史文恭、苏定整装待发时,张宝带着自己的亲卫营来到曾头市外挑战,指点道姓要史文恭出面一见。史文恭闻之镇定自若,留下苏定坐镇曾头市,自己则带着曾涂、曾索二虎,点了五百人马出了曾头市。 双方摆开阵仗,史文恭一马当先来到两军阵前,迎面出来一员大将,金盔金甲威风凛凛,手持丈二点钢枪,胯下千里追风兽。不等史文恭开口,卢俊义便开口喝问道:“来的可是数典忘祖,助纣为虐的史文恭?” 这话问得有点缺德。叫史文恭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能当做没听见,反问对方道:“你可是梁山张宝?” “哼,想见我家东主,先要过我河北卢俊义这一关。史文恭,听我家东主说你枪法高绝,身手了得,今日我卢俊义有意讨教一二。”说完卢俊义一催胯下马奔史文恭而来,而史文恭见状也不能就此退后,只得也催马迎上前去,与卢俊义战在了一处。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内外有别 状态这东西是人都有,所不同的也就是每个人对待状态的调节有好有坏。懂得调节的,可以发挥自己的正常实力甚至超水平发挥,比如史文恭二十招内击败秦明,便是他状态大好的时候。但若是状态失常,那原本可以发挥十成的本领也就发挥不出五成,比如史文恭遭遇卢俊义的时候,没几招就被卢俊义生擒。不是说卢俊义就比秦明厉害那么多,只不过是秦明比较倒霉,撞上正状态好的史文恭,而卢俊义比较走运,他所遇到的史文恭状态正糟糕。 能够影响状态的因素分内外两种,内,自然就是指个人对自我心态的调节,说白了就是看个人的心理素质,遇事冷静,沉着自若的人往往都能发挥出正常状态时的实力水平。而外,则是指周遭的环境变化。 还是以史文恭为例,当他与秦明为对手时,曾头市上下一心,士气正旺,他自是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脚与“梁山贼寇”大战。而等到曾头市被破,史文恭变成了丧家之犬,这时碰到了卢俊义,心态失衡自然也就不能发挥出原有的实力。 此时卢俊义出马与史文恭一战,虽曾头市尚未被破,但已成瓮中之鳖。围三厥一本是兵法中惯用的手段,但张宝此番却并未如此做。不是他不懂常识,而是他有意为之。曾头市为女真人所建,专司为朝廷养马。只不过这些年下来,由于官府的纵容,反倒成这些大宋的家奴变得当地一害。不过一害归一害,曾头市的实力不容小觑,而且油水丰厚,单是军马便过万,更别说那些女真人这些年通过巧取豪夺所积累下的家产。 曾头市是块肥肉,但想要完全吃下也必须有一副好牙口。而更重要的是,张宝想要借此机会验证自己与许贯忠等人所研究的战阵是否能对骑兵奏效。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虽说也可以通过与高丽北方的女真人作战进行验证,但高丽此时百废待兴,并不适宜选择此时对外开战。女真人,可说是此时战斗力极为强悍的存在,在高丽的根基打牢以前,张宝并不想要主动招惹如此难缠的对手。一旦开战,必会引来女真人所建金国的注意,那样一来也就必会影响到张家在高丽的建设进度,甚至影响到张家对未来的筹划。 金国是要对付的,但却不应该是现在,还是让金国的那帮野蛮人继续去找辽国的麻烦吧,此时的张宝,还是继续“闷声发财”的好。 曾头市的女真人,已经成为了张宝眼中的练兵对象,在这种情况下,他自是不愿意就此放过任何一个女真人。四面合围,每一面都做足了准备,就等着女真人自动送上门来找死。而为了达到自己“练兵”的目的,张宝甚至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张宝耗得起,可曾头市耗不起。曾头市只是一个市集的规模,曾弄虽也储备了一些粮草,但人吃马嚼没有补充的话,顶多也就只能坚持三个月,而等到三个月一过,女真人想要活命那就只能杀马充饥,但问题是若连马匹都吃光了呢? 女真人耗不起,这点不仅张宝明白,曾弄、史文恭等熟知曾头市内情的人同样也是心里有数。此时与卢俊义交手,史文恭便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力求首战告捷,在鼓舞士气的同时也让梁山人马“知难而退”。 史文恭绰号神枪,那手枪法自然不容小觑,但身为武学大家周侗的大弟子,人称河北枪棒无双玉麒麟的卢俊义,那枪法自然也不是白给。二人在两军阵前一场鏖战,看得观战者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大战三百回合,这是戏文里常用的词,但亲眼见到两员大将生死相搏,那种感受就不是能够用一句简单词汇便足以形容的了。 “……可惜了。”看着与卢俊义激战难分胜负的史文恭,张宝不由惋惜的说了一句。张宝占了来自后世的便宜,如今他麾下的大将虽不敢说高手如云,但十好几名超一流高手却也是有的。卢俊义、林冲、鲁智深、石宝、栾廷玉、孙安、糜貹、袁朗、卞祥、邓元觉、王进、杜壆这十二人可称得上是单挑无双,当世高手,史文恭既然能与卢俊义打得难分难解,那若是与其他十一人放对,恐怕结果也是一样难分难解。 这样一位武力卓绝的高手,偏偏“认贼作父”,助纣为虐。即便他不曾祸害过附近的百姓,但训练曾头市的那些女真人,就足以说明他难辞其咎。身为汉人,却坐视自己的族人被外族欺凌,仅是这一条,就让张宝不能原谅史文恭。 “东主,可是生出爱才之意?”一旁的朱武闻言轻声问道。张宝麾下可充当谋士的五人,闻焕章在高丽坐镇,萧家穗独领一军,许贯忠留守梁山,张宝带在身边的也就只剩下朱武一人。至于随同孙安一同投奔张宝的乔冽乔道清如今已同孙安一道去了辽国西京道扎根。 对于朱武,张宝向来看重。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绰号,既然朱武能够被称作神机军师,那肯定就有两把刷子。而且与老成持重的闻焕章或是运筹帷幄的许贯忠不同,朱武更善于察言观色,明哲保身。想想水浒里朱武的表现,他能得个善终也就不奇怪了。 而张宝不是宋江,更不是吴用,跟了张宝的朱武此时自然也就不必藏拙,听到张宝的自言自语,朱武自要表现一下。 “朱武兄弟,莫非你是想使离间计?”张宝好奇的问朱武道。 “……原来东主已经想到了。”朱武有些失望的答道。 “呵呵……我只是想到了该用什么计策,但具体该怎么用,我还没想好。不过朱武兄弟,那史文恭虽武艺不错,但为人糊涂,这种糊涂鬼若是自己不能醒悟,留下也是个后患。”张宝摇头对朱武说道。 “东主放心,小弟自有办法让那史文恭对东主死心塌地。”朱武自信的答道。 “……好吧,那就让你放手一试。”张宝不想打击朱武的积极性,反正时间还算充裕,他倒也不在意让朱武“浪费”一些。 等了张宝的许可,朱武不由大喜,这是他表现的机会,很是难得。竞争这东西是无处不在的。张宝手下的五个谋士,闻焕章老成持重坐镇高丽,为张宝经营着以后的大后方,德高望重无法比较;许贯忠擅长总揽全局,留守梁山运筹帷幄,分担张宝的压力;而萧家穗、乔冽二人擅于军略,如今一个独领一军,被当做帅才培养,另一个则跟随孙安去了辽国的西京道为日后张家进军幽云提前做准备。 朱武自负自己也是精通阵法,广有谋略之人,过去只不过是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如今身处东主身边,又岂能坐视机会溜走,让东主好好见识一下朱某人的手段。 离间计虽然老套,但效果却极佳,尤其是在挑拨不同种族的关系时,那更是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并不单单只是在汉人当中有市场,放在外族当中同样也有大批人深以为然。 眼下曾头市大祸临头,人人自危,也就让人不由得对身为“外人”的史文恭、苏定产生了怀疑。而这点从曾弄开“家族会议”商量对策却避开史文恭、苏定就可见一斑。在曾头市的大多数人眼里,史文恭、苏定是可用却不可信的汉人。平日无事的时候自不会表现出来,但事到临头,曾头市对于史文恭、苏定的提防也就加强了。 …… 随着梁山军的鸣金声响起,卢俊义与史文恭的战斗告一段落,张宝催马上前,林冲、袁朗、糜貹这三个被张宝紧急从高丽调来的大将也随行保护。看到张宝等人前来,史文恭不由微微感到紧张,与他对面的卢俊义见状不由不屑的说道:“休要慌张,我梁山不会那样手段下作。”听到卢俊义的嘲讽,史文恭暗松口气,但依旧不敢麻痹大意,谨慎的看着走到近前的张宝。 “莫要怕,我梁山没有以多欺少的习惯,我之所以前来,只不过因为先前是我命人告知你要见你,让你就此回去,恐怕你也不好跟曾家人交代。” “……史文恭见过张公子。”史文恭沉默了片刻,将手中枪横放马鞍,抱拳向张宝道。 “不必多礼,你我并无交情。”张宝没有还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又问道:“史文恭,今日与你曾头市斗将未分胜负,明日你可敢与我再斗阵一场?” “……张公子,难道就真的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当日劫你马匹确是曾头市的不对,但曾头市如今已知错,更愿意就此作出赔偿,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史文恭!”张宝喝止住史文恭,问道:“我且问你,你是汉人还是女真人?” “自是汉人。” “既如此,你可知那些女真人平日里是如何对待这附近百姓的?” “呃……” “看来你是知道的。史文恭,你身为汉人,却坐视同族被女真人欺凌,就你这样也配自称汉人?在我看来,你与那苏定不过是一对忘了本的汉奸,你有何面目在此劝我以和为贵?你以为我此次出兵仅仅只是因为曾头市抢了我张家的马?哼,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已到了曾头市血债血偿的时候。我与你说这些,也不过是敬重你的武艺,但与你的人品无关。” 话说到这份上,史文恭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再次抱了抱拳,拨马返回了本阵。之前为其掠阵的曾涂、曾索立刻围拢过来,关心询问史文恭情况。史文恭倒也没多想,让曾涂转告曾弄说梁山有意明日约战斗阵,自己则借口疲劳返回住处休息。 身为曾头市的首席教师,史文恭的待遇自然也不差。回到了住处,卸下衣甲,史文恭正准备去饱餐一顿再去安歇,不想他的副手苏定一脸怒气的出现在他面前。 “苏定兄弟,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史文恭见状不解的问道。 “兄长……没人惹我,小弟就是心情有些不佳。”苏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史文恭不由纳闷,自家这兄弟性情一向耿直,一看他那样就是受了气,但此时他却不说。 “兄弟,你我虽非亲兄弟,但这交情却胜似亲兄弟。你有什么事是不能跟哥哥说的?”史文恭看着苏定轻声问道。 “……兄长今日在阵前与那卢俊义一番恶斗,辛苦了。” “呵呵……那卢俊义确有手段,为兄想要胜他,很难。”史文恭闻言笑道。 “那兄长可知,你今日的辛苦却被人当做是在做戏?” “什么?做戏?我与何人做戏?”史文恭纳闷的问道。 “还有何人?自是今日与兄长恶斗的卢俊义。” “……是谁说的这话?”史文恭沉声问道。 “兄长,你今日回来未去见曾弄那老儿,结果小弟无意中听到,那曾弄老儿跟他那几个小崽子叮嘱,说是要提防我兄弟二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嗯,好像就是这个意思,曾弄老儿说我们兄弟是外人,可用却不可信,以免叫我兄弟二人联合梁山人马坏了曾头市。”苏定一脸气恼的说道。 “……此事你可与其他人说过?” “兄长,这曾头市除了你我兄弟,哪有什么汉人?”苏定闻言反问道。 “……此事就此打住,你切莫再与他人言及,否则恐有杀身之祸。”史文恭沉思片刻,叮嘱苏定道。 “……兄长,你我兄弟为保他曾头市出力不少,可到头来却连点信任都没有得到,小弟觉得不值。”苏定不甘心的说道。 “……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不可冲动,切记。” “……是,小弟记住了。”苏定向来对史文恭马首是瞻,见史文恭神色郑重,也只得认真答应下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曾家五虎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话对身在大宋朝想要出人头地的武人来讲,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大宋朝以文抑武,为了防止武人“拥兵自重”,对于武人的防范甚至高过了对外族的警惕。 自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后,大宋武人想要仅凭自身练就的好武艺为自己搏一份前程几乎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宋对于武人的出身极为看重,出身将门一路绿灯,至于野路子,那就只能靠边站了。 而大宋朝的将门,如今除了折、种两家还有点拿得出手的人物,诸如开国之初的曹、杨、呼延等家,已是呈现没落,仅靠一两个人在撑门面而已。 似史文恭这类民间武师想要“报效”朝廷,除了边关投军别无他途。但投军也分许多种,只身投军若是没有熟人照顾,那就只能任人摆布,而且被人当做马前卒不说,还需要时刻提防来自同僚的“暗算”,因为这世上从不缺乏见不得别人好的红眼病患者。 史文恭虽然“枪法如神”,但在其他方面的条件就差了,他无权无势,出身低微,军中更是没有相熟之人可以投靠。为了能够在将来投军时有人帮村,史文恭这才在曾头市“屈就一时”,只因曾弄答应史文恭的条件里有一条,一旦他日史文恭决定投军报效,曾头市会让史文恭带走二百人以为亲兵。 可随着梁山人马的杀到,未来的亲兵没指望了不说,就连自己的名声也受了连累。汉奸,这个名声一落到头上,将来还有几人敢用自己? 对于梁山毁了自己前程的行为,史文恭心里要说一点都不怨那是不可能,可更让他觉得寒心的,还是曾弄等人对他的态度。他只是想要将来去投军报效的时候身边有些可以帮衬的人,从未想过认贼作父,为虎作伥,为何今日却落到这般境地,同族骂他,异族疑他,让史文恭不得不深思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带着浓浓的不解,史文恭彻夜未眠,等到次日曾涂来请的时候,一宿未睡的史文恭自然就显得精神不济。 “史教师,昨夜没休息好?”曾涂关心的问道。 “想了一些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天明。是梁山出兵了吗?”史文恭随口应付了一句,紧跟着问道。 “暂时还没,弟子是奉父命来请教师过去议事的。”曾涂答道。 “还请稍候,待我洗漱一番。” 简单收拾了一下,史文恭随着曾涂去了曾家大院,见到了曾头市的官长曾弄。没想到曾弄的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很好,一见到史文恭,曾弄就仿佛见到了救命了稻草,急忙说道:“史教师,你可算来了,梁山刚刚派人送来战书,你看该如何处置?” “昨日一战,那梁山不见丝毫讲和之意,如今咱们除了兵来将挡,也没有别的办法。”史文恭边说边接过曾弄递过来的战书快速看了一遍。随后放下战书问曾弄道:“曾官长,今日一战不知是否还需在下出马?” “自是要仰仗教师。” “爹,依孩儿之见,今日与梁山贼寇斗阵,就不要让史教师出马了吧。”曾涂忽然开口对曾弄道。 “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不请教师出面,难道指望你?”曾弄怒声呵斥道。 “爹,杀鸡焉用牛刀?昨日史教师已经出战一回,今日还让史教师出战,岂不是告诉梁山贼寇我曾头市无人?孩儿不才,愿意代教师出战,挫一挫梁山贼寇的锐气。”曾涂大声反驳道。 “你!”曾弄闻言大怒,指着曾涂刚要喝骂,就见一旁的曾密、曾索、曾魁三兄弟也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替兄长求情道:“爹爹息怒,大哥也只是实话实说。” “爹爹,人说我曾家有五虎,可如今大敌当前,五虎却做了缩头乌龟,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老五曾升也站起来补充道。 “胡闹!那梁山贼寇就是史教师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稳胜。你们一帮毛头小子就是去了,又能济什么事?万一要是折损了,我怎么对得起你们死去的娘亲。”曾弄怒声呵斥道。 “爹爹,孩儿们只求为家族出力,不惧生死。”曾涂五兄弟齐声对曾弄道。 “你,你们……”曾弄被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看到史文恭时就如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忙道:“史教师,你帮老夫说说他们。” “呃……”史文恭有些为难,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这么一个外人能说什么。要说错,其实也没谁有错。曾弄担心曾涂等人出意外,可曾涂等人也是想要替曾弄分忧,除了当个和事佬,史文恭说别的也不合适。但这和事佬一当,史文恭的兵权就没了,成了保护曾涂等人的“专业保镖”。 原先应该是史文恭带着曾头市的人马与梁山斗阵,可被曾家父子这么一通折腾,带队的人就变成了曾涂、曾密、曾索,而原本是曾家人马头领的史文恭跟苏定,就沦为了曾家的“马前卒”,能够指挥的人仅剩身边的十数名亲兵。 一开始史文恭还没察觉,等到回过味来,他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着了曾家父子的道,名为商议,实际就是想要剥夺自己的兵权,防患于未燃。毕竟如今大敌当前,若是自己真的变心与梁山来一出里应外合,那曾头市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说实话,史文恭虽然也理解曾家父子的做法,但这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史文恭来曾头市也不是一年两年,可以说曾头市的强大亦有史文恭的一番心血。平日没事的时候口口声声哥俩好,可一旦事到临头就变成这样,叫人寒心呐。 在此之前,史文恭并没有生出什么异心,即便别人骂的再难听,梁山这个对手再强大,史文恭也打算与曾头市共存亡。可此时回想起早先自己的那份共存亡的心思,不禁觉得有些可笑。敢情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对人掏心掏肺,可别人,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仅不领情反倒随时提防着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史文恭的心气一下子就低落了不少。不值啊,别看此时曾家对自己看似比过去更加热情,但史文恭心里明白,那是因为此时还用得着自己,需要他为曾家卖命。可一旦等到此番危机过去,只要曾头市还存在于世,那他史文恭就必会被人设法赶出曾头市。至于当初与曾弄的约定,恐怕也只能落空。不管曾头市的将来如何,史文恭留在曾头市的意义已经没有。既然如此,那史文恭又为何非要坚持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状态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个人水平的发挥。好在今日并非斗将,否则史文恭极有可能便叫梁山给活捉了去。但就算是斗阵,曾头市相比起梁山也是多有不如。曾头市的人马并非官军,教师史文恭也不过是个野路子,对于练兵,他也比不上“科班出身”的王进、林冲、徐宁等人。 曾头市的人马平时能够横行霸道,一是仗着战马之利,二便是他们的对手太菜,不过是一群握惯了锄头的平民老百姓。欺负那些平民老百姓欺负的很顺利,也就养成了曾头市的女真人骄纵,自认天下老子第一。可这回碰上了经过专业训练的张家军,这伙杂牌就原形毕露了。 在曾涂、曾密、曾索三兄弟的带领,女真人一开始也很是勇悍,纷纷怪叫着冲向在前方列阵的梁山步兵阵。按照以往他们欺负附近百姓的经验,受到袭扰的百姓会四散而逃。可梁山步兵阵却没有逃,甚至可以说是稳如泰山,仅仅只是让人在队伍前立起了一面面足有一人高的盾牌。 “撞过去!冲散他们!”不愿无功而返的曾涂当机立断,大声呼喝的同时加速策马奔着梁山步兵阵冲了过去。在他的带动下,出战的千余女真人骑兵也纷纷提速紧随其后。 人说万马奔腾势不可挡,其实千马奔腾的效果也不差。但留在阵后负责掠阵的史文恭却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以他对梁山的了解,手段应该不会如此简单,必有后招! 果不其然,就在史文恭还犹豫是否需要鸣金收兵的时候,严阵以待的梁山步兵阵出现了变化,一杆杆长过五米的长枪突然从盾墙后伸了出来。对于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长枪,正在急速冲撞过来的女真人骑兵躲闪不及,纷纷撞上了长枪,被刺了个对穿。而更糟糕的是,由于前排女真人冲锋受挫,紧随其后的女真人骑兵一时刹不住脚,与跑在前头的同伴撞作一团,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放箭”,就听“嗡”的一声闷响,自梁山步兵阵后方射来一阵阵箭雨,将步兵阵前纠缠在一起的女真人骑兵纷纷射倒。 亲眼看着自家上千骑兵先是耀武扬威,杀气腾腾的直冲敌阵,紧跟着就看到梁山人马如同砍瓜切菜般轻易的将冲过来的曾头市骑兵射杀殆尽。冲在最前面的曾涂、曾密、曾索三兄弟也未能幸免,尽数被当场杀死。 目睹了这一切的曾弄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即大叫一声昏死过去,而曾魁、曾升更是变得歇斯底里,有意带人去为惨死的三个哥哥报仇。但史文恭却在此时拦住了曾魁、曾升兄弟,只是可惜这兄弟俩丝毫不领情。 “史文恭,莫非你真的已经私底下投奔了梁山?”曾魁怒声喝问道。 “四公子,不可鲁莽,梁山有备而来,如今曾官长昏迷不醒,你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带着人去白白送死。”史文恭强压心头火气,耐着性子劝说曾魁道。 “放屁!你若是亲眼看着自家兄弟被杀,能无动于衷吗?滚开!”曾魁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对于史文恭的劝诫丝毫听不进去,而此时曾升又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四哥,人家史教师是宋人,自然要向着宋人说话。” 史文恭闻言大怒,自己一心为他们考虑,结果人家不领情不说,反而怀疑自己别有用心,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管对方的死活。史文恭有心甩手不管,不想曾魁此时却不打算放过史文恭,枪指史文恭道:“姓史的,你若是想要表明你没有二心,那就带队去为我兄弟报仇,若是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曾家五虎的武艺,其实多是史文恭教授,此时被曾魁这个徒弟拿枪指着逼迫,史文恭的心里不由再也压不住火,当即冷冷的问道:“我若是执意投奔梁山,尔等能奈我何?” 史文恭只是说句气话,但却被曾升抓住了把柄,当即骂道:“早就怀疑你跟苏定与梁山有勾结,这回不打自招了。来人!” 就在史文恭与曾家人内讧的时候,梁山这边的张宝在见证了步兵阵的实际效果以后却是大摇其头,一旁的卢俊义等人见状不由纳闷,仗着是张宝的师兄,卢俊义问张宝道:“东主,为何摇头?咱们这一阵不是胜了吗?” “师兄,我摇头是因为自己先前高估了曾头市的女真人。他们虽是女真人,但与金国女真却还是有差距。他们在我们这块地方生活久了,已经快被咱们同化了。我本打算借此机会验证以步克骑的战法是否有效,但现在看来,仅凭他们并不足以验证,看来只能等将来与金国女真人交手以后再做验证了。传令下去,各军准备出击,一鼓作气拿下曾头市。” 随着张宝的命令下达,梁山人马相继对曾头市发起了攻击。早先曾头市被四面合围,此时为了与梁山斗阵,曾弄更是从其余三面抽调了不少人以壮自家声势,可这样一来,当梁山发起总攻的时候,曾头市其余三面的防卫力量就明显不足,没有抵抗几下便被驻守其余三面的梁山人马击溃,杀入了曾头市。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张阎王 女真不过万,过万则无敌……狗屁!别为自己怂找借口!都是两个肩膀扛一脑袋,谁怕谁!曾头市的女真人也是人,平日里欺负欺负附近那些一盘散沙的老百姓还算得心应手,可真遇上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这伙“流寇”也就原形毕露了。 曾头市有女真人四千余人,除去开头被梁山步兵阵全歼的一千人,剩余的三千余人包括老弱妇孺在内,此时都将面临灭顶之灾。随着花荣、萧家穗、鲁智深三路人马相继杀入曾头市,顽强抵抗张宝本部人马的女真人顿时丧失战意,四散而逃。 只是张宝早就防着这些女真人来这手,一见女真人溃散而逃,早先一支没动的轻骑兵当即出动,数十支十人小队分头追击那些落单试图脱离战场的女真人骑兵。除恶务尽,这是张宝一直坚持的行事准则。什么以德服人,张宝从来就不信,也没打算犯贱,拿自己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消灭曾头市,就是张宝此次出兵的主要目的。既然决定要消灭,那就务必要做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留一两个仇人活在给自己添堵,那不是纯属有病嘛。 张宝并不怜悯那些女真人,别看此时女真人一个个下场凄惨,可想想他们过去欺负那些无力抵抗的百姓时的嘴脸,他们也就不值得同情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过去自己种下的恶因,今日有此恶果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那些所谓君子的指责,张宝更是不会当回事。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君子?无非是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侵害,这才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些用以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品德高尚的伪君子。所谓的宽恕,当着受害者或是受害者家属的面说说试试。冤冤相报何时了?没错,所以为了彻底结束这段恩怨,最好就是斩草除根。 过去称霸一方的曾头市就此不复存在!过去曾被曾头市欺辱的那些苦主早在张宝率领大军前来之前就已经得到消息,而如今见到张家军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看着那些过去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女真人不是被杀就是被生擒活捉,那些苦主不由纷纷喜极而泣。 他们无力自己亲手报仇雪恨,但如今有人为他们做主报了仇,擒拿了仇人,这些苦主对待张宝的态度自然是感激中带着崇拜。尤其是那些躲在远处观战的百姓,见到此时战事已了,便纷纷凑了过来。 张宝并没有让人阻止这些苦主的靠近,虽说在方才的战斗中斩杀了不少女真人,但见势不妙举手投降的女真人也有不少,想想杀进曾头市的花荣等人,张宝估计这次所俘虏的女真人恐怕不小千人。 这里终归是大宋境内,要杀人也要有个正当的理由。看到那些苦主中有些人忍不住冲上去殴打那些女真人俘虏,张宝不由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处置这些女真人俘虏的法子。那些妇孺虽不被杀,但也休想就此被放过,既然这些女真人之前是替朝廷养马,那回头就送到耽罗岛去充当马奴。至于那些女真人中的男子,张宝这回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民意这东西是可以利用的,正所谓民意难违,只要当地的百姓坚持要杀,那张宝再顺水推舟,就足可以用来应付那些“道德模范”的事后刁难。 次日,看着昔日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女真人如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收到消息前来参加“公审”的附近百姓人人觉得扬眉吐气。过去受了欺负去官府上告,结果官老爷们一个个置之不理,推三阻四,反过来还劝说威胁受害者自认倒霉,息事宁人。如今总算是遇到了肯为他们穷苦人出头做主的张宝,这些过去有冤无处伸的苦主,自是对张宝以及梁山人马信服,感恩戴德。 群众只要进行合理的引导,就可以办成任何事。总有人觉得杀戮过重有伤天和,觉得给曾头市一个教训即可,完全没必要赶尽杀绝,但随着公审的开始,那些苦主一个接着一个上台称述自己昔日所受的委屈,在这些血淋淋的现实面前,那些坚持“以和为贵”的人再也不敢言语。因为此时已经群情激愤,他们若是再敢“语出惊人”,很有可能便会被愤怒的百姓围殴,估计此地主持大局的张宝是会袖手旁观,不管他们死活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既然这些自称仁义的人打着为百姓代言的旗号,那就让他们也听听他们所要代言的百姓究竟是怎么想的。 曾头市四千余女真人,除了已经被杀的以及被送往耽罗岛的妇孺,张宝此时手上还有女真人俘虏一千一百五十七人,其中就包括曾弄以及曾升。曾家五虎,头三虎死在与梁山斗阵之中,四虎曾魁则命丧乱军之中。曾头市的正副教师史文恭、苏定被生擒活捉,在张宝召开公审大会的时候,史文恭、苏定就被安排在一旁旁听,原先二人被擒之后还有些心气,颇为不服,但等听着那些苦主一个个泣声诉告,二人一直抬着的头终于低了下来,而看到这二人低头,张宝也是暗松口气,总算是有了可以饶他们一命的理由。 死在张宝手上的人物其实已经不少,只不过没几个是张宝亲自动得手罢了。史文恭、苏定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至少这二人还有那么一点羞耻心,知道什么是对错。看到史文恭跟苏定还有羞愧的反应,那就表明这连个人还有救,还没有彻底堕落成“奴才”。 公审过后,便是明正典刑,一千一百五十七名人犯,无一幸免,皆被张宝判了个斩立决。如此大规模的处刑,不仅让当地官府惶恐不安,更是在朝堂上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只是张宝充耳不闻,也不理会旁人的劝说,判决当日,便在曾头市西面空地处决了那一千一百五十七名女真人。也就是说,当这个消息传至汴梁的时候,张宝早已行刑完毕,将那一千一百五十七名女真人送去了地府。 自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以来,一直提倡以仁治国,似张宝这样数量惊人的集体砍头行为,简直就是大宋开国以来头一遭。对于斩首之刑,国家一向是很重视的,并不是说当地官员认为该斩首就立马斩首。在判决斩首以后,这份判决会先送到京城由执掌刑律的部门进行审核,然后承交皇帝批示,再然后确认无误没有异议,才会发回原地执行。这也是为何会有秋后问斩这一说的由来。 提交上司,复审和议,执行判决……这一套流程走下来需要时间。而且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运作得当,就算是被判了斩立决,也不见得就真的会被砍头。当然前提就是要有钱,有门路,要是什么都没有,那就只能等死了。 张宝并非朝廷钦差,其实他是没有权利处置这些女真人俘虏的。可他手里有兵,无人敢惹,这事也就被某些人给自动忽略了。 一千一百五十七颗人头,在替当地百姓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让张宝有了一个新绰号,张阎王。大宋平和的太久,以至于让大多数人都习惯了平和,突然冒出了张宝这样一个“凶人”,虽不敢说已经足可令小儿止啼,但足以叫人闻之色变。 对于自己“凶名在外”的事情,当事人张宝那是很满意。既然没办法让自己人见人爱,那就想办法叫人望而生畏,因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自己的目的都算是达到了。 解决了曾头市这颗大宋毒瘤,张宝剩下的事情自然便是返回梁山。当然在此之前,处理此番作战的缴获也是必须得。曾头市军马过万,虽然在战斗中折损了一些,但完好可用的战马依旧还有八千余匹。原本就是属于张家的那二百匹种马自是先被放在一边,剩下的八千匹战马以及曾头市女真人这些年来的积蓄,就是张家此次出兵的最大收获。 八千匹战马,张宝命人从中挑出五千匹优良的作为自家的补充,剩余的三千匹则准备交由朝廷处置。自己吃肉也要给别人有口汤喝,因为风险这种东西越多人一起承担,对自己的危害也就越小。朝廷此番虽然没有出什么力,但曾头市毕竟还是朝廷的地盘,张宝这一口吃肥了,自然也要给朝廷留点,免得朝廷眼红之下寻张宝的麻烦。 而除了战马之外,曾头市的女真人可真是“持家有道”,从这些女真人家中所抄出的浮财加到一块竟然有千万贯之巨,而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有各类古玩字画名人典籍,那价值更是不好估算。 张宝将那些被女真人巧取豪夺来的有主之物还给了苦主。至于剩下的,一半的金银珠宝加上所有古玩字画玉器典籍则都送给了当今官家赵佶。赵佶如今还是大宋第一人,只要他不打算找张宝的麻烦,那谁说都没用。可若是他准备“收拾”张宝,那同样也是谁求情都没用。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愿意为那些女真人“鸣冤”的朝廷大官估计没有。毕竟曾头市那些女真人往日任意欺凌附近百姓,当地官府纵容包庇的事情已经让张宝暗中使人传遍大宋,这时候替那些女真人出头,只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一个是非不分,内外不明的官,会有几个老百姓拥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张宝对此理解的很透彻。别看如今朝政被“奸臣”把持,但那些奸臣的背后是当今官家赵佶。换句话说,不管是蔡京、童贯还是高俅、梁师成,这些人看似表面风光,但实际上不过是当今官家赵佶手中的一枚棋子,当赵佶不再想用这枚棋子的时候,无论这枚棋子之前有多光鲜,一样都是下场凄惨。 一道旨意就能搞定的臣子,只能算是弄臣。若是不想做一枚棋子,那就只能学习张宝与朝堂保持距离,自力更生,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摆脱受人摆布的命运。张宝是幸运的,他遇到了一群同样不甘只做一枚棋子的志同道合之人。 自由与实力是呈正比的,实力越强,就越是能够活得逍遥自在,反之,则只能任人摆布,忍气吞声。 张宝如今有了高丽作为自家的退路,做事的风格自然也就变得比以往更加狂放一些,因为有恃无恐,所以可以随心所欲。他不害怕自己的名声在大宋被人搞臭,因为他并不需要依靠名望来为自己的仕途添彩。相反的,他要用行动警告那些对他心怀不轨的人,别惹我,那后果你承担不起。 一口气砍下一千一百五十七颗人头,不仅仅是替那些昔日遭受女真人欺凌的百姓出口恶气,更是张宝在大宋境内为自家的梁山人马立威。免得那些宵小将自家的低调当做软弱可欺,在试图算计自家的时候,也要多多考虑一下激怒自己的后果是否是他们所能承受。 张宝的立威很成功,效果显著。在张宝未回汴梁之前,各种指责张宝残暴,目无朝廷,胆大妄为的言论比比皆是,随处可闻。但随着张宝带着自己的亲卫营抵达汴梁城外,那些吵闹的声音几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张宝没兴趣跟这些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斤斤计较,爱说说去呗,自己又不会少块肉,而且真要是听烦了,有的是手段叫这些人闭嘴。眼下张宝最关心的,还是当今官家赵佶对待此事的反应。 虽说并不害怕大宋因为此事跟自己翻脸,但能不翻脸,张宝还是希望可以尽量别闹到撕破脸皮的程度。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谋取高丽只是让自己在做决定的时候能够多一层保障,并不是说张宝就打算利用高丽跟大宋分庭抗礼。即便真的到了需要分庭抗礼的时候,张宝也希望能越晚越好。高丽,弹丸之地,搭个草台班子自娱自乐能有多大意思?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误会 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大宋,武人的社会地位其实很尴尬。同样都是为朝廷效力,文官就能受人敬仰,而武人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张宝此番征剿曾头市,虽说朝廷并没有出什么力,但至少张宝对外打着的是朝廷的名义,如今曾头市已经从地图上被抹去,张宝自然要回汴梁向朝廷“交令”。不过张宝并不喜欢被人当做珍稀动物观看,入城的时候也就很低调,除了亲卫营驻扎在城北外,其余参与此次征剿的三营人马此时已经返回了梁山,连同史文恭、苏定一起。 史文恭、苏定的武艺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史文恭,可以与卢俊义不分胜负,至少也能独领一军,加上苏定担任他的副手,张家又可以多出一营可战之兵。当然这二人目前还是“败军之将”,突然委以重任难免会造成人心不服,而且鉴于二人先前的经历,张宝也并不打算让史文恭跟苏定带纯粹的汉人兵马。 既然先前带的是女真人,那现在带带高丽人应该也是不成问题。张家拿下了高丽,将高丽原先的权力上层一扫而空,但剩下的一两百万高丽土著也不能放任不管,为了加速民族融合,从中挑选精壮组建仆从军也就成了必做之事。 不得不承认,张宝手底下那些人的民族主义还是挺严重的,没人愿意担任仆从军的主将,而张宝也不想逼迫他们。仆从军主将一职并不算是一个香饽饽,任命史文恭担任,相信也就没人会觉得张宝偏心眼了。 仆从军归属守备军序列,史文恭、苏定二人也在早些时候便被张宝告知此事。对于张宝的“知人善用”,史文恭、苏定二人对此倒是没有异议。曾头市的一场公审,让二人也意识到了过去所犯的错误。想要弥补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做。史文恭跟苏定并不蠢,知道自己有了这次案底以后,想要在大宋混个出人头地是几乎不可能了。而此时张宝向二人伸出了橄榄枝,二人自是要伸手抓住。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个人犯错是难免,关键是犯了错以后的态度,是知错能改还是执迷不悟。史文恭跟苏定算是知错能改,张宝自然也就不会把人往绝路上逼。而史文恭、苏定在知道了张家如今已经拿下高丽的内情以后,心里的震惊跟佩服那是油然而生。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以绝对优势解决曾头市的张家竟然瞒着朝廷已经在海外打下了一片基业。出人头地就是史文恭、苏定当初会选择“助纣为虐”的主要原因。二人原本想要报效朝廷,可朝廷偏偏瞧不上他们这种“野路子”的民间武师。但眼下他们有了新的选择,那过去想要“报效朝廷”的心思自然也就跟着淡了下来。 二人此时暂时被张宝安排在自己的亲卫营中,主要是让他二人了解张家军的规矩,免得二人日后犯错误,顺便有关仆从军的事情,张宝也需要史文恭、苏定心里有数。若不是张宝此时要“回京复命”,这件事也不会交给留守梁山的许贯忠代办。 张宝对史文恭、苏定寄予了厚望,希望他二人日后可以给自己带回惊喜,而史文恭、苏定也十分感激张宝的“不计前嫌”,决心要回报张宝的这份信任,至于曾头市的那笔“血债”,一场公审,已经让史文恭、苏定想通了,自作孽不可活,曾头市咎由自取,有此结果也怨不得旁人。 …… 回到汴梁的张宝并没有着急进宫面圣,他先是回了一趟家,通过燕青了解了一下最近汴梁城内的状况,随后安排了一下自己的退路,万无一失之后,这才动身前往皇宫。有备无患,自己如今也算是“深入虎穴”,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梁山并不归属官军序列,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张宝的私军。过去朝廷只当张宝的私军只比朝廷官军要强上了那么一点,但随着曾头市的战报传回了朝廷,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也终于意识到张宝的私军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若是张宝真的只是朝廷的武将,那处置张宝反倒容易了许多。可偏偏张宝手中掌握着一支可能只有朝廷西军可以匹敌的私军,那在处理与张宝的关系就让人不得不谨慎了。尤其是在知道张宝对待敌人的残酷手段以后,更是让某些人感到胆战心惊。一千一百五十七颗人头,一座矗立在曾头市旧址的“京观”,足以让某些人慎重考虑一旦激怒张宝所带来的后果。 张宝如期抵达汴梁,反倒让朝堂上的一些人暗松口气,至少目前从张宝的态度可以判断,此时的张宝还不想与朝廷撕破脸皮。 实力,是谈判的基础,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拥有话语权。张宝的底气,就是来自于驻扎在城北的亲卫营五千将士。一旦朝廷有意刁难张宝,只要出了城与亲卫营汇合,张宝甚至就能大摇大摆的返回梁山。至于如何出城,张宝早已在城中甚至是大牢内都安排下了自己的人手,除非朝廷下定决心将张宝当场格杀,可那样做的后果将是不堪设想,朝廷轻易下不了这个决心。 张宝聪明就聪明在给了朝廷一种错觉,误以为可以将张宝这股力量控制在手中为其所用,但想要让张宝“听话”,朝廷就不得不作出一些让步,而这些让步,正是张宝想要的。张宝进城看似凶险,但实际上的危险却并不高,当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宝还是多留了一手,以备不测。 进宫面圣对张宝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在宫门前等候了片刻,就有宫中内侍出现将张宝领进了宫。而这皇宫当中,自然也有张家收买的眼线。 不过是传递一下消息,除此之外并不需要那些宫中的眼线再做什么,“这点小事”在张家的银弹攻势下自然无人可以抵挡。既然宫中的眼线没有“示警”,那就说明此时朝廷对待张宝的态度还是“友善”的,至少张宝暂时不用担心会遭遇暗算。 过去张宝进宫,不是被带去官家那里就是被带去皇后那里,但这回,张宝被带进了枢密院。宋代的权力架构只要分三块,皇帝老大,其下分别有财政、行政以及军事三块,其中财政为度支、盐铁、户部的三司使,行政则为参知政事以及中书门下,至于军事就是枢密院了。 此次张宝带兵征剿曾头市,属于军事行为,自然也就归枢密院管。不过看到赵佶以及一帮朝廷重臣等候在此,张宝还是觉得有些意外。见惯了赵佶贪图享乐的嘴脸,忽然见到他一本正经,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不过不习惯归不习惯,该做的事张宝还是一点都不马虎。此次征讨曾头市的缴获,张宝也按照原定计划上交给了朝廷。但朝廷似乎对张宝上交的战利品不怎么感兴趣,话里话外反倒透着对张宝的梁山人马很感兴趣的意思。 什么担心影响张家的收入,什么想要借鉴学习一下张家的治军经验,真当张宝是三岁小孩,看不透那些貌似关心的嘴脸后暗藏的祸心? 张宝对于那些朝廷重臣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皱着眉头盯着赵佶瞧,瞧得赵佶心里发毛,忍不住强笑数声问张宝道:“小宝,你为何这样看着朕?” “官家,这个缺德主意是哪个王八蛋给你出的?”张宝笑了笑,反问赵佶道。 “嗯咳……”赵佶尴尬的轻咳一声,责怪张宝道:“小宝,怎么能这么说话,诸位大人也是关心你。” “哼,关心我?那还烦请官家告知微臣是谁这么关心我?这么关心我,我不回报一下岂不是就失了礼数。”张宝冷笑着问道。 “呃……你不肯交出手中的兵权?”赵佶皱眉问道。 “官家,不是微臣不肯交,而是微臣的梁山人马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指挥得动。别的先不说,单是梁山人马每月所需的军饷,不知朝廷是否愿意出?” “……要多少?” “普通士卒一月五贯,战时加倍,而将官以伍长为例,层层增加。梁山人马现如今分五营,每营五千人,每月所耗军饷十五万贯。除此之外,各营每日人吃马嚼,又是十万贯……” “这么多钱,难不成你梁山人马顿顿吃肉?”有人不爽的出声道。 “没错,一日三餐除早餐外,顿顿有肉。诸位只看到梁山人马战斗力惊人,却不知晓这背后我张家所付出的心血。你们以为我梁山人马平日里也跟大多官军一样忙于生计疏于训练,可你们哪里知道,我梁山人马平日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并不参与生产。朝廷想要我梁山人马,这官兵待遇总不能比我张家差吧?” “……那能否允许朝廷派人参与其中?” “可以啊,不过刀枪无眼,朝廷派的人若是死于意外,可莫怪我没事先跟你们说清楚。”张宝毫不退让的警告道。他这话一出口,谁还敢坚持派人? 见众人被自己一句话给说得不言语了,张宝冷笑着对众人道:“当着官家的面,今日我也跟你们把话说清楚,都把心里的那点龌龊心思收收,我张宝无心仕途,对官家友善也只是因为当年官家对我帮助颇多的缘故。别蹬鼻子上脸,总以为你们可以拿捏住我,惹得我不高兴了,就算官家也护不住你们。” 警告完了那些脸色难看的大人,张宝又皱着眉对赵佶道:“官家,今日本是个高兴的日子,可惜这份好心情都叫一帮小人给搅和了。微臣这次从曾头市缴获了一些古玩字画,回头会命人送进宫来,还请官家到时让人清点一下。微臣告退。” “哎,哎……”赵佶抬手想叫住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张宝,可转念一想,即便叫住此时生气的张宝,他也不可能向诸位大人道歉,到时事情闹僵,反倒更不好收场,只得任由张宝离开。 等到张宝前脚刚走,那些方才被张宝骂作小人的大人们立刻一个个向赵佶慷慨陈词,立劝赵佶下旨缉拿张宝,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控制住了张宝,那梁山人马便不足为惧。可惜赵佶却并没有听进去,他本来就没有跟张宝翻脸的打算,早先跟张宝商量协助朝廷开展海外贸易的时候,张宝是毫不犹豫的满口答应下来,此时的出海准备基本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随船出海积累经验。这个节骨眼上惹恼了张宝,朝廷得不偿失啊。 而且对于张宝的“忠心”,赵佶也是心里有数。虽不敢百分百肯定,但赵佶相信此时的张宝并没有聚众造反的打算,真要是听从这些大臣的意见把张宝给“逼反”了,那到时谁来担这个责任?现在这样就挺好,不需要朝廷花费一分钱便可以拥有一支“听招呼”的军队,何乐而不为? 张宝能够如此“嚣张跋扈”的基础来自于当今官家赵佶的信任,只要赵佶不是真的打算对付张宝,别人的算计张宝就可以直截了当的当面拒绝。他又不打算在大宋官场混,没必要建立所谓的人脉。而且等到日后金兵南下,这些现在的朝廷重臣还不知道能留下几个,跟这些“快要翘辫子”的主实在是没必要联络感情。 大步流星离开皇宫的张宝不做丝毫的停留,纵马出城与城北的亲卫营汇合以后当即下令拔营起寨返回梁山。他这一举动也立刻被人传进皇宫,让正在劝说赵佶下旨的众臣顿时又有了借口,纷纷向赵佶下断言说这是张宝心怀不满准备图谋不轨。 “行啦,张宝就算真的准备造反,那也是叫你们这些人给逼反的。原本好好的一件事,全叫你们给搅和了。”赵佶不耐烦的怒声呵斥道。 “官家,我等一心为国……”有人不服气的反驳道。 “闭嘴!陈宗善,既然你声称一心为国,那朕就委派你前去梁山,若是不能消解张宝对朝廷的误会,朕唯你是问。”赵佶怒声下旨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欲则刚 张宝的“负气而走”,顿时便引得朝中人心不安,那些之前借机试探张宝的人也多被周围人埋怨多事。倒不是张宝在朝中的人缘好,而是他手中所掌握的梁山人马不好惹,真要是惹恼了张宝闹将起来,朝廷不好收场。 实力与话语权往往是成正比。不管是心悦诚服还是口服心不服,只要实力强大,那别人就不得不“尊重”你的态度以及意见。张宝的依仗就是梁山人马,不算已经被张宝收入囊中的高丽,单是梁山一地,留给外人的印象便是两万余精兵。大宋号称百万禁军,但实际上这里面的水分很大,而且更要命的是,除了常年与西夏交战的西军外,朝堂上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内地的官军难有可以与梁山相抗衡的人马。 原本对张家可以采取“徐徐图之”的策略,结果却叫一帮心急的家伙给坏了事。过早暴露了目的,引起了张家的警觉,再想要“徐徐图之”,可就困难了。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张宝,其实此时这心里并没有真的有多生气。 无欲则刚,以张宝如今的情况,他对大宋朝廷无所求,自然也就不必虚以委蛇。他不需要朝廷的所谓认可,更没打算通过报效朝廷的方式来达到光宗耀祖的目的。所以他不打算给朝廷脸面,那就可以不给。 了不起不陪你玩了! 张宝拥有主动权,不怕此时与朝廷闹翻,但朝廷却不希望与张宝闹翻。切身的利益,让朝廷上下一致认为必须要消除张宝这次对朝廷的误会。远的不说,单是即将开始的海外贸易,就需要借助张家,这时候与张家翻脸,也就意味着先前为出海贸易所做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甚至还会因此而影响将来收复幽云的大事。 必须让张宝与朝廷重归于好! 可如何才能让张宝对朝廷“回心转意”呢?张宝不在乎自家的仕途,封爵许官这一套也就不好使了;张家也不缺钱,朝廷的赏赐估计也很难打动他;至于以美色相诱……好像从没听说过张宝有眠花宿柳的事情。 想要讨好一个人,无非也就是在权势、金钱、美女这三方面下手,可朝堂诸公却猛然发现一件叫人心惊的事,那张宝竟然如同刺猬一般令他们无从下手。是人皆有弱点,可张宝的弱点在哪里?这事众人却没发现。 掌握不住张宝的弱点,想要控制张宝进而利用张家的目的也就无法达成。不过官家赵佶却似乎对此事一点都不着急,在接收了张宝命人送来的曾头市战利品后,便命宫中的老人黄经臣陪同朝廷正使陈宗善出发前往梁山,随行所带的也就是一些犒赏三军的东西。 群臣觉得官家有些自信过了头,却不知赵佶会如此做不过是因为在送进宫的那些战利品中还有一封张宝亲手所写的书信。张宝并不在乎朝廷众臣对自己的看法。在大宋,最后当家作主的是天子,而不是群臣。哪怕天子一意孤行,群臣在劝谏无果以后还是会选择执行。也就是说,张宝只要能搞定赵佶,别人对他的看法并不重要。 一封亲笔书信只是为让赵佶的安心,而赵佶也有意借张宝吸引群臣的注意力,免得那些大臣整日里在自己面前晃悠劝自己这个不能做,劝自己那个不能干。赵佶当初能成为官家都属于是天上掉馅饼,他的哥哥没有子嗣,结果他这个当弟弟的也就捡了大便宜。在他哥哥没挂之前,赵佶是被当做闲散王爷在培养,这也是为何他对吃喝玩乐很是精通的缘故。 可没想到老天爷让他成了大宋天子,在过了做天子的新鲜劲以后,赵佶贪图享乐的本性也就暴露了。只是朝堂上的大臣不能容忍堂堂天子一天到晚就琢磨怎么玩,刚开始赵佶在朝堂上没什么亲信,被群臣一起劝谏,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应承,后来被赵佶提拔的那些“潜邸之臣”掌握了朝堂,赵佶也就开始过得随心所欲。 不过虽然贪玩,实现祖先夙愿的心气赵佶还是有的。收复幽云是太祖时就立下的国家目标,只是直到如今还没实现。眼下占据幽云的辽国终于摊上大事了,朝廷收复幽云也就有了指望。可想要收复幽云,钱财是必不可少。而赵佶先前为了玩乐挥霍无度,国库早已空虚,若不是有“理财高手”蔡京,朝廷搞不好已经宣布破产,压根就没有余钱支持将来收复幽云的战事需要。 光有志气没有实力,那只是痴心妄想。大宋一直对收复幽云念念不忘,一是收复了幽云,也就意味着重获北方屏障,中原也就安稳了。二则是收复幽云是大宋各代君主都希望完成的目标,若是能在赵佶手中实现,那在史书上就会留下浓重的一笔,这种青史留名的好事,谁不想沾? 粮草筹备,兵员训练,战后安置……没有一样是能够离开钱财支持的。朝廷如今缺钱,根本就无力发动对外战争,而加收赋税则是饮鸩止渴,国内百姓的负担本就繁重,若是再加重赋税,搞不好还没等朝廷发起收复幽云的战争,国内反而会先爆发矛盾,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 通过张宝的介绍,赵佶对外界的消息也不是太闭塞,至少他知道河北田虎、淮西王庆以及江南方腊这三股势力不服管束,想要跟朝廷分庭抗礼。不是他不想出兵征讨这些“叛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原本他还指望拱卫京师的禁军能堪大用,结果却令人沮丧,除了西军,其他地方官军自保尚且不足,就更别说出兵清剿叛逆了。 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防备西夏的西军是不能调动的。而在大宋境内,还有些盼头的也就只剩下张宝的梁山人马。赵佶本想先跟张宝把关系搞好了,到时再“请”他帮忙,结果却被一帮多事的人给坏事了。 张宝的亲笔书信,给赵佶吃了一颗定心丸,至少张宝对待他赵佶的态度并未变。至于说动张宝率领梁山人马为朝廷清剿叛逆一事,那就只能以后再提了,免得再生误会。 陈宗善与黄经臣此次前往梁山,任务仅仅只是缓和朝廷与张家的“紧张关系”。当二人带着队伍抵达梁山水泊边的时候,却被聚集在水泊边的一处景象给吸引。与朝中的高俅、童贯之流相比,陈宗善算是一个好官。而自进入梁山地界后,陈宗善就明显感到梁山周边的民风与别处不同,此时见到水泊边聚集了千百号人,陈宗善不禁觉得好奇。 这些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可以说是什么身份的都有,而在梁山兵卒的维持秩序下,这些人也老实本分的排成了几条长龙。 “这是在做什么?”陈宗善纳闷的问道。一旁的黄经臣闻言笑道:“陈大人,这事你还真问对人了。” “嗯?难道黄中官知道?” “呵呵……知道。这梁山有一回天营,职责是负责救治伤兵,而平时嘛,每月逢初一十五,便会在这水泊边进行义诊,穷苦人赠药,家中富裕的也只收药材钱,所以每到初一十五,这附近的人都会赶来求诊。”黄经臣笑着对陈宗善介绍道。 “……这张宝是在收买人心?”陈宗善皱眉说道。而黄经臣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语带不快的提醒陈宗善道:“陈大人慎言,这里并非汴梁,此地百姓多受过梁山的好处,对梁山也是颇多好感,你方才说张宝举办义诊是别有用心,这话要是让当地人听去,你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莫要到时连累了我等。” “黄中官,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为朝廷效命……” “陈大人,莫要忘了你我此行的目的。你虽是正使,但若是坏了朝廷与张家和解的可能,恐怕你回去也无法向官家交代。”黄经臣见状沉声警告陈宗善道。 陈宗善本准备慷慨陈词一番,不想被黄经臣这么一提醒,顿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的确就如黄经臣所言,若是不能让朝廷与张家重归于好,自己这回还真不好交代。 黄经臣没再去管陷入沉思的陈宗善,招手叫过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便迈步进了附近的一家酒铺,准备先歇歇脚。而得了黄经臣吩咐的那人则直奔梁山举办义诊的地方而去。 朝廷的脸面还是要的,不能太上杆子往跟前凑,如今朝廷天使到了梁山脚下,怎么着也得让张宝派人来迎接一下才是。陈宗善不反对黄经臣的意见,与黄经臣一道进了酒铺,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耳边听着那些食客天南海北的一通胡侃。 正听得来劲,酒铺的掌柜走了过来,拱手一礼后问道:“二位客官不像是本地人士,不知仙乡何处?” “掌柜的客气了,我等来自东京汴梁。”黄经臣笑着答道。 “原来是来自天子脚下,敢问二人可是朝廷天使?”掌柜的又问道。 “正是,不知掌柜的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好奇二位为何不亮明旗号,反而在此不声不响?” “掌柜的,你莫非是梁山的耳目?”陈宗善忽然问道。 “呵呵……客官好眼力,在下正是梁山新任管事之一,专司负责接待外来宾客。”掌柜的也不否认,大方的承认道。 “哎呀~没想到这位小哥年纪轻轻就已是管事了。还要烦请小哥通知山上的张大人一声,就说朝廷正副使此番奉旨前来犒赏梁山。”黄经臣不给陈宗善说话的计划,抢先对掌柜的言道。 “这位大人言重了,此是在下的职责所在,还请稍候片刻。不知二位大人如何称呼?”掌柜的闻言问道。 黄经臣、陈宗善报了自家名姓,随后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就见一队人自外面走了进来,直接走到黄经臣的面前,为首之人冲黄经臣双手一抱拳,道:“黄中官,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呵呵,托高小哥的福,老朽过得还不错。不知此时你兄长可有空暇?” “有啊,我也是奉了兄长之命,特来迎接黄中官,黄中官,请。”高宠抬手虚引,对黄经臣道,至于坐在一边的陈宗善,高宠自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过一眼。见陈宗善也跟着起身准备一同去,高宠开口道:“黄中官,我兄长只是愿意见你一人,至于你的随从,就暂时先留在这里吧。” 陈宗善闻言一怒,自己的穿着打扮,哪里像是随从了?有心想要发作,可面对“不怀好意”的梁山人马,陈宗善又不敢出言反驳,好在黄经臣为人不错,开口替他解围道:“高小哥走眼了,这位陈大人才是此番的正使,我老黄只是个副使。” “若是这样,那不知这位陈大人是代表谁来的梁山?若是代表官家,我梁山欢迎;可若是代表朝廷,哼哼,恕不远送。”高宠冷笑了两声后说道。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黄经臣不解的问道。 “官家早年与我张家有恩,我张家自是要以礼相待,可这朝廷……所作所为却叫人寒心,我梁山出人出力替朝廷铲除曾头市这种祸害百姓的毒瘤,朝廷不单不念我梁山的好,反倒想要算计我梁山,谋夺我张家的人马,这等忘恩负义的举动,如何让人信服?”高宠大声解释道,目的就是要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陈宗善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好在黄经臣在,笑着对高宠道:“误会,都是误会,官家也是为了消解张家与朝廷之间的误会才会派我前来。高小哥,莫要因为一时误会耽误了正事,不如你先派人回去询问一下张大人,看他是什么态度再下定论如何?” “唔……也好,那就劳烦黄中官在此多等候一段时间。”高宠闻言想了想,点头答应了黄经臣的提议,吩咐人赶紧回去请示以后,自己则邀请黄经臣去了别处叙旧,留下陈宗善坐在原处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第二百三十六章 无求于人 经过张家不断的投入建设,如今的梁山与过去早已大不相同。梁山前山是军营校场,后山则是相应的各类设施,主要有库房、将作监、食堂、家属区等等。梁山的常驻人马其实只有张宝的亲卫营,而轮流值守梁山东南西北四面的四营人马由于并不是常驻,所以在梁山上并没有为他们专门设有提供家属居住的房屋。反正驻守以半年为限,实在没必要让军属承受这种旅途的劳顿之苦。 张宝的亲卫营并不单单只有作战人马,比如斥候营、神机营以及回天营,这类属于特殊兵种的人马也皆归属亲卫营序列。其中神机营的大本营并不在梁山,而神机营的主要成员大多都留在了耽罗岛,那里四面环海,是用以实验新式武器的绝佳场所。凌振与诸同僚所研制的火炮,属于张家的秘密武器,轻易不能示人,自然也就不适合放在梁山。 而除了神机营外,刺探军情的斥候营和救死扶伤的回天营则留在了梁山,与张宝的亲卫营一道常驻在此。 梁山的常驻人口超过两万,再加上轮流值守的四营人马,居住在梁山的人口就超过了四万。这四万余人皆是以张宝马首是瞻,陈宗善这个代表朝廷来此的朝廷天使来了梁山,很明显的就感受到了来自周遭的冷眼。 张宝不想做“叛逆”,但同时他也想要保持自己在大宋的独立自主性。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将朝廷与官家区别对待,也是张宝想要两全其美的一种尝试。维持与官家赵佶的友好,拒绝来自朝廷的指派,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自身的强大必不可少。 梁山八百里水泊,一支强大的水军便可以保证梁山的安全,而一支强大的骑兵,则可以让梁山具备对外攻伐的能力。梁山越是强大,朝廷在对待梁山的问题时便会越慎重,张宝也就越是安全。 文人要是不要脸起来,的确很可怕。但只要不让其觉得必须要鱼死网破的地步,自诩聪明的文人还是喜欢“兵不血刃”,并不赞成采取图穷匕见的行动。 不过老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张宝正是摸清了大宋君臣的脉,才能混得如鱼得水,张家才能发展成为今日不可轻动的庞然大物。当年张家还弱小的时候,朝廷那是想要灭掉张家也就是一道旨意的事情,可今时不同往日,同样是一道圣旨,但所带来的后果却是截然不同。 能不能够刺杀张宝成功还是个未知数,即便真的得了手,失去了张宝的张家会作出何种反应也是难以预料。毕竟张家自上而下皆是张家的人,朝廷并未来得及往里掺沙子,等到朝廷想起要掺沙子的时候,为时已晚。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张宝遭遇意外,张家的反应很有可能便是大宋朝廷的灭顶之灾,这种后果让人投鼠忌器,不得不慎重对待张家。 对于张家内部的收买渗透,朝廷一直就没停止过,但叫人难堪的是,那些奉命潜入张家的朝廷密探皆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无论多优秀的密探,进了张家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久而久之,潜入张家这个任务在诸多朝廷密探的眼中就成了九死一生的任务,没人愿意接受。 收买与反收买,渗透与反渗透,不管是朝廷还是张家,对于这种不能上台面的勾当一直都在坚持着做,只不过相比起朝廷,张家要进行的更成功一点罢了。毕竟相比起光想要马跑又不肯给马喂草的朝廷,张家的待遇足以让人甘效死命。 那些被张家俘获的朝廷密探,其实大多并没有性命之忧,在张家的银弹攻势以及面面俱到的福利保障制度诱惑下,大部分密探都“变节投敌”,通过这些人,张家对朝廷的密探即便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却也不是夸张。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朝廷自以为自己是正统,别人替朝廷卖命是该的,但他们忘了人心难测,朝廷密探也是人,也有自己的需求,无视他人的需求,遭人背叛也就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早在陈宗善、黄经臣离开汴梁不久,张宝就收到了来自汴梁的飞鸽传书。陈宗善还在路上考虑着如何消解张宝对朝廷的误会时,张宝就已经开始准备要如何应付陈宗善这次的到来。 张宝并不反对被人利用,但他很反感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利用。物有所值甚至物超所值才是张宝愿意被人利用的前提。水浒里的梁山好汉之所以下场那样凄惨,原因就是他们太容易相信他人,他们相信自己的“带头大哥”,所以被人当成谋求荣华富贵的筹码,他们相信朝廷的花言巧语,以至于最终落了个鸟尽弓藏的结果。 张宝不需要看朝廷的脸色行事,也不需要依靠朝廷的认可来达到“光宗耀祖”的目的。他对朝廷无所求,自然也就不会被朝廷所开出的价码,许诺的美好所迷惑。而相对的,朝廷自然也就无法对张宝构成什么影响。张宝“听不听话”,不是朝廷说了算,对这样一个不肯“听话”的张宝,朝廷也只能“好言相劝”,不敢真的与张宝闹翻,因为投鼠忌器,顾虑太多,前怕狼、后怕虎,总是瞻前顾后,以至于让张宝随心所欲,不必非给朝廷好脸色。 在别处都是尊敬羡慕的目光环绕,可到了梁山就除了冷眼还是冷眼,这种待遇上的差别让陈宗善有些受不了。大宋重文轻武百余年,在消磨了武人的锐气同时,也助长了文人的骄气。在文人眼中,武人低人一等,自己与其说话便是折节下交。可在梁山,没人拿他陈宗善这位朝廷大员当回事,就算是黄经臣这个阉宦,好像都比他受人待见。 心理的不平衡让陈宗善心情不佳,可一想到此行的任务,他又不得不暂忍心头这口恶气。只盼着能早日完成任务,离开这个鬼地方。 张宝对陈宗善的来意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朝廷还不死心,想要先安抚住自己,然后再徐徐图之。不过张宝不怕,朝廷的如意算盘就算打的再响,只要自己不对朝廷有所求,朝廷就算设计的再巧妙也是白费功夫。就好比猎人设置陷阱捕猎,若是猎物不自己掉进陷阱里,陷阱就是设计的再巧也是摆设。 张宝对朝廷无所求,不管是做官还是求财,张宝都可以自己搞定,用不着朝廷“费心”,朝廷既然在张宝这里没有用武之地,自然也就不用指望张宝会上套。不过朝廷并不知道张宝对朝廷是完全无所求,毕竟张宝暗中所做的事情,朝廷并不知道。在朝廷的眼里,张宝只是一个“危害”大宋根基的危险分子,仗着有人有钱任性妄为,不服管教,却不知张宝实际上已经拥有割据一方称雄的实力。朝廷认为张宝最终还是受他们摆布,但他们却不知,人家张宝随时可以甩掉他们与他们分庭抗礼。 这种情报上的不对称,导致朝廷对张宝产生了误判,从一开始考虑就是错误的出发点,结果自然也就不会如意。 张宝没理由去纠正朝廷正在犯的错误,就像看戏一样,张宝完全是在耍人玩,不乐意了就让眼前这出闹剧落幕,不过眼下张宝还是挺乐在其中的,毕竟被人当祖宗供着要比被人当孙子对待要感觉爽。 在大宋,无数人都在羡慕着张宝,只不过张宝却不在乎朝廷的这份重视。比如盐山的宋江,在“逼走”了晁盖以后,宋江便成了盐山的当家寨主。严格来说,如今的盐山宋江可比水浒里的梁山宋江日子过得舒心。水浒里的宋江,为了达到被朝廷招安的目的,那是坑蒙拐骗什么下作手段都无所不用其极,而盐山宋江,由于宋江招上山的人都是有心报效朝廷的“有志之士”,宋江也就不必为协调内部平衡费脑筋了。而且此时宋江能够拿得出手的猛人一点都不比水浒中的梁山要少,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原因就是陈希真这个意外。 或许是因为张宝的缘故,许多原本应该归于宋江的梁山大将如今不是归了张宝便是身在他处,如水浒里那样跟随在宋江身边的梁山五虎仅有秦明一人,剩下的诸如穆弘、燕顺之流,武力是谈不上有多厉害的。 但有了陈希真就不一样了,陈希真父女不仅皆有一身好武艺,而且通过陈希真的引荐,宋江更是将风云庄的云天彪、风会等人招上了山,充实了盐山的实力。如今盐山兵马过万,战将数十员,在沧州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当然水浒里那些战败落草的朝廷降将,也是与宋江无缘了。张清、龚旺、丁得孙三人组如今在东昌府,大刀关胜则还在浦东做着他的巡检,还有呼延灼、杨志等有着官方背景的人,也由于张宝的出现而没有如水浒中那样被逼上梁山。至于卢俊义这位水浒里可以算是运道最差的可怜人,现如今也是事业有成,夫妻和睦,日子过得美得很。 宋江的盐山,就是一伙“报国无门”的有志之士,盐山的实力的确强了,可想要获得朝廷的招安却不是盐山说了算,为了引起朝廷的“瞩目”,宋江以及陈希真一致认为,必须先让朝廷明白自己的存在,效仿过去十节度的旧事,“迫使”朝廷不得不招安盐山。 想要引起朝廷的重视,光在盐山小打小闹那是远远不够,唯有攻州掠府造出声势方为上策。在宋江的指导方针下,盐山近段时间活动频繁,现实周遭的府县遭了秧,那盐山上下无好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被宋江视为心腹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上山之前就是土匪恶霸,没道理上了山以后就转了性便好人了。 每一处被盐山人马攻破的府县,不仅是钱粮被洗劫一空,当地的百姓也是多遭欺凌。宋江的本意是借此向朝廷展示自己的“穷凶极恶”,不好对付。可没想到朝廷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河北的田虎,对盐山宋江的“战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河北田虎本是富家子弟,按说他要是安分守己,想要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也完全不是问题。可偏偏他是个不安分的主,像江南的方腊,淮西的王庆,想要造反多是被逼无奈之举。而田虎却是天生的反骨,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作为人生的信条,他就是要造老赵家的反! 为了造反成功,这些年来田虎一直在努力,不遗余力的招兵买马。盐山位于沧州境内,也是在田虎将来割据河北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地盘之中。自己未来的江山里有着这样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田虎当然要先拉拢了再说。 只不过田虎的“好意”没被盐山放在眼里,盐山的宋江、陈希真等人,那是真正的“忠君爱国”,他们希望获得朝廷的认可,朝廷的招安,而像田虎这种“乱臣贼子”的招安,送给他们都不要。 此时的田虎还未正式称晋王与朝廷对着干,但他派来的使者却已经开始以朝廷天使自居。结果就是让宋江、陈希真等人空欢喜一场,本以为来的是大宋的朝廷天使,不想来的却是一个西贝货。 宋江本还想将这个西贝货作为送给朝廷的见面礼,好在陈希真及时提醒,宋江才想起自家还没获得朝廷的认可,这贼寇绑着贼寇去官府请赏,好像还没有这个先例。 “割他一只耳朵,赶下山去!”宋江恶狠狠的吩咐道。忠心马仔李逵立刻欢天喜地的上前,一脚将“朝廷天使”踹翻在地,随即手起刀落,一只耳朵就到了他手里。 宋江是图一时痛快,可他不知道这位“朝廷天使”不是旁人,而是田虎为了以示诚意特地派来的自家二弟田豹。如今盐山把田豹变成了一只耳,这口恶气田虎焉能不报。 第二百三十七章 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是阴人的常用手段之一。按理说宋江与田虎的身份目前都是贼寇,属于同行,双方没必要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与谋,宋江是一心盼着朝廷招安“重归正途”,而田虎则是天生反骨,一心想要自己当家作主。 宋江不愿意接受田虎的“招安”,直接拒绝也就是了,田虎也不能把宋江怎么样。可宋江在当时却犯了一个错误,在失望之下迁怒了田虎派来的使者田豹,让人割了田豹一只耳朵后再赶下了山。 田虎虽然瞧不上田豹这个一母所生的兄弟,但田豹这回是代表自己去的,宋江如此蛮横无礼,田虎也是一方豪杰,手底下的人都看着,他又怎能没有一点表示。此时的田虎正在积攒实力图谋大事,不想为了报复宋江而兴师动众,引起朝廷的注意,为此使阴招也就成了田虎的首选。 最近盐山为了引起朝廷注意频频下山袭扰周边府县,鉴于这个情况,田虎听取了手下谋士薛时的建议,“帮”着宋江再添一把火。命麾下大将钮文忠、董澄装扮成盐山的人马,攻打高唐州。 田虎别看长相粗豪,但为人却是粗中有细,他很清楚仅仅只是假扮盐山人马攻州占府并不能有效引起朝廷的注意,而且他们是西贝货,也不可能真的占据州府不离开。想要替盐山“扬名”,那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朝廷的身上。 如今大宋朝堂基本被官家的亲信高俅,蔡京等人把持,只要能够激怒这些人,剩下的事就不需要田虎操心了,自有这些受了“欺负”的奸臣替田虎去找宋江的麻烦,而宋江是贼寇,他的解释估计也是无人会信的。 出于这种考虑,钮文忠、董澄带领一批手下乔装改扮埋伏在了高唐州内。高廉做梦也没想到,这世上会有胆子泼天的大贼敢攻击朝廷的州府,一时没有防备,叫田虎的人马里应外合,一战而破了高唐州。 高唐州内的钱粮自然是被洗劫一空,而高廉本人,也被钮文忠、董澄乔装改扮的“盐山人马”好生羞辱了一番,更丢了一只耳朵。虽然没有要了高廉的性命,但这个仇算是结下了。受了辱的高廉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自打兄弟高俅成为朝中太尉,他何时受过这种气,更何况还被人割去了一只耳朵。而高俅知道这件事后也是恼怒不已,将此事奏报了朝廷。 赵佶闻知此事后不由勃然大怒,不管高廉的能力如何,可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如今被贼人伤害,身为天子的赵佶岂能袖手旁观。当即下旨严令高俅调兵限期剿匪,而高俅得了旨后本想调动梁山人马,可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跟张宝开口,赵佶就又给他下了一道旨意,除了梁山人马,全国兵马随他调动。 高俅有点郁闷,可圣命难违,他很清楚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当今官家赏赐的,随时都能收回,所以得罪谁也不能让赵佶对自己不满。既然赵佶已经明确表示要保梁山张宝,那高俅自不会去触赵佶的霉头。 不调动梁山的张宝对付盐山的宋江,那剩下能调动的人马可就不多了。高俅虽然没什么学问,但做事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也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所以在出兵以前,他还让人尽量收集来了有关盐山的情报。而随着收集到的情报越来越多,高俅也就越发觉得盐山的宋江不好对付了。 早在田虎“替”宋江扬名以前,宋江便为了吸引朝廷的注意率领盐山人马攻打过附近的一些县城。只是大宋的官僚多有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为了避免影响到自己的仕途,被盐山袭扰的县城大多都没有向朝廷上报被贼寇破城这件事。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高俅需要了解盐山详情的时候,这些旧账也就跟着被翻了出来。 高俅本以为盐山宋江只是一伙普通草寇,能够攻破高唐州也只是因为出其不意打了高廉一个措手不及。可随着了解的深入,高俅预感到盐山这伙贼寇的实力强横,绝不是派几员战将领个万把兵就能解决那么容易。 高俅想要一战而毕其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高俅不仅从各地征调武艺出众的武将,更是大力提拔自己在禁军中安插的亲信。原来的丘岳、周昂虽然没用了,可身为太尉,有的是人想要巴结。 经过一番调兵遣将,高俅的麾下聚集了诸多好手,其中就有关胜、张清、宣赞、杨志、索超、呼延灼、韩韬、彭玘、单廷圭、魏定国、丁得孙、龚旺这些原先在水浒里该上了梁山的朝廷武将以及辛从忠、陶震霆、邓宗弼、张应雷、胡春、程子明这六员被自己安插在禁军之中的心腹爱将。 自张宝借着打赌的名义让赵佶认清了禁军的真面目后,高俅为了保住自己在赵佶心目中的重要性,也是好生将禁军整顿了一番,如辛从忠等人就是高俅从地方调入禁军增强禁军战斗力的代表人物。 大宋如今是正统,而正统的观念深入人心,这世上有卢俊义、许贯忠这种对朝廷感到失望的人,自然也就有对朝廷“痴心不改”的主。打着为“朝廷效命”的旗号,高俅很容易便招揽到了可算得上是一方豪杰的辛从忠等人甘心效命。 不过高俅如此兴师动众,还是让官家以及朝廷感到有些不妥。不过是清剿一伙贼寇,用得着如此调动军中的精兵悍将?不觉得有些杀鸡用牛刀了吗?面对外界的质疑,高俅是有苦难言,他当然也不希望这样引人注目,可若是败了,自己更不好交代不是,为此他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向人解释盐山的宋江不可小觑。 对于高俅的解释,赵佶以及朝中重臣纷纷不以为然,直到高俅被逼急了,搬出了张宝作为挡箭牌。张宝还真是独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没想到这该死的高俅竟然把自己给推出来做挡箭牌。 面对官家赵佶的询问,张宝也只是暂时先帮高俅一把,实话实说的对赵佶道:“官家,高太尉的准备的确是有必要的,据臣所知,那盐山宋江非一般草寇可比,麾下头领陈希真本为禁军教头,只因得罪了高太尉,不得不弃官而走,有他替宋江练兵,盐山兵马自是要比一般草寇难对付,再加上云天彪、风会、秦明、燕顺、穆弘、张横等头领相助,朝廷若是不能一次性的解决盐山,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 “……小宝,你好像对盐山的宋江很是了解。”赵佶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张宝道。 “官家,微臣对盐山了解,也是因为那宋江与我张家还有一桩血案未清。昔日他还是郓城县押司时便与贼寇勾结,结果被他身边人发现,引得他杀人灭口,而被他所灭口的那个女子,就是我张家在郓城县的一名管事。”张宝闻言解释了几句,随后又道:“官家,其实要对付宋江也不是非要如此兴师动众,那家伙一心想要效仿当年十节度旧事。朝廷只要一纸招安令,就足以让他率众来降。” “不可,朝廷岂能向一区区草寇妥协。”不等赵佶开口,一旁的高俅就急声反对道。 “高太尉不必着急,我知道你想要借此机会向宋江报私仇。” “……没有,我一心为公,一心为官家效犬马之劳。”高俅矢口否认道。 “呵呵……行,就算我说错了,麻烦你就不要自吹自擂了,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张宝夸张的搓了搓胳膊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继续对赵佶道:“官家,高太尉的表忠心咱们先不论,先说说这次盐山攻打高唐州。微臣总觉得,这里面有事,此次攻打高唐州的人马未必就真的是盐山人马。” “唔?有何凭据?”赵佶闻言问道。 “没有,只是单凭直觉。先前微臣已经说了,那宋江一心想要获得朝廷招安,这段时间攻州占府也是为了引起朝廷的注意,没攻破一座县城,钱财被抢,百姓被杀是常事,但不管怎么样,当地的官员却并没有被为难。不像这回,那高廉被变成了一只耳。要说盐山上与高太尉有私仇的,好像就只有一个陈希真,可陈希真与宋江一样,也是一心想要‘报效朝廷’,就算他们知道高廉是高太尉的兄弟,可为了他们自家的前程,应该也不会为难高廉,从而得罪了以后的顶头上司才对。” “你说的只是自己的猜测。”高俅皱眉说道。 “嗯……的确是猜测,而且不管盐山这回是不是攻打高唐州的主谋,盐山都是贼寇,高太尉出兵清剿都是师出有名。只是我还是想要提醒高太尉一声,莫要让官兵太过扰民,要不然原本能赢的仗都有可能会输。” “……张大人若是不放心,不如率领梁山人马与我一同征讨盐山如何?” “不了,我跟你相互都看不顺眼,还是少来往的好,免得我一时没忍住把你给灭了,这样也是为难了官家。” “你!”高俅不由又羞又怒。 “怎么着?不服?手下败将也敢言勇?”张宝毫不给面子的嘲讽高俅道。 “好啦,小宝,你少说两句。高卿,你去忙你的吧,择日出兵,朕等着你凯旋的好消息。”赵佶不忍见高俅难堪,出言打圆场道。 高俅领旨退下,赵佶招手让张宝靠近坐下,开口问道:“小宝,那依你之见,朝廷该不该招安宋江?” “唔……要说宋江这人,绝对不能被称作君子,他是个擅长市恩沽义的伪君子,可用却不可信,更不可信任重用。这种人貌似忠厚,但实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昔日走投无路时,他的同乡晁盖收留了他,结果只因为晁盖不愿招安,挡了宋江的道,宋江便想方设法架空了晁盖,逼得晁盖不得不远走避祸,寻别处安身。” “……小宝,若是朝廷一定要招安那宋江呢?” “那也不是不可以,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宋江聚集在一起的,良善基本没有,大多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朝廷若是招安了宋江,只需提拔宋江身边的人,与宋江一样平起平坐,甚至都不用朝廷动身,他们自己就会为了名利二字而闹翻。而等到盐山众人离心离德,对宋江的处置也就简单了,要杀要剐也就看朝廷的心意。” “……那盐山是否值得朝廷放下脸面前去招安?” “不如就看看这回高太尉剿匪的结果吧?若是盐山被剿灭,自然也就不需要去考虑招安了,可若是高太尉兵败而回,那到时就要看官家的意思了。” “若是朕命你率领梁山人马前去清剿……” “那还要麻烦官家先把账给结一下。” “唔?什么账?”赵佶闻言不解的问道。 “官家也不差饿兵不是。梁山人马平时不需要朝廷发粮发饷,可要让梁山卖命,总不能还是一毛不拔吧?” “……之前出兵曾头市,你为何没跟朕提这事?” “那不是微臣一时疏忽,忘了嘛。等到想起来的时候曾头市已经被灭了,缴获的物资算算也足以抵消出兵所需的费用。可以后不能这么干了,谁知道下一回出兵还能不能像曾头市那样收获颇丰。”张宝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朕看你就是钻到钱眼里去了。”赵佶没好气的数落道。 “官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微臣一没偷,二没抢,凭本事挣钱也不行啊?”张宝振振有词的反驳道。 “行,你行,也不知我大宋过去是造了什么孽,让你这么个妖孽降生在了大宋。”对于赵佶的埋怨,张宝隐蔽的翻翻白眼,小声嘟哝道:“妖孽怎么了?只要不祸国殃民,那就是好妖。” 赵佶似乎也习惯了张宝在自己面前的“胡说八道”,没理睬张宝的嘟哝,转移话题道:“小宝,这次召你回京,一是想要问问你有关盐山的事情,二则是想要借你梁山兵马一用。” “亲兄弟,明算账,要借兵马没问题,不过要先把价钱谈妥。” “……混账!” 第二百三十八章 雇佣 赵佶自登基为帝以来,所见之人可说是什么样的都有,但像张宝这样“不畏皇权”的滚刀肉,他老赵还是头回遇到。这张宝还真是“胆大妄为”,竟敢跟自己讨价还价,但在气恼的同时,赵佶又觉得新鲜。 他是大宋天子,九五至尊,谁见他不是唯唯诺诺。哪怕是他的子嗣,在他面前也是谨小慎微,唯恐出错。而张宝在他面前却一直表现如常,缺乏对他的敬畏,而赵佶对此却并不反感。 当然张宝能够对待赵佶如此自然也不是故意为之。无所求,自然也就不必去讨好巴结。在张宝眼里,赵佶就只是一个长辈,至于什么权势威仪,没被张宝放在眼里。如今长辈向自己提了要求,本着“在商言商”的原则,张宝当然要据理力争。地主家也没余粮啊,想让人帮忙却不给好处,谁干? 那种口头表扬的精神鼓励,张宝不稀罕,他更喜欢来自物质方面的奖励。梁山人马就是张家的私军,所需用度朝廷没有出过一分钱,如今朝廷想要让张家出手相助,那与张家就是雇佣关系,这雇人干活能不给工钱啊? 张宝很实在,实在得赵佶想揍人。可一看张宝那副滚刀肉的嘴脸,赵佶是既气愤又无奈。这张宝胆大包天,自己要是真要叫人打他,鬼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反抗。皇权这东西貌似对张宝一点作用都没有,自然也就别指望仅仅依靠旨意就能让张宝乖乖就范。 张宝其实并不缺钱,海外所占的矿藏,足以保证张家的财源充足。他之所以要跟赵佶讨价还价,无非就是要向赵佶表明张家的立场。既不会受制于朝廷,也会在朝廷提出要求时有选择的答应。 收复幽云一直便是大宋君臣希望完成的一桩伟业。如今辽国摊上了大事,招惹了命里的克星,这也就给大宋君臣看到了收复幽云的希望。赵佶虽然贪玩,但对于事先祖宗夙愿这事还是挺上心的。 原本朝廷有意与金国结盟,共同对付辽国。可派往金国的使者音讯全无,大宋君臣也就不得不考虑自己单干这种可能性了。想要独立对付辽国,首先就是要有一支能够拿得出手的军队。但禁军刚刚叫张宝戳穿了外强中干的假象,大宋君臣也就对拱卫京师的禁军不再心存幻想,转而把希望放在了常年与西夏交战的西军身上。 西夏一直受到辽国的扶持,要是单挑,大宋能够干掉西夏,可往日总有辽国坏事,每当大宋战事顺利的时候,辽国就会跳出来搅局,致使大宋不得不放弃。但如今辽国自顾不暇,也就给了大宋解决西夏的良机。 趁着辽国无暇照顾西夏的机会彻底解决掉西夏,不仅可以开疆扩土,确保大宋西北的安宁,更能够将颇具战斗力的西军由西夏战场解放出来,担任将来大宋收复幽云的主力。朝廷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会决意对西夏动兵。只是由于先前的种种“误会”,导致张宝对朝廷十分“不信任”,群臣这才怂恿官家出面做说客,试图说服张宝出兵相助。 而且更关键的一点,还是处于平衡的考虑。如今的西军是被童贯所掌控,虽然童贯对朝廷的表现一向“温顺”,但本着以防万一的原则,朝廷需要安排人分担此次征讨西夏的功劳,以免童贯恃功自傲,野心膨胀。 派别人朝廷担心不是童贯的对手,也担心会被童贯“暗中收买”,挑来选去,张宝也就成了朝廷眼中的最佳人选。 首先,张宝的梁山人马战斗力强悍,虽未与西军交过手,但朝廷相信至少也不会输给西军;其次,便是张宝并非甘居人下之人,童贯与张宝串通一气的可能性很低;而其三,则是可以借此机会削弱梁山人马的实力,二虎相争必有死伤。有这么些好处,朝廷对于鼓动张宝出兵相助一事自然是很卖力。 可问题是谁能说服张宝出兵?就像老鼠想给猫挂铃铛一样,谁去挂呢?这是个问题。张宝对于朝廷的不信任那是有目共睹,朝廷想要凭借一道旨意就让张宝乖乖就范,可说是痴心妄想。而更让群臣感到头疼的是,当今官家对张宝很是“偏袒”,他们针对张宝的上奏,无一例外全是石沉大海的下场。 狗咬刺猬,无处下嘴,就是此时朝廷与张家的真实写照。赵佶身为官家,也就是充当了朝廷与张家之间的传话人,张宝不肯“无偿劳动”,赵佶也没有强逼,只是将张宝的条件转述给了朝臣。群臣听了张宝的答复以后群情激愤,可又无可奈何。人家张宝不图名就图利,对于朝廷的“花言巧语”更是采取“直接屏蔽”的态度,这滑不溜丢不好拿捏的感觉,让群臣一时对张宝束手无策。 如今这大宋朝堂基本上是被奸臣把持,而奸臣大多都是属貔貅的,光进不出是他们的特质。让他们按照张宝开出的价码出钱,他们舍不得。本以为由官家出面能让张宝“就范”,不想张宝连官家的面子都不给。想让老子干活,就得出钱,要不然爱找谁找谁。 按照张宝所提的条件,朝廷单是钱财就需要拿出至少一百万贯,虽说这一百万贯朝廷拿得出,但朝廷却舍不得出。而且张宝要求的战场独立指挥权也叫朝廷不能接受。朝廷想让张宝出兵,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借机削弱梁山的实力,可若是梁山人马拥有了战场自主的权利,那朝廷的诸多算计也就派不上用场。这一百万贯,也就很容易打了水漂。 此时的朝廷还没到山穷水尽,无人可用的地步,自然也就不肯轻易答应张宝所提的要求,而事情也就这样暂时搁置,朝廷的目光也就此转移到了亲自领兵征讨盐山的高俅身上。此番高俅领兵,可说是抽调了大量精兵悍将,高俅想要一战而定盐山,而不是像水浒里那样采用添油战术让宋江愈战愈强。 朝廷很看重高太尉此次的亲自挂帅,虽说朝廷里没多少人看得起出身市井的高太尉,但对于高太尉此次所率的兵将,朝廷还是信心满满。各路兵马中的精兵悍将,几乎此时皆集中在了高太尉的手中,若是这样都奈何不了盐山的宋江,那或许朝廷的确就该考虑要招安了。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奔盐山,高俅临出发前更是效仿古人,来了个“抬棺出征”的戏码,赚了一大群人的眼泪。若是此时大宋要评选什么大宋十大杰出人物,高俅肯定能占一席之地。 不过高俅感动再多人也感动不到张宝,因为打死张宝也不相信高太尉会以死殉国。大宋的官,尤其是宋徽宗时期的官,那基本上个个都是好演员,会做戏的很。此时的大宋还并未受到来自外族的入侵,国中歌舞升平,没多少人意识到危机正在悄然接近,许多人都是挖空心思的往上爬。 高俅“抬棺出征”,不过是做个官家赵佶看的一出戏码罢了。张宝相信,一旦战事不利,第一个跑得肯定是高俅。当然张宝也不傻,不会在这种大多数人都被高俅忠君爱国的行为所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时候说真话。 事实胜于雄辩!高俅此番出征得胜而归自是一件好事,可若是大败而回,估计也不用张宝出面,有的是人会对高俅落井下石。 盐山宋江如今的实力虽不如水浒中那样强大,只聚众三四万人,麾下大小头领也只有二三十位,但人心齐,泰山移,在不需要顾虑内部派系平衡的前提下,宋江对阵高俅也不是没有半点胜算。 而反观高俅这一边,能够导致失败的因素却不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来自各路的精兵悍将都不是省油的灯,谁也不服谁还是其次,关键还是高俅并不能做到服众。虽然贵为朝中太尉,但高俅在军中的声望并不高。而且高俅的名声还不太好,也就更让他难以让那些悍将甘心效命了。 诸如关胜、宣赞、呼延灼、张清等人,跟高俅就难以相处融洽,而得高俅提拔的辛从忠、邓宗弼等人,虽然心里感激高俅的破格提拔,但对高俅的个人能力,却也是心存疑虑,担心被当了“炮灰”。 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要素,高俅只占一个天时,师出有名,但人和输给了盐山,至于地利,自然也是盘踞盐山数年的宋江一伙要比高俅更加熟悉。 朝廷十万大军征剿盐山,在外人眼里如同摧枯拉朽,胜券在握,但在张宝看来,却是胜负难料。宋江不是省油的灯,身边又有吴用、陈希真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相助,高俅想要一战而定,很难。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大败亏输。不过对于高俅个人的安危,张宝倒是并不担心。哪怕是高俅被生擒活捉,一心想要朝廷招安的宋江恐怕也会将人“礼送出境”。 朝廷想要让张宝出兵协助童贯的西军征讨西夏一事因为“价钱”的问题被暂时搁置,所有人都在等待高俅征剿盐山的结果。而感到压力倍增的高俅也不敢怠慢,出兵以后多次召开军事会议,目的就是想让众将对他言听计从,只是结果却不理想。 高俅并没有多少军事才能,过去被赵佶安排去西军内部任职也就是混个资历,捞点军功。要说打仗,高俅虽不能说是一窍不通,但也强不到哪去。他连指挥千人以上的经历都没有,也就更别说这回指挥十万人了。可以说没有丢人现眼,错误频出就已经算是难得。 而面对朝廷大军的征剿,宋江一伙先是惶恐不安,随即也意识到他们的一次机会。正所谓杀人放火等招安,想要获得朝廷的招安,前提便是让朝廷认识到自己的强大,仅仅只是攻州占府那是不够的,唯有让朝廷既感到头疼又无可奈何,那时才会想到招安这一“上策”。 只要击败了朝廷此番的大军围剿,盐山获得朝廷招安的可能也将大大增强。想通了这一点的盐山贼众自宋江往下,一个个皆是摩拳擦掌,只等朝廷大军一到他们就要大显身手,而这种表现也与高俅幻想的大军一到,盐山贼寇望风而降的想法背道而驰。 一个是想要以武力威慑,不战而胜;而另一个则是想要借此机会扬威,达到获得招安的资格。当高俅率领大军抵达盐山地界,准备调兵遣将包围盐山的时候,盐山宋江先给高俅来了一个下马威。以陈希真、秦明为首的一队骑兵奇袭了高俅的后队,烧毁了大批粮草辎重,气得高俅暴跳如雷。看着负责后队的胡春、程子明这两个心腹,高俅面沉似水。 盐山宋江主动出击,先发制人的做法让高俅的脸上很不好看,但胡春、程子明又是自己一手提拔,属于心腹人。有心想要替这二人开脱,不想军中却无人替这二人求情,这就让高俅有些下不来台了。 万幸高俅带来的军师孙静还算合格,他看出了高俅的心思,见众将不开口,他便开口以未战先斩大将不祥为由,请求高俅让胡春、程子明戴罪立功,算是给了高俅一个台阶。而高俅虽保住了自己心腹,但同时也对军中诸将生出了不满。 粮草辎重被毁虽然叫人略感头疼,但还不至于让高俅心生惧意,有朝廷作为后盾,粮草辎重被毁了就征调一批来就是,真正让高俅感到头疼的还是之后与盐山的对战。原先听张宝跟官家介绍盐山贼寇的时候高俅还觉得张宝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但等真与盐山众贼寇交手以后,高俅才知道张宝所言非虚。 盐山宋江一伙并非简单草寇,陈希真、云天彪、秦明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实力比之朝廷这面的关胜、辛从忠等人亦不遑多让。而想要强攻盐山,宋江一伙又占据了地利,依靠熟悉地形顽强抵抗。 战事一时陷入了僵局…… 第二百三十九章 命里该着 按理来说,打持久战对高俅来说应该是有利的,他背后有朝廷支持,宋江一伙在盐山虽然囤积了可供大军一年之用的粮草辎重,但坐吃山空,时间拖得越久,对宋江一伙也就越是不利。 可事实上想要速战速决的却是高俅,因为朝廷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跟宋江一伙比耐性。收复幽云才是朝廷的大事,金辽两国如今正在互掐,大宋想要收复幽云,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只等排除了西夏这个阻碍,朝廷就会发动收复幽云的战事,没有时间浪费在宋江这伙草寇的身上。 高俅,擅长的是如何与人争权夺利,但在军事方面,那就属于门外汉了。而与同为门外汉的童贯不同,高俅对待手中的权力看得很牢,轻易不愿与人分享。童贯虽不懂军事,但他至少舍得放权,一开始去西军担任监军时,他就舍得放权让手下将领自我发挥,也正是因为如此,童贯才能得到西军当中大多数人的认可,一个不指手画脚胡乱指挥又肯替他们担责任的监军,那就是一个好监军, 但与童贯不同,高俅做不到童贯那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别看此时他的麾下战将数十位,雄兵达到了十万之众,但由于高俅有远近亲疏之分,导致这十万朝廷人马就如同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高俅本身就不是什么天纵奇才,手底下的人又不能做到心齐,被宋江一伙逐个击破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先是负责巡夜的辛从忠遭了盐山宋江的埋伏,与陈希真恶斗的时候中了陈丽卿的冷箭,被一箭射穿了天灵盖,当场毙命。紧跟着就是邓宗弼在得知辛从忠阵亡的消息以后带人前来寻仇,中了陈希真的诱敌之计,被引进了埋伏,等候多时的云天彪,这位关云长的铁粉率众杀出,邓宗弼最终死于乱军之中,连是被谁杀的到最后都没搞清楚。 从地方被高俅提拔引为心腹的四将一下子折损了一半,导致高俅不得不考虑将之前对自己有些不敬的关胜等人抽调过来加强自己主营的实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诸如关胜、呼延灼、张清等人,其实对高俅是看不起的。关胜不用说,三国关云长之后,而张清则是军中宿将,与西夏人交战也不是一回两回,至于呼延灼,那更是出身将门,让他们看得起依靠拍官家马匹才得以窃居高位的高俅,确实很难。 高俅将关胜、张清、呼延灼视为不服管教的刺头,可也不能就因为对方不服自己这点理由就斩了对方,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命三人各率一路人马负责封锁盐山一面,与自己一道将盐山四面合围。按照高俅的设想,不管盐山宋江攻打那三路人马的哪一路,对自己来说都是稳赚不赔。赢了,功劳最大的是自己,谁让自己是主帅呢;而输了,也可以借宋江之手让这帮不怎么听话的武人吃点苦头。 可没想到那个宋江竟然是个死心眼,放着兵马少的关胜等人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的闷头“揍”自己,害得自己损兵折将、十万大军,除去交给关胜三人的三万人马,高俅手里还有七万人,而这个人数,是盐山宋江的两倍以上。 宋江舍易取难,在高俅眼里很让人费解,但只要想想关胜等人与高俅所带之兵的素质,也就不难理解宋江等人的选择了。 关胜等人虽兵少,但皆是可战之兵。关胜自持家世,不屑官场的那些蝇营狗苟,平日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训练兵士上,而张清与手下副手龚旺、丁得孙二人皆是来自西军,虽然此时手下人马并非在西军时的那批老班底,但这些兵士的战斗力还是勉强可以说得过去的,至于呼延灼,大宋为数不多的拐子马就属于呼延家。拐子马,就是重甲骑兵,虽然机动力不足,但破坏力以及防御力却是不容小觑。 而再看高俅的人马,别看人多,但却多是出自禁军。大宋禁军的现状也就不需要赘言了,一群样子货,看着还凑活,真要派上用场时就拉稀了。 捡柿子要挑软得捏的道理,是人都应该懂。更何况高俅是此次朝廷大军的主帅,只要打败了他,其余三路人马便会不占自退,有这么些好处摆着,宋江、陈希真等人自然是逮着高俅猛揍。 想想当初率军出征时的场景,高俅不禁有些后悔。太过高调了,以至于现在不好收场。抬棺出征,说出去感人,可要是事后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了回来,恐怕好不容易才竖立起来的忠君爱国形象也要跟着轰然倒塌。 高俅不是张宝,对于权势做不到不屑一顾的那种潇洒,自随着赵佶登基平步青云以来,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高球已经得罪了太多人,一旦他失势,过去那些与自己称兄道弟的人恐怕立马就会落井下石,要让自己万劫不复。 输不起!高俅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唯一的办法便是解决盐山宋江一伙。可理想与现实却总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现实往往不会依照自己所设想的剧本发展。 按照高俅一开始所设想的剧本,他率领大军一到,盐山贼寇或是望风而逃,或是率众来降,自己轻轻松松便解决贼寇,在官家已经同僚面前露一次脸。可没想到这些盐山贼寇冥顽不灵,竟然据险而守,准备顽抗到底。 强攻损失太大,这样即便胜了也是惨胜,显不出自家的本事。可若是不强攻,也就只能整日忍受盐山贼寇的袭扰,稍不留意就有可能损兵折将,辛从忠、邓宗弼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死几个卖命的“好狗”并不会叫高俅感到心疼,可战事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时间拖得越久,自己在官家心目中的评价恐怕就会越低。作为当今官家的心腹,高俅深切明白失去了官家的看重,就意味着自己将失去一切。 高俅出兵的目的到此时已经产生了变化,过去是公报私仇,借清剿贼寇一报自家兄弟被贼寇羞辱之仇,而现在,则是要想办法速战速决,保证当今官家对自己重视。 身为一军主将,最忌心浮气躁。高俅并非将才,对于这些忌讳自是不清楚,但作为他的对手,陈希真、云天彪皆是平日熟读兵书之人,通过这几日官兵攻山的强度,便推测出了此时高俅想要速战速决的心态。 二人联名向宋江建议夜袭高俅营寨。宋江虽与高俅一样对军事并不擅长,但他却相信陈希真与云天彪的判断。当高俅正在自己的营帐内盘算明日如何强攻的时候,陈希真、云天彪、秦明已经各率一队人马悄悄接近了高俅所在的营寨。 连日强攻,早已让朝廷人马困乏不堪,即便是负责巡夜的兵丁,也多是寻了一个僻静处偷懒去了。直到盐山人马分三个方向杀进了高俅的大营,营中的朝廷人马才惊醒过来。可是为时已晚,已经失了先手,纵是陶震霆、张应雷、胡春、程子明竭力组织人手抵抗,可人心已,短时间内压根就阻止不起有效的抵抗。 眼见事不可为,私人只得带着身边的残兵败将护着惊慌失措的高俅脱离战场,等待之后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可想要逃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盐山宋江等人冒险一搏,不赚足了本钱岂肯善罢甘休,一见高俅要跑,陈希真、云天彪、秦明当即便带人去追。 高俅一见盐山贼寇穷追不舍,不由也是惊得三魂出窍两魂半,再也顾不得矜持,仗着胯下所骑的马好,一骑绝尘,转眼就将身边护卫的张应雷等人给甩在了身后。而看到高俅如此“有义气”的举动,张应雷等人也是一愣,想要拦住高俅告诉他跑错了方向,可人影都快瞧不见了,还是各人顾各人吧,高太尉吉人自有天相,会化险为夷的。 高俅是慌不择路,一阵纵马狂奔之后见身后无有了追兵,这才减速缓行,可没想到还没等他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胯下马忽然一阵嘶鸣往前一栽,把高俅给甩了出去。高俅吃了一个狗啃泥,还没等他张嘴骂畜生无用,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紧跟着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天大的一桩功劳就落到了我吴家亮的身上。” 由于晁盖的主动离开,吴用也就少了一份转投宋江的“投名状”,也导致他在盐山的身份有些尴尬。吴用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主,他会舍弃恩主晁盖,就是因为看出晁盖是个胸无大志之人,难以实现自己的抱负。而由于缺少一份“投名状”,他吴用在宋江的心里也就没有如水浒里那般重要了,平日里宋江更愿意听取陈希真或是云天彪的意见,至于吴用,则属于边缘人。 吴用对此当然不满,他没办法做到与他一样没经受住诱惑而“背叛”了晁盖的韩伯龙、杜迁、宋万等人那样选择认命,他还要为自己的远大抱负搏上一把。让他学着陈希真、云天彪那样上阵杀敌?他没那本事。但让他带着一伙人守株待兔,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带着被自己鼓动来的韩伯龙守在高俅大营外的一条僻静小道上,吴用本对这次能有什么收获并不抱什么希望,可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一条大鱼自投罗网,真是天助我也。 为求活命,高俅第一时间告知了贼寇自己的身份,免得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寇一高兴把自己给咔嚓了。而得知自己捞到的这条大鱼竟然是高俅,吴用不由兴奋莫名。杀人放火等招安,这是盐山一众贼寇梦寐以求的事情。 想要得到朝廷的招安,这不是盐山宋江想要就能得到的。这需要多种条件符合资格才有可能成真,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得朝中有人引荐。当今官家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注意到盐山这伙小小的贼寇,而想要获得朝廷的招安,最方便的途径,便是获得朝中大人物的相助。唯有得到了朝中大人物的鼎力相助,盐山贼寇得到朝廷招安的可能性才能大大提高。 高俅是朝中太尉,这个身份足以担当盐山的“保人”,而他同时又是当今官家面前的心腹亲信,他在官家面前的一句话,顶许多朝中大臣十句。若是能够说服他替盐山向朝廷表明心迹,这招安一事也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太尉大人莫慌,小生吴用,对太尉大人素来敬仰,今日得见,足慰平生,还请太尉大人虽小生上山,让小生略尽地主之谊。”吴用说话客气,可高俅还是想问一声,“能不能不去?”不过他也没胆子在这时端太尉的架子,都已经成俘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 得知吴用生擒了高俅,宋江不由喜出望外,报效朝廷一直便是他的心愿,只是可惜一直少一个“引路人”,为他向朝廷表明心迹。如今终于算是遇到了,宋江自是又兴奋又高兴。 “寨主,莫要高兴的太早,还不知那高俅肯不肯替你我引荐呢。”云天彪素来沉稳,见宋江有些得意忘形的趋势,连忙出声提醒道。 “……贤弟所言极是,是愚兄高兴太早了。走,咱们回山,先会会那高俅,探探他的口风再做计较。”宋江点点头,说道。 对于宋江的提议,不管是陈希真还是云天彪都没有反对,三人商议了一下,决定留下陈希真打扫战场,宋江与云天彪回山先与高俅见上一面。三人商议定刚准备分头行动,就有喽啰来报,说是在大营左右两侧分别发现一路官兵正在迅速赶来。 “看来是关胜、张清的兵马到了,二位贤弟,可有余力再战一场?”宋江开口问陈希真、云天彪道。 “寨主有令,我等自当遵从,希真兄,那关胜自称关云长之后,就交给我吧。” 陈希真闻言道:“听说关胜身边的丑郡马宣赞射术不俗,我让我女丽卿随你一同前往可好?” “既如此,龙儿,你就去助你陈世叔一臂之力。” “孩儿遵命。”云天彪之子云龙闻言当即答道。 第二百四十章 招安担保人 早先张宝跟官家赵佶说盐山宋江一伙希望得到朝廷招安的时候,高俅当时也在场,只不过对于张宝所说,他不相信。但等落到了宋江一伙的手里,也就由不得他不信了。单从自己的“战俘待遇”便可以看出端倪,那宋江只要没疯,就没道理对自己这么客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高俅即便再无能,也不会傻到认为宋江对自己客气是想要招降当朝太尉,既然不是却又这么客气,那肯定是有求于自己。可如今自己身为阶下囚,还有什么值得宋江低声下气的?恐怕真如张宝所说,这盐山宋江一伙真是“心向朝廷,期盼招安。” 心里有了底,高俅也就不再像刚被带上山时那样忐忑不安,而生擒高俅的吴用这几日也是得空就往高俅这里跑,大献殷勤。通过吴用的嘴,高俅也对盐山的现状有了一定了解。 “加亮先生,此番若得脱困,本太尉定不会亏待于你。”高俅郑重向吴用承诺道。吴用闻言不由大喜,刚抓住高俅那会吴用想的还是可以借此机会得到宋江的重用,但没过多久吴用就意识到了错误。宋江一心想着朝廷招安,即便真的梦想成真,他也不过只是朝廷的一将。 而眼下机会难得,高俅乃是朝中太尉,宋江就算成了宋将,也还是要受高俅节制,自己放在这位以后的上司的上司不去巴结,何苦再去巴结宋江。宋江身边有陈希真、云天彪这些能人在,自己几时能“熬”出头?倒不如把握眼前,若是能够得到高俅的赏识,将来自己反倒能够高宋江一等。 抱着这个想法,吴用对高俅大献殷勤,而高俅此时人生地不熟,有吴用这个“知心人”愿意亲近,他自然也是求之不得。为了让吴用甘心为他卖命,高俅更是空头许诺,说出了吴用最想听到的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盐山真正有高俅有些过节的其实也就是陈希真父女,但陈希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过去的那点过节自然不会在这时提起。在随着宋江回山以后,陈希真也一同来见了高俅一面。 陈希真也曾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一,只不过高俅贵人多忘事,对于陈希真这个人并没有太多印象。而且此时高俅毕竟是“寄人篱下”,也不敢摆太尉的架子。双方见面的气氛还算融洽,就仿佛走亲访友一般,一桌酒菜为高太尉压惊。 在酒桌上,宋江频频向高太尉敬酒,同时也透露出了自己盼朝廷招安如旱苗盼春雨般的想法。而高太尉事先已经得了吴用的亲口证实,对于宋江想要效仿过去十节度旧事的想法心知肚明,此时听宋江亲口说出,高太尉这心里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宋义士既有拳拳报国之心,却又为何要占山为王,与朝廷对抗呢?”高俅放下酒杯问宋江道。 “哎呀,太尉大人容禀,小人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当初在郓城县时一时糊涂,误交了匪类,以至于误入歧途,难以回头。虽有心报效朝廷,但又惧怕朝廷责怪,这才不得不落草为寇。” “原来如此,那不知宋义士对将来有何打算?” “小人与山上一班兄弟皆有心为朝廷效力,只是苦于无人引荐……” “这样啊,既如此,宋义士觉得本太尉来做这引荐人如何?”高俅又问道。 “哎呀,若能得大人引荐,这乃是我盐山上下的荣幸。”宋江顿时一脸“惊喜交加”的叫道。 “呵呵……那不知本太尉何时动身合适?” “盐山上下皆要仰仗太尉大人,太尉大人若是想要下山,随时都可以。” “好,那就事不宜迟,稍后就送本太尉下山。对了,还请宋义士遣一人随我一同回京,那样你我联络也方便一些。”高俅点头道。 “太尉大人考虑周到,不知想让谁陪同下山?”宋江闻言试探的问道。 “我看那吴用就不错,就选他如何?” 由于没有“投名状”,此时的宋江并不像水浒里那样与吴用“狼狈为奸”,在盐山,宋江更倚重的还是陈希真与云天彪,原本他还担心高俅会开口找他要陈希真或是云天彪,既然要的是吴用,宋江也就没意见了。 酒席一罢,宋江便安排人护送高俅下山,随同高俅一道下山的,就是吴用以及两大包金银细软。一包是给高俅的私人礼物,另一包则是用来在汴梁上下打点的所需之物。 送别时,宋江依依不舍,对吴用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吴用这一路上好生伺候,尽早将好消息传回盐山。而吴用如今攀上了高枝,对于宋江的叮嘱也就不当回事了,当然在面上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咱智多星吴用已经是当朝太尉身边的幕僚,谁还稀得跟你们这帮草寇流贼称兄道弟。 高俅的人马早先已叫盐山人马给打散,闻讯赶来救援的关胜、张清、呼延灼等人见事不可为,也就暂时合兵一处,一边收拢败兵一边商量对策。 没法回去!高俅是当朝太尉,此次出征的主帅,眼下主帅叫贼人给生擒活捉去了,他们这些将官没法跟朝廷交代。商量来商量去,关胜、张清等人只得将此事上报朝廷,由朝廷定夺,而他们则继续留在驻地,等候处置。 不想上奏朝廷的信使刚走没几天,高俅自个下山回来了。虽说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靠溜须拍马混成当朝太尉的高俅,但见到高俅安然无恙,没叫盐山贼寇给宰了祭旗,关胜等人的心里都是一松,至少他们“护主帅不利”的罪责要轻了一些。 而高俅在回到自家营盘以后,这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让早先从汴梁带来的军师孙静替他暂时在此地坐阵,自己则带着吴用返回了汴梁,临行之时,高俅叮嘱孙静千万不要轻启战端,与盐山宋江一伙起冲突。 孙静只是一个穷酸书生,自不敢擅作主张,但此次随同出征的关胜、张清等人对于高俅的这个命令就很是不满了。他们是奉令前来征剿盐山贼寇的,不是来此地旅游的。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孙静毕竟只是高俅身边的一幕僚,关胜等人对高俅都没好什么脸色,自是更不把孙静放在眼里。 高俅的残兵败将对于高俅的命令虽不解,但好赖还算听话,即使辛从忠、邓宗弼死在了盐山贼寇的手里,陶震霆、张应雷、胡春、程子明四人也老实的待在军营跟孙静作陪。但关胜等人就不怎么买账了,高俅带着吴用离开以后,他们各领本部人马与盐山贼寇对峙,大有继续交战的意思。 返回汴梁路上的高俅收到孙静命人送来的书信以后不由勃然大怒,有心掉头回去收拾关胜等人,但却叫吴用给拦住了。 “恩主,关胜等人虽不遵将令,但也未必对恩主有坏处。盐山贼寇大多皆是桀骜不驯之辈,若是可以借此机会让其吃点苦头,对将来恩主掌控这些人也有好处。”吴用浑然忘记了自己早先也是盐山贼寇之一,开口劝高俅道。 “唔……言之有理。”高俅沉吟片刻,点头说道。 见高俅赞同自己的意见,吴用心里不由一喜,继续道:“恩主,既然关胜等人想要与盐山贼寇一战,那我们此次返京不如走慢些,等有了结果,再回京不迟。” “此话何解?” “恩主,若关胜等人胜,盐山贼寇日后必对恩主依赖仰仗,百般巴结;而若是关胜等人败,恩主不仅可以作战不利为由惩治关胜等人,亦可借此说服朝廷答应招安盐山贼寇一事。” “嗯……加亮先生果有大才,就依先生所言。”高俅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吴用的提议。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吴用不由心头一喜,仿佛看到了自己将来的风光无限,但他却没意识到正是因为他此时的这一番话,让高俅对其心生厌恶。 小人从来就不招人待见,哪怕同样是小人,也不待见小人。高俅是个小人不假,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身边多一些“实在人”。这吴用称呼昔日的同伴为草寇说得如此自然,也就说明了此人心性的凉薄。此时自己是当朝太尉,他对自己是百般巴结,可一旦自己势微或是他找到了比自己更好的枝头,恐怕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自己。 没人希望在自己的背后站着随时有可能会捅自己一刀的人。吴用自以为凭着自己这一番话取得了高俅的重视,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自己此时的一番话,让高俅对自己生出了疏远的心思。此时二人结伴而行,高俅自不会与吴用翻脸,可等一旦回了汴梁,吴用恐怕就要被高俅随便找个由头去坐冷板凳了。 吴用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远大抱负已经被自己亲手断送,见高俅采纳了自己的意见,整个人正处在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当中。而就在高俅与吴用放缓行程的时候,之前关胜等人联名向朝廷上书的奏报也进了汴梁,送到了官家的手中。 得知高俅被盐山贼寇给生擒活捉,赵佶不由一惊。能被赵佶当做朋友的人不多,高俅就是其中之一。早年潜邸之时,高俅就是赵佶身边的玩伴之一。高俅如今能成当朝太尉,其实也就是仗着当年与赵佶为伴的那点情分。 赵佶是个念旧的人,当年的潜邸之臣,现在大多都得了荣华富贵。而且高俅临出征时又来了一出“抬棺出征”的戏码,感动的赵佶不要不要的,心里认定高俅就是自己的“忠臣”。如今乍一听到高俅遇到了“不测”,赵佶这心里顿时就慌了。 发兵去救是肯定的,就算救不了也要报仇雪恨。只是禁军眼下不堪大用,能够指望得除了西军就是张宝的梁山人马。而西军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张宝的梁山人马也就成了赵佶眼中的唯一选择。 赵佶是真拿高俅当“宝”啊,为了给高俅“报仇雪恨”,对于张宝开出的价码毫不还价,而且动用的还是自己的私库。不过张宝却劝赵佶稍安勿躁,“官家,不必担忧高太尉的安危,他若是落到别的草寇手里还有性命之忧,可落到宋江等人手里,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何以见得?” “官家,您忘了?早先微臣不是跟你说过盐山宋江一伙一心想要效仿当年十节度旧事。高太尉是当朝太尉,宋江想要得到朝廷招安,那就需要有人引荐,高太尉这回主动上门,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加害。” “你有把握?” “官家,即便微臣此时回到梁山出兵,到达盐山也需要数日。而这数天的工夫,高太尉要遇害也早遇害了,来不及的。与其仓促出兵,倒不如多等几日,依臣之见,高太尉此番会被礼送下山,然后回京向官家建议招安盐山宋江一伙。” “……那你认为是否应该招安宋江一伙?” “这个,微臣不好说。” “恕你无罪。” “多谢官家恩典。”张宝先谢了恩,随后道:“官家,招安宋江一伙对朝廷来讲可说是利大于弊,关键还是要看官家如何想。宋江一伙虽是草寇,但本事还是有一些的,朝廷招安以后,所费的也无非就是一批粮草辎重,但相应的也多了一支可战之师。不过就本人而言,微臣并不喜欢宋江那些人。” “这又是为何?” “杀人放火等招安,若是让宋江等人得逞,微臣担心将来会有人继续有样学样,祸乱地方。而且对于宋江等人的人品……”张宝说到这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但那意思赵佶已经明白了。 张宝的态度笃定,让赵佶的心情稍安。而在过了两日后,等收到高俅安然无恙正在返回汴梁的消息以后,赵佶不由对张宝先前的“神机妙算”刮目相看。 第二百四十一章 陪着官家去青楼 张宝始终认为,这世上就没有甘愿做娼妓的女子。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极少去青楼妓馆那类风月场所。因为他觉得别扭,即便美女环绕,但若是知道那些美女其实都是在强颜欢笑,玩乐的心思恐怕也就没了。 张宝并不轻贱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古往今来,沦落风尘的奇女子不计其数,单是此时期的京师花魁李师师,亦是一位奇女子。相比起那些面对外辱奴颜婢膝的“大丈夫”,李师师宁死不屈的表现更加“爷们”。 当然此时的李师师还只是京城明月楼的头牌,官家赵佶的秘密情人,还没到她表现吞金明志的时候。李师师不仅人长的漂亮,并且多才多艺。别看是妓女,但行行出状元,在妓女这个行业,同样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花魁,是这个行业的最高级别,不仅要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要擅长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相比起后世那种上床就睡觉的,古时的花魁就相当于后世的女明星,而且还是那种大碗级别的。 青楼这个行业的开山祖是春秋时的齐国国相管仲,发展至大宋已有千多年的历史。即便是到了后世,这个行业依旧没有消失,只不过是改换了形式罢了。严打?行业的存在就是一种供需的关系,因为存在需求,行业才会保留,岂是人为能够改变? 在宋时,由于当权者鼓励享乐主义,这也就导致了青楼行业的发达。从事青楼这个行业的女子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级别的就是花魁,一般到了这种级别的女子,轻易是不会接客了。也可以理解为,要接什么客,是花魁决定,而不是客人决定。能够与花魁近距离接触的人非富即贵,一般人压根就靠不上前。 比花魁稍次一些的便是各青楼的头牌,这类女子虽不能像花魁那样挑剔,但同样想见什么客也是大多由他们自己做主。比头牌差的就是各楼里的姑娘们了,她们的自主权很低,基本都是听从楼里老鸨的吩咐。 而除了这些“正规场所”的女子外,还有一些女子则属于“个体户”,即半掩门。多是一些失去丈夫又没有经济来源的寡妇。 张宝平时极少去青楼,不是去不起,而是不愿去。去哪干嘛呢?寻欢作乐?有那个工夫吗?可要不是去寻欢作乐,那去青楼干嘛?严格来说,张宝其实挺闷的,他并不是十分喜欢凑热闹,更没打算去混个风流公子的绰号。 不过今日张宝倒是逛了青楼,倒不是他突然变了性子,而是被官家赵佶给骗去了明月楼。等到了地方张宝才知道赵佶这是来了哪,扭头就走有点扫官家的面子,也只好陪着赵佶先进去坐坐,回头再找理由先行离开。 过去对于李师师这位京师花魁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今日沾赵佶的光,张宝见到了留名后世的北宋奇女子李师师。古时天生丽质的美女就是要比后世后期加工出来的耐看,原装的就是要比改装的强。 不过也因为在后世见识了各色美女,张宝在见到李师师时倒也没有“丑态百出”。毕竟人家李姑娘是官家赵佶盘子里的菜,轮不到张宝来“拱”。而李师师初见张宝这个“外人”时却是十分好奇,总没见官家带人来见自己,即便带了,也多是宫中的内侍或是蔡攸、李邦彦那些小伙伴。 “师师,这位就是人称‘摇钱树’的张家家主张宝。”赵佶为李师师介绍道。 “啊~没想到是张公子当面,师师这厢有礼了。”李师师闻言一惊,连忙对张宝行礼道。虽然是头回见到张宝真人,但张家的商品李师师却没少用。那些化妆品以及女性衣物,都是出自张宝,经过刘慧娘,莫秋烟、郑秀秀这三位张家商业ceo的努力打拼,张家的女性用品如今已经成为一种品牌,深受广大女性的喜爱,上至皇宫内院,下至百姓人家,只要是家中有女性的,那都以使用张家商品为荣,尤其是青楼女子,更是张家商品的重要用户。 赵佶只知道张宝很有钱,买卖很多,但对于具体都有哪些买卖,赵佶还真是不清楚。此时见李师师对张宝热情的有点过分,他不禁有点吃味,不过在听了李师师的解释以后,看向张宝的眼神不由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张宝看起来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怎么就懂得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千里眼、水泥等奇淫技巧知道一些还能说得过去,可增添闺房情趣的那些个小道具跟手段,他是从哪学来的? “嗯咳~官家,您还未说今日为何要带微臣来此呢。”张宝轻咳一声,提醒赵佶道。 “……在这里不要喊朕官家。”赵佶纠正了张宝一下,随即道:“今日带你来除了介绍你与师师认识,也是想要让你帮朕参谋参谋。” “……参谋什么?”张宝闻言纳闷的问道。 “……高俅回来了,与朕约定来此见面。你不是能掐会算嘛,帮朕想想他这是想要干嘛?” “官家……” “嗯咳……” “……赵大叔,其实高俅找您除了劝你答应招安盐山宋江一伙外,就不会有别的事情了。” “那依你之见,朝廷是否应该招安那宋江一伙?” “这个……那要看官家的心意。宋江的为人微臣虽看不惯,但不可否认,那宋江对朝廷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盐山宋江一伙颇有战力,纵是比不上西军,也比内地大多禁军要强,若是朝廷招安宋江一伙,也就意味着手上多了一支可用之兵。不过宋江这人见利忘义,微臣还是建议朝廷对待宋江一伙可用而不可信。若真要招安,就一定要分而治之,宋江不足为虑,只要将其与手下人分开,他就难有作为。” “嗯……”对于张宝的建议,赵佶正认真考虑,明月楼的老鸨这时进来禀报说高太尉到了,正在楼下等候赵佶传召。赵佶闻言吩咐张宝道:“小宝,你且先去屏风后躲避,切记莫要出声。” 既然赵佶发话了,张宝又不想跟高俅照面,便听话的去了屏风后,没想到先前一直在赵佶身边伺候的李师师这时候也跟了过来。 “李姑娘,你……” “嘘!”李师师示意张宝不要说话,又指了指门口,就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便听到有人说话,“罪臣高俅,求见官家。” “高卿,进来说话。”就听赵佶不紧不慢的说道。 “罪臣领旨谢恩。”听到有人进来,躲在屏风后的张宝跟李师师都闭了嘴,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赵佶是个念旧的人,高俅作为他还是端王时的玩伴,赵佶自也很是关心他的安危。亲眼看到高俅安然无恙,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高卿,朕听说你被盐山贼寇掳上了山,宋江那伙人没有难为你吧?”赵佶关心的问高俅道。 “仰仗官家的天威,宋江那伙人不敢对微臣有丝毫怠慢不说,反倒已被微臣说服,愿意改邪归正,洗心革面,为朝廷效力。只是兹事体大,微臣不敢擅专,这才匆匆赶回汴梁请官家御意天裁。”高俅一脸恭敬的向赵佶说明了自己突然返回汴梁的理由。 要是没有张宝先前对赵佶的“剧透”,赵佶听到高俅的这番话后肯定会被感动,可问题是人家赵佶早就知道高俅回汴梁是想要干嘛了,自然也就没了新鲜劲。听了高俅的话后,赵佶慢悠悠的问道:“高卿,这一路走得可还顺利?” “啊?托官家的福,微臣这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犯难的事。” “呵呵……既然没遇上麻烦,为何你从盐山回汴梁所用的时日比往常要慢上那么多?”赵佶又问道。 “呃……这个……” “高卿,你既是朕的亲信,该当知晓朕最反感的便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赵佶不紧不慢的从嘴里飘出了一句。顿时吓得高俅额头见汗,想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刚准备抵赖,就听赵佶又道:“高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莫不是还想要抵赖?” “微臣不敢,还请官家恕罪。”高俅一听这话不敢再狡辩,赶忙向赵佶请罪道。 “哼!高卿,此次念你初犯,便饶你一回,可若再有下次,就莫怪朕不念旧情了。” “是是是,微臣多谢官家宽宏大量。只是官家,对于招安一事,官家可有决断?”高俅赶忙认错,虽然现在他还没想明白到底哪里惹恼了赵佶,但先认错总是没错的。 “……你方才也说此事兹事体大,不宜轻言决定。还是留在朝堂上由群臣讨论过后再决定不迟。你怕什么,你事先不是已经联络了多位朝中重臣商量过此事了嘛。” 听到这话,高俅才意识到自己的新幕僚吴用给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诚然,事先跟亲近自己的朝臣通个气,取得他们的支持很重要,但这种私底下与朝中重臣见面商量事情的举动,往往也是被大多数君王所忌讳的。 心里暗叫侥幸的高俅当即打消了原先想要将盐山人马收归已用的念头,当赵佶询问若是招安盐山宋江一伙后要如何安置这一问题时,高俅毫不犹豫的答道:“自是听从官家吩咐。” “……小宝,出来吧。”但高俅的这一回答却并没让赵佶满意,皱眉看了看高俅,赵佶扭头冲屏风后说道。 见到了张宝,高俅心里暗惊,更没想到当今官家竟然如此信任张宝,竟然在召见自己时都让人躲在屏风后偷听。 “小宝,方才朕与高卿的话你也听到了,对于如何处置宋江一伙,你可有什么意见?”赵佶没去关心高俅的惊恐,开口问张宝道。 “官家,这要看您心里是如何打算的?若是想要留宋江一伙性命,那就将其编练成军,为国效力。若是不想留这伙人性命,那也可以借刀杀人,分化瓦解,到最后一杯毒酒便可彻底解决。” “你倒是说说其中的不同。”赵佶看了高俅一眼,又对张宝道。 “是,官家。首先说第一种安排,官家若是想要留下宋江一伙为朝廷效力,那就好好对待,按照禁军待遇对待也就是了。宋江一伙既有报效朝廷之心,在感受到朝廷的诚意以后,自会一心效命。若是官家不打算留宋江这伙朝廷隐患,那也可以借大宋各地的乱匪之手削弱其实力,待到其不足为虑的时候,是杀是留也就全凭官家心意。当然不管是哪一种选择,对宋江一伙的分而治之都是必须得。” “……小宝,我大宋真有许多图谋不轨之人?” “河北田虎,淮西王庆以及江南方腊,这三股势力可说是大宋境内最大的反朝廷势力。其中尤以江南方腊最为危险,田虎次之,王庆最小。” “为什么?” “官家,江南方腊,那方腊借摩尼教哄骗穷苦人入教,蛊惑人心,再加上花石纲一事让江南百姓对朝廷多有怨言,一旦方腊起事,势必会造成江南动荡。” “那又怎样?惹急了朕调西军去平叛。” “……官家,江南多年未有战事,即便方腊造反,只要西军一到,方腊肯定不是对手。但官家莫忘了,朝廷的钱袋子,可就指着南方。一旦方腊作乱,势必会造成江南动荡,进而影响到朝廷的收入。” 张宝不用说了,因为赵佶已经明白了。按照张宝的说法,江南方腊的确会影响到朝廷的财政,进而影响到朝廷的许多重大举措。 “小宝,看你对江南方腊如此了解,可否借你之手为朝廷除掉这方腊?” “……官家,微臣方才已经说了,那方腊借摩尼教欺骗江南百姓,他自任教主,麾下更有多人跟随,即便真的有机会除掉他,他的后继者同样会出现,所以死一个方腊并不起什么作用。”张宝闻言摇头道。 “那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又是怎么回事?”赵佶又好奇的问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意往西北 赵佶别看贵为大宋天子,但实际上他的处境其实就跟囚犯没多大区别。一辈子也没出过几次远门,没当皇帝的时候被当做闲散王爷培养,整日里吃喝玩乐,游手好闲;而等当了皇帝以后,虽说受关注了,可自由也越来越少。想要游山玩水?那是痴心妄想。 对于宫院外的事情,赵佶知道的少之又少,臣子们报喜不报忧,唯恐惹来官家的反感,赵佶自然也就无法知道外面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而张宝的举止在众人眼中虽多有无力之处,但他对赵佶所说之事却往往都是赵佶所不知的那些事,也正因为如此,赵佶才会“容忍”张宝的无礼,因为他对张宝所说的事很感兴趣。 要说张宝告诉赵佶的那些事,其实大多数人也都知道,所不同的也无非就是知道的多少而已。但跟皇帝讲真话是有风险的,天晓得皇帝在听人说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万一当时皇帝哪根弦搭错了地方,那轻则耽误了自家的前程,重则就有可能把自家的性命搭上。这么有风险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去干吧。 而张宝之所以敢对赵佶有一说一,根本还是落在有恃无恐这四个字上。以张家目前所掌握的资源,赵佶并非张家必须选择的那棵歪脖树,即便真的惹恼的赵佶,了不起张宝拍拍屁股走人。 没有后顾之忧,张宝说话自然也就少了许多顾忌,而通过张宝之口,赵佶对于大宋民间的事情也就有了初步的了解。也正是因为有了张宝的告知,赵佶才意识到自己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牢靠。 朝中不少人都恨张宝,不恨张宝比他们有钱,只恨张宝那张嘴。这个张大嘴巴,坏了他们多少好事。官家虽是九五之尊,但深居皇宫内院,想要了解民间之事就只能问周围的人。虽然没想要故意欺瞒,可本着报喜不报忧的想法,朝中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让官家对宫外的事情了解过多。尤其是以高俅、梁师成等一帮奸臣,更是希望官家赵佶只关心享乐,把那些令人头疼的事情统统托付给他们去办。 可如今有了一个丝毫不惧权贵的张宝,也就打破了他们想要“垄断圣意”的想法。他们不跟赵佶说实话,赵佶也有知道实情的渠道,而且由于张宝尽说实话,更导致了赵佶对他们这帮人的“不信任”。 不是没人想过除掉张宝这个“害群之马”,可问题是如今的张宝“深不可测”,刺客派了一批又一批,结果却无一例外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张宝可不是什么千古圣人,能够感化的那些亡命徒一个个弃恶从善,细心革命。既然不是那些刺客反水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干掉了。 明着有官家信任,暗地里又有高人保驾护航,奸臣的手段也就只剩下进谗言了。只是官家赵佶对于那些针对张宝的“诋毁”已经产生了免疫,不管说得如何严重,他就是不信。往日里借助圣意达到自己目的的高俅等人这回算是对张宝彻底没辙了。 通过张宝那张嘴,赵佶也就知道了田虎、王庆究竟是何许人。也多亏了张宝的介绍,高俅劝说赵佶答应招安盐山宋江一伙才变得顺利。毕竟此时朝廷手上能派得上用场的兵马也就是西军,至于各地方的官军,此时的赵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拱卫京师的十几万禁军都已经成了空架子,即便有地方上的官军还有战力,但这人数恐怕也是少得可怜。 “小宝,你觉得若是朝廷先发制人,能否阻止那田虎、王庆的聚众作乱?”在答应了高俅所请,招安宋江一伙以后,赵佶出声问张宝道。 “官家,敌暗我明,朝廷即便此时发兵征讨,又该去哪征讨?”张宝摇头反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田虎在河北,王庆在淮西吗?” “官家,河北,淮西目前还在朝廷的治下,田虎、王庆只是在这两地活动得比较频繁,一旦朝廷有所动作,说不准反倒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到时所造成的危害甚至比他们觉得已经准备妥当以后聚众作乱所造成的危害更大。而且万一他们不选择与朝廷正面对抗,反而散落在了民间,到时如何甄别?总不能把河北、淮西两地的百姓斩尽杀绝吧?” “那依你的意思,朝廷眼下还对这两个贼子束手无策了?”赵佶不满的问道。 “虽然叫人不快,但事实就是如此。官家,眼下朝廷最要紧的是拥有一支值得信赖的人马,以备将来之需。将危害消灭于萌芽虽不错,可眼下无论是田虎还是王庆都已经具备了一定实力,不是朝廷动动手就可以剿灭的了。”张宝继续摇头泼赵佶的冷水道。 “……小宝,若是朕要征用你的梁山人马……”赵佶沉默了片刻,问张宝道。 “官家,微臣的私兵虽愿意听从官家的差遣,但微臣却并不赞成官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微臣的身上。梁山人马不到三万,而田虎、王庆、方腊若是聚众作乱,那人数恐怕不下三十万,而且这三人还分处三地,微臣分身乏术啊。” “唔……你的顾虑倒也的确有道理。要应付这三路叛逆,朝廷至少要有三支人马可用。梁山算一支,西军算一支,难道宋江一伙也算一支?” “先不说宋江那一伙算不算,单是官家将西军计算在内就有欠考虑。调动西军平叛并不妥当,西军的战力倒是不需担心,可调动了西军,西夏交给谁来应付?” “呃……那依你之见呢?” “官家,依微臣之见,组建新军才是朝廷的当务之急。大宋官军并非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军中多豪杰,只是因为朝廷过去重文轻武,以至于让许多武人寒了心,但若是官家有心编练一支新军,微臣相信还是有一大批人愿意替朝廷效命的。” “那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官家,微臣的身份敏感,若是由臣来推荐,那被推荐的人势必会遭到他人的诟病。微臣就给官家提个醒,昔日朝廷招安的十节度,其中就不乏忠君爱国之辈,官家若是有意组建新军,大可从中选拔可用之人。” “比如呢?” “十节度中的韩存保乃是韩琦后人,杨温更是杨家将之后,再加上德高望重的老将军王焕,有他三人负责编练新军,必会给官家带来惊喜。而且除这三人外,各地官军之中也有不少英雄豪杰,浦东关胜绰号关大刀,祖上便是三国关云长,东昌府守将张清,出身西军,一手飞蝗石绝技百发百中,还有将门之后呼延灼,麾下一支拐子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哼,关胜、张清本领如何且不说,但是那呼延灼的拐子马,此时恐怕已被盐山宋江消灭殆尽了。”在一旁听了半天的高俅忍不住说道。 “高太尉,可听过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句话?拐子马是重甲骑兵,适用于平原却不适用于山林,你身为一军主帅却不懂兵事,朝廷此番会对盐山宋江一伙战事不利,最大的责任就是你。” “你,你信口雌黄,站着说话不腰疼!”高俅闻言大怒,手指张宝叫道。只是张宝却不是个容易被吓倒的主,见高俅冲自己大叫大嚷,他慢条斯理的说道:“高太尉,有理不在声高,你这么高的嗓门……是有人突然捅了你的菊花还是心虚啊?” “你,你……”高俅听到张宝的调侃不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好在他还有清醒的认识,知道自己要是扑上去跟张宝撕打,估计挨揍的很有可能还是自己。这张宝可不会顾忌他太尉的身份,更不会因为有官家在场便对他手下留情。 “官家,微臣冤枉啊。”高俅扑通一声跪在赵佶面前,大声哭道。 “你冤枉什么?身为一军主帅竟然叫贼人生擒活捉,亏你出征前还搞出个抬棺出征的戏码,你以死报国的决心呢?”张宝不依不饶的质问道。 “好啦小宝,你就少说两句吧。”赵佶有些看不下去的劝道。 “官家,非是微臣矫情,而是实在看不惯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身为当朝太尉,一天到晚尽想着排除异己,培植亲信。这也就罢了,可你好歹把正事办妥了呀。” “行啦小宝,别说了,朕心里有数。高卿虽本事差了那么一点,但忠心可嘉。高卿,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切莫因此心灰意冷。” “官家放心,微臣发誓,将来定不会再给官家丢脸。”高俅急忙赌咒发誓道。而一旁的张宝见状却是撇了撇嘴,对高俅的誓言不以为然。 离开了明月楼,高俅的后心已经湿透,排除异己,培植亲信,这个罪名可不小。而赵佶对此的反应,更是让高俅感到惊惧。若是换自己知道手下人瞒着自己搞这些事情,恐怕早就翻脸,但赵佶却没有,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也就是说,这些话张宝平时就没少跟赵佶说,以至于让赵佶早已“习以为常”。 必须想办法除掉张宝!即便除不掉,也不能继续任由他留在官家身边说自己的坏话。想到这里,高俅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马车拐了一个弯,拐去了蔡家。 蔡京向来跟张宝不对付,主要还是因为张宝抢夺了官家对蔡京的依赖。蔡京是个理财高手,正是因为有他充当赵佶搂钱的耙子,才保证了赵佶对钱财的需求。几次罢相又被重新启用,就是因为蔡京的继任者无法满足赵佶对钱财方面的需求。 但张宝的出现,让蔡京的重要性在赵佶心目中直线下降,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蔡京十分害怕张宝有一天会取代他在赵佶心里的位置,这才处处针对张宝,想要将张宝这个假想敌消灭。只是张宝“命大”的很,蔡京虽然数次对付张宝,但却都被张宝有惊无险的安然度过。 高俅的到访,对蔡京来说是求之不得,二人躲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半天,终于达成了共识,一致认为应该想方设法将张宝从官家身边调开,而最好的去处,便是西北。 西北有夏贼,那里是边关战地,张宝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完全可以撇清关系。其次便是西北如今是童贯的地盘,虽说过去蔡京跟童贯是儿女亲家,但自打蔡京的孙媳妇童娇秀红杏出墙以后,蔡童两家虽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但也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让张宝去西北,不管是张宝干掉了童贯,还是童贯摆平了张宝,对蔡京来说都是一个解气的结果。至于张宝、童贯串通一气,蔡京觉得倒是不太可能。虽然与张宝不对付,但蔡京却知道张宝是个心高气傲,不肯甘居人下之人。让他对一个阉宦俯首帖耳,很难。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最好是同归于尽。 想要“雇佣”张宝的私军为朝廷所用,那就必须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身为大宋的钱袋子,蔡京自然知道要想让张宝带领梁山人马去西北需要付出多少钱粮,但不管付出多少,那都是属于朝廷的钱粮。正所谓孙卖爷田不心疼,用的不是他蔡京的钱,蔡京也不会觉得有多心疼。 而蔡钱袋子不拿钱当钱,朝廷“雇佣”张家私军去西北打仗的事情也就没多少阻碍了。至于张宝所要求的战场独立指挥权,对高俅来讲也不叫事。还指望着他张宝跟童贯斗个两败俱伤呢,若是让张宝必须听命于童贯,那还怎么指望两家相斗。 有了高俅伙同蔡京的联名举荐,再加上梁师成、李邦彦等深感官家宠爱被抢走的“怨妇”敲边鼓,张宝率军赶赴西北协助童贯征讨西夏一事也就成了板上钉钉的大事。张宝对此并不反对,他本就有意去一趟西北,倒不是真的要帮着大宋去开疆扩土,而是大宋的西北与辽国的西京道相邻。 早先张宝在拿下高丽以后便命孙安、杜壆、唐斌、郝思文四人各带人马潜入西京道以山大王的身份各自发展,这次去西北,张宝的主要目的,还是要让张家的势力在辽国西京道彻底把根扎稳扎牢,以待时机。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张家雇佣军 出兵西夏,并非朝廷临时起意。大宋以自太祖开始便一直想要收复幽云,确保中原地带的安全。只是数次出兵,每每都是无功而返,除了夙敌辽国不好对付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位处大宋西北的西夏总是拖大宋的后腿。 大宋与辽国是夙敌,而西夏这个总是坏大宋好事的小人,甚至比辽国更遭大宋仇恨。以往有辽国罩着,大宋与西夏的战争总是不能“尽兴”,但这回辽国自顾不暇了,大宋想要灭掉西夏也就只有乘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动手。 “雇佣”张宝的梁山人马为国效力,其实也是朝廷的无奈之举。征讨西夏虽不用太过担心辽国还会在旁掣肘,但凡事总有一个万一,要是让西夏人将战事拖延,到时的变数也就会增多,速战速决成了诸朝臣的一致意见。 道理大宋君臣都懂,但问题是朝廷除了西军,手头上暂时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人马。内地太平了百多年,再加上朝廷“错误”的引导,以至于大宋各地武备松懈,百十流寇的战斗力都比各地大多数驻军要强。 面对无人可用的局面,朝廷才不得不考虑雇佣梁山人马为朝廷效力这个方案。可在他们眼中的恩典,在张宝眼里却狗屁都不是。他是“狮子大张口”,朝廷一开始对此很是恼火,但无计可施之下,朝廷还是最终选择了同意。 一百万贯军费,外加军事独立指挥权,成为梁山人马出动所必备的两个条件。至于按照惯例委派监军一事,张宝倒是没有拒绝,只是丑话说在了前头,说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所以对于监军的生命安全,梁山不做任何保证。意思就是说,监军要是在战场上出了意外,梁山对此不负任何责任。 在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被流矢射中,马失前蹄摔断脖子,这种例外也不是不可能出现。过去监军在军中那就相当于是二号的皇帝,不仅身份尊重,更可以直接影响到主帅的决策。可去梁山军里担任监军,连身家性命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这明显也就成了一份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 那些一天到晚嘴里喊着忠君爱国的朝中重臣,对于担任梁山军监军一职是想方设法的拒绝,有的自称身染重疾,有的推说家中有事,反正谁都不肯干这个监军。张宝是乐得轻松,而官家赵佶则是暗暗心寒,同时也坚定了采纳张宝建议编练新军的决心。 兵贵精而不再多!百万吃闲饭的杂兵远没有十万精兵有用。按照张宝的建议,赵佶决定从十节度中抽调人马编练新军,任命王焕为主将,韩存保、杨温担任副将,三人为朝廷训练十万人马,争取在日后为朝廷收复幽云出力。至于原来的禁军,朝廷也决定进行缩减,剔除那些老弱,仅留下青壮重新开始训练,不求这些人能够上阵杀敌,但至少也要能保一方平安,不要让朝廷后院起火。 说易行难,这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张宝的想法符合眼下大宋朝廷的实际情况,而赵佶也对此完全采纳,但想要切实的贯彻实行,却是困难重重。张宝在张家是一家独大,他的吩咐不管什么人听到后都会不打任何折扣的去执行,那效率自然就高。 但朝廷不一样,各方利益纠葛,牵一发而动全身,张宝与赵佶的想法固然符合大宋的利益需求,但这个裁军重练的决定,也会损害多方的利益。阻人财路,杀人父母,那都是不可化解的大仇。 即便张宝有赵佶撑腰,朝中依然有大把的人反对针对军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不过也多亏了这些人光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件事上,王焕等人奉旨编练新军所受的阻力也就少了许多,从十节度中挑选出来的两万精兵正在汴梁郊外的军营内抓紧时间训练,争取早日练成,为朝廷效力。而为了有别于过去的禁军,赵佶听从了张宝的建议,将这支新军命名为皇卫军,直接听从皇家的领导。 皇帝变得不好糊弄了,这对朝廷里一些安于现状的人来说并不是好事。他们希望皇帝对他们这些臣子“言听计从”,但如今官家“不听话了”,他们的日子也就过得不怎么舒心了。对于造成这种现状的“罪魁祸首”,这些人自是恨之入骨。可眼下张宝已经离开了汴梁,不日便要出兵西北,他们除了不断上奏劝阻官家赵佶回心转意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但这回赵佶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对于编练新军一事丝毫不肯松口,哪怕是枢密院上奏说军费不足,他也是咬着牙从自己的私库里拿钱用来养兵,就是不肯取消编练新军的计划。而有了官家的大力支持,负责编练新军的王焕、韩存保、杨温三人这回也是尽心尽力,两万新兵说是新兵,其实前身就是十节度麾下的精锐。如今待遇上去了,这些新兵自然也就卖力,在新军建成两个月后的一次与京师禁军的“友谊赛”中,将朝廷选拔的禁军将士打了个落花流水,虽不像张家老卒收拾禁军青壮那样干脆利落,但同样也十分有看头,叫那些认为朝廷编练新军完全没必要的大臣老实闭上了嘴。 事实往往胜于雄辩!纵是说得天花乱坠,可实际一战却不堪一击,那说得再好听也是白扯。新军通过一场胜利让朝廷不得不承认了其存在的价值,也让官家赵佶愈发坚定编练新军的态度。 通过张宝的介绍,过去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赵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赵家天下并不似他所想象的那样稳当,而手握一支可用的兵马,既是确保自身统治也是维护自身利益所必备的条件之一。 如今的新军便是赵佶的心头肉,谁动都不行!而担任新军的主将王焕,自也就受到了赵佶的待见,他的意见,自是也就得到了赵佶的重视。王焕的意见并不过分,从各地抽调强将充实皇卫军,而得到了王焕的推荐,早先与盐山宋江一伙作战不利的关胜、张清、呼延灼以及担任三人的副将单廷圭、魏定国、龚旺、丁得孙、韩韬、彭玘六人也就因祸得福,成了皇卫军的新成员。再然后,有了王焕这个现成的例子,身为副将的韩存保、杨温又分别举荐了杨志、索超、酆美、毕胜四人,这样一来,皇卫军的将官人数也就有了十六位,初具战力。 …… 朝廷练兵的事情暂时搁在一边不提,单说奉旨回梁山准备出兵西北的张宝。对于替朝廷打仗一事,张宝麾下众人里不是没人表示反对,而张宝此次回梁山,也是为了跟众人交个底,解释自己作此决定的用意。 自得了高丽这块地盘以后,张宝及其麾下众人便感到了“高枕无忧”。可以放开手脚与朝廷大干一场的想法在张宝麾下的诸人里有不少人都想过。不过好在张宝还有清醒的认识,并没有因为得了高丽便“翻脸无情”。 张宝并不希望因为是否与大宋这个故国为敌这个问题而闹得自己手底下的人内讧。他身为张家家主,只要他的态度明确,底下人即便有想法,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但帮助大宋打仗这种事,还是让许多人对此感到不解。 不跟大宋翻脸对着干就不错了,还帮着大宋去开疆扩土,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而张宝此次回梁山,就是想让众人明白,此次出兵西北,并不是为朝廷卖命,而是为张家日后收复幽云提前做准备。 朝廷之所以想让梁山人马去西北,其实并不是因为西军不堪大用。若是单打独斗,仅凭西军要对付西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还是西夏的宗主国辽国,一旦西军与西夏开战,辽国袖手旁观最好,但若是辽国插手,那就很有可能导致朝廷此次的出兵会和过去一样,无功而返。 按照朝廷的想法,西军主要用来防备辽国,而征讨西夏的任务则是交给张宝的梁山军。这样一来,损失的是梁山军,但打下的地盘却是朝廷的。即达到了开疆扩土的目的,又起到了削弱梁山军的目标。 不过张宝也不是傻子,对于朝廷肯花大价钱“雇佣”自己为国征战的险恶用心,张宝心知肚明。军事独立指挥权,为的就是防备朝廷来这一手。去西北是去西北,但如何行事却是张宝说了算,何时开战?在哪开战?与何人开战等等问题,都是张宝拿主意做决定,朝廷无权干涉。 收复幽云,一直便是张家在拿下高丽以后张宝所定的下一目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早在初定高丽以后,张宝便命孙安、杜壆、唐斌、郝思文四人各带本部人马潜入辽国西京道各自发展。此时出兵西北,明面上是为朝廷作战,但实际上却是想与早些到达辽国西京道的孙安、杜壆等人遥相呼应,为将来收复幽云打基础,做准备。 辽国如今的军事力量大多都用在了与金国的作战中,留守西京道以及南京道的人马多为辽国的大族私兵。与宋国的中央集权不同,辽国虽名义上是一国,但国中大族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这些部族的兵马数量也很可观。每逢大战,这些部族的兵马也会随同皇室军一同出征,但那是在皇室强大的前提下。如今辽国在耶律延熹的带领下屡战屡败,也就让那些大族中的野心之辈野心滋生,保存实力,图谋不轨。 战乱之时,手里掌握一支可靠的军队是十分有必要的,即便不能自立为王,也可以待价而沽。眼见辽国在辽金战争中屡战屡败,那些原本依附耶律家族的部族也就不得不多留一点心眼,给自家留一条后路。 西京道眼下虽尚未被战火波及,但未雨绸缪是每一个百年家族都必须拥有的一种品质。即便金人的铁蹄还没踏足西京道,但增加自身实力总是没错的。实力越强,自家所掌握的话语权也就越多。 而在这种前提下,没有根基又占山为王的孙安等人也就成了各家族需要争取的对象。幽云之地汉辽杂居多年,孙安等人汉人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容易引起辽人的戒心。辽人民风彪悍,跟汉人杂居这百余年,把汉人也给“带坏了”,变得跟辽人一样彪悍。不彪悍不行,不彪悍就容易挨欺负,与宋境内的汉人相比,生活在辽境内的汉人更加粗野豪爽一些,那战斗力自然也就不是生活在宋境内的汉人可比。 孙安等人各自占山为王,他们的来历并没有引起当地辽国各部族的疑心,而在中央逐渐失去对地方控制的情况下,招兵买马才是各族首先需要考虑的问题。 诸如石宝、卞祥、袁朗、糜貹等过去并没有在大宋朝廷里任职的人来说,替朝廷效命有点心理抵触,但等知道此去西北主要还是为自家的将来做准备,心里那道坎也就迈过去了。而像林冲、花荣、鲁智深等原本在朝廷担任过职务的人,对于出兵西北一事更是不会反对,虽说此次去西北不是替朝廷开疆扩土,但替朝廷阻拦了辽国的干涉,也算是还了朝廷过去对他们的那份“知遇之恩”,以后要是真与朝廷翻了脸在疆场对峙,他们也不必再有丝毫心理负担。 张宝的张家军如今算上史文恭的仆从军,一共有二十营人马(海军的两个陆战营隶属张宝的亲卫营,并不单独计算),除去孙安、杜壆、唐斌、郝思文的四营人马外,留守高丽需要十营人马,那是张家的根本,不能不多留一些以防万一。 而这样一来,可供张宝调动的人马也就只剩下六营人马,还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两营人马留守梁山,真正随同张宝出征西北的四营人马,也就是张宝的亲卫营以及栾廷玉、鲁智深、邓元觉所率的三营人马。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刺客 大宋的兵马可分为禁军,厢军以及乡兵三部分,其中厢军与乡兵的战斗力低下,即便参战也只是辅兵,不堪大用。而作为主力的禁军,在大宋一共被分成了四块,分别是西北禁军,河北禁军,中央禁军以及南方各路禁军。 按照各禁军所在地的不同,各支禁军的战斗力也很有差距。南方各路禁军战斗力最差,其次便是中央禁军,再然后就是河北禁军,战斗力最强的还是常年与西夏交战不休的西北禁军。 西北禁军可算是大宋名将的摇篮,府州折家,麟州杨家,清涧城种家等等将门世家皆属西北禁军。如今杨家已经没落,但折家、种家依旧有人,尤其是种家,老钟、小种两相公可算是大宋西军里的顶梁柱。 现如今在西军当家作主的是童贯,虽说童贯是历史上有名的六贼之一,但相比起其他五贼,童贯干的坏事并不多,相反他对大宋还是有功的。率领西军与种师道等人一起击破西夏,难道不算大功一件? 一个肯担责任又不胡乱指挥的上司,那就是一个好上司。童贯在西军内部的支持度并不低,这也是童贯能够在朝堂上稳坐钓鱼台的根本。只是可惜最终还是他自己把一手好牌打了个细碎。一个完整的西军才是强大的西军,但由于童贯对朝廷的“妥协”,以至于让西军被分散的到处都是,最后叫敌人“各个击破”,强大的西军就此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当然这是以后才会发生的“悲剧”,此时的西军还是一个整体,正在厉兵秣马准备与夙敌西夏一决胜负。 开疆扩土,无论何时都算是大功一件。童贯既然执掌西军,自然也想要有所作为。一为历史留名,二为增加自己在朝中说话的份量。童贯人在西北,不可能像高俅、蔡京那样人在汴梁的人一样时时在官家面前大献殷勤,唯有战功,唯有立大功才能得到赵佶的重视。而且相比起靠溜须拍马来固宠的梁师成、李邦彦等人,开疆扩土的名声可要好听得多。 征讨西夏一事其实早在宣和元年就有意开始,只是那时忽然冒出了张宝的梁山人马,这才让朝廷不得不暂缓了对西夏的战事,但随着朝廷对梁山人马“放心”,针对西夏的战事也就再次启动。唯一可能让童贯感到稍有不满的,便是朝廷打发梁山人马前来跟自己“抢功”。 吃独食不是什么好习惯!但许多人只要有机会,还是喜欢吃独食。为了这次征讨西夏顺利,童贯、种师道等人可说是做足了准备,眼看着就要开始“收获”成果了,这时候张宝跑来掺和一脚,那自然会不受人待见。 不过张宝并不在乎自己受不受人待见这个问题。西军虽强,但一想到再过几年这支大宋仅余的强军就会被拆分的七零八落,泯然众人,张宝也就不打算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了。 一个完整的西军才能够对张宝构成一定的威胁,而被拆分成碎块的西军,不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张宝并未将西军放在眼里,但西军上下却有点自视过高。张宝与高俅的第一次会面并不愉快,高俅想要给张宝一个下马威,借此确定与张宝的主从关系,可惜张宝却不吃他那套,见童贯不知礼貌二字,便拿出了官家给他的密旨,当着西军众将的面直接扫了童贯的脸面,言明梁山军只听从他张宝的命令,对于童贯的要求,梁山军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 有圣旨在手,就不怕童贯敢抗旨。要知道西军与梁山不同,后勤补给那是完全依赖朝廷,童贯要是敢抗旨,那朝廷就能中断对西军的粮草补给,到那时,倒霉的就是西军,绝对不可能是张宝的梁山军。 童贯有些下不来台,可面子这东西从来就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去挣得,他咎由自取,冤得了谁?张宝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来“分享”童贯等人的劳动成果。眼见人家不待见自己,索性便趁着人齐把话挑明,省得继续被人误会。 而得知张宝的梁山军此次只负责阻止辽国军事介入此次宋夏之战,并不会参与其中以后,原本同仇敌忾的西军内部顿时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松了口气,认为张宝所言可信,而另一部分则是坚信张宝只是骗他们,只要遇上有功劳的事情,他肯定会动手抢夺。 西军上下如何想,张宝并不关心,在表面了自己的态度以后,张宝便告辞离去,带领两万梁山军去了火山军治下的董家寨驻扎,那里比邻辽国西京道又与西夏隔着丰、府二州。而见到张宝如此“识趣”,西军上下也是暗松口气。 虽被张宝当着下属的面削了面子,但大局为重,眼下征讨西夏才是最重要的事,童贯也只能暂时“放过”张宝,将主要精力放在西夏这边,而没了他出头,西军里即便有些人看不惯张宝的“狂妄”,也不敢轻易去得罪这位在大宋有着特殊地位的“武人”。 梁山军不同于西军那是肯定的,西军虽然战斗力不俗,但军纪却很差。而梁山军虽然还没有在西军面前展露实际战力,但严明的军纪却已经得到了董家寨百姓的一致认可。至于装备、待遇、后勤补给等等方面,西军更是没法跟梁山军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西军每月能有顿肉吃那就算是不错了,而梁山军,每每看到梁山军的后勤官拿着真金白银从当地牧民那里购进牛羊回军营宰杀,西军将士就忍不住流口水。而在得知梁山军普通一卒一月的饷银便有十贯后,那更是连打劫的心思都有了。 嫉妒,这毛病谁都有,只不过分程度的轻重而已。西军里的一部分人就眼红梁山军的待遇。都是当兵吃粮,凭啥人家就能顿顿吃肉,自家吃肉就跟过节似地。心理上的不平衡,导致西军将士对待梁山军普遍有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态。 有些人懂得自我调节,还能忍耐,可有些人就按捺不住了,寻思着要找梁山军的麻烦。或许是为了防备梁山军暗中捣鬼,西军将领刘延庆便受童贯指派,率军驻扎在了梁山军的附近。张宝对此不以为然,反正他没想过要跟童贯抢功,需要自己做的正事一大堆,哪有工夫去搭理闲人,只要刘延庆不主动挑衅,张宝也懒得理会对方。 可惜天不遂人愿,张宝不想惹是生非,偏偏刘延庆不叫人省心,这不,刘延庆手底下的兵卒今日就借口梁山军负责采买的军卒对他们无礼,寻衅滋事。不过结果让张宝很欣慰,十几个西军士卒没干过自家五个梁山士卒,而且那十几个找事的西军士卒还被闻讯赶到的梁山士卒制服带回了军中。 看着脸上犹自露出不服气神色的军卒,张宝不由笑了笑,问跪在一旁的自家五名军卒道:“你等可知错?” “东主,我等知错,甘愿受罚。”五人齐声道。 “很好,既然知错,那就照规矩来吧。军法官,私自在外打架斗殴,赢了怎么说?”张宝扭头问一旁的军法官道。 “回东主,赢了关禁闭一日。” “嗯,执行吧。”张宝处理完自家五个士卒,随后看向被绑在一边的十几个西军俘虏,冷笑着说道:“至于你们,我虽不会要你们性命,但也不会轻易饶过你们。既然你们闲得难受,那就先打你们一人四十军棍,等你家将军来领你们吧。” 张宝压根就没兴趣听这些西军兵卒狡辩,说出了决定后把手一挥,当即便有准备好行刑的军卒过来两个收拾一个,按在地上脱了裤子后,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得亏张宝有言在先,否则四十军棍足以要了这帮人的小命,不过四十军棍一下不少的打在屁股上,而且还是不掺水的,那滋味也足够叫这帮闲得蛋疼的丘八好受的了。 “不错,挺硬气,挨打倒是不喊。”看着趴在地上动弹不了的西军士卒,张宝笑着夸奖了一句,随后吩咐左右道:“把这帮人抬到军营门口去,等他们的上官来了就放了,告诉他们的上官,真想要切磋那就约个时间,别再偷偷摸摸的搞这种小人行径,没意思得很。” 临到傍晚,那十几个挨了揍的西军士卒被人给领了回去,张宝的话也由负责看守的士卒转告,不过会不会传到刘延庆的耳朵里,那就不晓得了。张宝其实压根就没把这回事放心上,军人血气方刚,而梁山军的军纪又严明,多得是精力无处发泄的大小伙子。刘延庆若是不知道约束部下继续挑衅,那吃亏的肯定不会是自己。真要是惹恼了张宝,先出兵收拾了刘延庆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刘延庆还算识趣,把人领回去后便开始约束部下尽量避免与梁山军冲突,而在这次打架事件结束了五天后,张宝的大营里抓住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这刺客的装束明显是有备而来,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被抓住以后这人也是不论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好一条讲义气的好汉,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去找刘延庆来认人。”张宝上下打量了刺客一番,说道。 “哼,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人又何必如此费事,直接命人砍了我脑袋岂不是省事。”刺客闻言开口道。 “哦,原来会说话,我还以为是哑巴。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夜入我大营必是受人指派,是刘延庆指派你来的吗?” “……此人与我家将军无关,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呵呵……你倒是有担当,报个名姓。” “无名小卒,贱名污了大人的耳朵,不说也罢。”见刺客不肯老实交代,张宝也不让人打骂,饶有兴趣的让人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刺客的对面,笑着问道:“看你这样子,好似不太服气?” “……暗中伤人,不算好汉。”刺客闻言忍不住说道。 “呵呵……你好像来得也不怎么光明正大吧?”张宝乐了,笑着提醒道。对于自身的安全,张宝向来很重视,张家为此特意建立的影密卫,更是常伴张宝左右。如今出兵西北,外人看来张宝的大营一片平静,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在暗处早就布满了张家的影密卫,确保张宝的人身安全。 今晚这刺客明显只是个客串的,职业素养比不上那些专业的刺客,他自以为无人察觉,但其实早在他潜入军营的那一刻,他的行踪便已经叫藏着隐秘处的影密卫给发现,以有心算无心,若不是张宝早先有令尽量活捉,这刺客早就被击杀当场,压根就活不到张宝来问他话。 被张宝一提醒,刺客很显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不言语了。张宝见状又笑了笑,说道:“让我们来猜猜你的来历,我张宝自问平时人缘还不错,虽说跟你们西军不怎么对付,但也没到让人恨得要派刺客来对付我的程度。你既然来了,那必不是受刘延庆指派。别说我瞧不起他,他还没那个胆子得罪我这个当今官家面前的红人,别说他,就是童贯也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跟我翻脸。至于什么小事呢?五天前我让人教训了一帮寻衅滋事的西军士卒,你身为他们的军头,见刘延庆不肯为此事得罪我,讲义气的你只好自己动手来为吃了亏的兄弟讨公道……” 听着张宝娓娓道来,韩五的心有点慌,他确实就是那十几个挨了军棍的士卒的头,而他来此的动机,更是被张宝一分不差的说了出来。韩五出身市井,好勇斗狠讲义气,自己手底下的弟兄挨了揍,他当然要替挨欺负的弟兄出头。原本他还指望刘延庆能够为他主持公道,不想刘延庆不仅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愿吭声,反而还警告自己莫要多事。 韩五本就是个桀骜不驯的性情,哪里能听得进刘延庆的警告。趁着天黑,他便换了一身平常百姓的衣服潜入了梁山军大营。他倒是没打算要刺杀张宝,只是想要吓唬吓唬,给张宝一个教训,却不想人没吓唬到,自己反成了阶下囚。 第二百四十五章 泼韩五 对于张宝及其麾下的梁山军,西军上下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好感,同时也对梁山军的战斗力表示怀疑。狂妄自大是每个人都有的毛病,西军常年与西夏人交战,这心底里自然也就瞧不上身处内地的那些同行,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他们在与内地同行发生冲突吃了亏的时候,这心里面也就越发不能接受这种现实。 被自己看不上的对手给收拾了一顿,十几个打五个,最后还打输了,这说出去丢人呐。心里的不忿促使市井泼皮出身的韩五想要找回场子,也就有了这次夜入梁山军大营,不过结果并不理想,场子没找回来不说,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韩五的身手那是顶好的,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战阵之上摆明车马真刀真枪的打,想要制服韩五还真需要费一番手脚。可眼下不是,韩五偷偷摸摸的溜进军营,暗中警戒的影密卫自然也就无需光明正大的对付韩五。特制的渔网出其不意的奔着韩五就泼洒过去,韩五本就做贼心虚,突然暴露让他一时进退失据,等到他迅速作出决定,渔网已经罩在了身上,再想要挣脱那就成了妄想。 被生擒活捉的韩五原本打定主意不开口,却不想被张宝三言两语就“勾搭”的开了口,但对于自己的身份,韩五始终不愿意透露。不过这世上的事不如意的常八九,韩五不肯老实交代,却没想到这梁山军的大营里竟然还有“熟人”。 看到一大和尚大步流星冲进了营帐,韩五还只是觉得有点面熟,而那大和尚在确定张宝无恙后扭头来看“刺客”,也是一愣,随即脱口喝道:“泼韩五!” “……鲁,鲁提辖?”韩五脑中灵关一闪,一个人的形象出现在脑海中,不由试探的问道。 “哈~真是你这个臭小子!”鲁智深闻言不由大喜。 “大师,你认识他?”张宝见状问道。 “东主……”听到张宝的询问,鲁智深张口刚要回答,忽然反应过来,扭头怒视韩五骂道:“泼韩五,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来刺杀我家东主。”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韩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鲁智深。韩五本是市井泼皮,后来被官府捉拿,当时的官员见韩五是个讲义气的汉子,便没有为难他,而是将其送去从军,省得继续在地方上瞎混。 从了军的韩五依旧不改本色,为人仗义不假,可由于性情过于耿直,以至于虽屡立战功,但如今依旧只是一个小小军头。说起韩五与鲁智深结识,一句话概括就是不打不相识。韩五是个穷丘八,手头不宽裕,一日在吃霸王餐的时候遇到了当时还是经略府提辖使的鲁智深。就鲁智深那个好打抱不平的脾气,遇到吃霸王餐的兵痞,岂会袖手旁观。 两个人大打出手,也因此打出了一份交情,成了朋友。如今乍一见到老大哥,韩五还有什么不说的。 此时的张宝并不知道眼前的韩五便是后世被称为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韩世忠。看在是鲁智深熟人的面上,张宝也就不打算为难这韩五了。把韩五交给鲁智深领回去叙叙旧,张宝也就回去睡了。等到次日一早,张宝本以为鲁智深已经将韩五放走,没想到鲁智深竟然又把韩五给带来了,还请求张宝允许留下韩五。 “大师既然开了口,那自无不可,只是不知大师是想将韩五留在身边还是推荐他担任军中一将?”鲁智深的面子要给,而且韩五在西军中的职务也不高,张宝相信童贯不会为了一个韩五就跟自己翻脸。 “这个,还要请东主定夺。”鲁智深答道。 “唔……大师,不知这韩五的武艺如何?” “战阵之上斩将夺旗犹如探囊取物。” “哦?那比大师如何?” “各有千秋。” “既然如此,那还请大师莫怪,三郎、四郎这回我有意让其独领一军,这亲卫营里也就少了一两个冲锋陷阵的猛将,他若是能胜任……” “那敢情好,韩五,还不快谢东主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重用于你。”鲁智深闻言大喜,他本意是将韩五留在身边,等韩五立下战功以后再推荐给张宝。但现在张宝有意将韩五留在亲卫营,那让张宝亲眼看到可比自己用嘴说要直接。作为韩五的老大哥,鲁智深还是很关心韩五的。 “……提辖哥哥,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万一惹恼了他……” “混账!你小子拿手指谁呢?”鲁智深见状瞪了韩五一眼,怒声呵斥道。而韩五也是个有脾气的,虽然心里服鲁智深,但该说的丑话他还是要说,见跟鲁智深没法交流,索性便直接跟张宝说。 “张大人,小人虽出身市井,但也知晓义气二字,此番听提辖哥哥的话愿意转投梁山,但我在西军当中也有几个朋友,不知张大人可能允许小人将那几人一并带来?”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也丑话说前头。梁山军的军纪严明,虽待遇高,但需要遵守的规矩也多,你想要身边有几个熟悉的帮手这没问题,但他们日后若是违反了军纪,那我梁山的军法也不会因为你而网开一面,这点你可要记住。” “这是自然,他们若是犯了错,小人也不会饶过他们。”韩五闻言答道。不料张宝却摇了摇头,“就凭你刚才这话,你就得被关禁闭。你记住,梁山军的军法有军法官负责,你将来即便独领一军,也无权干涉执行军法一事,你若是动用私刑,那你也违反了军法。” “啊?”韩五不由一愣。 “梁山与朝廷的官军不同,所行军法也与官军不同,回头你好好请教请教大师,他会告诉你规矩的。”张宝像是早就料到了韩五的反应,摇头说道。 等随着鲁智深回了营帐,韩五就立刻询问。而鲁智深别看长得粗豪,但却是个外粗内细的主。耐心的根小兄弟讲解了一遍梁山的军法,等韩五知道即便是一军主将也不能独断专行的时候,眉头不由微皱, “怎么?后悔了?”鲁智深见状问道。 “提辖哥哥莫误会,小弟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后悔。小弟就是觉得这梁山的规矩有点太多了吧?” “多?呵呵……你可知梁山普通一卒一月的饷银是多少?” “听说是十贯一月。” “那是战时,平时只有五贯。” “提辖哥哥啊,你是不是在故意气小弟?要知道咱们西军平时一月的饷银也就一贯。”韩五不爽的对鲁智深道。 “呵呵……莫误会,我也只是实话实话。你有所不知,梁山一卒除了这一月五贯的饷银外,他们的家眷也会得到妥善的安置,这也是为何梁山军对东主忠心的缘故。” “连家眷也管?”韩五觉得有些新奇,不由脱口问道。 “没错,分田分地不说,就算不能从事农作,东主也会安排其他营生给那些将士的家眷干。” “分田分地?提辖哥哥,那张家小弟早先也略有耳闻,他好像没多少田地吧?”韩五疑惑的问道。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信你,所以告诉你,别看张家在大宋没有多少田地,但在海外,却有张家的一片基业。”鲁智深微笑着解释道。 当从鲁智深口中知道自己新投的这位主公竟然瞒着大宋君臣在海外割据一方的事情后,韩五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忍不住就问道:“提辖哥哥,那咱们这位主公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你担心东主打算造反?” “嗯,小弟确有这个担心。”韩五实话实说道。 “韩五,你说想当年宋太祖黄袍加身,那是众望所归还是精心谋划?” “呃……有关系吗?” “没有,不过我想告诉你,比起在汴梁的那位,咱们的东主更像是一位明主。我们的东主没打算造反,但不打算并不代表就愿意受人逼迫。若是将来朝廷不识趣,到那时即便东主愿意退让,我们这些人也是不会答应的。” “……那眼下呢?” “眼下东主的目标是收复幽云,你是自己人,所以我不瞒着你,此番出兵西北,名义上是协助西军攻打西夏,但实际上却是为将来收复幽云做准备。” “……所以他才会跟童贯说要负责阻拦辽人的插手?” “不错,攻打西夏一事西军早已准备多时,用不着梁山此时插手。朝廷雇佣梁山出兵,一为保证万无一失,以备不测,二为借机削弱梁山的实力。好在东主明察秋毫,已经看出了朝廷的用意,正好出兵西北也符合梁山的利益,他这才将计就计答应了朝廷的雇佣。” “雇佣?” “当然,梁山军可不归朝廷的枢密院管,朝廷这次为了说动张家出兵,不仅答应出资一百万贯以充军饷,更答应了梁山缴获归梁山所有以及军事独立指挥权两个条件。在西北,梁山军不受童贯节制,而且军中也没有朝廷所派的监军。” “为什么?”韩五纳闷的问道。 “呵呵……那些官老爷有几个是不怕死的?东主不过是说了一声不保证监军的性命安全,那些朝廷里的官老爷们便个个找借口推脱了这次为国效力的机会。”鲁智深冷笑着解释道。 大宋重文轻武多年,长期被压制的武人心里要说没有怨气,那实在是自欺欺人。只不过没有别的出路,又不想做那投敌叛国的奸佞,大宋的武人才对大宋的文官集团忍气吞声。但如今不同了,鲁智深等人已经有了新的出路,对待大宋的文官集团自然也就不必再像过去那样忍气吞声。 但韩五一时还拐不过来这个弯!他就是个丘八,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心里还是存着三分的惧意。见鲁智深如此藐视那些官老爷们,心生佩服的同时也不禁疑惑鲁智深的底气何在? “韩五,咱们日后吃的饭跟大宋那些官老爷吃的不是一锅饭,自然也就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鲁智深见状笑着解释道。 “……提辖哥哥,小弟再冒昧问一句,日后若是朝廷真的逼迫,你真的甘愿做个乱臣贼子?” “韩五,成王败寇,这世上的事大多都是以成败论输赢。将来我们只有输了,才会变成乱臣贼子。”鲁智深话虽只说了一半,但韩五已经听懂了。 “提辖哥哥,为何你对那位东主如此有信心?” “呵呵……唯才是举,知人善用,这样的人岂会不成功?韩五,你也从军多年,为何至今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头,是你本领不济吗?恐怕不是吧。你重义气,性情耿直,不屑溜须拍马,自然也就少了许多晋升的机会。但东主向来赏罚分明,只要将来你立下功劳,那自然不会埋没了你的一身本事。”鲁智深自信的答道。 “……他不会给我小鞋穿?” “东主是条行事光明磊落的汉子,对自己人从来没有动过歪心思,你多虑了。不过你这个大咧咧的毛病也该改改了,军纪一定要记牢,要不然挨罚了也不会有人替你求情。”鲁智深好心提醒道。 “提辖哥哥,小弟皮糙肉厚,不怕打。”韩五闻言嬉笑道。 “哼哼,梁山的军法里可不只有皮鞭跟军棍,你要真是条好汉,先在禁闭房里待上三天,然后自己走出来再说。”见韩五不识好歹,鲁智深不由气哼哼的说了一句。 “哦?看来提辖哥哥吃过这个禁闭房的亏?”韩五一见不由好奇的问道。 “哼,你要想知道何不自己去蹲两天试试?” “提辖哥哥莫说笑,小弟又不傻。”韩五多精的一个人呐,一见鲁智深不怀好意,赶忙拒绝道。 “哼哼,这可由不得你。”鲁智深冷哼两声,一把揪住韩五的胳膊就往外走。韩五想要挣脱,只是无奈力气没鲁智深大,被拖着就往营地的东南角走。 “哎,哎,提辖哥哥撒手,小弟不去,小弟不去。”韩五大呼小叫,只是看到的人一见是鲁智深,立刻左顾右盼,丝毫不理会韩五的“求救”。 第二百四十六章 讨人嫌 韩五的人缘在西军里实在不咋地。这也难怪,有本事的人嘛,一般都比较傲气,而傲气的人,朋友一般都不多,基本只有能被他瞧上眼的,才会被视为朋友。在战场上韩五骁勇善战,但他却并不受他的上官待见,最大的原因便是他平时不会做人,率性而为自是不为人所喜。 在刘延庆眼里,韩五就是一悍卒,冲锋陷阵的好手,但让他将韩五视为亲信,很难。一个经常顶撞上官的下属,这世上能有几个上官受得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当张宝登门“兴师问罪”的时候,刘延庆一听又是韩五惹得祸,对韩五的厌恶感也就愈发严重了。虽然对张宝同样没好感,可韩五既然私下去找张宝麻烦,那至少也别被人抓着,连累自己不是。 “张大人,韩五所为与末将没有半点关系。”刘延庆十分诚恳的对张宝道。 “嗯,我相信此事与刘将军无关,只是如何处置这韩五,还请刘将军指点。毕竟他是你的下属。”张宝点点头道。 “如此大胆狂徒,自是交由张大人处置,末将没有任何异议。”刘延庆可不想被韩五这个惹祸精给连累,一听张宝询问他的意见,当即答道。 张宝听得就是刘延庆这句话。其实招揽韩五并不算什么大事,韩五不过就是一军头,而西军之中与韩五职务相当的人有一大把。但韩五是西军的下级军官,而张宝的梁山军不同于西军,更不能完全算是朝廷的兵马。 眼下西军本就对梁山军来“抢功”一事有所不满,招揽韩五很容易惹来旁人的非议。虽说张宝并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但他同样也不想授人口实。如今刘延庆开了口,将处置韩五的决定权交给了张宝,那重用还是重责,就是完全看张宝的心情了,别人挑不出毛病。 刘延庆本以为韩五要倒霉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却不想张宝压根就没有责罚韩五。不仅没责罚,反而将其收入帐下做了亲卫将,这就让刘延庆感到不解了。按理说韩五夜入梁山大营欲行不轨之事,被梁山军生擒活捉后就算被杀了也是活该,可张宝不仅不怪反而委以重任,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刘延庆是个武人,玩心眼并不是他的长项,但自从韩五得到张宝重用的消息传开以后,他便敏锐的察觉到麾下将士的心态变化。原本都只是苦哈哈的丘八,忽然有人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羡慕者有之,眼红者亦有之。 此时的大多数人当兵,并不是因为受到忠君报国思想的感召,而是当兵吃粮,为了活在这世上。但同样是当兵,梁山军的待遇却与自己的待遇有着天差地别,人家那兵当的才叫有意思,而反观自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张宝虽没有对西军采取什么招揽的举动,但他的存在已经对西军构成了动摇军心的危害。而且这种危害还在逐渐扩大,尤其是见到韩五这个军头得到了张宝的重用以后,西军里的那些“怀才不遇”的下级军官,也纷纷有点动心。 不能任由张宝继续带着梁山军待在董家寨!否则这战争还没开始,己方的人心就乱了。刘延庆急忙将自己的想法上报给了童贯,而童贯同样也感到了头疼。军事独立指挥权,这个朝廷为了让张宝答应出兵西北的附加条件,可说是让童贯对张宝一筹莫展的罪魁祸首。若是梁山军受童贯节制,那调走张宝也就是童贯一句话的事,可偏偏张宝不需要听命于童贯。也就是说,要是张宝不肯走,童贯也拿张宝没辙。 童贯的军事才能并不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军心不稳的后果。收到刘延庆的上报后,童贯当即找来了身边的幕僚商议对策,而商量来商量去,众人还是认为不宜与张宝发生冲突,还是先礼后兵比较稳妥。 派何人去说服张宝走人?这个人选童贯斟酌了半天,最后决定让自己的义子童师礼带着礼物走上一趟。临行之时,童贯反复交代义子童师礼,切记不可让张宝抓着把柄,即便不能说服张宝另寻他处驻扎,也绝对不要得罪了张宝。 有了童贯的叮嘱,童师礼自然也就知晓在面对张宝时该有什么态度。要说童贯虽是个太监,但并不像杨戬、梁师成那样一心谋私。相反的,对于建功立业的事情,童贯很感兴趣。而促使童贯如此积极参与兵事的原因,那还要从当今官家赵佶登基为帝时说起。 赵佶登基以前,童贯便已经进了宫,他并不算赵佶的亲信,不像高俅、蔡攸早早便跟赵佶建立了深厚的友情,而宫内的杨戬、梁师成又早他一步向赵佶表示了忠心。这样一来,童贯的处境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当初赵佶安排高俅在西军是为了混个资历,将来好提拔重用。而童贯自请来西军担任监军,却实是为了避祸。一朝天子一朝臣,童贯晚一步讨好赵佶,便落后了同行杨戬、梁师成一步。而一个得不到官家信任的太监,在宫里是很难混出头的。为了自家的前程,也为了避免遭到同行的倾轧,童贯选择了另辟蹊径,通过军功得到官家的重视。 童贯的选择没有错,虽然他并不在官家身边时时伺候,但他在官家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比杨戬、梁师成还要高,关键便是他手中掌握着大宋最强的西军。在官家赵佶眼里,杨戬、梁师成只是可以将自己伺候的舒坦的奴才,而童贯却是能够替他开疆扩土的重臣。 不过童贯并未因为受到官家赵佶的重视而变得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对于张宝,童贯虽远在西北,但对其的关注却是一点都不比高俅、蔡京等人少。张宝,大宋朝堂的特殊存在,官家的纵容,导致张宝在与朝廷的争执中屡屡占据上风,童贯本以为张宝能够如此不把朝堂诸公放在眼里是仗着官家的宠信,但等他见到了随同张宝一起抵达西北的两万梁山军以后,童贯知道这梁山军才是张宝可以在朝堂立足的根本。 西军之中名将辈出,算得上是精兵的部曲也不在少数。但当这些名将看到梁山军后,都是不约而同的拿自己心目中的强军与之做了一番比较,随即又不约而同的感到一阵沮丧。兵卒的身体素质倒是差不多,但所表现出的精神面貌,那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西军的大多数人都是得过且过的光棍汉,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这些人过得都恨潇洒,手里有点闲钱也全都用在吃喝玩乐上了,而成家的那部分人则是被养家糊口的烦劳所纠缠,整天不是愁眉就是苦脸,很难见到一张笑脸。 反观梁山军的将士,目光中透露着坚定与自信,精气神那叫一个好,往外一站,就让人觉得精神。 一开始大多数人都不理解梁山军的将士为何表现的如此“淡定”,但等稍后一打听,才明白人家的确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两军的待遇,已经不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了。不仅仅是将士每月的饷银有着极大的差距,关键是张家对待将士的照顾算是做到了全面,彻底解除了梁山军将士的后顾之忧。 人活一世,最让人牵挂的便是父母妻儿,兄弟姐妹,而张家却让自家将士完全作呕到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将士们每月所得的饷银,足以让家中的父母妻儿吃饱穿暖,而除了满足衣食无忧的这个愿望外,土地、求学等等愿望,张家也是尽量满足。 投桃报李,在张家为自家将士解决了大部分后顾之忧后,受了张家恩惠的将士自然要通过甘效死命的方式来回报张家的这份厚待。 这世上从来就没没来由的爱,同样也没没来由的恨。张家付出了真诚,自然也就可以收获到忠诚。这是西军想要效仿也效仿不来的,因为西军是朝廷的,不管是童贯还是西军的高级将领,他们若是对待官兵太好,一顶收买军心的大帽就会毫无偏差的扣在他们的头上。 而张宝不一样,梁山军就是他张家的私军,此番出兵西北也只是跟朝廷有着雇佣关系。他想要对自家的将士好,别人就算想要挑毛病也占不住理。而且关键还是当今官家能够容忍张家拥有一支不听命朝廷的武装力量存在。这天下如今就是他老赵家的,作为赵家家主的赵佶不发话,别人说什么也是白搭。 说实话,童贯很羡慕张宝如今在朝堂上那份超然的身份。但同时童贯也清楚自己学不来张宝那份“淡然”。对于张宝此次出兵西北,童贯原本已经做好了分出一部分功劳给张宝的觉悟,却不想张宝并没有来“抢功”,反而主动担负起了阻击辽国的任务。出兵西夏,只有征战西夏才有大把的建功机会。虽然阻击辽国这个任务同样重大,但西军里的大部分将领却不愿意接受这份任务。 辽国如今被新崛起的金国搞得焦头烂额,即便真的出兵,恐怕也不会有多少战功可立。而在军中想要升官发财,多立战功才是最佳途径。原本童贯打算安排刘延庆负责阻击辽国这项艰巨的任务,但如今有了张宝,刘延庆自然也就轮不上这份“苦差”,欢天喜地的就等出兵西夏建功立业。 童师礼到了董家寨以后,由于事先得了童贯的叮嘱,他表现的很有礼貌,丝毫不敢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而在婉转的表达了童贯的意思以后,张宝也没有为难童师礼,当即答应在三日以后便拔营起寨前往草城川驻扎。 草城川属于岢岚军的境内,左边是保德军,右边则是宁化军,而张宝之所以选择在草城川驻扎,除了不想跟童贯撕破脸外,还有在此地“招兵买马”的目的。通过童师礼,张宝向童贯表达了自己想要招募一批勇士的想法,而童贯对此也不好反对。毕竟人家张宝不归他管,而且还是自己花钱招兵买马,他就算是想要反对,一时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得到了童贯的默许,张宝自是不吝啬钱财。生活在边关的百姓一般都是民风彪悍,不彪悍就意味着要挨欺负,是欺负人还是被人欺负,估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张宝此次虽带来了两万人马,但对于高宠、杨再兴独领一军,张宝却不准备直接调拨人马给二人,除了支援每人五百亲兵充当军中骨干外,剩余的人都需要高宠、杨再兴自己去招募。 梁山军的一营编制是五千人,这也就说高宠、杨再兴想要成军就得各自招募四千五百人。好在张宝不缺钱,高宠、杨再兴也就不用去干空手套白狼的缺德事,每个人拿着张宝给的十万贯银钱,带着手底下的五百人分别前往保德军以及宁化军的境内招募勇士。 还别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银钱开道,高宠、杨再兴很快便招募到了足够的亡命徒,两支人马现在已经回到岢岚军的草城川,整日里加紧操练,只等张宝一声令下便冲入辽国西京道“烧杀抢掠”。 张宝与朝廷有言在先,此次出兵缴获全归梁山军所有。西夏本就不富裕,张宝也不想跟西军那帮穷鬼抢那点可怜的缴获。而辽国西京道就不同了,张宝完全可以用流寇的身份为掩护,在西京道“胡作非为”。反正张宝的任务是阻止辽国出兵救援西夏,他带着人在西京道一通折腾,辽国自家后院都起了火,自然也就无暇去管西夏这个邻居的死活。 救人先救己,自己要是都麻烦一堆,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即便有,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的张宝就是在等,等待童贯率领西军对西夏率先发起攻势,当西夏与辽国的目光大部分都被童贯的西军所吸引时,便是张宝对西京道暴起发难之时。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战在即 宋军在边境大量集结,身为西夏天子的李乾顺自然不会置若罔闻。西夏,是由党项人,也有人说是鲜卑人在中国西北所建立的一个政权,历经十帝,享国一百八十九年。 西夏的历史若是追溯可以到唐初,当时吐谷浑被灭,失去了靠山的党项人向当时的大唐政权请求内附,得到允许后便被安置在了松州;但在唐玄宗时期,由于担心受到吐蕃人的劫掠,党项人便又被迁至到了庆州;等到安史之乱后,唐将郭子仪担心这些异族闹事,便建议当时的唐代宗将党项人又迁至了银州以北、夏州以东地区定居,由于这一地区曾是南北朝时期匈奴人郝连勃勃所建大夏政权旧地,此地又被称为平夏郡,而生活在此地的党项人,也就是后来西夏皇族的先人。 到唐僖宗时期,由于当时的党项族首领,被朝廷封为夏州节度使的拓跋思恭协助朝廷平黄巢起义有功,一度为朝廷收复长安,故被朝廷赠李姓,封夏国公,自此以拓跋思恭及其李姓后代以夏国公的身份成为了当地的藩镇势力。 而等到五代十国时期,由于当时的李氏政权无论中原谁坐天下都采取俯首称臣的策略,反而让西夏地区成为了难得的“世外桃源”,中原都快打出脑浆子了,唯独西北反倒能够安居乐业,而在经历了两百余年的建设以后,西夏地区也变得极为富饶起来。 当时的西夏李氏可说是有兵有马有钱有粮,已经具备了争夺天下的资格。但由于李氏一族野心不大,只想做一方诸侯,当时的宋太祖赵匡胤在削夺藩镇兵权的时候也就网开一面,允许其世袭夏国公。 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宋太宗赵光义上台以后,情况就又再次出现了变化。相比起赵匡胤,赵光义这个皇帝就显得有点志大才疏了,先是为削藩镇想将李氏一族迁至汴梁定居,结果跑了一个李继迁。而这个李继迁志向不凡,颇有政治手腕,逃脱之后利用联姻的方式获得了当地数位豪强的支持,随后又诱杀宋将曹光实,占据银州,攻破会州,公开反宋的同时又遣人向辽国请降,接受了辽国的册封。 当时的宋太宗不由恼羞成怒,他本以为逃走的李继迁成不了什么气候,却没想到叫李继迁当众打脸,当即便派出五路大军征讨李继迁。结果五路大军皆败。 等到宋太宗死后,宋真宗为了结束与西夏的对峙状态,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割让夏、绥、银、宥、静五州给李继迁,等于是承认了西夏的独立地位。 而李继迁之后,其子李德明亦是人杰,继续一面向宋、辽称臣,一面大力扩展党项人的生存空间,等传至其子李元昊手中时,拥有夏、银、绥、宥、静、灵、会、胜、甘、凉、瓜、沙、肃数州之地。 而等李元昊称帝以后,大宋自是愤怒,但无奈实力不如人,在之后的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襄之战这四场战役中接连失利,被歼灭西北精锐达到数万,无力再寻西夏的麻烦。而作为西夏另一宗主国的辽兴宗,则在河曲之战中败北,御驾亲征率领十万精锐亦不是李元昊的对手。 连败当世两大强国,让西夏与宋、辽呈三足鼎立之势,志得意满的李元昊变得不可一世,日渐暴横淫纵,但在他强纳儿媳妇为妃后,被愤怒不已为报夺妻之恨的儿子宁令哥割去了鼻子,血尽而亡。 李元昊死后,太子,也就是杀父凶手的宁令哥被处死,即位的新帝李谅祚年幼,其母没藏太后摄政,把持朝堂,而李谅祚又是个短命鬼,年仅二十一岁便突然去世,其后继者李秉常虽继位的年纪要比上一任要大些,可也就是七岁,朝堂大权被梁太后把持,并且由于迟迟不能亲政,导致李秉常最后以二十六岁的年纪郁郁而终。 西夏经过这两代太后专权,国力可说是已经大不如前,万幸天不亡李氏,继位的李乾顺是位雄主,三岁继位,十六岁时便使计让辽国使人鸠杀梁太后,支持自己亲政。李乾顺政治手腕灵活,擅长左右逢源之道,他深知西夏如今国力虚弱,不宜与宋辽开战。 先是遣使向宋国求和,上请罪表恢复了宋国对西夏的“岁赠”,随后又两次向辽国请婚,迎娶辽国宗室女耶律南仙,巩固了与辽国的亲密关系。李乾顺执政之初,国力虚弱,宋国有机可趁,倒是也占了一些便宜。但随着李乾顺稳定局势,励精图治数年后,宋夏之间的战争形势就开始变得对宋国不利。 此时童贯准备率领西军征讨西夏,而西夏的国力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并不像大宋君臣所想象的那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击败。 武有察哥,文有忠礼,说的就是李乾顺麾下的三位重臣。武将察哥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而文臣仁忠、仁礼兄弟通晓蕃、汉文字,擅长诗文,颇得李乾顺喜爱。这三人与李乾顺关系亲密,是李乾顺的死忠。 如今宋军大兵压境,李乾顺要找人商量对策,这三人被第一时间召至了李乾顺身边。李乾顺亲政时不过十六岁,当时国力虚弱,而如今李乾顺已经三十出头,西夏在他手上经过这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国力渐复,已经不惧外敌。 察哥身为武将,值此国难当头自是要挺身而出,而无论是李乾顺还是李仁忠、李仁礼兄弟也都有借此机会扬眉吐气一把的想法。 “宋国此番不怀好意而来,无非就是见辽国如今自顾不暇,自己有机可趁。”察哥大声对李乾顺道:“不过国主放心,我大夏这回即便没有辽国相助,亦有把握击败来犯之敌。” “察哥,莫要轻敌。”李乾顺见状不放心的提醒道。 “国主安心,微臣自会小心对待。” “你们的意思呢?”李乾顺又问李仁忠、李仁礼兄弟道。 作为哥哥的李仁忠与弟弟李仁礼对视一眼,开口道:“国主,我兄弟二人也认为与宋国一战在所难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好,既然你们都认为应该打这一仗,那咱们就打起精神来,让宋国吃些教训,日后不敢再小觑我国。” …… 两国交战非同儿戏!而宋国君臣对此却还没有足够的认识,不知彼更不知己,一味的想当然尔,焉有不败之理。大宋西军多为百战之卒,若是善加使用,必能为大宋开疆扩土。只是可惜大宋重文轻武,许多文官又喜欢“不务正业”,自认为文武双全,实际上却只是狗屁不懂。 “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辈,犹自说兵机。”这首好水川之战时投靠西夏的大宋落第举子张元所写的诗充分说明了大宋的“嘴炮”何其多。 嘴炮,顾名思义,本事全在那张嘴上,就跟后世的键盘侠意思差不多。张宝不愿听从朝廷的指挥,关键也是在此。那些位“神机妙算”可称“半仙”的“军事奇才”,在张宝眼里却是一个比一个草包。 全他娘的是扯淡!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为将者若是不能做到随机应变,那真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为了压制武人,大宋的文官集团也算是费尽心思做到了极致,大宋对外战争屡战屡败,不是将士无能,而是远在后方遥控指挥之人的责任。 梁山军是张家的私军,是张宝安身立命的根本。张宝自是不愿意让梁山军任由朝廷那帮自以为文武双全的蠢货摆布。对于朝廷命人送来的阵图,张宝随手就当了擦屁股的废纸。但张宝能够如此无视朝廷的“威严”,却不代表童贯也可以这样。 童贯当初能够在西军站稳跟脚,靠得也不是这些阵图,而是他敢放手让手下将领自由发挥,这才屡立战功。阵图这东西,童贯也知道不顶用,但西军的粮饷全指望着朝廷拨付,童贯也就无法像张宝那样“任性妄为。” 张宝并不知道童贯是有多羡慕他,但张宝知道,自己待在大宋境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在粮草之前,情报更加重要。通过自家的买卖交易网,张宝得到了大量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消息,其中就有西夏正在紧锣密鼓,暗中调兵谴将的消息。张宝对此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尽人事,听天命,准备将此事告知童贯。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张宝在韩五、狄雷二人的保护下亲自从草城川赶到了麟州的银城,面见童贯,准备提醒他西夏对大宋的西军已经有了提防。 得知张宝“求见”,童贯不由一愣,他实在想不出张宝此时来见自己的理由。早在得知朝廷花费重金“雇佣”张宝率兵前来相助的时候,童贯就是满肚子的不高兴。他认为自己麾下的西军足以解决西夏这个大宋劲敌,完全不需要别人来“分一杯羹”。 好在张宝是个识趣的,到了西北以后主动承担了阻击辽国军事干涉的任务,也算是不与西军抢功的一个表示,童贯对此颇为满意,也就稍稍放下了对张宝的戒心。 而之后张宝率部前往草城川驻扎,更让童贯对张宝生出一丝好感。童贯可不认为张宝去草城川驻扎是因为惧怕自己,以张宝如今所掌握的力量以及他在朝堂上的“地位”,童贯有理由相信,张宝只是给自己面子才会转移到草城川驻扎。 正所谓人进我一尺,我还人一丈。童贯将张宝视为同量级的对手,张宝对他所表示出的善意,童贯自是也想拿出同等的善意。只是张宝好像什么也不缺,以至于童贯直到现在也没等到表示的机会。 如今听说张宝登门来访,童贯不敢怠慢,当即命义子童师礼前去大门迎候,而自己也亲自赶到二门迎候。 张宝此来并非砸场子,见童贯以礼相待,他当然也不会失了礼数。随着童贯进了内堂,分宾主落座以后,张宝这才将来意向童贯娓娓道来。 对于张宝所说消息的真实性,童贯倒是没有怀疑。张家商队遍天下,这是已在大宋境内达成一致的共识。别看张家的商铺好像在大宋境内持续减少,但从每年张家上缴朝廷的税金来看,张家的买卖不仅没有倒退,反倒还有进步。 谁也不知道张家在大宋境内所开的买卖商铺到底有多少家,有多少家是在“挂羊头卖狗肉”,也正是因为搞不清楚,才让朝廷对待张家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张宝之所以能够在朝堂上“任性妄为”,一方面是仗着手里有兵,另一方面就是他把自己的买卖融入了大宋的民生,动一个张家容易,朝廷若是不计损失的钱财,张家在国家机器的面前也只能选择退让。但对付张家所引起的后果却是灾难性的。 在大宋,尤其是现如今的大宋,还没有一个拥有足够魄力的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对张家下手,而朝廷越是迟迟不对张家采取行动,也就给了张家将根扎得更牢靠的时间。张宝能够掌握如此多有价值的情报,完全要归功于那些“无处不在”的张家情报人员。 童贯相信,张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但他同样想不明白,张宝为何要这样做。虽然此时张宝并没有举起反旗公然与朝廷分庭抗礼,但在童贯的眼里,张宝其实跟一个乱臣贼子也没多大区别。 也正是因为这样,童贯才更不明白张宝为何要特意来提醒自己。自己所掌握的西军可说是大宋目前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军队,一旦有失,朝廷也就没了可以制衡张家的保障,这样一来反倒对张家更有利。为何张宝却要选择在这时帮助自己这个“敌人”? “童枢密,想不通我为何要专门来提醒你?”张宝察言观色,看到童贯的神色便猜到童贯心中所想,不由笑着问道。 “……还请张公子能为老朽解惑。” “原因其实很简单,西军多为秦陇子弟,而这秦陇子弟,亦是我汉家男儿。而我张宝跟梁山军,同样也是汉家儿郎。”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出兵 张宝并没指望童贯相信自己,他提醒童贯,与其说是念及同胞之情,倒不如说是为求问心无愧而已。俗话说得好,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不管你说的多么有道理,多么正确,可要是对方不听,那说了也是白扯。 脚下的路是自己在走,别人能做的也就是在旁提醒一二,你要是不听,那倒霉就是活该,怨不得旁人不管你的死活。 张宝与童贯互不统属,童贯管不了张宝,同样张宝也不能替童贯做主。张宝能做的,也就是提醒童贯再谨慎一些,莫要中了西夏的算计。可若是童贯不肯听张宝的建议,那张宝同样也拿童贯没辙。 好在童贯还算听人劝,至少表面上看是那样,其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那就只有童贯自己心里清楚了。拒绝了童贯要介绍西军将领与张宝认识的提议,张宝借口要准备出兵事宜又急匆匆离开了银城。 该说的,该做的,张宝都已经说了做了,西军的命运究竟会如何,那还要看西军自身的造化,张宝也插不上手。 回到了草城川,也就在童贯宣布出兵的第二天,张宝也带着梁山军悄悄出发,进入了辽国西京道。而辽国如今真的是大不如前,要搁大辽萧太后亲政那会,这样一支人数过万的武装力量入境,早就引来了辽国官方的注意。可如今,直到张宝率领梁山军抵达了宁远镇,却依旧风平浪静无人在意。 由于在对金国的军事行动屡屡失利,忠心拥护辽国皇族的力量大幅减少,以至于辽国皇族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大大降低。那些盘踞在各地的部族势力,一个个都在打着自家的小算盘,争取在未来为自己乃至家族谋求最大的利益。 耶律延熹时运不济,摊上了完颜阿骨打这个恶邻,再加上他宠信萧奉先等谗臣,以至于昔日就算大宋都没奈何的辽国日薄西山,直走下坡路。 不过辽国的事情,张宝这个外人也插不上嘴。相反的,辽国越是虚弱混乱,反倒对张宝越是有利。若是辽国强盛,那张宝这个外来户只能做个老实本分的商人,但现在,辽国屡屡与金国开战,对于粮食、兵甲这类东西也就有了极大的需求。 但凡是跟军需物资这四个字沾边的东西,那都是大有搞头,利润丰厚。而通过走私的手段,张家从辽国赚取了大笔的利润不说,而且还获得了只有辽国军方才能拥有的优良种马。种马这种东西可一直便是辽国军方的宝贝,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再宝贝的东西也要舍得。 张宝先前为何大动干戈要攻打曾头市,就是因为那二百匹种马的价值极高,可以确保将来张家的骑兵在对上北方骑兵的时候不会因为坐骑的问题而吃亏。耽罗岛上有条件优良的养马场,再加上这二百匹血统纯正的种马,不出五年,张宝麾下就能组建一支在战马质量上与北方骑兵毫不逊色的骑兵。 张宝向来热衷于收集情报,唯有掌握了最准确的情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对于情报的重视程度,在张家可说是最高的。而付出了努力往往就能收获回报,在通过收买拉拢等等手段以后,无论是大宋还是辽国,亦或是西夏,皆有张家的情报员,一张巨大的张家情报网不仅铺在了大宋的头顶,辽国、西夏乃至高丽、倭国,都有张家情报人员的身影。 商人无利不起早,借助商人这个便利的身份,张家的情报网逐年对外扩张,发展至今的规模已然成为庞然大物,不夸张的说,就算张宝想要知道大宋官家赵佶早上吃什么,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辽国西京道,作为日后张家收复幽云的重要出发点,更是得到张家重视。辽国不同于宋国,宋国中央集权,除镇守边关的几家藩镇将门外,大宋令出一门,地方上对于朝廷的旨意不敢有所违抗。而辽国虽也学习汉人那样登基称帝,但地方上的财政大权依旧被各强势部族控制,只有战时才会出兵随同皇族出战,而平时则是各部族听调不听宣。 皇族强大时,各部族自是安分守己,对皇族俯首称臣,而等皇族虚弱时,想要取而代之的人便会出现。如今辽国对金国屡战屡败,不仅仅是折损了大量忠于皇族的战士,更是威信扫地,让那些一直心存取而代之想法的野心家们蠢蠢欲动。 耶律延熹虽然为人有些糊涂,但他至少也知道当下的他需要巩固皇权,不能让那些国中的反对力量得逞。消灭金国,已经不再仅仅是恢复自己尊严的小事,而是关系到辽国内部是否会陷入“战国时代”的大事。一旦代表辽国皇族的耶律氏在征讨金国一事上以失败告终,相信那些早已蠢蠢欲动的各部族必定会向耶律氏发难,争夺辽国的正统位置。 眼下耶律延熹正在聚集力量准备再战金国,为了达到一雪前耻的目的,耶律延熹从各地抽调了大批的力量,对于地方的控制自然也就下降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不过耶律延熹此时也顾不得考虑去镇压地方上的不稳。他坚信,只要自己击败了金国,国中的那些宵小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而在他与金国未分出胜负以前,国中那些宵小同样也不会过早暴露自己的野心。 一切,还是要看辽金此番战争的结果。 张宝选择此时出兵西京道,恰是时候。他以流寇的形象进入了西京道。留守西京道的官军人手不足,仅是维持地方上的稳定就已经有点力不从心,更别说集中力量去应对张宝这伙“不请自来的客人”了。而各部族的私军除了存着保留实力的想法外,更是想要找机会将这伙从大宋境内跑来的“流寇”收归己用。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话虽是后世的毛爷爷提出来的,但毛爷爷也只是将这个事实用这句话给总结出来,实际上大多数人全是按照这个思路办事的。身处乱世,有兵有粮就有话语权,辽国各部族眼看着耶律延熹屡战屡败,为了将来打算,他们自是要多加强一下自身的力量,也方便将来跟人讨价还价。 选择以流寇的身份进入西京道,这也是张宝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的决定。此时童贯的西军已经发起了对西夏的战争。西夏与辽国狼狈为奸已久,一旦宋国在战事中占了上风,势必就会引起辽国的军事干涉,而张宝若是以宋军的身份进入西京道,那无异于给了辽国现成的干涉理由。 张宝不想给辽人送上把柄,也不希望被辽人当做出兵干涉借口,这才化装成一股在大宋混不下去的流贼进入了西京道。为了把这出戏做足,张宝甚至自导自演了一出官兵剿匪的戏码。演员都是现成的,驻扎草城川的梁山军就是正义的一方,而张宝所带领的“流寇”则是慌不择路逃入西京道的“残匪”。 宁远镇是张家设立在辽国境内一个重要的情报中转站,此番张宝进入西京道,也将第一个落脚点设立在了这里。 宁远镇原本的驻军早在张宝率领梁山军赶到以前便跑了大半,剩下没走的也不是什么辽国的死忠,而是张家的情报人员。通过这些情报人员的帮助,有关张宝以及梁山军是“流寇”的身份也就被坐实了。 得知境内出现了流寇,距离宁远镇最近的武州辽军本是打算出兵剿匪,收复宁远镇的。但等得知这伙占据宁远镇的流寇人数达到万人的消息以后,只有五千兵马的武州留守立马便改了主意,决定先礼后兵。 但对于武州派来的“和平使者”,张宝压根就没当回事。他不是来做客的,没必要跟人客气。这时候没有直接砍了那“和平使者”的脑袋祭旗,只不过是因为分散进入西京道的栾廷玉、卞祥二部还没有赶来汇合而已。只等栾、卞二人率部赶到,张宝就会对武州动手,而在此之前,张宝需要的是时间。 武州的官员一开始还有心思等待流寇的答复,可随着宁远镇的流寇越聚越多,一种不安的感觉也就越来越强烈。原本武州官员还想要借着招降宁远镇流寇一事在上官面前露回脸,但眼看着宁远镇的流寇已经快达到两万,武州官员的耐性也被磨光了。一封告急的文书被紧急送往西京道的治所大同府,仅凭武州的五千人实在难以消灭宁远镇的那伙流寇,唯有借助其他州的帮助,才有胜算。 只是武州此时才反应过来要上报,却是为时已晚。张宝在宁远镇已经聚集了人马,更利用这段等待的时间打造了一批攻城器械,也就在武州官员派出信使赶往大同府的同时,张宝也带着麾下的梁山军兵临武州城下,至于被派出城的信使,也早在半路上就被人截获,这求援的消息压根就没送出去。 武州官员还在眼巴巴的盼着大同府发来援兵,对于张宝这伙流寇的劝降,自是不屑一顾。而张宝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在武州官员拒绝了自己的劝降后,当即便下令攻城。隶属张宝亲卫营的神机营此时大发神威,虽然火药才是神机营掌握的大杀器,但对于一般的攻城器械,神机营的工匠同样玩得很溜。临时赶制的二十架投石车每一轮的发射都将一批石弹送上武州的城头。 那些经过流水线作业制成的石弹,虽然在威力上无法与炮弹相提并论,但对武州官兵所造成的心理压力同样不小。五斤重的石弹,二十架投石车一轮齐射至少就是二百枚,而辽兵仅靠手中的盾牌,又如何抵挡这些从天而降的“灾星”。不过区区数轮齐射,武州的城头就不见活人了,倒不是都被砸死了,而是大部分人都被吓破了胆。试想前一刻还在跟你讨论晚上吃什么的同伴,下一刻就被砸的面目全非,尸骨不全,那种心理上的恐惧,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了。 当发觉城外的流寇停止了攻击以后,已经躲在城下的辽军将官耶律楠当即便催促着兵卒上城头准备防守流寇攻城。但等这些胆战心惊的辽兵被赶上了城,耶律楠却发现城外的流寇并没有发起攻城。而就在他感到纳闷的时候,城外的投石车却又开始发威了。 城头顿时乱做一团,耶律楠更是气得破口大骂城外的流寇阴险。不过骂归骂,耶律楠的腿脚却是丝毫都不比别人慢,一溜烟的又跑下了城头。而还没等他把气喘匀,城外的战鼓声大作,紧跟着便是喊杀声一片。 “快,上城。”耶律楠不敢怠慢,当即又催促惊魂未定的辽兵上城。可等他带着人上了城头,城外哪有流寇攻城的身影。尼玛!敢情是光打雷不下雨,城外流寇叫唤的厉害,却丝毫没有准备攻城的行动。 来不及痛骂那些流寇的无耻,因为城外的投石车又开始行动,那些要人命的石球又呼啸着从天而降。 这仗没法打了!仅靠手里的盾牌挡不住那些从天而降的石球,但若是下城头躲避,城外的流寇又会发起“攻城”。天晓得那伙流寇会不会一直“虚张声势”下去,万一有一回来个“假戏真做”,而自己这边又没有上城头抵挡,那这武州城岂不是就有被攻破的危险。 不上城头就挡不住流寇的攻城,可上了城头就只能挨砸没有还手之力。思前想后,耶律楠只得挑选一批“死士”坚守在城头,密切注意城外流寇的动向。但这种送死的任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选择拒绝。不过军令如山,耶律楠才不会管自己的下属愿不愿意执行,不去就地格杀勿论! 在耶律楠的逼迫下,被挑选出来的倒霉蛋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上了城头,各自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好,心里问候着耶律楠八辈祖宗家的直系女性亲属。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心算无心 自幽云十六州被“儿皇帝”石敬塘献给了辽国以后,生活在幽云之地的汉人便被辽人为了区别与宋国汉人的不同而称之为汉儿。大宋两代皇帝为了收复幽云,数次发动战争,此举一开始自是得到刚刚成为“亡国奴”的汉人拥护,但由于战事不利,幽云没有收复,而那些拥护大宋收复幽云的汉家子,也在事后遭到了辽国的清算。 又经过百余年的胡汉杂居,此时幽云之地的汉人还心念故国想要重归故土的已经几乎没有。大宋朝廷所幻想的大军一到,汉人夹道欢迎的场景,纯属痴人说梦。百余年的统治,足以让心念汉室的那一批人老死,而新生的汉人自出生以来便被辽人所统治,对于汉族的认同感以及归属感,几乎没有。 张宝不像大宋君臣那样“天真”,更不会以为幽云之地的汉人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到来。幽云之地被辽国占据百余年,说是外国亦不过分。收复幽云,也不过只是一个出兵的理由,是为了师出有名而已。 生活在幽云之地的汉人身份略显尴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不仅在汉人中有市场,就算是在异族当中,同样也很有市场。百余年的同化,虽也让汉人有机会跻身辽国朝堂,但把持重要位置的人永远还是辽人。而在地方上,辽汉之间的等级区别更加明显,辽人永远是主子,而汉人,也只是跑腿卖命的命。 高人一等,是辽汉两族的常态。而张宝若是想要获得北地汉儿们的支持,也只能从这方面下手。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所谓的同族之情,这时候提起只会惹人耻笑,远不如展现实力来得有效果。 张宝想要在将来谋取西京道,那就离不开生活在此地的汉人支持,而想要获得这些人的支持,仅靠同族之情这四个字那是远远不够,唯有利益,才是争取支持的王道。 相比起生活在大宋境内的汉人,幽云之地的汉人更加注重实际利益,而这倒也方便了张宝。 得民心者,得天下。大宋朝廷虽说朝纲腐败,但好歹也是维持了百余年的王朝,它的正统性深入人心,张宝若是在大宋境内起事,很难得到百姓的支持。别看张宝从大宋零敲碎打的挖走了不少人,但与大宋庞大的人口数量相比,那不过是九牛一毛。大宋的支持者,数不胜数。如今的大宋还没到百姓活不下去要揭竿而起的程度,这也要得益于大宋文官集团“糊裱匠”的功力,但对张宝来讲,却不是好事。 与其费心竭力的去与大宋朝廷争夺民心支持,倒不如在幽云之地从头开始。幽云之地的汉人虽是与大宋的汉人同根同源,但由于百多年的隔离,北地汉儿对于大宋的认同感很低,几乎没有不说,反倒将大宋官军视为侵略者。 强者为尊的观念深入疏于“教育”的北地汉儿人心,张宝想要得到这些同族的拥戴,不需要展现自己有多么仁义,只需要告诉周围的人自己有多强大即可。等到获取了北地汉儿的认同,那收复幽云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张宝此番进兵西京道,名义上是为西军阻拦辽国出兵干涉,但实际上却是打着自家的算盘。在阻止辽国去操心西夏安危的前提下,为自家在西京道扎根付诸行动。而作为外来者,不管多动听的花言巧语,也没有纯粹的实力来的有用。至于之后的怀柔,那也是以后才需要关心的事,而现在,展露实力,让人不敢小觑才是最主要的。 不管什么时候,实力对等才是彼此能够对话的前提。狮子不会跟兔子做朋友,张宝想要得到北地汉儿的认同,那首先便是要告诉西京道的人们,自己是狮子,不是兔子。 武州有守军五千,但这对拥有攻城利器的张宝来讲压根就构不成多少威胁。张宝麾下的栾廷玉、鲁智深、卞祥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武州守军若是敢出城与梁山军野战,那是自寻死路,还不如躲在城中当缩头乌龟来得安全。 但总是躲在城中也不是个办法,武州军民没想到会有一天被一帮“流寇”给堵在城里出不去。由于事先准备不足,不管是粮草还是兵械,武州的储备都不多。坚持个十天半月还没问题,可要是被围上两三个月,那城里可能就要出现“人吃人”了。 身为武州最高长官的耶律楠对此时城中的情况心知肚明,也明白武州城不能久守。他本指望带人打退城外流寇的几次攻城以后便派人去与流寇讲和,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赶到。却不想这帮流寇如此无耻,一天到晚就知道砸石头,却压根就不派人来攻城。 这光挨打却不能还手的滋味,不好受。但出城一战耶律楠又没那胆子。倒不是没派人出过城,但一千被寄予厚望的骑兵出城以后被流寇屠戮的场景,让耶律楠再也不敢去轻易尝试。城外的那伙流寇哪里像是流寇,分明就是一支正规军。 武州位处朔州,而朔州与大宋接壤,忽然冒出来的这伙流寇要说跟宋国没关系,打死耶律楠也不信。而让耶律楠相信城外的流寇真是宋军又有点困难,因为耶律楠跟宋军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在他的印象里,就算是大宋的西军,好像也没有城外那伙流寇的装备精良。 流寇?这么有战斗力的流寇能在大宋混不下去,偏要跑来咱大辽祸害? 弄清楚这伙流寇的来历并不是当前耶律楠最关心的问题,保住武州城不被流寇攻破才是最要紧的。武州本有守军五千,但随着这几日的战斗,还能继续作战的也就将将三千来人。而这并不代表武州城里就缺少青壮。只不过那些青壮是北地汉儿,难以得到身为皇族旁支的耶律楠信任。 但大难当头,耶律楠也只能暂时将对北地汉儿的戒心放在一边,先保住武州城,坚持到援兵赶到才是要紧。一纸征召令,原本被提防的三千北地汉儿被征召入伍,参与守城。而为了让这些北地汉儿甘心卖命,耶律楠更是撒布谣言,言说城外流寇破城之后会屠城,鸡犬不留。 一开始城里的人无论是汉人还是辽人都相信了耶律楠的谎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的流寇除了围城压根就没有任何攻城的迹象,这就让人不禁怀疑耶律楠所说的真实性。眼见怀疑自己的言论越来越多,耶律楠急中生智,派人出城与城外的流寇联系,不管谈的结果如何,总能给城里的军民有个交代。 可让耶律楠没想到的是,城外的流寇压根就不讲规矩,自己派出去的人生死不知,但凡是出去了就没回来的。求援的信使派了一拨又一拨,同样也是音讯全无,石沉大海。这种没有任何回应的等待,实在是叫人焦躁不安。 而与焦躁不安的耶律楠相比,此时的张宝则要轻松得多。在击溃了武州守军出城的那一战后,张宝便带着自己的亲卫营以及栾廷玉、卞祥二营人马离开了武州,埋伏在了陈家谷口。那里是距离武州最近的辽兵想要救援武州的必经之地。 一个武州城远不能满足梁山军的胃口,由于与大宋比邻,就如大宋在边境囤积重兵一般,辽国同样也在边境布置了重兵,而距离武州最近的辽兵大营,就在六蕃岭。对武州围而不打,也不过是想要引得驻扎在六蕃岭的辽兵离开大营,张宝好在半道埋伏。 围点打援,这在兵法中是常用的一种计策。六蕃岭辽兵若是得知武州被围,必定会出兵救援。因为六蕃岭的军需用度,都是依靠武州城运送,一旦武州城被流寇攻破,即便六蕃岭大营此时尚有可供三月之用的军需,但坐吃山空,迟早还是会耗尽。 辽人是骄傲的,他们也有骄傲的本钱。数次击败宋军,在对宋国的军事中屡屡占上风,胜利,才是鼓舞士气的最佳手段。得知武州城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流寇围困,六蕃岭大营的辽兵守将萧布达当即便点兵出发要去解武州之围。只是萧布达并不知道,来到六蕃岭大营求救的武州信使并非是耶律楠所派,而是张宝所派。张宝此时派人来通知六蕃岭去救,也就意味着张宝已经做好了伏击这支辽兵的准备。 以有心算无心!当萧布达带着三千精骑赶至陈家谷口的时候,早已恭候多时的梁山军当即发起了攻击。战争,说白了就是相互欺骗,骗到人的自然占便宜,而被骗的也就剩下吃亏了。这场伏击张宝蓄谋已久,针对六蕃岭的辽国精骑,张宝更是准备了充足的弓弩,萧布达带领骑兵刚刚进入伏击圈,大批弓弩便开始发威,许多骑兵甚至都还没弄明白是中了谁的埋伏就命丧箭下。 能够担当边关守将,那本事肯定是有的。不过萧布达虽骁勇善战,怎奈他的对手却有些不够光明磊落,几轮箭雨射得辽国精骑折损过半,剩下的也是乱作一团,而此时,埋伏在两侧的梁山军这才露面收拾残敌。 萧布达命苦,但也命大。作为领军大将,率兵赶往武州救援时他冲在队伍的最前头,当梁山军发起攻击时,他也是首当其冲。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弓弩射中肩膀跌落马下,紧跟着又被同样中箭的坐骑压中了腿,但也因此保住了性命。坐骑的身躯成了萧布达的挡箭牌,不过等到梁山军收拾残敌的时候,萧布达又成了梁山军的俘虏。 对于被绳捆索绑的萧布达,张宝没什么兴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早在出兵以前,张宝便收集了大量有关西京道的情报,各地守军将领官员的性情,各部族内部的情况等等,都在张宝下令收集的情报范围之内。像萧布达、耶律楠这类辽国将官的情报,张宝了如指掌。左右不过是一有勇无谋的匹夫,没做俘虏以前或许还有些麻烦,但如今已经做了俘虏,那就对张宝接下来要做的事构不成威胁了。或许等将他押到武州城下的时候,倒是可以动摇武州城守军的军心。 “等一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萧布达一见对方似乎不准备搭理自己,急忙挣扎着问道。 “……你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吗?”站在张宝身边的狄雷闻言疑惑的问道。 “……暗箭伤人,算不得英雄好汉。有种就放开我,我们来场一对一的决斗。”萧布达盯着搭话的狄雷大声叫道。 “嘁~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啊?明明一刀就能干掉你,干嘛还要那么费事。带下去,严加看管,说不定还可以用他来打击一下武州守军的士气呢。”狄雷嗤笑一声,吩咐看管萧布达的军卒道。 “是好汉的,留下名姓。”萧布达挣扎的叫道。 “呵呵……我就不告诉你。”狄雷嬉笑的答道。 萧布达快被气疯了,眼前这个活脱脱雷公转世的黑小子怎么就那么招人恨呢?刚想要拼死教训一下这个不肯通名报姓的混蛋,却不想还没等他动手,有人已经替他动手了。站在狄雷旁边的张宝有些听不下去的伸手扇了狄雷一巴掌后脑勺,没好气的训道:“五郎,不许无礼。” 狄雷与张宝一样师从周侗,同样也是张宝的结拜五弟。由于年纪最小,所以在被义父周侗托付给二哥张宝以后便一直被张宝留在身边,与焦挺一起担任张宝的亲卫将。狄雷小时候吃过一阵子苦,但在拜周侗为师以后,便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幼时的那段沿街乞讨的经历,也差不多在狄雷的脑海中被遗忘了。但这并不代表狄雷忘记了张宝对他的恩情,五兄弟里面,狄雷是最听二哥张宝话的。 哪怕是当今官家,说的话也未见得比张宝说得管用。这也难怪,狄雷的先祖狄青,便是活活被朝廷的猜忌所逼死的,作为狄青的后人,狄雷又怎么可能对大宋朝廷有好感。 第二百五十章 破城 武州城 亲眼看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萧布达被城外贼寇押至城下“展览”,武州守将耶律楠的心里那是拔凉拔凉。萧布达是六蕃岭主将,他都被贼人生擒活捉,那就意味着六蕃岭的六千辽兵指望不上,即便没被全歼,估计也是溃散。 继续固守?别看此时城外的贼寇并未攻城,可只要围困个两三月,城中粮草耗尽,贼寇再想要拿下武州城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更让耶律楠感到郁闷的是,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城外贼寇的真实身份。 原本还可以通过交战俘虏对方手下了解敌情,但城外的贼寇却死活不攻城,派人出城野战又是有去无回,派人出城与贼寇谈判还是有去无回。尼玛!真是邪门了,遇上这帮不按套路出牌的混蛋玩意! 耶律楠与萧布达的交情不错,看到昔日好友如今沦为阶下囚,耶律楠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不过眼下最叫他头疼的还是如何守住武州城。六蕃岭的援兵那是不必考虑了,剩下的援兵也就只剩下朔州的兵马。可城外的贼寇既然能想到对付六蕃岭的辽兵,那也不可能想不到应付来自朔州的兵马。而且耶律楠并非庸才,看到萧布达的下场,他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这武州恐怕已经变成城外贼寇用来吸引各处援兵来救的香饵,一旦无人识破这些贼寇的奸计,朔州各路兵马很有可能便会被各个击破,而到那时,不仅武州要陷落敌手,很有可能整个朔州都会被敌所占。 而叫人郁闷的地方也正在此处,耶律楠猜到了城外贼人的阴谋,却苦于无法将这个想法转告他人。城外贼人压根就没搞什么围三阙一的策略,四面合围武州城,大营外围更是遍布侦骑,丝毫不给耶律楠对外通风报信的机会。 耶律楠也曾试图组织人突围将消息送出去,但每每送出城的信使不是被擒就是被杀,有两回耶律楠本人都差点做了俘虏。 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尤其是在见到唯一的指望萧布达也被生擒活捉带到城下以后,武州城内的秩序算是彻底被摧毁了。 武州地处宋辽边境,城内汉辽杂居,平时两族还ww w.t xt80.co m能相安无事,但在此生死存亡的关头,昔日那些被隐藏的矛盾也借此时机一并爆发了起来。 耶律楠虽是辽人,但却属于温和派,提倡与境内汉人和平相处。而像耶律楠这样的辽人不再少数,辽国统治者也是出于保证地方安宁的考虑,大多与宋国接壤的地方,所派官员多是跟耶律楠一样的温和派。 但平时的和平假象随着破城危机的加重而被撕下,自觉高人一等的辽人不信任城中的汉人,甚至还有激进想法的辽人提议要将城中汉人集中看押起来。而城中的汉人自然也不肯就此束手待毙,矛盾也就此被激化! 耶律楠心力交瘁,自己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二皮脸,前一刻还向同族人保证一定会提防汉人,下一刻扭脸又对手下汉人许诺自己一定会一视同仁。耶律楠心里苦啊,不由得羡慕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萧布达,虽然做了俘虏很丢人,可至少不必像自己现在这样,夹在汉辽之间左右不是人。同族人怪他轻信汉人,背叛族群;而汉人则怪他出尔反尔,不信守承诺。 人心这东西,向来便是难测的,想要检验一人是否对自己好,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共患难。只有在危机关头,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眼瞧着耶律楠靠不住,武州城里无论汉辽,也都开始自谋出路。 辽人商量着要集中力量突围,而汉人则想着是否要派人出城跟城外的汉人联系,看看对方会不会念及同族之谊,不伤害他们这些“离家多年的远方亲戚”。 耶律楠正在逐渐失去对武州城的控制力,手下的人无论汉辽,都在瞒着他小动作不断。而耶律楠即便有心重聚人心,但此时也已是有心无力。武州城的守军本有五千,但随着阵亡了一批后,身份是辽人的守军已经不足三千,而为了确保有足够的人手守城,耶律楠下令征召城中的汉人参与守城。汉人的民族优势之一,那就是人多。 无论是哪个少数民族入主了中原,到头来都免不了被汉族同化。其主要原因之一,便是汉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几十万少数民族扔进几千万的汉人里,顿时就被“稀释”的微不足道。随后便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最终少数民族变成了华夏大家庭的一员。 武州虽是辽国的城池,但生活在武州的大多数人却是汉人。而且不仅仅是武州是这种情况,幽云各地的情况也大多如此,汉人都是占了大多数,辽人依旧还是“少数民族”。平日里辽人是统治阶段,汉人对作威作福的辽人多是采取忍让的态度。但如今城破在即,都大难临头了,谁还在乎是否会因为得罪辽人引来报复,就算是事后报复,那也是活下来以后再考虑的问题。 没人愿意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而且还是留给平日里总是变着法欺负自己的辽人。生死关头,各安天命,大难临头各自飞,辽人决意集中力量突围,而汉人则开始想方设法派人出城寻求妥善的解决办法。 张宝并不是个容易被糊弄的主,他才不会天真的认为武州城里的汉人是出于同族之谊才想要反正,重新回到母族的怀抱。不过他也没傻到当面拆穿对方的假话。幽云十六州是要收复的,但收回的幽云十六州不仅仅包括土地,更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口。人口可比土地要更有价值,但如何安抚民心,却需要张宝慎重对待。 好在久居辽国的汉人虽没彻底被辽人同化,但同样也受到了辽人的影响。北地汉儿们更加注重实际利益,即强者为尊。说通俗点就是习惯依附强者,只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些北地汉儿便会认同。相比起将大宋视为天下正统的大宋百姓,北地汉儿反倒更容易“收买”一些。 张宝谋取幽云十六州可不是为大宋出力,仅有一个高丽,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个夜郎自大的草头天子,没什么意思。只有夺取了幽云十六州,张宝才有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资本,幽云之地的北地汉儿,与张宝同属一族,对大宋所谓的正统更是没有多少认同感,而张宝只要获得了这些北地汉儿的拥戴,即便到时朝廷想要跟自己翻脸,那也要先掂量掂量是否要冒这个险。 收买人心这种事是需要讲究技巧的,其中的分寸把握便是成功与否的关键。张宝此时虽并不打算直接亮明旗帜割地为王,但前期的准备还是该做就要做。 和颜悦色的安抚了偷溜出城前来拜见的汉人代表,承诺破城以后不会伤害同根同源的汉人,说得汉人代表感激涕零,连声称赞张宝仁义。张宝并没有言明自己的来历,对于汉人代表猜测的大宋兵马一说更是矢口否认,只说自己是在大宋境内混不下去的一伙流寇。而汉人代表又惹不起张宝,更不敢当面戳穿张宝的假话,别看此时张宝对他们几个和颜悦色,天晓得万一说错哪句话会不会惹得他翻脸。 送走了武州城的汉人代表,张宝也立刻升帐聚将,准备拿下武州。拖延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朔州的兵马迟迟未到,如今又通过汉人代表了解了武州城的内情,张宝不准备继续拖延下去,先拿下武州,然后再考虑是否出兵朔州。 得知张宝决意攻城,早已等得心情焦躁的众将无不赞成。其中狄雷、韩五更是摩拳擦掌,扬言要做先登。缘分这东西还真是不好说,韩五性情桀骜,没什么朋友,但跟狄雷却是一见如故,二人那感情升温的速度那叫一个快,别看认识不过数月,两人已成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不过熟归熟,该争的时候还是要争。看着平日里哥俩好的韩五跟狄雷为了先锋一职争得脸红脖子粗,大有先干一架的架势,张宝只得出声喝止二人靠边站,将先登的任务交给了邓元觉。 邓元觉可说是追随张宝多年的老人之一,自受命二龙山练兵以来,邓元觉一直兢兢业业,不图名不图利,相比起张宝麾下那些喜欢出风头的大将,邓元觉显得有些过于低调了。不过低调不代表没本事,对于邓元觉的本事,张宝可是很了解的。能与梁山军第一步将鲁智深斗得旗鼓相当的宝光如来,那本事能次得了? 得知张宝将首攻的任务交给了自己,邓元觉心中不由大喜,当年征讨高丽,邓元觉并不尽兴。高丽弹丸小国,国中所谓的名将放在石宝、邓元觉等人的眼里,也就一般般了。而辽国不同,宋辽之战历时多年,在与辽国的战争中,大宋更是胜少负多,面对这样一个强敌,那国中的高手肯定要比高丽要多得多。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身为武人,与强敌交手可说是每一个合格武人的夙愿。邓元觉很期待接下来要开始的攻城战。不过身为邓元觉的亲信,伍应星还是忍不住泼了邓元觉一头冷水,劝邓元觉不必对接下来的攻城战期望太高。 “大师,辽国的确是强者如云,但不代表咱们这回就能遇到。即便真的有强者在武州城里,可被咱们主公这段时间折腾,还能有多少精力迎战?” “唔?那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不必拿出十成的力气攻城?”邓元觉皱眉问道。 “当然不是,主公有令,我等自当效死命完成。而且武州城里没什么强者,不代表辽国其他地方也没有强者。咱们这回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唯有这样,等将来遇到强敌时,主公才会放心交给咱们应对。”伍应星一听连忙解释道。 张家各营人马之间普遍存在着一种良性竞争,伍应星对邓元觉所说的话也容易理解,邓元觉闻言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亲自上阵,争取将这武州城一鼓而下。” 军心士气可鼓而不可泄,武州城守军这一个来月已经让城外的贼人给折磨的快要精神崩溃,再加上此时城中人心已乱,守城已经变成了一件随便应付的差事。当城外战鼓喧天的时候,待在城下的守军还以为跟前些日子一样,是光打雷不下雨,哪怕是城头的守军已经开始声嘶力竭的示警,城下的守军也没当回事。 狼来了的故事,同样的话说多了也就没人当回事了。在武州守军在城头留人坚守不久,城外贼人便换了花样,作势要攻城却往往只是跑到距离城墙三百米时止步。这示警的次数一多,也就让人起了懈怠,不再把示警当回事。 而这回张宝却是动了真格的,先是投石车射击掩护,随即由邓元觉率领的人马,扛着云梯便冲到了城下,等到城下守军慢吞吞走上城头的时候,负责先登的邓元觉已经带着人在城头占据了一块地方。 眼见爬上城头的贼人越来越多,本就没多少战心的守军当即撒丫子跑了,把城头留给了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同伴”,而那些还在坚持的人一见“同伴”跑了,顿时士气大泄,心灰意冷之下把手里的兵器一扔,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乖乖做了俘虏。 “还真叫伍应星那小子说中了,这攻城战真没意思。”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邓元觉颇为扫兴的对随后进城的贝应夔抱怨道。 “少抱怨了,能这么轻易便拿下城头,你就偷着乐吧。对了,抓住这武州城的守将了吗?” “伍应星已经带着人去了,你放心,这城中的粮库、钱库我已经派人前去接收,出不了岔子。”邓元觉边说边与贝应夔一道进了城。 “那维持城中治安,扫清残敌的事情呢?”贝应夔边走边问道。 “已经有主公的亲卫营接手了,主公准备什么时候进城?”邓元觉又问道。 “不着急,等见过了朝廷的特使,应该就会进城。” “唔?朝廷特使?” “是啊,好像是叫黄经臣。” “嗬~来得还真是时候。”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笼络人心 派系这东西无处不在。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只要是人,就有按照自己的喜好将周围人“分门别类”的习惯,张宝手底下的人也不例外。不过好在张家内部的派系都是知道轻重的人,没有严重到影响张家这个共同利益的发展。 张家内部的派系是以加入张家以前的身份作为区分的标准,主要分三大派,一派是“本土派”,以张家的内院为主,这一派是张家的根基所在,虽然并没有占据什么“抛头露脸”的位置,但却是家主张宝在这个利益集团内保证话语权最大的保障。那些分散在各部门基层的下级官员,就是张宝的最广泛支持者。 而另一派则是“同门手足派”,泛指与张宝有着同门或是结拜之谊的人,这一派的人数最少,但却人人都是身居要职,手握重兵,对张宝同样也是忠心不二。 最后一派就是邓元觉所在的“招募派”了,这一派的人多是由张宝招揽才加入的张家,像是李俊、张顺、阮氏兄弟、石宝、邓元觉、唐斌、吕将、闻焕章等等等等。而这些由张宝招揽才加入张家的英雄好汉,又分成两小派,一派是“在野派”,另一派则是“将官派”。在野派就是在被张宝招揽以前并未在朝为官,将官派则是恰恰相反。 像石宝、邓元觉、孙安、吕将等人便是在野派的代表,而像王进、徐宁、仇悆等则是将官派的代表。 不过无论是哪一派,都在维护张家利益这个问题上意见一致。所不同的,也就是在对待朝廷的态度上所有区别。诸如石宝、邓元觉、吕将等受张宝招揽才“出人头地”的英雄好汉,对待朝廷自是不屑一顾,之前没有受过朝廷的“恩惠”,此时自然也就不必客气。而像王进、徐宁、仇悆等人,虽然本人在朝为官时不怎么受朝廷的“待见”,但他们还是希望能够跟朝廷“以和为贵”,不要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邓元觉对大宋朝廷并没多少好感,但他也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给张宝“招祸”,在得知朝廷派人前来的消息以后,索性便与贝应夔一道带人协助进城负责维持治安的韩五去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而张宝却不能像邓元觉那样来个“避而不见”。对于黄经臣的到来,张宝也感到有些纳闷,早在出兵以前张宝便与官家赵佶商量好了相关的事宜,一旦辽国遣使向宋国抗议,朝廷只需咬死不认账便可,实在不知黄经臣此时到来有何贵干。 张宝跟黄经臣也算是老相识,虽然由于二皇子赵柽对张宝的“疏远”而少了来往,但彼此那份交情还在,面对老友的来访,张宝也不客套,直奔主题询问黄经臣此来的用意。而黄经臣也是知道张宝脾气的,面对张宝的询问,他也不废话,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 不是因为辽国向宋国抗议擅自撕毁合约,妄动兵戈一事,而是宋国内部出了大事,河北田虎、淮西王庆以及江南方腊这三方势力竟然相继起兵造反。这三人都是张宝曾对赵佶提起过的大寇,原本赵佶还不太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胆大包天的人,不想却真被张宝言中,如今自立为王,割据一方与朝廷分庭抗礼。黄经臣此来,就是带来了官家的旨意,要张宝率兵回大宋平叛。 “开什么玩笑?我这里已经开打,这时候让我回去?那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张宝大为不满的抱怨道。 “张大人,老奴也就是负责传旨,回不回还要你自己拿主意。”黄经臣见状说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回军大宋协助平叛是不可能的。大宋也不是没有兵马可以平叛,朝廷招安的宋江一伙,还有官家出资组建的新军,不都可以拿来用嘛。干嘛非要让我率军回去?黄中官,烦你回去转告官家,前功尽弃非是我张宝的习惯,当初接受朝廷雇佣协助西军攻打西夏,可不代表我梁山军就会听从朝廷的指手画脚,军事独立指挥权可是官家亲口答应的条件。” “可这样一来,很容易引来朝臣的攻讦。”黄经臣担心的说道。 “哼,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人捣鬼!”张宝冷哼一声,又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梁山军拥有独立指挥权,那些狗屁不懂的嘴炮少他娘的瞎指挥。” 张宝态度强硬,而黄经臣又不敢在张宝的地盘上“撒野”,在确认了张宝打算抗旨的态度以后,便起身告辞。张宝也不怕黄经臣回去以后在官家面前告自己的黑状,梁山军对朝廷的依赖几乎没有,无论是兵械还是后勤,梁山军都有自己的一套体系,朝廷就算是想要“拿捏”一下梁山军,也是无处下手。 至于官家的态度,张宝更是不怕。手里有兵,心里不慌,眼下是赵佶在求着张宝办事,张宝完全没必要表现的太软弱。没听说求人办事还态度趾高气昂的,那不是求人办事,那是找抽。 张宝已经给出了解决的方案,被朝廷招安的宋江,朝廷新组建的皇卫军,有了这两支人马,要说朝廷缺少平叛人马并不可信,无非就是朝廷有人想要借平叛之机削弱梁山军,来个搂草打兔子。 可惜张宝不是兔子,没那么蠢,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为由断然拒绝了朝廷的这个决定。梁山军不是接受朝廷招安的宋江一伙,也不是由朝廷组建的皇卫军,朝廷的圣旨在梁山军这里并不好使。 不过黄经臣在张宝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却不代表在童贯的西军那里也同样会碰壁。童贯可不敢像张宝那样恣意妄为,没办法,谁让他童贯端的碗是大宋的呢。在接了朝廷的圣旨以后,哪怕是会影响到西军接下来对西夏的战事,他也只能忍痛抽调出一部分西军交给黄经臣带回汴梁听候朝廷差遣。 童贯的郁闷,张宝是不在意的。他自个眼下一大摊子事要管,哪有闲工夫去操心别人。若是只为了完成阻拦辽国介入宋夏之战,张宝完全可以只以流寇的身份在西京道四处点火,只要搅得西京道鸡犬不宁,辽国自然也就没“闲心”去管西夏的死活。可张宝并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流寇。表面上他是大宋的雇佣军,但实际上张宝却是想要借此机会在辽国西京道建立属于自家的一块“根据地”,为将来收复幽云提前准备好内应。 想要在西京道站稳跟脚,强大的武力保障是必须的,而除此之外,更要做的一件事便是争取当地百姓的支持。没有百姓的支持,再强大的武力也只是无根漂萍,随水而走。而想要争取到百姓的支持,光喊口号那是远远不够,实际的利益,才是笼络人心的正道。 拿下了武州以后,辽人自是被单独关押起来,用以将来与辽国谈判的筹码,而对于城中的汉人,张宝自是也要区别对待。对于那些趁着城破打砸烧抢的人,无论辽汉,一律当众处死,以儆效尤。而对于那些“安分守己”的汉人,张宝则是以分发土地作为主要的拉拢手段。 幽云之地胡汉杂居百余年,辽人虽只是少数派,但由于其统治地位,辽人在幽云之地占据了大量财富,其中土地则是重中之重。汉人虽多,但属于他们的土地却极少,多是辽人的佃户帮工,能拥有一小块自家的土地,便已经算是汉人当中的佼佼者了。 此时武州被张宝攻破,原本属于辽人的土地也就成了张宝的战利品。张宝用这些带不走的土地作为拉拢当地汉人的手段,倒也不失为一记妙招。汉人属于农耕民族,与四海为家的游牧民族大不相同,对于土地的眷念,更是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一个能够在满是石头的岛上种出西瓜,能够在炎热少雨的沙漠里种出庄稼,能够在严寒无比的南极建起蔬菜大棚的民族,举世无双。 土地,是大多数汉人难以割舍的情怀。通过发放田地的举动,张宝的梁山军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了武州城内大多数百姓的支持。不为别的,单是为了保住自己刚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那块土地,就值得冒着身家性命去支持这些“流贼”。 利益,永远是打动人心的最有效武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利不起早,为了自身的利益,武州百姓对于张宝的募兵那是踊跃报名。不报名也可以,但因为只有成为了张宝的兵才有资格享受优先分配土地的福利,为了可以分到一块肥地,当然要报名。 当初耶律楠征召城中三千青壮汉儿协助守城可说是阻力重重,但此时张宝这个外来户招兵却是响者云集。耶律楠的承诺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说是会重赏,却没让人看到具体会重赏什么。可张宝的承诺却是能够亲眼所见。土地就摆在那里,谁参了军,谁就能优先挑选一块肥地,而且梁山军的待遇也足以让那些过惯了苦日子的穷哈哈们心动。 而让张宝更加高兴的,则是生活在辽国的汉人相比起宋国的汉人更加好斗一些,大多数人都是略通武艺,骑术也不错,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派上用场。不像从宋国招募的兵卒,需要先进预备军训练个大半年才能放心用。 在武州城,张宝招募了四千人,并且将这四千人尽数归入亲卫营,交由刚刚成为自己亲卫将的韩五统领。至于早先便进入西京道的孙安、杜壆、唐斌、郝思文四人,张宝并不打算此时就将他们召至麾下,依旧让他们留守在各山头,各自为政。 未算胜,先算败,这是张宝做事的一个习惯,他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乐观。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考虑事情越是从坏的方面开始着手,越是容易发现潜在的问题。兵者,国之大事,关乎自家生死存亡,不能不谨慎对待。 此时将孙安、杜壆等人召至身边虽可以壮大自身的力量,但同时也就暴露了自家的底牌,远没有让孙安、杜壆等人继续蛰伏有用。万一事有不谐,孙安、杜壆等人还能起到奇兵的作用,进而让张宝可以化险为夷,出奇制胜。 眼下在武州城的张宝手里有两万余人,这份力量足以自保,而张宝为了不再继续被人称之为流寇,决定将此时聚集在武州城的兵马命名为武胜军。而新建立的武胜军除了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亲卫营以及栾廷玉、邓元觉、鲁智深三营人马外,在大宋境内草城川尚有高宠、杨再兴招募人手组建的两营人马以及受命继续蛰伏的孙安、杜壆、唐斌、郝思文四营人马。 外人眼里武胜军不过只有两万余人,但实际上张宝隐藏着超过一半的兵力。而这个布置,导致任何轻视武胜军的人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武州的失陷,自是引起了辽国上层的重视,不过此时的天祚帝耶律延熹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对付金国这件事上,对于边关一座小城的得失,并没往心里去,只是吩咐西京道官员尽快收复失地后便不再理会。 而得了圣旨的西京道官员却是左右为难,若是没有宋夏之战暴发这件事,西京道官员早就调兵谴将对武州冒出来的这支武胜军予以清剿。西京道不是无兵可用,天德、河清、金肃三军紧挨着西夏,名义上是防备宋军,实际上就是用来替西夏“保驾护航”。若是没有武胜军跳出来坏事,此时这三军已经进入西夏阻止宋国对西夏的入侵,可偏偏就是多了一个武胜军坏事,以至于西京道官员难以决断。 救助友邻固然重要,但保护自家利益不被侵犯也很重要。尤其是在得知武胜军在武州大分田地争取民心的举动以后,西京道官员更是觉得不能任由武胜军在武州长久盘踞。别看此时宋国还没承认与武胜军的关系,可一旦武胜军在武州站稳了根脚,到时宋国是个什么态度可就不好说了。趁着宋国还未公开支持的时候将武胜军消灭或是驱逐才是上策,拖得越久,对辽国越来不利。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武胜军 要搁以前,管你是什么来路,辽国早就动手先灭了来犯之敌,之后才是向宋国抗议,继而武力威胁捞取好处。但今时不同往日,辽国如今最大的对头已经成了新崛起的金国。在对金国的战事中屡战屡败,逼得辽国不得不改变了过去对待宋国的态度。 虽然辽国骨子里并瞧不起宋国,认为宋国软弱,但眼下有了金国在旁掣肘,辽国也就无法像过去那样集中力量针对宋国。而宋国虽然军事力量不强,但却十分富有,一旦与金国练手,将会给辽国带来极大的麻烦。 若是只有宋国西军入侵西夏这一件事,那辽国联合西夏倒也不怎么犯愁,可偏偏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武胜军。虽然辽国已经认定这是宋国搞得鬼,可宋国君臣死不认账,辽国手头上的兵力又不足以三线作战,而且更要紧的是,辽国不知道除了这个武胜军,宋国会不会还安排了别的什么军,自己兵分三路应对,万一宋国再闹出一支什么什么军,到时怎么办?继续分兵?本来就兵力不足,再继续分兵岂不是更容易被人各个击破。 辽国在犯愁,宋国君臣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这三位就跟事先商量好的一般,竟然相继起事,各占一方与朝廷分庭抗礼。原本宋国君臣还打算坐看辽国上下焦头烂额,没想到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也着火了。 田虎、王庆、方腊三人聚众造反,自封为王割据大宋江山,身为大宋天子,赵佶是不可能置若罔闻。而当黄经臣将西北一行的结果禀告赵佶以后,赵佶并没有怪罪张宝的抗旨不遵,反而接受了张宝的意见,命宋江率领盐山军前往江南,皇卫军奔赴淮西,黄经臣带回的西军则直接杀进河北,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剿灭叛逆,确保赵家江山无恙。 宋国君臣没工夫去管辽国的死活,就连这回征讨西夏能否成功都被放在了次要,先平息国中叛乱才是重中之重。而在这种情况下,远在武州的张宝也就成了自由人,这也正是张宝所希望的。 想要在武州站住脚,那就必须要争取到武州百姓的支持,而仅靠同为汉人这个理由,明显不够。张宝占据武州以后,通过分田地,提拔原来官府下级官吏等等手段将大批北地汉儿的利益与自己的存亡捆绑在了一起。 收买人心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事情,唯有用利益,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人。武州本就汉人居多,得到了这些北地汉儿的支持,也就基本站稳了根脚。没人愿意将到手的利益轻易拱手让人,为了自家的利益,这些北地汉儿也会支持张宝。除非张宝势微,败亡在即,那些北地汉儿才有可能生出另寻新主的念头。 张宝需要做的,就是不断胜利,随着他的胜利越来越多,也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支持他。不是那些支持他的人势利眼,而是这就是人的天性,趋吉避凶,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兵丁都知道在名将麾下效力存活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像武州这种汉辽杂居之地,辽人是主,汉人为仆。在张宝未来之前,汉人只能担任官府内的下级职位,而在张宝到来以后,这些“怀才不遇”的汉人纷纷得到了提拔,获得了重用。这好不容易翻身当家作主了,有几个愿意再让人呼来喝去的当奴才。而张宝的强大,就意味着这些人所获得的权势有了保障,他们又怎会不为张宝用心做事。至少在张宝出现颓势以前,他们的心还是向着张宝的。 而张宝对于这些北地汉儿的忠心那也是心知肚明,他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那东西太缥缈,实在靠不住。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清醒的认识,对于兵权,张宝抓得很牢,看得很紧,所提拔的武州官吏多是文职,就算是有武职在身的,也被张宝全数交给了韩五。而韩五则带着这支新军驻扎在武州城西的一处大营内,与武州城遥相呼应。 武州只是朔州辖下的一城,被张宝夺走以后,身为武州直接上官的朔州自是不能装聋作哑,只是西京道的大同府还没有给出明确指示,朔州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张宝利用这个时间加固城池,储备物资,做好迎战的一切准备的同时也派出一支骑兵北上逼近朔州。 得知武州的武胜军先发制人,竟然还有胆主动挑衅,朔州官员是又惊又怒,得不到大同府的指示,他们只能自行决断,总不能坐等武胜军兵临城下吧? 一万步卒,五千骑兵,这是在确保城防无虞之后朔州可以拿出的全部人马,统统交给了朔州大将萧先锋,出城迎击来犯的武胜军。 两军在灰河边相遇,萧先锋先发制人,主动发起攻击,而遭遇辽军的武胜军此时却无心应战,且战且退,直至退后三十里才稳住阵脚。而萧先锋得势不饶人,一心想要一鼓作及击溃眼前的武胜军,进而兵临武州,彻底将武胜军歼灭,收复武州。 激战持续了大半日,从清晨一直到傍晚,在萧先锋的督战下,一万五千辽兵轮番上阵,妄图攻破武胜军的战阵,但武胜军的战阵虽看似岌岌可危,似乎只要再努一把力便可攻破,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眼看着武胜军的战阵摇摇欲坠,但就是不落地。 眼见天色将晚,不愿就此罢战给武胜军喘息机会的萧先锋已经开始安排人准备夜战,但就在此时,他却得到一个噩耗,也不知何时,自己的身后竟然又冒出了一支武胜军。此时自己这边的一万五千人激战大半天,早已兵疲马乏,这时又冒出一支武胜军参战,自己哪还有余力抵挡。 直到此时,萧先锋才想要退兵,伺机再战,可武胜军蓄谋已久,又岂会让萧先锋的如意算盘得逞。坚守了大半日的邓元觉终于得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在看到负责抄萧先锋后路的栾廷玉命人发出的信号以后,邓元觉一马当先,带着之前一直没有派上阵的五百光头军杀出了战阵,直扑萧先锋的中军。 前有武胜军的反扑,后又有武胜军的夹击,萧先锋虽是朔州大将,但生死关头,手底下的兵将也就顾不得遵守什么令行禁止了。而军心一乱,萧先锋想要组织人手抵抗也就越发困难。眼见事不可为,萧先锋也只得自求多福,带着身边的亲兵跑路了。 大辽有两大姓氏,帝族耶律后族萧,萧先锋虽只是后族里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旁支,但背靠大树好乘凉,即便这次兵败回城,罪责也不会太重,关键就是要能活着回到朔州。只不过萧先锋身为一军主将,那穿戴自然也是与众不同,再加上萧先锋为人有些烧包,那身行头也就越发引人瞩目,跑哪都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只肥羊。 萧先锋这一跑,还想要抵抗的辽兵也就没心思继续顽抗到底了,骑兵是一拨马头就跑,而步卒要是跑不动的也是把手里兵器一丢,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邓元觉苦熬了这么大半天,终于是熬出头了,又怎么甘心让萧先锋这头肥羊从眼皮底下溜走。他是认准了人群里的萧先锋,带着他的光头军是紧紧追赶,一副不将萧先锋擒获誓不罢休的架势。至于收拾残敌的事,自有贝应夔妥善处理。 赛马的典故不需多讲,萧先锋的坐骑不是凡品,但邓元觉的坐骑也不次,作为领兵大将,张宝自是要挑最好的供应。一口气跑出了二十里,萧先锋不仅没有摆脱身后的追兵,那追兵反倒越追越近了,而更糟糕的是,他身边的亲兵跟他跑散了,他是独自一人对抗宝光如来。 过去依仗后族族人的身份在朔州无人敢惹,但面对武胜军,这个后族族人的身份明显不起什么作用。眼看身后就只剩下一个追兵,萧先锋索性咬牙驻马,回身准备跟追兵决一死战。想法没错,解决了追兵,自己也就安全了,但萧先锋错估了自己与对手的实力差距。他是朔州大将不假,但能成为这大将却多是因为他后族族人这个身份,其本身的武力值并不是冠绝朔州,相比起紧追不舍的邓元觉更是存在一定差距。若不是邓元觉想要生擒活捉,萧先锋恐怕一个照面就得丢掉性命,不过即便邓元觉留了几分力,但还是将萧先锋一击从马上扫到了马下,重重的跌落在地,半天没站起来。 与此同时,邓元觉的光头军也陆陆续续赶到,不用邓元觉亲自动手,自有人上前将摔个半死的萧先锋绳捆索绑。 说起这光头军,在张宝麾下还不止一支,邓元觉手底下有一支,鲁智深手底下同样也有一支。由来已经难有人说得清了,反正不是张宝提倡的,当然张宝对于这种彰显个性的做法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宋人孱弱,不堪一击,这是大多数辽人的普遍观点。即便被武胜军夺取了武州,辽人也并未因此改变这一观点。在大多数辽人眼里,武州失守更多的原因可能是武州守将麻痹大意,而并非武胜军凭借武勇夺取的武州。也正是这一错误的观念,导致自萧先锋以下的朔州人马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 原本就认为只要自己大军一到,武胜军便会灰飞烟灭,而在与邓元觉所部人马遭遇以后邓元觉又按照事先议定的战术避其锋芒,随后又坚守不出,这就让萧先锋等人认定自己先前的看法没错,宋人果然孱弱,野战不是辽人对手。 萧先锋及其所部人马一心要全歼遭遇的这一支武胜军,忽略了周遭情况的变化,以至于当事先躲藏在灰河东岸狼牙村的栾廷玉率部悄悄渡河尾随至萧先锋所部身后突然杀出时,萧先锋军心大乱,一万五千人的队伍被击溃。 得亏邓元觉俘虏了萧先锋,要是让萧先锋逃回了朔州,保不齐萧先锋就要小命不保。他所率领的一万五千人可说是朔州最后的机动力量,没了这支人马,朔州官员只能眼睁睁看着城外的武胜军攻城掠地而不能有所作为。 当击溃朔州人马的消息传到武州以后,张宝当机立断,命鲁智深率领本部人马留守武州,自己则带着亲卫营赶赴朔州,争取在大同府作出反应之前兵临城下。而朔州官员在知道萧先锋兵败的消息以后,虽是恨不得将做了武胜军俘虏的萧先锋给生吞活剥,但同时也派出告急信使赶往大同府,坚守待援。 而当告急书信送到大同府后,自然又是引起大同府官员的惊慌。短短不过月余,先是武州,现在又眼看着朔州即将不保,这武胜军的进军速度也太快了些。容不得大同府继续商讨对策,因为照武胜军这个速度,说不定等他们商量好对策,人家武胜军已经在朔州站稳了根脚,到时再想要驱逐可就不容易了。 大同府留守耶律余睹不再犹豫,当即调兵遣将,不仅下令河清、金肃二军出动,更是点齐大同府兵将,准备亲自出马,将入侵西京道的武胜军赶出辽境。赶走而不是全歼,这就看出了耶律余睹的精明,辽国认定这武胜军是宋国的兵马,但眼下辽金战事正酣,实在不宜与大宋开战。只是赶走的话,这仇就不算是死仇,而宋国之前宣称与武胜军没有关系,到时也就不好再改口说别的。而只要争取到辽金战事结束,到时再与宋国算算旧账也不迟。 正率部赶往朔州的张宝得到此消息后沉思片刻,又趴在地图上研究了半天,这才作出决定,命亲卫焦挺多打旗帜掩人耳目前往朔州与栾廷玉、邓元觉部汇合,自己则带着狄雷与韩五率领三千骑兵赶赴偏关,与此同时,带着张宝亲笔书信的几名信使也飞马赶赴各地。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出人意料 大宋自建国以来,便与辽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幽云十六州,汉人的北方屏障,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睡觉都不能踏实。为了取回这块汉家故地,大宋数代君王励精图治,但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直至徽宗一朝,国力远不如从前,昔日为取回幽云之地而建的封装库如今大多已经空得耗子见了都会哭。 而辽国在这百余年与宋国的战争中屡屡获胜,也就导致辽人普遍看不起宋人,认为宋人也就是嘴上叫得响,真动起手来不是自家的对手。但也正是因为出于这种心态,辽国西京道的辽人才在与张宝的武胜军交手中屡次吃亏。要轮真实战力,辽人还是挺难对付的,可就是因为轻敌二字,他们才会连连失利。 先是陈家谷口,后是五州城,再然后便是灰河河畔全军覆没,随着朔州守将萧先锋兵败被擒,整个朔州除了几座大城还能自保外,其余地界已经尽被张宝趁势拿下。而在取得这些地方以后张宝也并未行劫掠之举,反而大肆将抄没的辽人财产分放百姓,争取民心。 远在大同府的西京道留守耶律余睹也正是因为得知了这一情况才下定决心出兵,暂时不去理会西夏方面的求援。西夏对辽国来讲不过是一掣肘宋国的道具,西夏只要存在一天,宋国就不敢全力对付辽国。但西夏的用处再重要也没有辽国自身的利益重要,那张宝没攻取一地便“借花献佛”,利用抄没的辽人财产收买当地百姓的支持,这是准备赖在辽国不走的节奏,否则张宝根本就不需要这么费尽心思。 西夏没了顶多就是辽国再对付宋国时吃力点,可要是让张宝在辽国西京道的朔州站稳了根脚,再想要把他赶走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耶律余睹当机立断,亲自点兵五万,自大同府出发,直奔朔州,同时派人快马通知河清、金肃二军迅速出兵,过偏关,渡偏关河,与自己夹击盘踞朔州的武胜军。 耶律余睹率领大军赶来,这个消息自然也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张宝的耳中。而张宝也知道,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耶律余睹所率的五万人,可说是西京道官方的全部力量,只要能歼灭这五万人,那接下来都不需要张宝去挑拨离间,早先一直被这五万人震慑而不敢轻举妄动的部族武装必会有所行动。 耶律余睹是在赌,他要以雷霆之势迅速解决武胜军,这样不仅可以收复失地提升自身的名望,更可以借此警告那些不怎么安分的部族首领,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是下一个武胜军。 张宝并不知道耶律余睹在带兵来对付自己的同时还有搂草打兔子的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张宝也不会觉得有多意外。眼下张宝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赶在耶律余睹率领大军赶到朔州以前先断其一臂。 天德、河清、金肃三军是辽国布置在辽夏边境的三支人马,其中天德军距离张宝最远,但金肃军却就驻扎在丰州的边上,要说率先会杀进朔州的辽国兵马,非金肃军莫属。金肃军的领兵大将蒲干虎是员悍将,传言可力敌千人,弓马娴熟,精通战阵,否则也轮不到他做着金肃军大将。 收到来自耶律余睹的将令以后,蒲干虎十分开心。他就是个好战分子,而且还不挑食。早在宋国西军出兵西夏之时他就心痒难耐,想要带着麾下金肃军参战与宋国西军交手,但迟迟没有将令传来,让他有心杀贼却没机会。耶律余睹的将令虽不是让他领兵去救援倒霉的西夏,但能够跟在朔州闹腾的挺厉害的武胜军交战,蒲干虎也挺愿意。而且更让蒲干虎愿意与武胜军交战的理由,就是过去一直跟蒲干虎不怎么对付的萧布达如今成了武胜军的俘虏,这要是自己把萧布达给救了,那以后萧布达就甭想在自己面前能够抬得起头。 一想到这个,蒲干虎就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武州,砍瓜切菜般解决掉武胜军,然后趾高气昂的把牢房里的萧布达救出来。哎呀,那场景,想想都开心。 一个人想要快速成长,最好的办法就是吃亏!吃一堑,长一智,也唯有亲身经历过了,才会晓得轻重厉害,而仅靠旁人在耳边说那是远远达不到预期效果的。别看张宝带着武胜军接连取得胜利,但蒲干虎与大多数辽人一样,依旧将武胜军的这几场胜利归纳为侥幸。说直白点,就是蒲干虎跟大多数辽人一样在心里认为,自己要是遇上了武胜军,那结果肯定不一样。 骄兵必败!蒲干虎自持是在自家地盘内行动,为了尽早赶到武州拿下头功,蒲干虎下令急行军,对于大军周遭的情况也只是派了少量斥候进行探查,而且由于是赶路,斥候即便发生了异常情况也需要快马加鞭追上队伍禀报。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地,不可不察也。蒲干虎疏于防范,自信的认为武胜军在得知自己率领金肃军杀来以后必定会加固城防坚守不出,却没料到张宝会反其道而行之,明明耶律余睹的五万大军正在挥军赶来,竟然还有胆子带人出城主动迎上来伏击自己。 蒲干虎李立功心切,带领大军抵达偏关以后都没有下令休整,而是直接带着大军过了偏关,而就在他组织人马搭建浮桥准备渡过偏关河时,等候多时的武胜军杀出来了。 半渡而击之!这是教科书里常说的一句话,趁着蒲干虎的先头部队刚刚登岸,张宝率领亲卫营冲了出来。韩五、狄雷各带一支人马,犹如两把尖刀插进了蒲干虎的队伍。此时的蒲干虎还在偏关河西岸,看到武胜军来袭,不由急得哇哇大叫,催促手下人马速速过河。 可就在金肃军后队加快步伐跑过浮桥的时候,一队由二十只刀鱼船组成的“敢死队”自河上流顺流而下,撞在了金肃军之前搭建的那架浮桥上。蒲干虎让人搭建的浮桥其实就是从附近搜集到的渔船并排用铁链锁住,然后再在上面搭上木板。这样的浮桥很窄,并排能走三人,骑兵则是只能一个一个通过,蒲干虎倒是像多搭几座浮桥,只是手头材料不够,找到的渔船也就只够搭建一座浮桥的。 而二十只刀鱼船上却并没有几个人,有的只是满满的引火易燃之物,早在撞上浮桥之前,那些刀鱼船便被点着,浮桥一被点着,顿时就让正在过河的金肃军被拦腰斩断。眼睁睁看着已经到了东岸的自家人马被突然杀出来的武胜军给杀得节节败退却束手无策,人在西岸的蒲干虎气得是暴跳如雷,恨不得一步跨过偏关河,将对岸的武胜军斩尽杀绝。 不过蒲干虎的腿没那么长,不算太宽的偏关河也不是蒲干虎一步就能跨过去的,就算是想要泅渡过河也不太容易。偏关河河道虽不宽,但却河深,而且水流还急。此时就算蒲干虎冒死渡河,可对岸的武胜军也不会轻易让蒲干虎过河,万一等蒲干虎渡到一半的时候放箭,蒲干虎就真是死都不瞑目了。 眼见着对岸的自家人马就要被武胜军击溃,蒲干虎双目赤红,冲着对岸破口大骂。不过还没等他骂痛快,自家的后队又遭遇了袭击。蒲干虎方才眼睁睁看着自家人马被武胜军“屠戮”,一肚子气没出撒,此时有人来袭击,正好给了他撒气的机会。当即一拨马头,手提狼牙棒带着自家的亲兵就赶去后队。 等蒲干虎赶到后队的时候,就见到自家人马正在被武胜军追杀,看到自家人马狼狈逃窜的模样,蒲干虎不由怒吼一声,直奔离自己最近的一队武胜军骑兵杀去。原本正在追杀溃兵的骑兵一见有人杀来,心里不由一喜,突然杀过来的这人看穿戴明显就是将官,若是能够拿了他的首级,那奖赏肯定低不了。 三名骑兵心有灵犀,相互看了一眼后当即挥刀催马迎上前去。三人想要合力斩杀突然冒出来的这员辽军将官,但蒲干虎此时含愤出手,他本就力大无穷,再加上愤怒加持,这原本可以使出十成的力此时就能使出十二成。三名想要合力斩将受赏的骑兵不仅没有伤到敌将分毫,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三个人被蒲干虎一棒扫下了马,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眼看着是不活了。 大将就是一支军队的主心骨!只要大将神勇,就容易让士兵激发出超常的水平。看到自家主将蒲干虎如此神勇,原本已经呈现溃败之势的辽兵不由士气大振,纷纷向自家大将蒲干虎的身边聚拢过来。 负责此次伏击的高宠、杨再兴一见辽兵忽然士气大振,先是纳闷,随即便反应过来。不过他们也没着急到四下乱找,跟着那些辽兵的动向,很容易被找到了正率领辽兵努力挽回败势的蒲干虎。 “三哥,你来我来?”杨再兴低声问了高宠一句。 “现在是玩的时候吗?老规矩吧,省得时间拖久了,二哥那里不好交代。”高宠斜了杨再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听高宠这么说,杨再兴耸耸肩,将右手背在了身后,问高宠道:“三局两胜?” “一战定胜负。” “好咧。” “石头,剪子,包!” 这猜拳虽说看上去幼稚,但却是解决争端的最简单方法。在平手的数十回后,高宠败给了杨再兴。 “三哥,承让啊。”杨再兴笑嘻嘻的对高宠道。 对于杨再兴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丑陋行径,高宠十分不满的哼了一声,随即又不放心的提醒道:“别大意了,那辽将能把狼牙棒挥舞的如此轻松,必是气力过人。” “三哥放心,小弟省得。”杨再兴闻言笑了笑,一夹马腹便奔着正大声呼喝鼓舞士气的蒲干虎冲了过去。 蒲干虎自是也注意到了直奔自己冲过来的宋将,不过出于对自己的自信,蒲干虎并未将冲过来的这员宋将太放在眼里。蒲干虎十五岁从军,至今已经二十余载,所经历的大小战阵不下百场,让他对一个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小将高度重视,很难。 杨再兴是猛将不假,但此时的杨再兴声名不显,在大多数人眼里,不过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蒲干虎很快就因为自己轻视对手而付出了代价。蒲干虎自持力大过人,面对杨再兴杀来,他挥舞狼牙棒想要像方才击杀三名武胜军骑兵那样将这个“不自量力”冲上来送死的小将结果。 可他忘了,方才击杀三名武胜军骑兵时的他力气无损,又有一身怒气加持,出手自是所向披靡。而现在,蒲干虎已经战斗有了一段时间,而且通过这阵子的厮杀,他心里的那股怒气值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心里还有些轻敌…… 满以为可以一棒将来找死的宋将扫落马下,不想结果却是自己手里的狼牙棒差点脱手飞出去。蒲干虎惊诧莫名,完全没想到冲过来的这员小将竟然在气力上会略胜自己一筹。而不等蒲干虎缓过劲来,杨再兴已经出手想要结果蒲干虎。对此蒲干虎也就顾不上说话了,急忙挥舞狼牙棒与杨再兴打在了一起。 狼牙棒属于冷兵器当中的重武器,通常是百十来斤,这份量挥舞起来杀伤力自是巨大,但缺点同样也是明显,就是不易久战。蒲干虎就算是天赋异禀,他也不可能一直持续挥舞狼牙棒,在与杨再兴交手了一阵过后,蒲干虎就觉得双臂发软,手里的狼牙棒越来越沉。蒲干虎心知这是自己的气力将要用尽,有心想要暂退缓缓气力,可对手杨再兴却不肯就此放过蒲干虎。 “汉将,留下名姓,爷爷手下不杀无名小卒。”趁着狼牙棒跟白蜡枪架住的工夫,蒲干虎咬牙切齿的问道。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搂草打兔子 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备对无备,在这种优势条件下若是还不能打赢,张宝最好趁早收拾铺盖回大宋。好在高宠、杨再兴没让自己失望,二人率领自大宋边境招募的兵马给了金肃军致命一击,领兵大将蒲干虎受伤被擒,麾下金肃军将士死走逃亡,短时间内对张宝的武胜军是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不过奉命来援的辽国兵马并不仅仅只有金肃军一支,河清军也将在不久赶到,而且有了金肃军的教训,河清军恐怕也不会那样轻易再中埋伏。 兵法的优劣其实说白了就是相互欺骗,骗到人了自然就占便宜,而被骗了当然就要吃亏。以正合,以奇胜。以对手意料不到的方式出手,针对对手的软肋发起攻击,往往就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 河清军有了金肃军的前车之鉴,在渡河的时候必定会有充足的准备,这时候继续玩什么半渡而击之的手段也就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出奇方能致胜!不能在偏关河伏击河清军,那就换一处河清军想不到的地方下手。 趁着伏击金肃军得手的机会,张宝麾下亲卫将韩五在率部击溃了眼前残敌后便乘坐事先准备好的船只渡过偏关河。由于韩五手下所招之人原先都是武州百姓里的青壮,契丹话对于这些常年与辽人接触的汉子来说不成问题。换上契丹人的服饰以后,韩五这支人马若是自己不说,还真不容易分辨汉辽。 带着这支“败兵”,韩五一行人赶到了偏关,自称是金肃军败兵,大将蒲干虎在偏关河遭遇伏击,生死不知,他们被武胜军冲散,与大军失去了联络,不得不退到偏关请求收留。 蒲干虎的金肃军离开偏关还不到一日,偏关守将又见关下兵将的穿戴的确是金肃军的装束,再加上那些兵将所说又是契丹话,偏关守将也就信以为真,下令打开了关门。但这关门一开,再想要关上就不容易了。 韩五本就骁勇,所带来的三百余人都个个敢死,趁着关门打开,韩五突然发难,先动手生擒了下关头想要询问详情的偏关守将,随即带领三百余死士守住关门,与此同时,一直躲在远处等候消息的人马也终于看到了韩五命人在关下点燃的狼烟。 为了防止被偏关的守军提前发现,韩五并未让手下兵将距离自己太近,尽数躲在距离偏关足有十里的一处树林里。而他自己则带着三百余人穿着刚刚才从金肃军俘虏身上拔下来的衣服跑去偏关诈开关门。这也就意味着韩五即便诈开了偏关的关门,也需要坚持到十里外树林里的自家人马赶到。 原本韩五也没想到偏关守将会亲自走下关头,但既然来了,韩五也不会放过。他需要夺下关门以后坚持至少两炷香的时间,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讲并不算什么,但为了万无一失,韩五并没有“逞能”。 偏关守将很倒霉,做了俘虏不算还立马就被打晕了,这也是韩五出于争取时间的考虑,没了上官,偏关守军必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即便偏关守将的副手临危受命,至少也需要一点时间。 偏关守将耶速台此时已经被打晕,然后绳捆索绑的丢在了一边,失去了他的指挥,偏关守军乱成了一团,有的想要趁着敌人数量不多夺回关门,而有的则是觉得大势已去,撒丫子开溜了。等到耶速台的副手终于稳住军心,组织人手想要重夺关门的时候,见到韩五命人放出的狼烟全速赶来的武胜军骑兵也出现在偏关守军的视线当中。 骑兵之所以难对付,就是因为其所拥有的高度机动性,在传话基本靠吼,来往基本靠走的古代,骑马算是最快的一种交通方式。宝马良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而武胜军骑兵所骑乘的战马,即便跟宝马良驹有差距,做不到日行千里,可一日赶个二三百里还是没问题的。十里地要是让人靠步行,那是得走上小半天,但骑马的话,那就要快多了。 武胜军的骑兵正在迅速逼近,而偏关的关门就被武胜军派人诈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夺回关门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接替耶速台指挥全军的偏关守将萧达兰当机立断,下令弃关往西突围,争取与正在奉命赶来的河清军汇合,以期日后重夺偏关。 不得不承认,萧达虎的判断并没错,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选择保存实力无可厚非。但魔高一尺,道高一尺五,制定此次作战计划的张宝向来就不是个乐观主义者,他考虑事情总喜欢从最坏的方面开始考虑。偏关守军不战而逃的情况,也是张宝所考虑的种种可能之一,而为了应对这种可能的出现,张宝早已事先通知了暂时还以山大王身份潜伏在西京道的唐斌、郝思文二人,命他二人各带一支人马埋伏在偏关以西,一旦偏关守军弃关突围,往北、往南、往东都不必理会,唯独不能让他们往西跟河清军接触。 当萧达兰下令弃关并且带领大队兵马自西突围离开偏关不久,便遭遇了唐斌、郝思文人马的伏击。 “这武胜军到底有多少人马?”面对武胜军的突袭,萧达兰一面组织人手奋力抵抗一面心里暗自吃惊。虽只是偏关守将的副手,但萧达兰向来便是个有心的人。早在武胜军在武州立足以来,萧达兰就没有放松对武胜军的关注,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将来收复武州,建功立业的心理准备。 相比起那些轻视武胜军的同僚,萧达兰明显要更加重视,通过自己的了解,萧达兰肯定占据武州的武胜军远不是表面所见的那样简单。抛开武胜军在武州所进行的种种举措,但是战斗力,就不像同僚所说那样不堪。 一次可以解释为侥幸,但两次、三次,接二连三的胜利,再用侥幸这个理由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武胜军先是伏击了屯兵六蕃岭的萧布达,随后在灰河伏击了朔州大将萧先锋,在不久之前又伏击了金肃军的蒲干虎,而现在,自己也遭遇了伏击。这接二连三的伏击成功,难道是可以用侥幸二字便能说通的?而且就算武胜军连续伏击得手都是侥幸的缘故,那连续被伏击的自家人马,是不是太蠢了点?人家是吃一堑,长一智,而自家却是回回都上当,当当都一样? 既然不是侥幸,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武胜军中有能人!能够料敌先机,准确预测到辽国兵马的反应,这才让武胜军屡屡得手。 一定要与河清军取得联系,提醒他们切莫小瞧了武胜军。萧达兰的想法不错,但想要实现却有些困难。唐斌、郝思文都是只兵之人,为了更好的完成张宝所交代的这次任务,二人将麾下人马分成了三队,这也就意味着萧达兰想要突围与河清军汇合,那就必须要突破唐、郝二人在向西方向所布下的三道防线。 这突破一道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连破三道。萧达兰想要迂回,绕过眼前的拦路之敌。只是双方都是骑兵,而且相比起自家的骑兵,武胜军的骑兵似乎更加擅长配合,以五人为一组的猎杀小队确保了偶有成功突破第一道防线的辽兵休想一直这么“幸运”。 眼见突围向西无望,萧达兰只得带领残兵改往东北方向突围,虽说不忍见河清军重蹈金肃军的覆辙,但再怎么样也没有自家的性命的重要。既然事不可为,那就先考虑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考虑其他。 ……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萧达兰身边的亲兵问萧达兰道。摆脱了武胜军的追兵以后,萧达兰清点了一下身边的人数,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下五十余人,剩下的不是走散了就是做了武胜军的俘虏。 仅靠这点人想要夺回偏关那是痴心妄想,萧达兰有这点自知之明,甚至还有点羡慕自己的上官耶速台。虽然耶速台是偏关主将,这失土之责应该由他承担,但此时耶速台若是不死便是成了武胜军的俘虏,就算要倒霉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而自己,倒霉却就在眼前。 作为偏关的二把手,这一把手不在,来自上官的处置自是就要落到自己这个二把手的身上。而对于耶律余睹会如何处置自己,萧达兰这心里还真是没底。有心想要不去,可不去又不行,总不能带着手底下这五十来人去当马贼吧?一想到这里,萧达兰不禁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当武胜军的俘虏,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我们去大同府。”思前想后的一番,萧达兰咬着牙对手下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他这也是无奈之举,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就三条,一条是主动向武胜军投降,可好不容易才从武胜军的包围里逃出来,又主动去自投罗网,那先前拼死作战的努力岂不是白费;另一条就是就此浪迹天涯,但这对想要建功立业的萧达兰来说是不能接受的;最后一条就是赌一把,回去听候耶律余睹的处置。 人为财死,这财并不仅仅单指钱财,而只是一个广泛的说法,其中包括了钱财以外的东西,比如志向、梦想、野心、欲望…… 萧达兰不甘心就此放弃自己过去为了出人头地而付出的努力,为了自家的前程,萧达兰决心赌一把。萧达兰是个有眼光的有心人,他判断此时耶律余睹正是用人之际,即便处罚自己也不会太重,让自己戴罪立功的可能性很高。 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赢得一切,赌输了自然也没好果子吃。不过不管是赌输还是赌赢,都必须要去赌,只有去赌才有收获成功的可能。若是只当一个看客,那无论输赢,都只能受胜者的摆布。想要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做梦去吧! 萧达兰不愿接受被人摆布的命运,唯有努力向上爬,反过来成为决定他人命运的掌权者。与萧达兰想要掌控自己命运的想法一样的张宝则要比萧达兰更幸运一些,张宝是已经迈上了成功的大道,只要中途不犯大的过错,他迟早会给失败找到它妈。而萧达兰则目前还在前往成功大道的荆棘路上徘徊。 张宝并不知道偏关会有个与他一样想要掌控自身命运的“野心家”,在成功夺取偏关以后,张宝命人抓紧时间做好迎接河清军的准备,没闲心去考虑其他。 偏关虽是关隘,但不同于汜水关、潼关那种天下闻名的雄关,这只是一座十分普通的关隘,没有高大的关墙,也没有重兵把守,平时最常干的也就是敲诈敲诈过往的行商,捞点油水。 但对河清军来讲,偏关却成了河清军的一块伤心地。河清军主将韩先让得了耶律余睹的将令以后并没有像金肃军那样跟火烧屁股似的急行军赶路,而是先做好了驻地的布防,随后才整兵出发。 由于不是着急赶路,河清军的进军速度自是无法跟金肃军相提并论。等得到金肃军遇袭的消息时,韩先让的河清军还没有到宁边州。而等到了宁边州的时候,金肃军已经叫张宝集中力量给击溃,主将蒲干虎也已经被送往武州跟萧先锋、萧布达、耶律楠三人作伴了。 暂时还不知晓己方友军被击溃的韩先让为了援助金肃军,在宁边州休整了一日后便下令拔营起寨,但此时为时已晚,拿下偏关的张宝已经在偏关布好了口袋等待河清军自投罗网,而性格谨慎的韩先让却对此却一无所知。 没有见到熟悉的耶速台跟萧达兰虽也让韩先让生出了一些疑心,但随后便得知二人原来是叫蒲干虎给临时征调去了“前线”。 “大军不必进关休整,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通过偏关后直接渡河追赶金肃军,争取天黑以前与其汇合。”韩先让吩咐手下传令官道。听到韩先让的决定,冒充兵卒的张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韩先让突然来这么一手,那他之前在偏关所做的布置也就落了空,本指望韩先让率部入关休整时趁夜放火烧关,没想到韩先让竟然不在偏关停留,那之前所做的放火准备也就白准备了。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生幸运儿 事先周详的计划,往往就是成功的一半。韩先让虽没有如预期的那样在偏关逗留,但不要紧,除了在偏关外,张宝还在别处也做了准备,没必要此时就玩什么图穷匕现那一套。 离开了偏关以后,韩先让心里那股叫人不安的感觉依旧没有完全消失。危机意识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区别可能也就只有强弱之分。凭借这份对于危险的敏感直觉,韩先让躲过好几次危及生命的危机。这也就导致他对自己对于危险所产生的危机感有着十分的信任。虽搞不清楚自己为何在进入偏关后便危机感顿生,但韩先让知道留在偏关必有祸事临头。而随着离开偏关以后,那份危机感顿时大减,这也就让韩先让又一次确信自己对于危险的直觉再一次救了自己。 张宝并不知道韩先让是个天生便对危险有着敏感意识的“奇人”,他还误以为是自己的布置有了差错,被韩先让给瞧出了破绽。但等韩先让率部离开偏关抵达偏关河组织渡河也没有别的动作,张宝又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多虑了。 火烧偏关的原计划随着韩先让率领河清军的离开而中止,好在张宝做事喜欢留一手,偏关这里失败了,那就只好故伎重演,在偏关河前后夹击河清军。凭着手头的兵力,即便没有唐斌、郝思文的人马相助,想要吃掉河清军也不是多大问题。 张宝本想趁着河清军渡河之时发起攻击,却没想到韩先让明显要比蒲干虎谨慎,率部抵达偏关河后并未着急渡河,而是先命人在附近搜集搭建浮桥所需的材料。蒲干虎失败就失败在太过心急,以为一座浮桥就够用,结果当张宝命人放火烧船时,金肃军变成偏关河拦腰斩成了两段,首尾不能相顾。 而韩先让明显性格要更沉稳一些,在发现搭建浮桥的材料不足以后,并未着急渡河,反而下令队伍在河边安营扎寨,继续搜集材料,直到能够搭建出五座浮桥才肯罢手。 手底下有帮精通轻功的飞贼就是好!刺探军情对这些习惯了高来高去的飞贼大盗来讲,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自收了人称鼓上蚤的时迁担任斥候营头领以后,张家的斥候营建功颇多,而对于那些江湖上的飞贼大盗,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加入张家斥候营已经成为一个不错的去处。张家的待遇可说是大宋之冠,而且飞贼的名声终归不好,谁又愿意连累自己的后代被称作贼子贼孙。过去大多都是为生活所迫,这才不得不做那梁上君子,但张家现在为那些“误入歧途”的人指出了一条明路,那些“有心从良”的人自是对张家斥候营“趋之若鹜”。 张家斥候营与神机营都是直接隶属张宝亲卫营的人马,能够被张宝这位张家家主视为亲信,斥候营内的那些前身是飞贼大盗的人自是对张宝感恩戴德。但有差遣,必效全力。就比如这回潜入河清军刺探军情,韩先让就算是对危机感的直觉很敏锐,但他终归不是雷达,做不到可以发现任何潜伏在自己身边的敌人。当他召集众将商议军情的时候,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他的营帐上面还趴着一个偷听记录的人。 没有没用的下属,只有不会用人的领导。知人善用是作为一个领导者所必须具备的一项能力,做不到那就是失职。张宝目前做的还不错,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作用,而所得的回报也是巨大的。 弄清楚了韩先让的意图,张宝自然就可以从容布置。既然韩先让想要一口气搭建五座浮桥确保大军可以顺利渡河,那张宝就不必想什么半渡而击之了,有了五座浮桥,想要切断河清军的前后联系已经变得困难,不必再去尝试,倒不如集中力量趁河清军渡河时直接攻击,将河清军击杀在偏关河西岸。 原先埋伏在偏关南北两侧的邓元觉、栾廷玉部不必费事去悄悄渡河,再加上张宝的亲卫营,张宝有把握能够击溃韩先让的河清军。 此番韩先让所率的河清军有两万人,而张宝手里的兵力也有近两万人,但张宝还有一个韩先让所没有的优势,便是张宝手底下还有一批神出鬼没的绿林高手。这些人要是放在战场上用于搏杀实在是大材小用,而且个人的武艺再高,在战场也就只是比普通人多杀几个,所起的作用有限得很,远不如用来刺探军情或者暗杀要员这类事。而张宝知人善用,自是不会将手下这批绿林高手当成大头兵来用。 给马下药,刺杀军中将官这些事才是绿林高手该干的。河清军以骑兵为主,失去了战马,骑兵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一般的步卒,而刺杀军中的中下级将官,首先这类人的身边不会有高手保护,其次便是这类人才是保证军中稳定的关键,没了这些人去贯彻执行主将的命令,主将的命令也就跟放屁没多大区别。 韩先让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危机意识这回并没有救了他,虽然他同样也感觉到了不安,但还没等他决定是否提前渡河,张宝的攻击命令就已经下达了。 早已得到指示的庞万春跟贝应夔在见到代表进攻的烟花划过天空后,立刻亲自带队向夜幕笼罩下的河清军发起了攻击。突然遭到攻击,河清军当即便开始组织抵抗,但让人意外的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那一批中下级将官这回却是反应迟钝,手下兵卒都已经差不多整装待命,但那些将官却一个人影也不见。 而坏消息还不止这一个,不容已经意识到危机临近的韩先让多想,军中战马多出异状的报告让韩先让惊出一身冷汗。 没有了那些平日熟悉的上官带领,普通兵卒顿时就如失去了主心骨,群龙无首之下不知所措。有聪明的便开始有了逃跑的念头,而军心这东西一乱,再想要收拾便难了,尤其还是在遭到武胜军南北夹击的情况下。 几乎没有遭受多少的阻拦,庞万春、贝应夔便率领麾下兵卒杀进了河清军大营。而那些河清军兵卒一见营门被破,心神顿时愈加慌乱,再被藏着军中的张家斥候一通蛊惑人心的叫喊,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想法,撒丫子想跑。 韩先让此时再想要重整旗鼓已经不太可能,军心已乱,兵卒四散逃窜,即便是还有人想要组织抵抗,也会叫那些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的败兵给冲散。 “将军,事不可为,还是先撤吧。”韩先让的亲兵队长拉住韩先让坐骑的马缰劝道。 “撤?往哪撤?”韩先让苦笑着问道。 “往西,只要到了偏关,凭借偏关固守待援。” “……不能往西!”韩先让一听顿时厉声喝道。 “将军,不往西还能往哪?” “往哪也不能往西!往东,咱们立刻过河。”韩先让说完一拨马头,当先奔着之前命人搭建的浮桥方向赶去。眼见自家大将做出了决定,亲兵队长只得招呼身边的同伴赶上韩先让,一同渡河。 韩先让的决定让他避开了成为武胜军俘虏的命运,张宝确实带着亲卫营在去往偏关的路上等候着韩先让的自投罗网。得知韩先让没有率部而来,而是选择了渡河,张宝不禁略感有些遗憾,同时也对屡屡躲过自己算计的韩先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 “这是个被上天所眷顾的人。”张宝笑着对身边的韩五、狄雷道。 “二哥,那现在怎么办?”性急的狄雷开口问道。 “出击,协助庞万春、贝应夔消灭河清军残敌,至于韩先让,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交手了。没了河清军、金肃军从旁掣肘,咱们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来自大同府的耶律余睹,迟早还会遇到韩先让。” 若是换许贯忠、萧家穗这样具备大局观的主,听到张宝的话倒是会出声附和几句,但狄雷、韩五都是好战分子,此时好不容易才得了张宝的许可,再晚去会可能就连汤都捞不到一口,哪有心思去想张宝此时在说些什么。 张宝简装也只能摇摇头,放二人率部赶往偏关河畔清剿残敌,同时命焦挺飞鸽传书留守武州的鲁智深,让其做好准备,随时率部赶往朔州参与接下来针对耶律余睹的战事。至于武州,自有人与其换防。 武力永远是话语权的最大保障。因为说不过你,还可以用拳头让你闭嘴。张宝虽在占据武州后提拔了许多当地人,但大多都是担任文职。对于兵权,张宝看得很牢,即便有人加入了武胜军,但也只能听令行事。 武胜军接连出战,但无论是谁出战,武州城内都会留下一营人马,确保拿下武州后张宝在武州囤积的大批粮草辎重的安全。但总让鲁智深那一营留守武州也不妥,总需要考虑到将士的情绪。留守城中固然安全一些,可军中想要出人头地,那就必须拿军功说话,不参战光守城,几时才能碰上立功受赏的机会。 早先张宝命孙安、杜壆、唐斌、郝思文四人各率本部人马分批潜入西京道各占山头,此前唐斌、郝思文虽受命伏击了出逃的偏关守军,但完事之后便各领人马返回山头继续潜伏。而这回张宝决意“招揽”杜壆部并入武胜军,除了增加自身的兵力外,还有借机“提醒”西京道各部族武装的用意。 武胜军接二连三的胜利,导致西京道各部族力量蠢蠢欲动,耶律余睹急于出兵剿灭武胜军,也有借机震慑各部族中的野心之辈的意思。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张宝解决了耶律余睹手里的那支人马,辽国西京道的官府就会威信扫地,各部族也就会由想法付诸行动,因为失去了耶律余睹手里的五万人马,辽国官府就弹压不住地方的“骚动”。 想要成功,那就必要招兵买马,招揽那些其他部族的人为己所用,不见得比招揽那些汉人可靠。而占山为王的那些汉人,也就会成为各部族努力争取的对象。首先占山为王需要有一定的实力,否则不是被官府剿灭就是被人吞并;其次那些占山为王的人多为汉人,而西京道是辽国的地盘,在以辽人为主要领导阶层的辽国,汉人想要出人头地便只有依附辽人,他们的忠诚度反倒要比土生土长的辽人要更可靠一些。 武胜军刚刚建立那会,西京道的各部族并不重视,但随着武胜军的接连胜利,各部族就不得不开始为自家利益的长远考虑。“招揽”杜壆,就是给各部族提个醒,免得他们忽略了就在身边可以争取的力量。但像孙安、唐斌、郝思文这三路人马皆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无论被哪一部族给招揽了去,对那个部族来说都是引狼入室,一旦被张宝兵临城下,那就是灭顶之灾。 当杜壆受命带着自己的木兰军与武州城的鲁智深换防以后,耶律余睹的五万大军也抵达了朔州城外。早先栾廷玉、邓元觉受命带领少量人马虚张声势围困朔州城,此时耶律余睹的大军一到,朔州的危机也就跟着解除,朔州上下对于耶律余睹的救命之恩,自是感激不尽。 只不过耶律余睹想要知道的有关武胜军的情报,朔州官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随着萧先锋的战败,朔州官员对待城外的武胜军已是草木皆兵。在栾廷玉、邓元觉各带千人在城外叫阵的时候,朔州城内虽有一万兵马,但却坚守不出,不肯应战,直到耶律余睹到来,朔州的城门才打开。 连城都不敢出,自然也就无法弄清对手的虚实。虽说朔州城算是保住了,但朔州官员的办事效率却让耶律余睹极为不满。他本指望可以在朔州先了解一下武胜军的虚实,却不想这帮朔州官员除了知道萧先锋战败被俘,城外多地被武胜军所占外,有关武胜军的兵力多少,领军将官为谁等等问题,那是一问三不知。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兵临朔州 仗打了快两个月,城池都丢了好几座了,结果除了知道武胜军是一支由汉人组成的武装力量外,其余一概不知,不详,有待探察……这样的结果能叫耶律余睹感到满意才怪!但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朔州官员无能,实在是对手太狡猾,针对辽国的侦查事先做足的防范的准备。 辽国密探不仅需要想方设法的去查探武胜军的底细,更要小心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而且更要命的是来自宋国的这伙人早被下达了封口令,禁止向外人谈及自己的来历,统一口径宣称自己是在大宋境内混不下去的一伙流寇。可要是宋军真的那么强悍,那幽云之地早被收回去了,还至于现在还在辽国的掌控中?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这么说,你爱信不信。武胜军的这个态度虽叫人咬牙切齿,但投靠武胜军的汉人更注重实际的利益,至于武胜军究竟是什么身份,其实对他们来讲并不重要,真实拿到手里的好处,才是北地汉儿们关心。而那些一心想要弄清武胜军来历的那些人,自然而然的便成了武胜军重点关注的对象。 为了弄清武胜军的来历,辽国损失了大量的密探,而结果却叫人沮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依旧没有弄清武胜军的来历。后世一部水浒让鲁智深、邓元觉等人物家喻户晓,但在宋代,尤其还是在“异国他乡”,鲁智深等人的名讳也就跟路人甲、路人乙是一个待遇,谁知道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古时信息传递手段落后,不似后世信息全球一体化,东半球发生的事情,西半球几乎可以同时知道。在古时,人们想要获取外界的消息,往往是通过传递书信或是口口相传的方式,那速度的快慢也就可想而知。而且与后世那种通过照片或者视频等十分直观的传递方式不同,古时传递消息的手段十分单一而且落后,举个例子来说,比如一个人杀了人,那只要跑出百里之外,基本上就没事了。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由于缺乏便捷的交通方式,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就是活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对于百里外的世界,他们很陌生。所以当杀了人逃到百里之外的人来讲,那就是进入了一个新世界。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知道他过去做过什么,至于官府出什么海捕的公文,那基本上就是撞大运,跟大海捞针没区别。古时可没有素描这一说,所画的那些通缉犯的画像,往往跟本人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除非脸上有着明显的特征,要不然基本就不会落网。就像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出逃遇到城门附近聚拢了一群人时,鲁智深还挤进人群一看究竟,才发现原来是抓捕自己的公文,结果当时却无人认得鲁智深。 张宝有保密意识,更将其付诸行动,辽国密探想要弄清楚武胜军的来历自然也就困难加倍,交不出一份可以让耶律余睹满意的报告也就在所难免。目前耶律余睹所知的有关武胜军的情报,大多都是猜测推断,却没有什么实锤。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连自己对手的底细都没有弄清楚,谈何取胜?耶律余睹并没有着急出兵收复失地,而是加派人手要先搞清楚武胜军究竟是何方神圣,即便确信这武胜军的背后站着宋国,那也要弄清楚这支武胜军到底在宋国是什么身份。 耶律余睹不着急,张宝自然也就更不着急。西京道并非铁板一块,耶律余睹留守西京道的主要任务也并非为了防备张宝。早在武胜军出现前,耶律余睹要防备的是分布在西京道各州的部族,他的五万大军就是用来武力威慑各部族的部族武装不敢轻举妄动。而现在耶律余睹率领代表官方力量的五万大军前往朔州对付武胜军,若是能速战速决,那尚不会引得部族中的野心家们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随着时间越拖越久,这人的胆子也就会越养越肥,以至于最后胆大妄为。 耶律余睹在以后若是能击溃武胜军,那倒还可以借大胜之势恢复西京道的平衡,可张宝又怎么可能是能被轻易击败的对手。倒不是张宝拥有所谓的主角光环加持,而是他现在所拥有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耶律余睹。五万大军便是耶律余睹的最后底牌,而张宝,此时却还没亮出自己的底牌。近三万的武胜军仅仅只是张宝实力的冰山一角,而通过时间的推移,那些已经从张家得到好处的人以及眼红这份好处人,对张宝的支持也只会越来越坚决。 耶律余睹想要谋定而后动,却忘记了他在准备的同时,他的对手同样也不会闲着。在他命人弄清张宝身份的这段时间里,张宝同样也会完成对付耶律余睹的布局。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不抓紧时间埋头苦追,到头来只会被越拉越远。 而张宝在发现耶律余睹没有着急率兵来攻,反而派出大量密探想要弄清自家的底细以后,索性便主动出击,不给耶律余睹从容应对的机会。此时河清、金肃二军已经在短时间内对武胜军构不成威胁,至于天德军距离尚远,若是张宝能够通过一战而解决耶律余睹,那即便天德军赶来了也难以改变结果。 除了留守武州的一营人马,张宝集结了近三万人赶赴朔州,而耶律余睹得知武胜军大举进犯依然不慌不忙,下令巩固城防准备打一场守城战。耶律余睹的想法并没有,眼下他占据了地利,为何不用。利用城池消耗武胜军的兵力与士气,随后自己在率军杀出,一举击溃武胜军。 但耶律余睹却忽略了朔州城能否抗的住武胜军攻城这一问题。之前邓元觉、栾廷玉围城只是虚兵之计,这也就导致朔州官员误以为武胜军缺乏有效的攻城手段,这一错误认知也得到了耶律余睹的认可。而之所以耶律余睹会认可这个说法,错不在耶律余睹,而在朔州官员。为了表现自己坚守城池的功劳,在武胜军退走,耶律余睹的援兵未至的这一空档期,朔州官员专门带人给朔州城墙画了点妆,仿佛是经历过激战似的,可实际上武胜军压根就没攻过城,除了一开始还在城下叫过几次阵,大部分时间双方都是处于“静坐战争”的状态。 耶律余睹被人给坑了!而且被坑得很惨,他误以为朔州官员可以信任,却不料朔州官员为了推卸责任竟然集体蒙骗自己。而当被蒙在鼓里的耶律余睹看到城外武胜军阵中竖立起一座座高大投石车,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判断有误,想要依靠朔州打一场防守反击战似乎并不会像自己事先所想象的那样顺利。 张宝重视工匠,虽然他无法改变所有人对待工匠的态度,但只要是效力张家的工匠,所得到的待遇却可以说是大宋最好的。士农工商被人为的分出了高低,而在张家,这种人为的划分却缺乏市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在张家没有市场,张家用人不看你是什么出身,只看你是否拥有真才实学,想靠念过几本书,能做些诗词歌赋便在张家得到重用,那是痴心妄想。 大宋的大多数读书人认为张家是商贾之家,不愿意与张家的家主张宝多有来往。而他们却不知,张家对于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嘴炮同样也不感兴趣。自拿下高丽以后,张家便建立了自己的教育体系用于所需人才的培养。大宋的读书人虽多,但能被张家看上眼的却没几个,而那几个“幸运儿”则因为种种原因与张家失之交臂。至于将来,张家也有自己的人才储备,更不需要那些所谓的才子“出手相助”。 求人不如求己!这话无论放在什么时代都是适用的。张宝知道自己给不了大宋读书人那种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争取到那些读书人的支持。更何况与其低三下四的求人帮忙,倒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张宝在大宋的名声并不十分响亮,缺少清流为其宣传,百姓对张宝的印象首先是有钱,其次就是行事特立独行,最后便是深受官家宠信。至于张宝的为人如何,应该算是不好不坏说不清。 而张宝对于自己名声的经营也是向来不往心里去。只要不妨碍自己,他基本上不会去关心有关自己的言论好坏。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最有用的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实际掌握的实力。 百姓是实际的!王朝更迭不断,而不管是哪一朝当家作主,都离不开百姓的支持。而想要获得百姓的支持,一个好名声明显没有强大的武力具备吸引力。弱者习惯依附强者,百姓自知自身的弱小,想要生存下去,他们就会有选择的去依附强者,而好名声不过是在实力强大基础上的锦上添花。只要能保证自家的利益不受损害,哪怕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依然会有追随者。 大宋的读书人可以利用舆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所能达到的目的同样也十分有限。否则官家身边的六贼如何能在被骂了多年以后依然把持朝政,舆论这东西得关键的人肯听才行,能够做决定的人不肯听,读书人叫得再热闹,说得再煽情也是屁用没有。 张宝瞧不上大宋的绝大多数读书人,但对于大宋的工匠,张宝却很是重视,而为了回报张宝的这份重视,为张家效力的工匠也是尽心尽力,争取做到最好。就比如现在,投石车本来笨重难运,但张家的工匠通过集思广益,将原有的投石车进行了改进,在不减弱投石车威力的前提下将投石车改为可拆卸组装的投石车,一辆马车便可以将一架投石车运到任何张家军要去的地方,而且张家的投石车采用了标准化制作,这也就意味着一架投石车的零部件即便出现了毁坏,也可以直接进行更换后继续使用,而不用废弃造成浪费。 当然,比投石车更先进的武器,张家也不是没有。但张宝不是个爱炫耀的人,他更喜欢“阴人”,而过早的让人知晓了炸药包、火炮这类攻城利器,也会让将来的敌人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辽国已经不是当前实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宋国更不是,唯有几年前崛起的金国,才是张宝将来最大的敌人。不得不承认,此时的金国能人无数,残酷的战争在给金国带来巨大苦难的同时,也培养出了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将领。 若是此时对辽国就动用了自家的“秘密武器”,那等将来跟金国对上的时候用什么?张宝可没信心依靠几年的工夫就研究出具备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别说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算是火枪,那也没造出几杆,火枪的发展不是靠几份图纸或是某些人的奇思妙想就能实现的,可以说火枪的先进与否便是体现当时工业先进程度高低的标准。 而越是制作精细的东西,越是考验工业的先进程度。没有机器车床,仅靠手工打造,而且制作材料还无法达到使用要求的前提下,张宝想要在有生之年组建一支近现代化的军队那纯属痴心妄想。 多保留一点秘密武器,也就意味着将来与金国交战时能多几分胜算,至于眼下,就让辽人尝尝“先进”投石车的威力吧。 整整四十架投石车正在朔州城下缓缓竖立起来,耶律余睹见此情况不敢怠慢,当即便命新提拔上来的萧达兰率领一队勇士出城进行破坏。萧达兰虽不太想去,但将令难违,而且丢失偏关的责任虽大都推给了被武胜军俘虏的耶速台,可想要得到耶律余睹的重用,萧达兰也需要表现表现。 但是,张宝“算无遗策”,又岂会不防备朔州城的“捣乱”,萧达兰带着人刚刚出城,就被负责保护投石车的狄雷给截住了去路。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城下首战 狄雷是名将之后,大宋名将狄青便是其祖上。相传狄青是天上武曲星下凡,与文曲星包拯一同扶保赵宋江山。据传狄青相貌清秀,每逢上阵必会敷戴一面具杀敌,故又有铁面将军之称。不过狄雷并没有继承其祖上的相貌,长着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雷公脸,但这世上的事总是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狄雷虽没有一副出众的相貌,但却天生神力,五兄弟里若是单以气力论,狄雷排在首位。 手中一对八棱紫金锤,胯下赤炭火龙驹,威风凛凛好一员沙场猛将。耶律余睹交给萧达兰的两千人都可算是军中悍卒,但对上拦路的狄雷,却没有一合之将。狄雷手中那对重达一百零八斤的锤,可以说是挨着死,碰着亡,再加上狄雷身边还有亲卫营保护,萧达兰眼看着投石车近在咫尺,但却就是近不得前。 身后朔州城的城头传来鸣金之声,萧达兰只得恨恨的看了一眼武胜军的投石车,带着手下残兵退回了城中。见到耶律余睹后单膝跪地请罪道:“末将出战不利,甘愿领罚。” “此事非你之过,且随我一道出城领教领教武胜军的厉害。”耶律余睹微微摇头,揭过此事吩咐道。 萧达兰不是死心眼,见耶律余睹不追究自己出战不利的责任,自不会自找不痛快的非要耶律余睹处罚自己。当即领命整备兵马随同耶律余睹出了城。 看到辽兵自城中出来摆开阵势,张宝并未趁机发起攻击,虽说战争当不择手段,但有一些必要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等两军完成了对峙,耶律余睹刚想要上前与武胜军说上两句,不想武胜军中先派出一人,大声冲着耶律余睹的辽兵喊道:“耶律余睹大人,我家大人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必浪费时间在口舌上,直接用手里的刀枪说话。” 耶律余睹闻言不由有些失望,他本还打算借机试探武胜军的底细,不想人家不给自己这个机会。既然武胜军现在不想谈,那就只能先打过再说。按照惯例,以冷兵器为主的战事多会先斗将,后斗阵。 斗将的主要目的,便是借此打击对手士气,提升己方士气,而在这方面,耶律余睹明显不如张宝这边。倒不是说辽国无有万人敌,而是辽国如今的主要对手是金国,国中的猛将多被征调去了中京道或是留守南京道这个辽国最繁华的一道,留给西京道的猛将也就没几个了。六蕃岭的萧布达,金肃军的蒲干虎,都算是一流猛将,只是出于大意,此时二人已经成了武胜军的阶下囚,至于此时耶律余睹身边的萧达兰跟韩先让,当属于智将一类,冲锋陷阵非其所长。唯一能被耶律余睹指望的也就只剩下一个耶律德茂,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耶律德茂虽勇冠三军,但同时对上鲁智深、邓元觉、栾廷玉、高宠、杨再兴这种数一数二的猛将,他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哪里来的那么许多猛将?”看着耶律德茂败阵而回,耶律余睹不禁心生感叹,同时又对远在中京道的辽帝耶律延禧生出一丝抱怨,若是当初他能同意自己的请求从南京道抽调几员二十八宿过来听用,也不至于让自己此时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 “大人,不如让末将……”韩先让见状主动请战,不过耶律余睹却打断了他的话,摆手道:“先让有此心就好,且回去准备,就由你部负责打头阵。” “末将遵令。”韩先让闻言连忙领命离去。 “大人,那投石车终是个威胁。”萧达兰凑上前小声提醒道。 耶律余睹闻言微微点头,低声吩咐道:“那就还是由你负责,待两军混战时你率部前去毁掉那些投石车。” “末将遵令。” 耶律余睹知道己方斗将斗不过武胜军,索性便不再斗将,转而开始斗阵。随着他手中的令旗一挥,已经准备好的韩先让当即指挥所部人马出阵奔着对面的武胜军杀了过去。张宝见状也不惊慌,冲身边的焦挺一点头,焦挺会意,当即传令鲁智深部出战。 鲁智深本就是西军猛将,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鲁智深本人勇武敢战,手下自是也无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早先留守武州,看着同僚一个个立功受赏,不羡慕眼红的几乎没有。如今终于轮到自己建功立业,在鲁智深的带领下个个奋勇争先,唯恐落后捞不到战功。 若是单论兵员待遇和武器装备,宋军可算是各国中最好的。但由于朝廷为了达到以文抑武的目的,对于将士精神上的折磨也是各国最严重的。军队失去了进取心,即便拥有最先进的装备,能发挥出的战斗力也叫人担忧。 而张宝的张家军之所以战斗力惊人,也正是因为张宝满足了军中将士对于自家前程的渴望。说白了就是当兵有了一个盼头,目标。以高宠、杨再兴所率人马为例,这些人都是在西北招募,原先与西军一样当兵吃粮,但若是此时有熟知这些人的人见了这些人的表现,必会惊讶这些人的表现与往日截然不同。 都是同一个人,为何在西军时跟成为张家私军时的表现判若两人,究其原因便是张宝给了这些人一个奋勇作战的理由。使用着可说是当世最精良的装备,家人也因自己从军而得到妥善安置,即便自己不幸战死沙场也不必担忧妻儿老小无依无靠,再加上“明码标价”的升迁制度,在这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张家军将士又怎会不死战。 宋辽交兵百余年,彼此都是十分了解,辽兵对于宋兵的战力自是也不陌生,但与武胜军一交手,辽军便吃了一记大意的亏。韩先让虽在战前便提醒众将士要小心,可他终归属于“空降”,军中的威信未立,他的提醒并未被将士们听进心里,此时吃了大亏,才后悔当初不该不听人劝。 “稳住,稳住阵脚。”韩先让大声呼喝试图稳住军心,这是辽军的头阵,若是就此打输了,他在耶律余睹那里不好交代。可惜鲁智深却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丝毫不顾韩先让的难处,以他为首的五百光头军挥舞着日月宝铲将韩先让的队伍“凿”了个对穿,随后又转身杀回了本阵。 观战的耶律余睹见状心里不由一叹,手中令旗连挥,催动全军向武胜军发起了总攻。没办法,斗将不行,斗阵也不行,不发动总攻用以收场,哪有脸回城?而耶律余睹发起了总攻,张宝自是不甘示弱,也下令全军发起总攻。 在人数上,武胜军是处于略胜的,但由于斗将、斗阵皆是武胜军完胜,在士气这方面却是武胜军占优。再加上军中有栾廷玉、邓元觉、贝应夔、庞万春等将领冲锋陷阵,战场上的形势反倒是人数少的武胜军在压着人数多的辽军打。 趁着两军混战的时候,萧达兰率领本部人马二次杀向武胜军的投石车阵营,这次萧达兰将手下兵将一分为二,一部分缠住了前来拦截的狄雷,另一部分则绕开狄雷的人马冲向投石车。 萧达兰为了能在耶律余睹面前挽回上次出战不利的印象,这次也是豁出去了,亲自带领一众手下绕过狄雷的拦截,准备亲手烧毁那些投石车。只是眼瞅着投石车近在咫尺,只要手上用力便能将准备用来烧毁投石车的一袋袋火油扔出去时,萧达兰忽然身体一个前倾,整个人离鞍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随即耳边便听到了一阵阵战马的惨嘶。 没有丝毫的防备,萧达兰整个人都被摔懵了,强撑着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这一摔摔断了左臂,勉强回头一看,原本紧随自己身后的骑兵同样摔倒了不少,仔细一看,萧达兰不禁大骂武胜军阴险。 不知什么时候,武胜军竟然在投石车附近十米的范围内挖了不少婴儿人头大的浅坑。那些坑虽都不是很深,但成年人要是踩进去也是极容易崴脚,更何况是高速奔跑的战马,只要踩进去,马腿十有八九便会折了。 难怪早先武胜军会派人在那块地方列队,合着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好挖坑。这帮缺德的混蛋!萧达兰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但武胜军又岂会在意一个即将成为俘虏的人的谩骂。早有准备的武胜军将士手持弓弩逐步逼近,萧达兰虽摔断了左臂,但双腿并未伤得不能行动,一见武胜军想要生擒自己,当即挣扎着起身想要逃。可没了战马,他又怎能逃得掉,没跑出几步就被人用弓弩射穿了右腿摔倒在地,还没等他拔剑自刎,早有准备的武胜军兵卒甩出一张大网,直接将萧达兰给拖回了本阵。 萧达兰身边的亲兵不是不想来营救自家主将,而是压根靠近不了,只要他们催马上前,武胜军的弩箭就给下雨似的射过来。萧达兰与韩先让一样,也是属于“空降”,军中的亲信并不多,为了自家性命能够保全,那些亲兵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萧达兰被武胜军用大网给拖进了阵中。 耶律余睹得知萧达兰失手被擒,心里不由又是一叹,而此时也不是他郁闷的时候,随着武胜军生擒萧达兰的消息在军中传开,武胜军的士气更盛,进攻越发的凌厉,大有一鼓作气消灭辽军的架势。 为了保存实力,耶律余睹只能鸣金收兵,至于城外的那些投石车,只能另想办法解决。而听到朔州城头的鸣金声,张宝也下令鸣金收兵,没有趁势发起攻城战。 张宝当初决定出兵西京道便不是单纯为了攻城占地,他有更长远的目的。后世汉辽虽是亲如一家,但此时的汉辽却是属于敌对的关系。而且眼下辽国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虽重兵屯与南京道,但若是西京道有丢失的可能,屯聚在南京道的辽国精兵说不定就会奉命前来。 辛苦一场为他人做嫁衣的事,张宝并不喜欢干。拿下朔州,挑动西京道各方势力内斗才是张宝的战略目标。过去西京道有耶律余睹的五万人压着,各族势力即便有争斗也不敢闹得太过分,可眼下耶律余睹的五万人被张宝拖在了朔州,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各部族必定蠢蠢欲动,总有那一两个耐不住性子的会跳出来做出头鸟,而到那时,耶律余睹就顾不上对付张宝的武胜军了,他必须先想办法扑灭自家后院烧起来的火,可人的野心一旦被煽动起来,再想要扑灭也就不容易了,耶律余睹会变成“救火队长”,而张宝则可以趁机从容布置,将一枚枚“暗棋”从容布置在西京道各地,只等辽国再也无暇顾及西京道时,再动手夺取。 耶律余睹不能败亡!至少眼下不能。张宝还指望耶律余睹可以代替他去扫除将来收复西京道有可能会遭遇的阻碍呢,手头的兵将少了可不成。 武胜军没有趁势攻城,但朔州官员却并未因此感到轻松。城外一战的经过他们是从头看到尾,但他们并未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胜机,只看到自家兵马让武胜军一通狠揍,狼狈退回城中。 是,依靠朔州的城墙,的确可以抵挡一阵武胜军的攻城。可以后呢?坚持一两个月没问题,但若是武胜军一直围城,难道大家伙就一直龟缩在城中?更何况武胜军竖立在城外的那些投石车对朔州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不毁掉那些投石车,恐怕发生在武州的那一幕就要重演。 原本对耶律余睹寄予了厚望,但结果却发现不太指望得上,那种失望悲观的情绪顿时便在城中散播开来,继而影响到了朔州城的守军。而耶律余睹此时也从萧达兰亲兵的口中知道了萧达兰为何会失手的真相,在痛骂武胜军“阴险”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武胜军的“机智”。 :。: 第二百五十八章 长远打算 出类拔萃的人,无论哪一民族都有,所不同的可能也就是个人的际遇不一样而已。汉时的卫青、霍去病能够青史留名,除了自身有才能外,最大的原因便是遇到了慧眼识英的汉武帝。而轮到宋时的狄青,那就比较倒霉了,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名将,最后却死于朝廷的猜忌,这种结局难免让人唏嘘。 而这种悲剧,并不仅限于大宋朝,辽国同样也在上演。若论个人才能,耶律余睹是仅次于耶律大石的一号人物。可惜他同样是遇人不淑,碰上了耶律延禧这号主公,这才被“发配”到了西京道。 张宝的出现,无异于加重了耶律余睹心中的郁闷。本以为自己有五万大军在手,对上武胜军应该是如同摧枯拉朽般将其击溃,自己挟大胜之势震慑宵小,稳定西京道局势。可结果现在却是自己被堵在朔州城内难有作为,这预期与现实的差距太大,让耶律余睹一时难以接受。 城外的武胜军虽人数处于劣势,但其精通群战之术,再加上所用兵械的精良也远在辽兵之上,辽兵虽有人数优势,但在对上武胜军时却往往发挥不出多少,经常是开头占上风,随后便落下风,最后灰头土脸的退回城中。 宋军野战不行,也就守城还堪一用的传统观念在武胜军身上并没有体现出来。耶律余睹对手下五万人的战斗力还是有信心的,即便不能跟皮室军那种全国精锐相比,但与留守南京道的辽军相比却是不遑多让。 武胜军既然能够胜过自己手里的五万人,那要是对上南京道的辽军,估计也是胜多负少。耶律余睹虽说在历史上是投靠了金人的辽国叛徒,但若是知其投靠金人的内幕,也就不会觉得他有多可恶了。 耶律余睹的妻子与耶律延禧的文妃是一对姐妹,而文妃所生的辽国大皇子耶律敖卢斡深得人心,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给了想要立侄子耶律定为储君的萧奉先机会,构陷文妃勾结耶律余睹谋立耶律敖卢斡为帝,导致文妃被杀,耶律余睹为自保投降金人,至于耶律敖卢斡,在之后不久也被耶律延禧命人“永绝后患”。 耶律余睹只不过是王储之争的失败者,但此时他还是辽臣,对辽国依旧忠心不二。在发现武胜军远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容易对付,自是要把自己的发现禀报朝廷,希望可以引起朝廷的重视,继而将武胜军这个隐患尽快解决。 但耶律余睹低估了武胜军对于消息封锁的力度,自他被堵在朔州城出不去以后,城外的武胜军便断绝了朔州城与外界的联系,耶律余睹派出城的那些信使,无一例外被武胜军所布置的斥候诛杀,那些耶律余睹亲手所写的密信,也全都落到了张宝的手里。唯一让耶律余睹庆幸的就是他所写的密信都用了加密的方法,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叫武胜军破译,但一直被困在朔州也不是长久之计,朔州城的粮草已经告急,再继续被围困下去,将士们就只有杀马充饥了。 清楚自己打不起消耗战的耶律余睹只能选择要么突围,要么与武胜军和谈。当然和谈只是缓兵之计,只要等回到了大同府,耶律余睹还会继续抽调兵力意图与武胜军再决胜负。但城外的武胜军似乎看破了耶律余睹的想法,对于耶律余睹所派的和谈使者爱答不理,每日的投石车问候必不可少,那些随时可能落到头上的石头雨,叫朔州城内的人人人自危,走路都尽量靠着墙根走,因为那里相对要安全一点。 此时的主动权掌握在武胜军的手里,耶律余睹所开出的那种如同恩赐的条件自然也就打动不了武胜军,而耶律余睹见武胜军没有上当,也就专心准备突围,不再奢望可以通过谈判保存实力。 围三劂一是兵法里常用的一种手段,此时的武胜军便留出了朔州城的北面,诱使耶律余睹选择此面作为突围的方向。而耶律余睹即便明知从北面突围有可能会遭遇武胜军的伏击,依旧还是决定从北面突围,因为与其冒着风险去攻击有武胜军重兵把守的三门,还不如从看似平静的北门突围,哪怕是会遭遇伏击,所蒙受的损失可能也比从东、南、西三个方向突围所损失的要小得多。 耶律余睹决定突围,返回大同府后重整旗鼓,而他的这个决定自是不敢告诉朔州的官员。这是要舍弃朔州,朔州的官员岂能轻易答应,为了避免未战先乱,突围的准备只是在秘密进行,当耶律余睹当众宣布的时候,准备已经妥当,朔州官员不管答应与否,都已经影响不了耶律余睹的突围计划。摆在朔州官员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随着耶律余睹一同突围退回大同府,要么留在朔州城成为武胜军的俘虏。 面对耶律余睹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朔州官员自是心生不满,但他们又担心留在朔州会成为武胜军的“出气筒”,只得迅速收拾细软准备跟耶律余睹一块跑路。 ……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朔州北门被悄悄打开,耶律余睹带着残存的三万余人悄悄出城,带着朔州大部分官员离开了朔州。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武胜军也由敞开的朔州城北门进了城,迅速控制了朔州城的要紧之地,等到天亮以后,朔州城内的军民才知道武胜军进城,他们视为“救星”的耶律余睹已经带着人马舍弃了他们,离开了朔州城。 失望愤怒之下,朔州城的百姓很快便接受了他们新的领导者,没有人选择抵抗,不过是一群弃子,又为何要替舍弃他们的混蛋尽忠。而不仅仅是汉人,即便是辽人,也是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放弃抵抗。 不敢大意的张宝留下邓元觉与鲁智深坐镇朔州,自己则传令高宠、杨再兴开始追击耶律余睹。不在耶律余睹出城时出击,一来是那会耶律余睹必有防范,出击损失较大,而此时开始追击,平安渡过一夜的耶律余睹必会放松警惕,即便他还没完全松懈,他手底下的那些将领恐怕也会放松了警惕,这时候出击必能杀耶律余睹一个措手不及。 从一开始,张宝便没有想过要全歼耶律余睹手里的五万人马,因为那并不符合张宝的利益。张宝需要西京道乱而不失秩序,太过混乱会引起辽国朝廷的注意,从而从别处征调人马进入西京道维稳,而不过分削弱耶律余睹手头的人马,西京道各部族虽然同样也会闹腾,但辽国朝廷却会因为有耶律余睹在而不会过分关注西京道,从而为张宝浑水摸鱼提供机会。 实力大损的耶律余睹急需充补人马,而试图趁此良机有所作为的各部族势力也会招兵买马扩充实力,这样一来,手里有兵但却还在待价而沽的孙安等人也就会成为各方势力眼中的香饽饽,从而成为各方势力的座上宾,打入辽国内部,占据重要位置,为将来张宝“图穷匕现”提前做好准备。 想要达到自己预期的目标,那就不能让耶律余睹带走太多的兵马返回大同府,否则“官军”太强,地方武装还是会“麻爪”。 高宠、杨再兴此时所肩负的便是削弱耶律余睹有生力量的重任。二人采取狼群战术,轮番上阵追击耶律余睹。而耶律余睹为了摆脱追兵就只能一次又一次留下一部分精锐担当阻击任务。高宠、杨再兴便利用一次又一次的逼近骚扰吃掉耶律余睹为了脱身而丢下的“诱饵”,等耶律余睹进入大同府地界的时候,从朔州带出来的近四万人已经剩下不到两万,那两万多没回到大同府的辽兵皆被耶律余睹当做弃子喂给了总是跟在身后时不时上来扑咬一口的高宠跟杨再兴。 这样零敲碎打的方式虽让耶律余睹保存了嫡系,但对于他在辽人中的威望却是个重大的打击。而耶律余睹此时已经顾不上去挽回这方面的损失了,一个更加迫切等待他去解决的问题就摆在他面前。随着手中的兵马损失过半,西京道各部族中的野心之辈纷纷蠢蠢欲动,对掌握西京道大权虎视眈眈。 耶律余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出兵消灭武胜军的决定,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他耶律余睹。威没有立成不说,反倒被灰头土脸的给打了回来,而且更教人气愤的是,顺利夺得朔州的武胜军竟然此时没有趁胜追击扩大战果,反而止步朔州边境,哪怕是先前追击自己的两支武胜军骑兵,在自己率部进入大同府附近的时候也退兵返回了朔州。 若是武胜军此时挥军北上,耶律余睹还有借口组织各部族势力抵御外辱,可武胜军这一老实,顿时就叫耶律余睹没了转移众人视线的借口。各部族武装之所以会叫人感到头疼,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各部族武装十分自私,只要没有切实侵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会主动承担责任。之所以早先听从耶律延禧的征召,那也是因为耶律延禧是辽国皇帝,这拒绝皇帝跟拒绝一个受伤实力大损的臣子所带来的后果是不一样的。 耶律余睹不是皇帝,过去实力强大的时候自然说话有份量,可眼下他的实力损失惨重,他所说的话的份量也就大打折扣。 眼见此时武胜军的兵马止步朔州,西京道各部族的武装也再次进入了观望的状态,至于耶律余睹的征召,自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搪塞敷衍。耶律余睹对于那些部族武装的种种推托自是气愤,可手里兵马损失过重,保住大同府尚且不足,他也不敢再“主动惹事”。而在这种前提下,招兵买马也成了耶律余睹的头等大事。 虽然同是契丹人,但耶律余睹此时宁愿去相信那些汉人也不愿去相信那些同族。征召新兵的命令已经下达,但前来应征的辽人却寥寥无几,耶律余睹无奈,只得将主意打在了那些汉人的身上。 汉辽杂居百余年,有不少汉人进入了辽人的朝廷,虽然在地位上远不能跟辽人相提并论,但为辽人效力的汉人依然不在少数。当然汉人想要在辽人的朝廷里担当什么一把手很困难,最多担任的还是辅佐类的职务。 但随着此番耶律余睹损兵折将严重,原先在军中只是担任下级军官的汉人得到了晋升的机会,而通过这些人的卖力工作,耶律余睹军中的汉辽比例发生了变化,由原先的一比三变成了现在的二比一。过去是四个兵卒里辽人占三个,而现在则是三个兵卒里汉人占两个。 在充实了自家人马的同时,大量汉人也成了耶律余睹的手下,而耶律余睹并未就此感到满足,新兵的战斗力是难以跟老兵相提并论的。虽然队伍的人数再次恢复到了五万之数,但想要恢复原先的战斗力却并非一朝一夕便可以办到。那些在西京道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也就成了耶律余睹想要招揽的目标。 但不仅耶律余睹有将这些山大王收归己用的想法,那些部族武装同样也不肯落于人后。其实早在耶律余睹决定放开招募对象的同时,各族武装力量也先后派人与附近的山大王接触联络,想要抢先将这些具备一定战斗力的山大王收归己用。 孙安、杜壆、唐斌、郝思文四人之前虽奉命潜入西京道占山为王,但由于身份上是汉非辽,所以他们的工作并不好开展。别看西京道生活着大量汉人,可那些汉人却不会因为跟孙安等人同样是汉人便冒着生命危险去支持。 而现在不一样了,为了招揽到孙安等人的“投靠”,各方势力开出的价码一次比一次高,已经高到让张宝都动心,琢磨着是不是要乔装改扮去捞一笔了。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挖墙角 武胜军止步朔州,但战前所要达到的目标已经完成,辽国已然无力干涉宋夏之战,但被朝廷寄予了厚望的西军此时不仅没有达成朝廷的期望,反倒由于刘法轻敌冒进的缘故陷入了被动,形势反而对宋军不利。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武胜军这边赢了大宋的夙敌辽国,而西军却输给了同样是大宋夙敌的西夏,而且相比起辽国,西夏还是相对弱势的一方。这两厢一对比,西军的处境就显得尴尬了。 出战前自以为天王老子第一,可结果却叫人抬不起头。童贯身为西军首脑,此时战局不利,他自是要承担主要责任。若是没有张宝的武胜军做例子,朝廷还不会觉得西军怎么样,毕竟以往也是输习惯了,可现在有了比较的对象,那差距也就叫人瞧出来了。 西军,大宋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一支人马,战场上的表现却还不如成军没有几年的张家军。这在让人感到尴尬的同时,也让人心生担忧。万一张宝有意起兵造反,大宋又有何人能制止? 由于先前朝廷意图控制张宝,导致张宝对待朝廷并不信任,满朝文武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够跟张宝说得上话的。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张宝对待官家还算恭敬,他虽然不听朝廷的吩咐,但对官家所提的要求却很少拒绝。 此时武胜军已经占据了辽国西京道的朔州,而西京道方面对此却暂时束手无策,除了派人前来抗议外,军事上却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张宝下令武胜军止步朔州的做法还是引起了朝廷的不满。嘴炮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嘴炮,就是因为这些人习惯想当然的认为,若是不按照他的心意办,那就是愚蠢、糊涂、不明事理。 在嘴炮们的眼里,想当然的认为武胜军此时应该乘胜追击,继续攻击西京道剩余的州府,但他们只看到了眼前,却没有考虑到长远,而且他们还忽略了一个问题,张宝的武胜军并不属于官军的序列。说白了,武胜军是张宝的私军,如何用是张宝的事,跟他们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就好比中彩票,那几百万该如何花是中奖者的事,一帮旁观者热心帮忙出主意……纯属吃饱了撑的,管你屁事! 张宝白手起家,张家军从无到有,朝廷没有帮过一个忙,所以在“收获”的时候,也就没朝廷的份。对于朝廷的命令,张宝压根就不听,所谓的圣旨,他是转手就扔进了火堆。而对于官家赵佶命黄经臣送来的“家书”,张宝倒是认真对待,亲笔写了一封回信交由黄经臣带回。 不过黄经臣也不是专门来给张宝送信的,西军惨败,由攻转守,大宋朝廷对此极为震惊,好在西夏没有得势不饶人,在歼灭刘法部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决定“以和为贵”,借着辽国的名义向朝廷讲和。 若是西军没有大败一场,以大宋朝廷的尿性,十有八九不会有讲和的心思,但现在西军败了,而武胜军又不愿搭理朝廷,更叫朝廷郁闷的是官家赵佶对待武胜军可说是纵容到了极致,不仅不帮着朝廷斥责不听朝廷调遣的武胜军,反而对朝廷表现出不信任的态度。想想也难怪,听朝廷指挥的西军大败而回,而不听朝廷指挥的武胜军却是连战连胜,除了说明朝廷指挥无方外,还能说明什么? 张宝一句“我不能拿麾下将士的性命作为讨好朝廷诸公的筹码”便解释了为何自己不听朝廷遥控指挥的原因。而事实胜于雄辩,现成的例子就摆在那里,叫人无法辩驳。在结果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西夏的求和,无异是给了处境尴尬的朝廷一个台阶,而由于西军战败,朝廷对西夏也不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西军退回原先驻地,两国就当此次战争没有发生过一样。而在“摆平”了西夏以后,朝廷又开始秋后算账,找由于此次战败而让他们“蒙羞”的罪魁祸首的麻烦。 童贯为自保选择了丢卒保车的策略,把过错尽数推到了已经战死沙场的刘法头上,而朝廷也不敢过分刺激童贯,毕竟童贯在西军亲信无数,贸然动了容易引出大祸,便遂了童贯的意。不过刘法已死,找一个死人的麻烦显得有些不合适,于是刘法的副将姚平仲便成了朝廷的“出气筒”,被一撸到底,赶出了西军。 姚平仲心里的憋屈就甭提了。他只是副将,军中大事自是刘法做主,虽然刘法死了,可让他一个副将承担此次战败的主要责任,这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就跟后世的临时工似的,出了事的都是临时工。 心灰意冷的姚平仲离开了西军,准备返乡归隐,但在半路途中,他被一行人给拦住了。看对方的装束应该是武胜军,而领头那人姚平仲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何时与对方见过面。 “姚大哥,不认得小弟了吗?小弟韩五啊。”韩五笑着跳下马走上前说道。 “韩五?泼韩五?”姚平仲惊讶的叫道。韩五在西军之中小有名气,逢战必先登,而同样属于猛将的姚平仲虽比韩五大了不少,但二人也算是故交,彼此熟识。不过虽是熟识,二人此时的境遇却截然相反。 早先听说韩五投靠了张宝,姚平仲还觉得韩五是明珠暗投,但现在反观自己,反倒有点识人不明了。过去的韩五只是西军里的一个军头,那气质自是兵痞的成分占多,但随着张宝对其的重用,此时的韩五已经开始显露出了大将的气质。而姚平仲,被朝廷一撸到底成了平民百姓,身上那份失意则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韩五,你是来为我送行的?”姚平仲强笑一声问道。 “不全是。” “唔?难道只是偶遇?” “不是,小弟是奉我家主公之意,前来邀请姚大哥。” “……张宝请我?我一个败军之将有什么好请的?”姚平仲摇头苦笑道。 “姚大哥切莫妄自菲薄,我家主公听闻你被朝廷重责颇为不忿,只是由于他与朝廷之间也不和睦,所以对于此事他也是有心无力。得知姚大哥被朝廷弃用,便命小弟带人前来相邀。当然姚大哥放心,我家主公并非强人所难之人。”韩五说着从马鞍上取下一包裹,继续说道:“我家主公有交代,若是姚大哥不愿前来,便将这千两纹银相赐,有了这笔钱,姚大哥即便想要安顿晚年也是不用愁了。” 看着韩五递过来的包裹,姚平仲思绪起伏,别看在西军时与许多人称兄道弟,但等自己出了事时,还肯与自己来往的却没几个。这回离开西军时竟然无人相送,更是让姚平仲感到了人走茶凉的现实。 一个人在失意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打动的时候。姚平仲此时正处于事业的低谷,过去的熟人纷纷对其避之不及,而张宝这时对其伸出了援手,要说姚平仲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也正是因为这份“患难见真情”的感动,让姚平仲接受了张宝的招揽。 没有去接韩五递过来的包裹,姚平仲笑问道:“韩五,看你这模样,最近混得不错?” “呵呵……姚大哥说笑了,小弟幸得主公提拔,如今独领一营人马。”韩五也笑了,随手将包裹放回马鞍,对姚平仲道:“姚大哥,我家主公爱才惜才,而且做事有担当,用人不疑,以姚大哥的本事,得到重用那是肯定的。” “……只是韩五,名不正,则言不顺啊。”姚平仲还是有些顾虑的说道。 “呵呵……姚大哥,朝廷那里倒是名正言顺,而你也为朝廷出生入死过。但结果如何?此次西军兵败,最大的责任竟然是你一个副将不遵将令的缘故,这能叫人信服吗?”韩五笑着问道。 这一句话就戳中了姚平仲的痛处,为了朝廷他姚平仲出生入死,数次在鬼门关前走过,结果却是成了西军的替罪羊,朝廷的出气筒,对于这种结果,姚平仲怎能心服?只不过势单力薄的他对此也只能认命。 但现在有了张宝横插一手,姚平仲也就从西军的倒霉蛋变成了幸运儿。原本已经被赶出西军成了平头百姓的他在接受了张宝的招揽以后摇身一变又成了偏关守将,麾下五千兵马,装备精良,粮草充沛,为张宝把守朔州的西大门。 从被西军扫地出门到被张宝委以重任,姚平仲的这一经历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在西北广为人知。与姚平仲交好的自是替姚平仲高兴,而跟姚平仲不对付的,当然也就不怎么心情愉快了。比如童贯,童贯不喜姚平仲久矣,原因便是姚平仲有骨气,不肯像王渊、刘光世那些人一样巴结童贯。以姚平仲的本事,独领一军那是完全没问题,可就是因为不得童贯的喜爱,他只能在才能不如自己的刘法手下担任副手,处于那种杀敌你上,战功我领的尴尬位置。 此次朝廷怪罪,童贯本意是想要冷冷姚平仲,好让姚平仲以后知道个“上下尊卑”,也正是因为童贯这种态度,导致西军中的大部分人对姚平仲刻意疏远,让姚平仲切实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 童贯并不是真的打算弃用姚平仲,毕竟姚平仲的本事摆在那里,可堪大用。但没想到张宝半路截胡,把正处于失意当中的姚平仲给招至麾下,并且还用人不疑,对初来乍到的姚平仲委以重任,这样一来,童贯的如意算盘便落空,眼睁睁看着原本自己麾下的一员大将被张宝给挖走了。 童贯很不满张宝挖自己墙角的举动,而且由于姚平仲事件,他在西军当中的威望受到了影响。没有人愿意跟随一个不肯关照下属的上司,姚平仲在西军当中名气不低,人称“小太尉”,早先由于童贯的关系才让人不敢跟姚平仲亲近,但随着姚平仲被张宝委以重任,这也让人看到了自家的另一条出路。 人都是现实的!没人喜欢吃苦受罪。童贯因为一时疏忽,导致西军内部人心浮动,众将表面上虽还表现的恭敬,但私底下是如何想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童贯深感军心不稳,对于张宝的挖墙角更是不能不做任何表示。 一纸诉状便送到了朝堂上!可问题是童贯高估了朝廷对张宝的影响力。他是朝廷委派的封疆大吏,可张宝不是。对于大宋朝廷,张宝爱搭不理,而让朝廷憋闷的是他们对于无视朝廷权威的张宝还无可奈何,缺乏掣肘的手段。 想要控制一个人,无非就是从亲情、钱财、权力三方面入手。亲情,地方大员到地方上任需要留下家眷在京城为质,但张宝并不出任坐镇一方的要职,朝廷没理由要求张宝留质在京;而钱财,无论做什么事,都离不开钱财的支持,可张宝家大业大,从过去白手起家到如今的“富可敌国”,压根就没给朝廷插手的机会,即便是合伙做买卖,那也是张宝跟当今官家合伙,与朝廷没有任何关系。想在钱财上卡主张宝的脖子,纯属痴心妄想;至于权力,那就更不用说,张宝除了领了一个朝廷三品的龙图阁大学士这个虚职外,并未在朝中担任任何要职。 狗咬刺猬,无处下嘴,说的就是此时朝廷与张宝的现状。当然朝廷也可以选择“擒贼先擒王”的最后手段,但张家不知道在朝廷内外安插了多少的眼线,一旦叫张家觉察,那所带来的后果却不是一两个朝廷重臣可以承担。 大宋如今本就内忧外患,经不住折腾,而且此时占据朝堂的也不是什么忠义之士,私心都比较重,自是不愿为除“一贼”而坏了自家的幸福生活。当然这并不是说大宋就没有了忠义之士,只不过是这些人都被排除在朝堂中枢之外,不是流落民间,便是发配边关,朝廷大事轮不到他们做主。 :。: 第二百六十章 节度使 对于害群之马,一般处理手段有三种,一是同化,二是消灭,三则是驱逐。张宝在大宋朝廷眼中就是一匹害群之马。同化、消灭都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唯一的办法也就剩下驱逐,让张宝远离朝廷中枢,最好一辈子都回不来。眼不见,方能心不烦。 早先张宝挨着官家赵佶,就算朝臣有心想要将张宝赶走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此时张宝率领武胜军占据了辽国西京道的朔州,这也就给了众朝臣将张宝排除在朝廷中枢以外的借口。虽然此前朝廷担心遭到辽国军事报复而死不承认与武胜军的关系,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发现辽国只是打嘴仗却没有付诸行动以后,大宋君臣的胆子渐肥,就有了吞下朔州的心思。 宋夏之战大宋先胜后败,导致最终赔了本,但若是能将朔州并入宋国版图,那朝廷的遮羞布也就有了,避免被人指责擅启战端,劳民伤财。面子与实际利益,宋国君臣更看重前者。他们所求的也就是一个名分,更何况若是能够将张宝这个朝堂上的另类以此为由留在朔州,也算是除去了诸朝臣的一个心病。 张宝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在朝臣看来是依仗着官家的宠信,将张宝与官家分开一段时间,官家自会“另结新欢”,而到那时,失去了恩宠的张宝便是朝廷面前的一盘菜,朝廷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 可惜如今的朝廷被一群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利益的小人把持,否则他们绝不会在张宝瞌睡的时候送上枕头。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的张宝虽然实力比较雄厚,但终究还没公开与朝廷分庭抗礼,名义上张宝还是大宋的臣子。 此番拿下了朔州,虽然战事进行的比较顺利,但被张宝委任的官员,情绪却不是很高,原因便是对于自家上官这个概念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哪头的?而张宝此时也不能对众人直言自己的“反心”。 朔州节度使,这个官职来的正是时候,而且朝廷这回为了让张宝肯接受这次任官,也是大开方便之门,相比起国中的那些节度使,张宝这个朔州节度使的权力更大,几乎是与唐时的节度使一样,经济军事民生全由张宝一人决断,朔州俨然就成了张宝的封国。 当然,朝廷这次如此大方也是别有目的,他们想要借此机会将张宝“赶出”朝廷中枢,隔断张宝与官家的联系,好方便他们以后造谣生事,离间张宝与官家之间的信任。而且朔州本就不是宋国的地盘,经由张宝率兵夺取,交给张宝对朝廷来讲也没有损失。 张宝接受了朝廷的任命,但对于朝廷愿意委派文官帮助张宝治理朔州的提议,张宝也是断然拒绝。李纲、陈东皆是大宋为数不多的即有骨气又有本事的臣子,有他们协助张宝治理朔州,张宝身上的负担的确能够减轻不少,但张宝却并不打算就此接纳这二人。 李纲、陈东,可谓是大宋忠臣,而忠臣的基本特征除了忠心耿耿外便是骨头硬、脾气大。二人忠的是大宋,却不是张家。此时张家与大宋的矛盾还未激化到不可调和的程度,二人来朔州的确可以帮到张宝,可一旦将来张家与大宋翻了脸,这二人便是张家内部的不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经过这些年的培养,又有高丽作为官吏积累施政经验的试验场,张家如今并不缺少治理地方的文职官吏,张宝自然也就没必要做那“引狼入室”的傻事。而且看朝廷这次给张宝推荐的那些官员,便可以看出朝廷这也有“祸水东引”的企图。除了李纲、陈东外,陈禾、聂昌这两位在朝廷里有名的硬骨头也是名列其中。 这是想把朝廷里的“看不顺眼的人”都打包送来朔州的节奏?张宝敬重那些为国为民的忠臣义士,但为了日后身边少点给自己添堵的人,只能“忍痛”拒绝了朝廷的委派。不过张宝也不是一个人都没要,他以朔州缺兵少将为由,希望朝廷可以调派西军将领刘仲武归朔州差遣,而朝廷本意就是想在朔州“掺沙子”,对于文武的区别倒并不是很在意,再加上一向大宋重文轻武,刘仲武也就成了朝廷安插在朔州的耳目,至于童贯的意见,朝廷这回倒是没有过多的顾忌。或许这也是一桩投桃报李的交易,此番宋夏之战宋军先胜后败,对外说是刘法轻敌冒进导致功亏一篑,但实际上并非刘法轻敌,而是童贯不懂装懂瞎指挥,刘法虽竭力劝阻,但童贯搬出了宋徽宗赵佶给自己撑腰,刘法也只得听令行事,结果战死沙场以后还要替童贯背锅。 如此做法,自是让西军众将感到心寒,只不过大宋历来文贵武轻,即便心中有所不满,为了自家的前程,也无人敢当众表现出来。之前姚平仲被扫地出门,西军众将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做法便是一个佐证。 如今有了张宝的点名索要,又有了朝廷的调任文书,童贯就算不想放人也不成。而且由于姚平仲的“背叛”,童贯对麾下众将也心生怀疑,知道刘仲武被张宝点名索要以后,看刘仲武的眼神都与往常不再一样。 刘仲武对此除了无奈之外,也知道这西军只要童贯一日掌权,就再无自己的出头之日。跟童贯共事的日子已经不短,对于童贯是个什么样的人,刘仲武心知肚明。即便自己表明自己想要留在西军,但已经对他心生猜忌的童贯在日后也不会继续重用他,甚至还有可能借机削弱他手中的兵权。 张宝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将刘仲武给逼得在西军之中待不下去,不过刘仲武却并未对张宝心生怨恨,只因为张宝毫无顾忌的收留了刘法之子刘正彦。刘法生前在西军当中威望颇高,但在死后却不得安宁,还要替童贯背黑锅承担起此次宋夏交战失利的主要责任。既然刘法成了“罪魁祸首”,他的儿子刘正彦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果子吃。虽不似姚平仲那样呗扫地出门,但想要再有出头之日却也是遥遥无期。 在姚平仲接受张宝的邀请加入武胜军后,首先向张宝推荐的便是刘正彦,而张宝也没驳了姚平仲的面子,将刘正彦招至武胜军担任姚平仲的副手。锦上添花的事人人都会做,而雪中送炭的事却少有人为。张宝在未招揽刘正彦以前,刘正彦在西军的处境很是尴尬,那些过去的叔伯们为了避嫌,对刘正彦不管不问,避而不见。张宝的邀请,对刘正彦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若是没有张宝这号人物的存在,刘正彦即便因为其父受到不公的待遇而心怀怨恨,也不会态度鲜明的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但现在刘正彦成了武胜军的一员,他自是不愿再对朝廷忍气吞声。 自己的父亲为了大宋出生入死,最后战死沙场,结果却还要承担战败的主要责任,身为人子的刘正彦如何能忍。不过刘正彦终归不是愣头青,并没有说出过激的言论连累到张宝,但心里那份对朝廷的怨恨却是深深的埋下。 刘法生前是员文武双全的将才,而得其真传的刘正彦自也知道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而对于刘正彦的“通情达理”,也让张宝越发期待将来刘正彦的表现。 …… 对于张宝的武胜军,挨着最近的西军可说是即羡也妒。羡慕武胜军将士那高出自家数倍的粮饷,也嫉妒武胜军在朝堂上的“超然地位”。 老话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若是没有武胜军的存在,西军将士也会“认命”,可现在有了武胜军,再反过来看自己就觉得有点不值了。都是当兵,都是沙场搏命,凭啥武胜军将士战死了就能得到百贯的抚恤金,家中的父母妻儿还能得到赡养。而自己若是战死沙场,顶多也就值一头驴子钱。 此时的武胜军并非只有张宝过去招募的梁山人马,在来到西北以后,张宝便命高宠、杨再兴在当地招募西北汉子从军,拿下朔州的武州城后又二次从当地募兵,眼下的武胜军人马已经超过五万,而这五万人马中除了早先被张宝带来的四营人马,剩余的三万人都是自西北招募。 看着过去与自己相熟的人只因为跟了不同的主子便在待遇上有了天差地别,这心里还能保持平衡的人没几个。只不过眼下武胜军不再对外募兵,那些有心想要“改换门庭”的人也就只能下一次机会的出现。 朝廷在想方设法的往朔州安插亲信,而张宝也在以银钱开道,对朔州周边的区域不断渗透,争取“民心”。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银钱的作用远比空喊几句口号的作用要大得多。 被朝廷寄予了厚望的刘仲武带着自己的九个儿子来到朔州向张宝报到。而张宝对于刘仲武的到来,也是热烈欢迎。西军是西北的地头蛇,想要在西北站稳根脚,仅靠银钱开道是远远不够,提拔当地人为己所用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张宝知道朝廷如此痛快的放人肯定别有所图,但他对此并不是太在乎。张家军不同于朝廷的官军,军中的规矩也与朝廷不同。即便刘仲武心怀二意,但他想要作乱却也是难于上青天,因为没有多少人会愿意放弃张家优厚的待遇而选择跟他去领朝廷给出的赏赐。 张家的根基在基层!在张家这个利益集团内,各行各业的中下层里都充斥着背负张家烙印的张家人,而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个别想要“作乱”的人压根就得不到支持者。更何况刘仲武前来武胜军报道,除了九个儿子跟几十个亲兵外,原来在军中的部属他是一个都没带。倒不是他不想带,而是童贯不肯“便宜”了张宝,将刘仲武的部属全都打散并入了其他营马当中。 张宝对此倒是不觉得心疼,没了部属的刘仲武也就更没有翻起浪花的可能了。朔州城的西大门已经交给了姚平仲跟刘正彦,而朔州城的东大门马邑,张宝则是打算交给刘仲武。刘仲武本以为自己到了武胜军后也只会是担任一个副将之职,却没想到能得到跟姚平仲同样的待遇。 舍得二字既可以解释成一个词汇,也可以理解为两个意思。张宝选择了信任刘仲武,而刘仲武则回报了甘心效命。得了任命以后,刘仲武当即便打算辞别张宝,带着属于自己的麾下人马赶赴马邑,但张宝却没让他走,反而留他在朔州城待了半月有余。在这半个来月里,刘仲武也初步了解了武胜军与朝廷官军的不同,不仅仅是将士待遇上的不同,武胜军将士所要遵守的军纪,也比西军要多得多,也严格得多。 没有铁一般的纪律,再多人的军队也只是乌合之众。刘仲武十分赞同张宝的这一观点,而他也有信心将武胜军的军纪贯彻到底。高出同僚数倍的军饷,家中的妻儿老小也会得到妥善安置,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惹是生非,那就真的是该死了。 宋夏之战此时已经暂告结束,但张宝的武胜军却并未因此就罢手对朔州以外的辽国地盘的袭扰渗透,只不过是由明转暗而已。而西京道留守耶律余睹虽然气愤武胜军的“小人行径”,但此时还有更严峻的问题急待他去解决,也就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先忙正事,等日后有机会了再跟武胜军算总账。 张宝当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上了耶律余睹的小本本,他眼下正在与黄经臣见面,而黄经臣给张宝带来的绝非什么好消息,朝廷对内的平叛进行的并不顺利,官家赵佶希望张宝可以率兵协助朝廷官军尽快解决国内的反贼,还大宋一个太平年月。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平叛 如今的大宋不太平!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三大寇公开反抗朝廷,田虎自封晋王,王庆自封楚王,方腊自称圣公,各据一方与大宋朝廷分庭抗礼。而大宋朝廷自然不会任由田虎、王庆、方腊在自家地盘上“胡作非为”,虽然正值宋夏交战之际,但对国中叛党的清剿也是丝毫不肯耽搁。 以王焕为首的皇卫军征讨王庆,以宋江为首的盐山军讨伐方腊,至于田虎,则调动一部分西军与剩余的十节度一起对其进行清剿。 看上去朝廷的应对还算妥当,可实际战果却并不理想。三路平叛大军,没有一路马到功成,尤其是奉命征讨田虎那一路官军,更是接二连三的吃败仗。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张宝。 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可朝堂诸公的心里却明白,如今大宋最具战斗力的人马,当属张宝麾下的梁山军。原本大宋朝廷里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梁山军虽强,但也强不过西军,可随着宋夏之战的结束,朝堂诸公惊恐的发现,梁山军要比自己所想象的更加强大。 身据庙堂的朝廷重臣对于军事一知半解,不明白能够影响一支军队强大的因素多种多样,他们只会拿结果作比较,从而得出所谓的结论。宋军、辽军、西夏军以及武胜军这四支人马在朝臣心目中的强弱排位是辽、宋、武胜、西夏。 但随着宋夏之战的结束,这个排位也就成了武胜、辽、宋、西夏。虽然宋夏之战大宋被西夏击败,但朝臣普遍认为这时将领指挥不当所致,并不能说明西夏军就比宋军强,而武胜军在朔州击败了朝廷心目中认为最强的辽军也是事实,这也就让人不得不承认武胜军最强的事实。 原本朝廷“雇佣”张宝的梁山军是希望借宋夏之战削弱张宝的梁山军,却不想张宝如此狡猾,从一开始便与童贯分兵两路,断了让人想要背后使坏的可能,再加上童贯的西军又不争气,朝廷想要看到的结果自然也就落空,梁山军不仅没有受到重大损失,反倒因为夺取了朔州而变得愈发兵强马壮。 而朝廷见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想要借平叛之际继续削弱梁山军实力的计划。先前同意张宝的要求调动刘仲武至其帐下听用,便是朝廷的“礼尚”,而请求张宝出兵协助朝廷官军平叛,则是朝廷希望张宝付出的“往来”。 其实就算朝廷不这么“阴险”,张宝也不希望大宋内部继续内斗不休下去。内斗,消耗的永远都是自身的力量。历史上有名的五胡乱华,中华文明传承险些断绝,与其说是差点亡与外族之手,倒不如说是自毁长城所致。汉末三国,三家归晋,好不容易天下重新一统,可内斗却依旧没有止歇,一场“八王之乱”,导致汉家再也无力威慑周边各族,以至于胡族造反,汉家险些被灭族,从人口第一大族变成了“少数民族”,死在胡族手中的却还是没有死在内斗中的要多。 如今的大宋虽然外部环境不似西晋时那样险恶,但随着金国的崛起,一个内部稳定的大宋尚且不敌,要是还内乱不休,那更是无力抵抗来自外族的侵略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就容易忘记危险的存在。 每一个王朝建立之初,那都是将如云,谋如雨,能人志士无数。无论是宋、辽、西夏还是如今的金国,开国时皆是人才辈出。金国虽然此时国家底蕴不足,但国中的能人却是不少,而且金军内部更是名将辈出,战斗力不容小觑。 一旦金灭辽后,大宋挨着这个新邻居,而自己家中还在内乱不休,这不是“勾引”恶邻对自己下手嘛。张宝虽有意另起炉灶,但也不想看到故国灭亡,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是希望大宋能够渡过命里该着的一场劫难。 参与朝廷的平叛那是必须的,但张宝也不会傻到“受人摆布”。军事独立指挥权是必须要拿到手里的一项权限,至于先对哪一个“贼寇”下手,张宝挑来挑去选中了淮西的王庆。要论距离,河北田虎距离张宝最近,不过考虑到西军的童贯,张宝便放弃了先找田虎麻烦的打算。由于宋夏之战的失利,西军急需一场胜利来证明自身的价值,而童贯也同样需要一场胜利来挽回自己的名誉。早先西军便派出一路人马与落选皇卫军的十节度合兵征讨河北田虎,此时担负起征讨田虎的任务,倒也说得过去。至于奉旨讨伐方腊的宋江,张宝却没兴趣去关心宋江及其麾下盐山军的死活。 相比起水浒中的梁山宋江,此时的盐山宋江在实力上依然不容小觑,虽然没有了梁山的五虎八骠,但有了陈希真、云天彪等人的加盟,在战将方面盐山军并不输方腊一方。当然,宋江的盐山军也不似梁山军那样兵强马壮。而且更要命的是,宋江在盐山并不能做到一言九鼎,陈希真、云天彪与宋江与其说是上下属的关系,倒不如说是合作互惠的关系。再加上张宝这个小蝴蝶的瞎扇乎,水浒里跟宋江“狼狈为奸”的吴用此时已经不在宋江的身边,而是另攀高枝,成了高俅的心腹,留在盐山军中也是担任监军一职,并不需要看宋江的脸色行事。 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三大寇里就王庆的淮西距离汴梁最近,得知张宝决定先协助朝廷官军对付王庆,汴梁的大宋君臣自是不会反对。而张宝在出兵以前,当然要先把朔州的事情安排好后才会动身。 朔州本为辽国西京道内的一州,此时被武胜军所占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西京留守耶律余睹忍耐,不过是因为手上力量不足,兼之西京道各部族态度暧昧,致使耶律余睹不敢轻举妄动,但这并不意味着耶律余睹就会放任朔州不管,一旦得知朔州空虚,他必会派兵试图收复。 为了能够保全朔州不被敌所夺,张宝这次返回宋境并没有带走许多人马,偏关留下了姚平仲,马邑留下了刘仲武,至于朔州、武州这两座主要城池,则是分别交给了鲁智深跟杜壆,而随同张宝一起返回宋境的,也就只有栾廷玉、邓元觉、高宠、韩五、杨再兴等人。 …… 两万人马,相比起淮西王庆麾下的十五万人,在人数上的确处于劣势,但在得知张宝率兵前来的消息以后,已经自封楚王的王庆却表现出了慌乱的情绪。人的名,树的影,张宝的大名对王庆、田虎等人来说也算是如雷贯耳。早在起事之前,王庆甚至有过与张宝结盟的想法,只是可惜张宝瞧不上组织松散的房山王庆,两家结盟也就是房山王庆剃头担子一头热,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虽然没有结盟成功,但对于梁山军的动向王庆却是一直在关注。尤其是在前身是梁山军的武胜军击败辽军占据朔州以后,王庆、田虎等乱军更是对梁山军提高了警惕。现在得知张宝准备先拿自己开刀,王庆不由一阵心慌。 说实话,王庆的实力并不弱,虽被张宝“挖”走了杜壆、袁朗、糜貹、酆泰、卫鹤五人,但手下依旧还有滕戡、縢戣、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贺吉、陈赟等大将,更有剑法超绝堪称天下第一的金剑先生李助,有了这些人的辅佐,朝廷以王焕为首的皇卫军才战而无功,但对上刚刚击败辽军夺取朔州的武胜军,王庆的心里有点没底。 淮西军虽强,可张宝的武胜军也不是白给,而且还是在知道武胜军将大宋的夙敌辽国给打的丢城失地的情况下,人心惶惶也就在所难免。而且王庆始终不能理解张宝的做法,都是拥兵自重的“乱臣贼子”,你张宝何苦要替赵宋卖命? 早先大宋的西军是王庆、田虎等人最担心的一支朝廷兵马,但随着武胜军在辽国西京道的所作所为被广为人知,王庆、田虎等人也将张宝的武胜军视为了自己的头号大敌。此时武胜军直奔王庆的淮西而来,除了王庆内心发慌外,同为叛逆的田虎也不由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但有心出兵相助,却又不得不先应付童贯所率西军的大举进犯,只得书信王庆,承诺待他解决了童贯以后,必会亲率大军助王庆一臂之力。 不过王庆对于田虎的承诺却是一个字都不信!话得漂亮,可实际上还不是在坐山观虎斗,王庆相信在自己与朝廷官军拼个两败俱伤以前,田虎所承诺的大军肯定见不到踪影。当然王庆也并未因此就怪田虎见死不救,两家本就互不统属,甚至可以说是竞争对手。即便对调位置,王庆也不会过早插手朝廷官军与田虎的战事,此时田虎说“无暇他顾”,王庆自是不会去挑田虎的理。 河北田虎指望不上,剩下能够指望的天然盟友也就只剩下江南方腊那一支,但奉命前往江南商议两家结盟的刘敏却并没有为王庆带回好消息。只因方腊一方的“要价”太高,必须要王庆向其称臣,才肯发兵前来。 这种趁火打劫的条件,别说王庆,就是他手下的那些谋臣武将,也没有一个愿意答应的。此时的淮西军还并未穷途末路,寻找盟友的目的也无非是想要多增添一些信心,方腊所提的称臣要求此时并不合时宜,淮西军自是不会答应。 大宋三大寇各自为战,这也就给了朝廷逐个击破的机会。而武胜军的参战只是开始,王庆只不过比较倒霉,首当其冲而已。 官家赵佶早先接受张宝建议所组建的皇卫军并不弱,关胜、杨志、呼延灼、张清等人皆可称之为良将,尤其是关胜,更是梁山五虎之一。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关胜虽勇,可王庆的淮西军同样也是藏龙卧虎,王焕能够率领皇卫军与淮西军斗得旗鼓相当,其实已属难得,但朝廷却不这么认为,以战而无功为由质疑皇卫军的作战能力,甚至有人向官家谏言要治皇卫军众将的罪,好在张宝知道以后劝阻了官家,要不然此时张宝就要孤军奋战。 皇卫军上下也知自己这回能逃脱罪责是得益于张宝在官家面前说了公道话,除了杨志没给张宝好脸外,其余人面对张宝的到来,还是保持了面子上的过得去。当然,也不能完全怪杨志无礼,谁让杨再兴在张宝的身边呢。 当年杨再兴随父不远千里投奔本家,结果却因为路上丢失了证明身份的信物而被杨家拒之门外。万幸得到张宝的收留,杨再兴父子才没有沦落街头。对于杨家的“无情”,杨再兴自是“怀恨在心”。而杨家虽已是家道中落,但依旧看重自家的颜面,张宝收留杨再兴父子的举动自然就引起了杨家的不满,只不过那时杨家已经大不如前,对于张宝的举动除了发几句牢骚,也只能听之任之。 若是杨再兴没出息,杨家对张宝的意见也不会很大,可张宝不仅与杨再兴结拜为兄弟,更引荐杨再兴拜武学大师周侗为师,这种举动在杨家看来无异于是张宝在当众扫杨家的面子。一个杨家不愿承认的旁支子弟,所享受的待遇却要比杨家的正房子弟还要优越,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而之后杨志的仕途又不顺利,先是负责押送的花石纲在江上翻船,后为求一官半职就连代表杨家的天波府都转手卖人换钱用来贿赂上官。而让杨家更为不满的,就是天波府转手卖人不久,张宝就让人买下送给了杨再兴。 在这种情况下,杨家的人除了杨再兴父子外,还有谁能对张宝有好感,实在是太不给面了。不过即便对张宝有诸多不满,杨家的杨志以及杨温的头脑还算清醒,知道张宝如今不是自家招惹得起的,也就没有做什么自讨没趣的举动,但让他们对张宝笑脸相迎,那也有点强人所难。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差距 道不同,不相与谋。张宝的武胜军跟王焕的皇卫军本就不是一路人,即便此时有着共同的敌人,但聚在一起双方都感觉别扭,倒不如分开各行其事。反正目标是一致的,兵分两路也有利于分散王庆的实力。不过在分兵之前,张宝与王焕要先收复被王庆攻下的西京洛阳,不把这个地方夺回来,实在不能叫人放心身后。 王庆自京西房山起兵,三大寇中就属他占据的州县最多,南丰、荆南、山南、云安、安德、东川、宛州、西京八座军州皆背其所占。在打破云安军又攻陷宛州以后,王庆便在云安建立行宫,而在占据西京洛阳以后,更是对东京汴梁构成了威胁。 收复西京,就成了张宝、王焕当前的首要任务,而王庆自是也知道西京的重要性,派出手下得力大将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四人听从护国左军师李助的差遣,坐镇西京,对抗大宋官军。 在张宝率领武胜军参与国中平叛以前,王焕也曾率领皇卫军攻打过洛阳,试图重夺西京,确保东京汴梁不受贼人威胁。只是洛阳城高池深,皇卫军屡攻不克不说,还白白损失了不少兵将。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原本张宝与王焕商议两家合兵夺回洛阳以后再分兵攻击王庆收复失地,但就在两家陈兵洛阳城外没两日,一则坏消息就让张宝跟王焕不得不更改原定的计划,王庆在不久前命手下刘敏这位护国友军师率领贺吉、陈赟、柳元、潘忠等一十八员战将率兵十万北上,杀奔颖昌府。 这是围魏救赵,而且也是阳谋,就算张宝跟王焕看出了王庆军的意图,他们也不能不派兵去救。因为一旦颖昌府被攻破,王庆军只要再过了陈留就离东京汴梁不远了。 分兵!只能分兵!张宝率领武胜军留下攻取西京洛阳,而王焕则率领皇卫军赶赴颖昌府阻击刘敏刘智伯。 皇卫军一走,武胜军的兵力也就越显单薄,不过兵贵精而不在多,别看张宝身边只有三营人马,可对于野战,张宝还是充满了信心,而且此时身边没有了外人,武胜军也可以放开手脚,不必再藏着掖着,只要洛阳城中的王庆军敢出城与武胜军野战,那张宝就有信心将其歼灭于城下。 …… 洛阳城内 作为此时主持大局的李助并没有待在府中发号施令,而是带着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四将登城察看城外武胜军的动静。皇卫军连夜离开,让李助对守住洛阳平添了几分信心,但他同样也没敢麻痹大意。 人的名、树的影,对于张宝及其武胜军的大名,李助早已是如雷贯耳,虽然没跟张宝此时麾下的栾廷玉、邓元觉等将打过交道,但李助相信,既然能被那个“挑剔”的张宝委以重任,那就必定不容小觑。 李助正考虑该如何退敌,忽然就见城外的武胜军中飞出一骑,离城尚有三百步时驻马,抬手就是一箭,射在了李助身后的大蠹旗上,随后也没说话,拨马掉头,返回了自家军阵。 “好身手。”李助暗叹一声,伸手接过手下奉上的箭书,原来是城外武胜军的战书,相约城中王庆军出城一战。李助还没作出决定,身边的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四将已经鼓噪着向李助请战。 “懹儿,你有何看法?”李助没理睬请战的四将,出声问身边的侄儿李懹道。对于李懹,李助可说是寄予了厚望,王庆起兵以来,多得猛将豪杰投奔,但这些人用以冲锋陷阵尚可,但统领大军出征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而李懹自幼跟随自己勤练武艺,更兼熟读兵书,如今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些经验,李助将其带在身边,也希望可以借此锻炼李懹,从而让其将来可以独当一面。 “左军师,属下认为出战并无不妥,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探城外武胜军的虚实。”李懹闻言连忙一脸恭敬的答道。 “嗯……既如此……”李助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四将。这四人都是粗人,也是好战分子。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总是听说武胜军中的大将如何如何厉害,眼下机会难得,当然他们希望可以去领教领教。 “……马勥、刘以敬,你二人随李懹出城,去试探一下武胜军的虚实。切记,不可恋战,需听李懹差遣。”李助点完将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军师放心,我等定会依照小军师的吩咐行事。”马勥、刘以敬赶忙答道。 安排了马勥、刘以敬随李懹出城与武胜军交战,李助则带着马劲、上官义在城头观战。两军在洛阳城下摆开阵势,按照惯例,自是先要斗将。绰号白毛虎的马勥率先出阵,而武胜军这边的栾廷玉见状也催马上前。 马勥是员猛将,但栾廷玉同样也不是白给,手中一根铁棒使得是出神入化,二将交战五十余回合,马勥已经开始转守为攻,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为其掠阵的李懹一见不妙,当即便让随他一同出城的另一员猛将刘以敬上前接应,而武胜军这边的张宝一见王庆军不守规矩,当即便命邓元觉出战。 猛将对猛将,胜出的当然是更猛的人。刘以敬虽是猛将,但比起能够给水浒第一猛的鲁智深斗得旗鼓相当的邓元觉,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二人的武艺走的都是刚猛的路子,刘以敬本就差了邓元觉那么一点,再加上所乘的坐骑也比邓元觉所骑的差了那么一点,有了这两点差那么一点,不到三十回合,刘以敬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李懹见状连忙将手中令旗一挥,指挥兵马上前,试图将落了下风的马勥、刘以敬给接回阵中。而对面的武胜军见状也不甘示弱,当即各部人马也上前准备厮杀。但就在两军即将“撞”到一起的时候,洛阳城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鸣金声。 …… “我等出战不利,有损军威,还请军师处罚。”回到城中的李懹带着马勥、刘以敬跪在李助面前请罪道。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日后将功赎罪即可。懹儿,你方才在城下看得清楚,对武胜军有何看法?”李助微微摇头,揭过此事问李懹道。 “回军师,方才虽未与武胜军直接交手,但属下直觉认为我军比起武胜军恐怕要稍弱那么一点。” “……直觉?”李助闻言一愣,随即摇头笑道:“你的直觉倒是跟我一样。马勥、刘以敬,你二人觉得如何?” “那栾廷玉果然厉害,老刘你呢?”马勥闻言答道。 “……若不是军师及时下令鸣金,末将搞不好就要被那秃驴给留下了。”刘以敬苦笑着摇头道。 王庆如今虽自封楚王,手底下的人也是各有封赏,但这些人终归不是“科班出身”,平日里的所作所依旧还是过去的那种江湖做派。李助在成为护国左军师以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金剑先生,凭着手中一柄金剑,可说是打遍绿林无敌手。虽说做了官以后将全身上下的匪气有所收敛,但碰到难题的时候,李助依旧还是习惯用江湖手段来解决。 这次虽及时鸣金避免了更大的损失,但位于城头观战的李助要比李懹看得更清楚,也意识到了武胜军的行令禁止,军纪严明,远非王庆军这些草寇可比。过去跟张宝打交道的时候李助就曾经提议两家联手,平分赵家天下,只是那时遭到了张宝的拒绝。 而之后李助见张宝建立梁山私军,更对赵宋朝廷不假辞色时更是心中窃喜,认为张宝不会插手自家与赵宋争夺天下一事。只是他失算了,没想到张宝会在这时听从赵宋的调遣,率兵前来与自家作对。 不过李助此时还没有彻底放弃希望,在命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分守四门后,李助决定夜入武胜军,与张宝当面谈谈。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李助人送金剑先生,打遍荆湖无敌手,那身手自是不必多说。即便明知武胜军中藏龙卧虎,李助也自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将城中防务交给了侄子李懹,李助带上自己的金剑,悄然出城潜入了武胜军大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自身的安全,张宝当然也是十分注意,而李助的到来,正好也可验证一下张宝身边的防卫力量。万幸李助此来的目的并非是要刺杀张宝,要不然张宝帐前很有可能便是血流成河。 李助的行踪在潜入武胜军没多久便被营中的暗哨发现,随着遇袭的警钟响起,李助也就被闻讯赶来的武胜军士卒给团团包围。 “张公子,故人来访,何以吝于一见?”李助持剑在手,高声向着张宝的帅帐方向喊道,而在他的周边,则躺着数十被打伤的军卒。 “李道长到访,小可自是欣喜,只是不知道长来此是叙旧还是必有所图?”张宝朗声问道。 “呵呵……自是叙旧,顺便亦有一些不解希望张公子能为某解惑。”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还请道长收起兵刃,咱们进帐叙话。” 李助倒也痛快,闻言收剑入鞘,顺着武胜军军卒让出的一条道路径自迈步进了帅帐。方一进去,李助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张宝。 “张公子好胆气,李助佩服。” “李道长的胆子同样也不小。”张宝闻言笑了笑,“道长请坐,来人,看茶。” “……多年不见,张公子倒是真的创出了一番基业。”李助有些感慨的说道。 “呵呵……比不上道长,找到了一个心目中的明主。道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二人如今关系敌对,就不要继续废话连篇了,还请道明来意。” “张公子痛快,贫道也不喜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废话。我来此找张公子非为别事,只为救张公子性命而来。” “……道长何时改行做了算命先生?”张宝一脸诧异的看着李助问道。 “张公子莫要认为贫道是在危言耸听,那赵宋朝廷向来重文轻武,此时容你也不过是因你还有利用价值,一旦你没了利用价值,恐怕就是兔死狗烹的下场。而且我听说你与赵宋的诸多大臣关系不睦,此时所依仗的也不过是赵宋官家赵佶的宠信,一旦赵佶听信了谗言,不再对你信任,那你的下场,恐怕比起大将军狄青还要凄凉收场……” 张宝没有阻止李助在自己面前高谈阔论,毕竟李助所说也并非空穴来风,信嘴胡说,而且更让张宝惊奇的是,一向喜欢以江湖手段行事的金剑先生做起说客来也很有一套。 李助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张宝的回应,反倒见张宝用一副看到新奇事物的眼神上下打量,这种眼神,让李助感到有些不自在。 唱独角戏的感觉不怎么舒服,李助闭上了嘴,反瞪着张宝。而张宝则慢悠悠的端起茶对李助敬道:“道长请用茶,一气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口渴了吧。” “……贫道不渴。”李助气得差点当场发飙,但为了大局考虑,他还是忍住气答道。而张宝见李助一副恨不得揍人的表情,忍不住轻笑摇头,放下手里的茶杯对李助道:“道长方才所言确有道理。” “既然张公子也觉得有理,又为何要为朝廷卖命?据我所知,如今张公子占了辽国西京道的朔州,已经算是有了安身之地,又何苦要来趟赵宋这趟浑水?”李助闻言赶忙问道。 “道长只是把目光放在了大宋,却没有留意大宋以外所发生的事。诚如道长所言,赵宋君王昏庸,臣子也多是奸佞,但此时赵宋却乱不得。” “为何?赵宋如今民心已失,正该有人挺身而出将其取而代之。” “因为赵宋此时乱,最终只会便宜了外人。” “……难不成是辽国?” “辽国如今日薄西山,对我大宋已经构不成多大威胁,小可所担心的是将辽国逼入绝境的金国。” “金国?” :。: 第二百六十三章 道不同 成大事者,多是偏执狂,都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李助自与王庆结识便开始为了王庆的霸业东奔西走,王庆能有今日,李助功不可没。但也正因为如此,张宝不可能凭三言两语便让李助“回头”。 原本李助还想劝张宝不要替赵宋卖命,因为那样不值。却不想张宝跟他谈起了“国际形势”,李助哪懂那个,不过他也知道,他是没办法说服张宝“坐山观虎斗”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已经清楚了张宝的态度,李助也就没必要继续多待下去,起身告辞。 “李道长,你我相识一场,虽无深交,但小可素来敬佩李道长的为人。此番回去还请做好准备,小可不会留手。” “呵呵……既如此,那贫道就在洛阳城头恭候张公子大驾。”李助毫不示弱的笑答道。纵横江湖十余年,李助自有属于自己的傲气,虽然今日白天已经看到武胜军军容齐整,但凭借城池之利,李助还真不信自己辛苦拉扯起来的人马会弱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既然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回到洛阳城的李助当即招来李懹、马勥等人,说明了自己此番夜探敌营的经过。 “军师,那张宝既然如此托大,必有所持,我们还是要小心防范为妙。”李懹沉声对李助道。虽是叔侄关系,但除了私下里,李懹始终称呼李助为军师,而不是叔父。 “嗯,我找你们来也是想要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武胜军明日的攻城。” “……军师今晚去的时候要是直接取了张宝的脑袋就好了。”刘以敬忽然嘀咕了一句。李助听到了,不由两眼一瞪,怒声喝道:“胡说什么!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刺杀这种小人行径岂能为之……更何况那张宝身边戒备森严,老子潜入他的营地没多久便被发现了。” “军师,那张宝为何不将你留下?”上官义纳闷的问道。 “莫非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李懹也不解的说道。 “不可能,那张宝自始至终都未承认我大楚。此时替赵宋卖命,搞不好真的就如他所言,不希望赵宋因为内斗而便宜了外人。”李助摇头道。 “他真的有那么无私?”李懹不信的问道。 “当然不是,依我看来,他只是出于大义的考虑。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如今我们与他是敌非友,即便想要化干戈为玉帛,那也是将来的事情,眼下咱们还是想想守住洛阳城吧。” “……军师,如今城外只有两万武胜军,而我们却拥兵五万,为何不能出城与之决战,我就不信他手底下的武胜军兵卒也跟那些大将一样难对付。”马勥开口不解的问道。 “马勥兄弟既然有心想要去试试武胜军的战力,那明日就由你们兄弟二人带兵出战如何?”李助没有利用自己的职务压人,见马勥请战,当即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而马勥今日虽在斗将中落了下风,但还未丧失斗志,听到李助的话后,当即领命。不过还未等他跟兄弟马劲谁先出战,李懹忽然开口建议道:“军师,既然我们决意与武胜军一战,那不如就从今晚开始。” “……你想夜袭武胜军?”李助闻言微微皱眉,问李懹道。 “正是,军师方回不久,武胜军必无防备,此时出战定能杀其一个措手不及。”李懹自信的答道。 “诸位认为呢?” “小军师所言极是,末将请命愿为先锋。”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四人齐声答道。 “唔……好,那懹儿你就带着刘以敬、上官义二位兄弟,点上五千兵马去跟武胜军打个招呼。”李助想了想,同意了李懹的提议。 按常理来讲,李懹的提议并没错,紧张过后必会松懈,李助今晚已经去了一趟武胜军大营,若搁其他官军必会放松警惕。但武胜军并非朝廷官军,所执行的军纪军法也与朝廷官军不同。李助会被发现行踪,那是武胜军营地内的设置的暗哨建功,但武胜军也并未因此而放松了对外的警戒。而且对于手中拥有千里眼的武胜军斥候来讲,远距离观察洛阳守军动向并非难事。当李懹带着刘以敬、上官义点齐五千兵马悄悄出城没多久,斥候的急报也就送到了张宝的案头。 计谋说白了就是相互欺骗,谁的段数高谁就占便宜。眼看着有“买卖上门”,张宝自然不会不做。他知道,仅凭三言两语便说得李助率众来降那是只有做梦才能实现的事情。李助既然选择了聚众造反这条路,那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想让他“回心转意”,除非“灰心意冷”才有可能。但如今王庆最为倚重的还是李助,虽然王庆一直在暗中扶持刘敏用以平衡李助,但要论王庆最信任谁,还是李助。 这对“君臣”目前彼此信任,即便张宝想要使离间计也只能等待时机,贸然出手反倒容易弄巧成拙。所以眼下,有机会吃掉李助手里一部分人马的时候就不需要客气。 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备算无备,张宝张开了口袋等候李懹率领人马自投罗网,而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叫人察觉的李懹在带着刘以敬、上官义本着兵贵神速的原则,在发现武胜军大营没有什么“异常”过后,立马率军冲进了大营。 一路上几乎就没有遭遇任何抵抗,李懹带着人一口气就冲过了营门,深入大营百十米。也就是这时,李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武胜军的反抗哪里去了?面对自己这群不请自来的“访客”,武胜军的反应也太迟钝了吧? “不好!快退!”李懹大叫一声不好,当即呼喝下令众兵卒按原路撤回。只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李懹大叫不好下令全军暂退的时候,武胜军遇袭时该有的反应也来了,早已埋伏在暗处的武胜军杀了出来,在邓元觉、栾廷玉的率领下左右夹击李懹的人马。 “小军师,看来武胜军有防备,你先走,我跟老刘断后。”上官义疾声对李懹叫道。 “不行,今晚行动我是主将,你跟老刘要听我的。我现在命令你二人快走,回去提醒我叔父,让他不必为我担心,千万小心张宝的阴谋诡计。” “都什么时候了,还争什么争。上官兄弟在左我在右,咱俩保着小军师杀出去。”刘以敬见李懹、上官义争执不下,当即急道。 李懹跟上官义都不愿丢下同伴独自逃生,听了刘以敬的提议后都觉得可行,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当即也不再争执,按照刘以敬所提议的那样,三人各率一队人马向着来路猛冲。但就在李懹三人商议的这段时间里,早有准备的武胜军也趁着这个时间在营门前布下了一道防线。 手持大盾的盾兵在前组成了一道盾墙,连接营外的栅栏将营门堵得结实;盾兵后面的长枪手则手持长枪透过盾墙的缝隙往前猛捅,阻止敌兵的靠近;而在盾兵、长枪手之后的弓弩兵则射出一轮轮的箭雨,落在了李懹等人的头上。 王庆军的前身是来自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这些精通打家劫舍的家伙在单打独斗方面自是一把好手,可碰上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他们平时引以为傲的个人武艺也就派不上多大用场了。 连突破面前的盾墙都做不到,除了等着挨宰还能有何作为?李懹、上官义、刘以敬数次组织人手冲击拦住他们去路的盾墙,可每回都是还没冲到近前就被打退,除了扔下数百具尸体外,对突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有道是人急拼命,狗急跳墙。李懹也真是被逼急了,居然急中生智丢下上官义跟刘以敬二人,率领本部人马回身杀向武胜军的中军。张宝是武胜军的主心骨,一旦他那里出了状况,武胜军必定出现混乱,而到那时,上官义跟刘以敬带人冲出大营的可能性也就更高一些。 李懹是抱着舍己为人的决心才有意攻击张宝的中军,只是他的这个决心还是下晚了一些。张宝本就在平时对遇袭这种事做过演练,此时不过是将过去的演练变为了实战。早在武胜军杀出的同时,张宝就在焦挺、狄雷、韩五的保护下脱离了战场,只等结束战斗以后才会返回大营。至于此时留在武胜军大营招待李懹等人的,营内待客的是栾廷玉,带人堵门的则是邓元觉,而且即便李懹真的舍己救人成功,帮助刘以敬、上官义突围成功离开了武胜军大营,在返回洛阳城的路上,还有高宠、杨再兴各率本部骑兵在路旁等候。 李懹并不知道他们三人此行的目标张宝如今已不在武胜军的中军大营,此时的他身先士卒,学自叔父的剑法现在超水平发挥,手下几乎无有一合之将。不过李懹的得意也没得意多久,在连续斩杀数名拦路的武胜军兵卒后,李懹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回头一看,李懹不禁觉得心惊,自己的部下并没有死绝,而是被武胜军分割包围,这种做法让李懹不禁怀疑自己能冲到眼下所在的位置是武胜军有意为之。 “击杀张宝者,封侯爵,赏万金……”李懹举起手中剑高声疾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深陷敌境,想要鼓舞士气唯用重赏,至于事后能不能兑现,那就只能到时再说了。 还别说,李懹的悬赏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不过武胜军的将士也因为李懹对自家主公的悬赏而士气大涨。早在武胜军组建以前,张宝对待张家私军便极好,不单单是在钱财上给与了优厚的待遇,更在精神上满足了张家私军众将士对于荣誉的追求。 张宝,就是张家私军众将士的天。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武胜军众将士一听李懹竟敢悬赏他们“衣食父母”的项上人头,如何能够不怒?武胜军士气大涨,李懹所带来的人马跟着就倒了血霉。 兵败如山倒!李懹最后被生擒活捉时,他还是没能杀进武胜军的中军大营引起武胜军的混乱,这样一来,被邓元觉带人堵在营门内侧的上官义、刘以敬自是也插翅难逃,双双力尽后被武胜军擒获。 等到战事结束,当看到张宝被人簇拥着从营外回来时,李懹不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叫道:“你怎么会在营外?” “唔?”张宝闻言看了李懹一眼,问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李懹:“……” 没等李懹说话,张宝又问道:“看你的年纪、相貌,你应该就是李道长的那个侄子李懹吧?” “……正是在下。”李懹沉默了片刻,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呵呵……你倒是挺爽快的。既然你识时务,那我也就不难为你了,来人,把他跟刘以敬、上官义一起关进囚车里,等破了洛阳,抓了李助等人以后一并送往汴梁。” “哼!想拿我等要挟我叔父?做梦!”李懹冷哼一声道。 “小李子,我跟你叔父平辈论交。作为长辈,我就不得不说你一句,做人最要紧的是要有自知之明,你一个阶下囚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拿来要挟你叔父?难不成你以为我用你要挟你叔父,你叔父就会开门献城?” 李懹闻言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说自己值吧,万一叔父到时认为不值呢?可要说自己不值吧,那也有些不妥,那不就成了自轻自贱。原本是想借此表现一下自己威武不能屈的节操,可结果却好像跟事先预想的不太一样。 张宝也没让李懹为难,挥挥手便让人押着李懹去跟上官义、刘以敬作伴去了,而他自己,则将栾廷玉、邓元觉给叫进了营帐,商量要不要趁此机会设个圈套等着李助这位江湖大佬自个来钻。 “主公,那李助真的会为了那个李懹独自前来营救?”栾廷玉听后皱眉问张宝道。外人对张宝的称呼也是有过多次变更,在拿下高丽的前后这段时间,大多数人对张宝不是称呼东主就是称呼大人,而在夺取了辽国西京道的朔州以后,对张宝的称呼也就统一变成了主公,只有与张宝关系密切的小部分人在私底下还保持着对张宝原有的称呼,但在公开场合,所有人都统一口径称呼张宝为主公。 “他一定会来,否则他就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剑先生。”张宝笃定的答道。 :。: 第二百六十四章 愿者上钩 江湖儿女,首重义气,虽然大多数人只是将义气二字挂嘴边,但不可否认还是有人将义气视为自己最看重的东西。 李助,一个纯粹的江湖人,即便如今做了大楚的护国左军师,那一身江湖气却丝毫不见收敛,为人处事还是习惯以讲义气为重。不过这也不能怪李助,王庆的大楚政权比不得已经建国百余年的大宋,大楚说是一国,其实就是一帮过去依靠打家劫舍过日子的江湖好汉聚集到了一块,做了官不假,但那些规矩礼仪,过去没空去关心,现在也不想受到束缚。 李助讲义气,重亲情。如今刘以敬、上官义这两员大将被武胜军所擒,李助不能不救,而李懹这个李助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李助更是不能不救。 艺高人胆大!李助就是个身手高绝的人物,手中一柄金剑打遍荆湖无敌手。有这样的身手,张宝估计李助必会独自前来劫人,而张宝要做的,便是利用李懹、刘以敬、上官义为饵,诱捕前来救人的李助。一旦拿下了李助,仅靠马勥、马劲这两个有勇无谋的武夫是守不住洛阳城。 早先李助劝说张宝的说辞,其实并没有夸大其词。对于大宋君臣的德行,张宝实在是没什么信心。别看此时大宋君臣都在说好话哄着自己,可一旦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或者是大宋君臣找到了可以替代自己的替代品,那翻脸也就不可避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宝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结局是鸟尽弓藏,而确保自家可以常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就是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自己的实力越是强大,大宋朝廷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此番率兵回宋协助平叛,张宝并不是打算一味的消灭叛军。与常年接受正统教育的读书人不同,张宝看待事物习惯从正反两面来考虑,田虎、王庆、方腊三方造反对朝廷来讲确是大逆不道,可反过来想,若是朝廷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有田虎、王庆、方腊这些野心家煽动,又会有几人愿意响应。 但事实却是三方一竖起反旗,响应者云集,这就不能不引人深思。官逼民反这种事不是当权者不承认便不存在的。若是没有金国的崛起,张宝说不定还真会坐山观虎斗,最后才出面收拾残局。可现在不行啊,日薄西山的辽国不是正在冉冉升起的金国的对手,按照现在的形势,用不了几年,辽国就会如历史上一般被金国所灭。一旦辽国被金国灭了,那大宋与金国便接壤了,宋国比起辽国要富庶十倍不止,而金国暴发户在见到了宋国的富庶以后又怎能不眼红,不动心。 若是宋国军事力量强大,那也不必担心与金国做邻居。可偏偏大宋重文轻武,百余年坚持下来的国策,结果就是培养了一批嘴炮,而真正有领兵才能的武人不是流落民间,就是被文人压制的没有出头之日。要是再加上内乱,那大宋就更没指望了。 张宝不希望大宋灭亡,毕竟自己是汉人,一个由汉人所建立的国家若是被外敌灭了,在个人情感上张宝不能接受,但同时张宝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炮灰。救人先救己,自己要是都救不了,又何谈去救别人? 武胜军里没有朝廷的监军,只有张家的军法官跟执法队。倒不是朝廷没有指派过监军,可问题是张宝不确保监军的个人安全,这战场上那么乱,随时都有可能小命不保。大宋的监军由于朝廷重文轻武,所以所派的监军就相当于是二号的皇帝,拥有极大的权力。可要是换成了武胜军,那监军这个差事就不是什么美差了。 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去试探张宝对朝廷的忠心,武胜军的监军一职也就一直处于空缺的状态。而少了监军的存在,张宝做事也就少了许多顾忌。就比如眼下,对于叛军身份的李助等人,张宝就有意招降,而不是格杀勿论。 人才难得!张宝招人的标准首重人品,然后才是个人能力。能力差可以后天培养,可要是人品差,那就很难去纠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格一旦定下,想让他大彻大悟所需付出的代价太大。 而张宝所看重的人品,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不能恃强凌弱,欺压良善。大宋重文轻武,武人难有出头之日,其中也就不乏有为求生计而误入歧途的。比如马勥、马劲,这兄弟俩本是富户子弟,打小好武厌文,其父见此也不强求,花钱请来名师教授兄弟俩武艺,指望他二人将来艺成之后能够投效朝廷,光耀门楣。 只是兄弟俩的性情耿直,属于眼里不揉沙子那一类,看不惯官场上的溜须拍马,去了一趟京城汴梁,然后便又回到家中。兄弟俩的武艺也没白练,散家财招募了一帮人便落草为寇。但落草归落草,兄弟俩对于打家劫舍却有自己的原则,妇孺老人不劫,落单行人不劫,和尚老道不劫。 这也不劫,那也不劫……马勥、马劲兄弟的日子自然也就不怎么好,可也因为这样,兄弟俩对了李助的脾气,也因此被张宝给看中了。马勥、马劲的武艺在王庆军中并不算顶尖,滕戡、縢戣兄弟俩就比他们兄弟俩强。但张宝却看不上滕家俩兄弟,只因为这二人的人品不咋地。老大滕戡人称下山虎,好杀人,常以杀人为乐,而老二縢戣则是个地地道道的流氓,人称食色虎。 如今张宝奉旨讨逆,但张宝的武胜军又不同于吃着大宋俸禄的官军。马勥、马劲兄弟在张宝眼中算是做人有原则的义贼,值得费点心思招揽,至于像是滕戡、縢戣那种人渣,就算他们愿降,张宝也打算为民除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李助谈得来的,基本上的人品都可以保证,也就有了值得招揽的价值。张宝如今虽也算是兵强马壮,但对于人才,他是永远不会嫌多的。文官要培养,武将也要继续挖掘,像马勥、马劲这种江湖豪杰,有机会要招揽,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招揽。 洛阳城里王庆军的主心骨是李助,但通过李懹、刘以敬、上官义三人,张宝有信心诱使李助前来“自投罗网”。一旦洛阳城里没了李助,仅靠马勥、马劲是守不住洛阳的,至于之后如何发落李助等人,那就是张宝的事情了。朝廷的想法张宝乐意听就听,不乐意听,朝廷也拿张宝没辙。 武胜军的后勤并不依赖朝廷的供应,而此时国内叛乱未平,朝廷也不会因小不忍而乱了大谋,即便朝廷想要对付张宝的武胜军,那也是在平定了田虎、王庆、方腊的叛乱以后,目前还不会因为张宝擅自做主而与张宝翻脸。 …… 得知李懹、刘以敬、上官义被俘,洛阳城里的李助当即便急眼了,要不是马勥、马劲兄弟拦着,李助搞不好当时头脑发热便领兵来攻。不过等到头脑冷静下来以后,李助也知道发兵来救并不见得能救到人,反倒容易逼得武胜军“撕票”。 李助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清楚绑票这桩买卖里的门道,需要注意什么他也是门清。过去都是他是绑匪,别人是肉票家属,但这回他成了肉票家属。为了顺利救回被抓住的李懹、刘以敬、上官义三人,李助一面派人与武胜军谈“赎金”,一面暗中积极准备,等待时机救人。 谈判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麻痹武胜军的防范,作为一个绑票界的老前辈,李助从未想过向人妥协。他是艺高人胆大,如今的楚王妃,王庆过去在汴梁的小情人童娇秀,就是李助只身一人从汴梁绑来献给王庆的。 绑匪,也有绑匪的尊严。 不过李助终究不是个擅长阴谋诡计的小人,他虽是派人与武胜军谈判商议赎金的事情,但张宝也不是个容易被糊弄的主,没有多长时间便从使者的嘴中套出了李助的真实想法。一个本家侄儿,两个手下大将,如今都落到了敌人的手里,不着急救人反倒在赎金的数额上做文章,其中没鬼才怪。 在又一次“气走”了李助派来的使者后,张宝立刻吩咐焦挺做出准备,若是所料不差,李助救人也就在今晚。 被张宝当做诱饵的李懹、刘以敬、上官义三人从被俘后就一直被分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而铁笼子就一直摆在武胜军的中军广场上,供人参观。李助的使者名为谈判,实际上却是在观察地形,方便李助救人时不会跑错了地方。 而张宝的判断也确实没错,李助已经掌握了李懹、刘以敬、上官义的具体位置,他已经不愿意继续等下去。 在夜色的掩护下,李助孤身一人顺利潜入了武胜军的军营。按照使者口述,自己亲手绘制的地图,李助很快便看到了关着自己侄儿李懹的铁笼子。躲在暗处看着蜷缩在笼子一角的李懹,李助的眼睛不禁有些发酸。 李助没孩子,他连老婆都没有,又哪来的孩子,也正因为如此,李助很是疼爱李懹,视若己出。如今看到李懹被关在铁笼子里,李助心里那股想要救人的心情也就变得愈发的迫切。 “懹儿,懹儿。”躲过了巡营的兵卒,李助迅速来到关着李懹的铁笼子边,低声轻唤道。只是被关在铁笼子里的李懹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依旧蜷缩在那里没有反应。李助见状不由有些发急,提高了音量,而这回李懹像是听到了,有些不敢相信的试探着问道:“叔父?” “懹儿,你莫急,待叔父将这笼子给劈开。”李助见侄儿有了反应,当即拔剑在手道。李助人称金剑先生,除了因为身手高明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所使的这把金剑削铁如泥,区区一个铁笼子,压根就拦不住李助救人。 随着“仓啷”几声,铁笼子被劈开,李助收起剑上前准备搀扶看似行动不便的李懹,不想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一直蜷缩在那里不见活动的李懹突然出手,一大团粉末状的东西奔着李助劈头盖脸的撒了过来。 李助反应就是再迅速,也不免着了道,虽然及时退后还捂住了口鼻,但却还是晚了一步,吸进去不少“李懹”扔过来的粉末。 “你,你不是懹儿!”李助后知后觉的说道。 “嘿嘿……这不是废话嘛。”假李懹站在李助对面笑嘻嘻的说道:“李道长,没想到你还真让主公说中了,竟然独自前来救人。可惜你虽艺高人胆大,但却头脑简单了一点,你那侄儿以及两员大将如今被关押在别处,而这里,不过是我家主公诱你上当的一处陷阱罢了。” “……我那侄儿还有刘以敬、上官义二位将军现如今被关押在何处?”李助拔出金剑,沉声问道。 “呵呵……李道长难道还要智取不成改力取?我劝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此时的处境吧。”假李懹闻言笑着提醒道。 “哼,些许蒙汗药,如何奈何得了我?” “道长此言差矣,莫要以为这是普通的蒙汗药。我家主公料到你会来劫人,所以专门找人配了这个加了料的十香软筋散,道长现在感觉如何?” 李助听到十香软筋散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就是一变,顾不得跟假李懹斗嘴,暗中运劲才惊骇的发现平常运用自如的气力此时竟然不听使唤,而且更让李助感到不妙的,便是手脚隐隐也有了酥麻之感。 “卑鄙!”李助怒声骂道。 “道长这话可说的没道理。你自己笨,中了计,怎么能反过来怪别人。再说了,兵不厌诈,你偷偷摸摸跑来劫人,吃了亏也是活该,自找的。” “你!”李助被说得暴跳如雷,若不是此时手脚无力,他非宰了眼前这个饶舌的家伙,但一步错,步步错,他也是过于托大,明知中了算计还不马上脱身,此时就是想走也晚了。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招降纳叛 做任何事都要讲究一个方式方法,对症下药,方能事半功倍。要论武艺,李助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张宝要想将其生擒活捉,不付出一定的代价几乎就是不可能。金剑先生纵横荆湖十余年,绿林道上的瓢把子,自是不可能束手待毙。 但张宝耍了点手段,就让李助这位在荆湖绿林道叱咤多年的豪杰翻了船,这不得不说是张宝对症下药的结果。 李助重义气,为朋友能够两肋插刀,这是他的优点,但同样也是他的弱点。张宝能够算计到李助,也正是利用了李助对人讲义气这一点。 虽说王庆成了楚王,自己也被封为了护国左军师,但李助的行事做派依然还是过去那套江湖作风。手下兄弟刘以敬、上官义被擒,李助出于江湖道义也不能不救,而他又不想让其他兄弟去冒险,便独自一人前往营救。这样一个纯粹的人,碰上诡计多端的张宝,吃亏也就成了在所难免。 张宝做事一向“不择手段”,他始终认为不管是白猫黑猫,能抓着耗子就算是好猫。做事也是如此,只要守住了做人的底线,不干伤天害理的勾当,那如何达到目的的过程并不重要。 用蒙汗药这种事向来为绿林好汉所不齿,可张宝却不这么认为。他要生擒李助,而李助有武艺高强,想要生擒他那就很有可能出现伤亡,而用蒙汗药,既可以达到生擒的目的还不用付出什么伤亡的代价,干嘛不用? 所以当苏醒过来的李助冲着前来看他的张宝破口大骂卑鄙的时候,张宝可以理直气壮的用我又不是绿林中人这个理由来反驳,驳得李助哑口无言。 想要收服李助这种被人“宠坏”了的强人,仅仅是生擒活捉他那是远远不够,张宝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是压根就没跟李助提招揽的事情,时机未到,提了也是自取其辱,反而容易把路给堵死,倒不如不提。至于什么时候提,最好是等到王庆令李助感到失望,心灰意冷时张宝再开口,那样反倒成功率更高一些。 而对于王庆,张宝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好,倒不是张宝对王庆有着个人的偏见,英雄多起于草莽,纵观史上能成大事者,出身基本都不怎么高,汉高祖刘邦不过是亭长,宋太祖赵匡胤当初也不是一普通军卒,所以能不能成大事,跟出身的关系并不大,出身好,也不过是机会要比常人多一些,可要是自己不及时抓住,那一手好牌也很容易叫自己给打烂。 王庆的出身并不高,而他的志向,与其说是自己的,倒不如说是李助强加给他的。李助看不惯赵宋朝廷对待子民的态度,便有了拯救苍生的念头,这才开始了寻找明主之旅,而在遇到王庆以后,李助一厢情愿的认为王庆就是他所寻找的明主,而王庆本人,其实想的也不是与赵宋争天下,他的理想是挣多多的钱,找多多的美女,像争天下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事情,王庆内心是拒绝的。 虽然现在成了楚王,也算是实现了挣多多的钱这个愿望,但后一个愿望却因为段三娘跟童娇秀的存在而难以实现。段三娘是王庆落难时结识的女子,当时的李助为了拉拢段家,便替王庆做媒娶了段三娘。可段三娘实在不是寻常女子,人称大虫窝。 绰号这东西并不像一个人的名姓那样是由爹娘来起,而是周围的人按照这个人的长相、性情、本领还有为人处事等等方面来考虑。像混江龙李俊、没面目焦挺、金剑先生李助等等等等。段三娘能被称作大虫窝,自然就是从长相还有性情这两方面考虑。 称呼一个女性为大虫,那可不是好词。大虫,当然不是指体型大的虫子,而是指老虎。母大虫,即母老虎。而被称之为母大虫的女子,一般都是性情彪悍之人,不好惹。 而与段三娘相比,童娇秀虽然长得小巧玲珑,但娇生惯养之下,那性情同样也不是一般人。爱情一般都是一时冲动,当初王庆与童娇秀在汴梁相识,但那会所看到的只是对方的一部分,再加上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于对方的缺点彼此并不了解。而在长相厮守以后,彼此的缺点也就暴露了。而更要命的是,王庆此时有求于人,这也是为何张宝瞧不上王庆的原因。 虽然成了楚王,但王庆却不希望把自己的退路给堵死。利用童娇秀跟童贯的关系,王庆暗中使人与童贯搭上了关系。而张宝在王庆身边虽没有安插什么眼线,可在童贯身边却有耳目。之所以没有公开这件事,一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二是认为王庆想要“招安”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处。 此时抓住了李助等人,等到王庆率众归顺朝廷的时候,那打击对李助等人来说可说是巨大的。李助等人一心与朝廷对抗,但却被一心扶保的王庆“出卖”,到时张宝再出面招揽,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所以张宝在等,等待刘敏那一路人马被朝廷所败,王庆有足够的理由说服麾下文武众臣与自己一同归顺朝廷。而趁着这个机会,张宝需要将未来有可能与王庆关系决裂的李助等人抓到手里,免得被人“半道截胡”。 李助并不清楚张宝的算计,而对王庆,他也是死心塌地。当然越是这样,等将来王庆“背叛”他的时候,对他的打击也就越大。 张宝不想自讨没趣,所以在见过李助一面后便命人将李助送往朔州严加看管,随同李助一同离开的还有刘以敬跟上官义,唯独李懹被张宝留在了身边。倒不是李懹为了活命已经向张宝投诚,而是目前张宝需要李懹作为人质,防止李助铤而走险。 …… 李助彻夜未归,还在洛阳城内的马勥、马劲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就是知道的晚了点,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李助已经不在洛阳。也就是说,如今洛阳城内做主的是他们兄弟俩。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的兄弟俩只得按照过去占山为王的经验,坚守待援。 而张宝也不想为了攻占洛阳而付出巨大的损失,攻城战其实就是消耗战,想要减少己方的损失,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只有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才不得不选择强攻,而在不想暴露己方秘密武器的前提下,围而不打才是最佳选择。 此时朝廷的注意力已经被刘敏所率领的那支王庆军所吸引,对于武胜军这边的战事进展,只要没有传出武胜军战败的消息,朝廷也顾不上来催促张宝。而被朝廷所关注的刘敏所率的这一路王庆军,在攻打颖昌府的时候也碰上了麻烦。 皇卫军本就是由精兵悍将组成,关胜、呼延灼、杨志、张清等人皆为良将,早先与王庆军能斗得旗鼓相当,而如今少了李助、马勥、马劲等人相助,刘敏独立对付皇卫军全伙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而让刘敏没想到的是,朝廷竟然除了皇卫军外还留下了一招后手。当两军战事陷入胶着状态时,一支意想不到的兵马突然杀了出来,协助皇卫军将刘敏麾下的兵将杀得大败,而这支突然出现的兵马,正是西军。 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这三路人马赵宋朝廷分别派出兵马清剿,其中西军随着宋夏战事结束已经投入了河北,可让刘敏没想到的是,赵宋朝廷竟然有魄力放下田虎不顾,调动西军先来对付自己。 皇卫军加上西军,所形成的优势让刘敏无法扭转,只得接受战败的事实,麾下的十万人马也是损失过半,不得不放弃攻打颖昌府,率领残兵败将退回襄城。而朝廷这方面得势不饶人,趁胜追击,皇卫军、西军分两路包抄襄城。刘敏见状不敢在襄城多待,继续后撤,一路退守至南阳才稳住了阵脚。但这样一来,坚守西京洛阳的马勥、马劲也就成了一支孤军。 当初李助率军攻占西京时没有想到张宝会率领武胜军协助赵宋朝廷平叛,对于粮草的筹集也就没有过分重视。不管是李助、还是马勥、马劲等人,其前半辈子强人的经历就导致他们考虑问题做不到面面俱到,粮草没了就抢,可如今被困在洛阳,粮草没了又能上哪抢?洛阳城里的大户在这伙“义军”攻占洛阳的时候就已经被“光顾”过一回,现在已经是抢无可抢,出城去抢又办不到,思前想后,马勥、马劲兄弟就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个现实问题,要不要突围? 在刘敏所部战败的消息传来以前,马勥、马劲兄弟还幻想着刘敏可以率部赶来解围,可如今刘敏自身难保,他们也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虽说是建立了大楚政权,但王庆麾下的那帮文臣武将多是来自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流寇思想严重,眼见继续坚守洛阳已经没有“意义”,为了保存实力,突围也就成了马勥、马劲的首选。 可想要突围成功却不是马勥、马劲说了算的,在觉察出马勥、马劲想要放弃洛阳以后,张宝并没有分兵把守洛阳四门,防止马勥、马劲出城,而是故意留出了西门,做出一副围三劂一的模样。 马勥、马劲都是直人,一见西门防守薄弱,自然也就选择由西门突围。兄弟俩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他们哪里晓得,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在了负责监视城门东京的武胜军斥候眼中。有了千里眼,也就有了更远的视野,马勥、马劲虽说也派出了斥候,可武胜军的斥候却在被马勥、马劲派出的斥候发现之前就离开,这也就导致马勥、马劲对情况的误判。 出于谨慎,“脱困”的马勥、马劲并没有在洛阳城外多待,兄弟俩带着手底下的弟兄一路急行,一口气奔出了百十里,在确定身后没有追兵的消息以后,这才下令队伍休整。得到了可以休息的命令,本来就没什么军纪的兵卒当即便就地坐下,实在是太累了,不得休息的长途奔跑,跑得众人的骨头差点散架。 而噩梦也就在这时降临了,武胜军的追兵没在身后出现,却在队伍的前头现了身。高宠、杨再兴各率本部人马分左右对逃出洛阳的王庆军发起了攻击。马勥、马劲不由大惊失色,若是在离开洛阳的时候遭到武胜军的阻击,那他们还有信心能够抵挡一阵,最不济也能退后城中固守。可眼下,跑了百十里地消耗了大量体力不说,四周更是无险可守。那些王庆军兵卒面对武胜军骑兵的冲击,压根就组织不起什么像样的抵抗,被冲得七零八落,乱做一团。 有眼力的当即扔掉手里的兵器,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而不肯投降的则扭头便跑,只是没跑出多远就被追上砍翻在地。 马勥、马劲兄弟都有坐骑代步,体力上倒是没有多少消耗,但面对当前的困境,二人也没了主意,想要结阵迎敌,可此时队伍已是阵脚大乱,发号施令压根就不起作用,因为没人听。 大难临头,各人顾各人,在发现无力挽回败势以后,马勥、马劲只得率领身边的亲兵突围,至于手下的那些士卒,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命了。而马勥、马劲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走脱的,他们是大将,那“摆场”自然也与众不同,也就因此成了武胜军的“重点关注”对象。 马勥此时已经跟兄弟马劲走散了,身边只有十几个亲兵跟随,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数百武胜军骑兵穷追不舍。马勥手底下的那些亲兵虽然都有马,可那骑术却比不上身后的追兵,没过一会就被“干掉”,只剩下马勥一人还在亡命奔逃,而他的奔逃,也在前方出现敌兵的时候被中止。 深陷重围的马勥依旧不肯束手就擒,握紧手中枪准备做困兽斗。也就在这时,包围马勥的武胜军中走出一人,马勥见了不由惊疑的叫道:“……小军师?” :。: 第二百六十六章 值与不值 故人相逢,本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此时此刻,却叫马勥即惊愕又愤怒。李助的侄儿李懹,竟然投降了。看此时李懹的模样,绝对不像一个俘虏,既然不是俘虏,那能出现在武胜军中的身份就只剩下一个。 “勥哥……”李懹开口叫道。 “……如今你我是敌非友,不要叫得这样亲密。”马勥手中枪一抬,指着李懹说道。李懹闻言不由一阵语塞,刚想要辩解,就听马勥抢先道:“马勥虽只是一粗人,但知道什么叫忠臣不事二主,如今虽败亡在即,但亦不想为苟且偷生而污了自家清白,劝降的话就莫说了。马勥人头在此,有想立功请赏的只管来拿。” “说得好,你若只是一朝秦暮楚的小人,我倒是也不必为你费事了。”就在李懹被说得哑口无言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叫好,紧跟着从分开的人群中被簇拥出一位。 “……张宝?”马勥惊讶的问道。 “正是小可。”张宝彬彬有礼的点头承认道。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到张宝现身,马勥心念一动,原本誓死不降的态度出现了松动,试探的问道:“你也是来劝降某的?” “你的武艺不错,这人品也不错,死在这里可惜了。而且,你若是死了,这死得也有点不值。” “……值不值,不是由你来评价。” “即便不是我来评价,你死得还是不值。你方才说忠臣不事二主,这话说的倒没错。但若是你忠诚的对象自己不争气,暗中与朝廷联络商议招安一事,你觉得你死得还值吗?”张宝慢悠悠的问马勥道。 马勥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怒道:“你胡说!” “呵呵……胡不胡说,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王庆说了算。实不相瞒,我虽在王庆身边没有耳目,但在大宋重臣的身边却有,王庆想要得到朝廷的招安,那就需要有人替他牵线搭桥,而巧合的是,他所找的人的身边,恰好就有我的耳目。马勥,你是好样的,忠心为主,但愚忠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若是不相信,那也好办,咱们不如立个君子协定,就跟我和李懹所立的那样,暂且留下有用身,看那王庆到底是不是如我所言想要获得朝廷的招安。” “……李懹并未投敌?”马勥皱眉问道。 “他暂时还没有答应为我效力,不光是他,李助、上官义、刘以敬三人与他一样不肯现在归降。” “……那这个协定要怎么立?”马勥又问道。能有机会活着,谁又愿意一心去死。 “很简单,你暂且要听从我的安排,三个月之内,若是没有招安这件事发生,那我就放你们离开,你们愿意去哪就去哪。但若是有了招安这件事,你们就要归顺我,听从我的差遣,如何?” “我怎么能相信你?” “呵呵……马勥,你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张宝笑了笑,反问马勥道。 “……好,那我们击掌为誓。”马勥说着抬起了右手,张宝见状上前举起右手想与马勥击掌,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张宝的右手与马勥的右手快要碰上的时候,马勥突然发难,伸手去抓张宝的手腕,不过让马勥没想到的是张宝的反应同样迅速,躲过自己的擒拿不说,还反手抓住了马勥的手腕。 马勥大惊,急忙伸手去抓横放在马鞍上的铁枪,可还没等他的左手碰到铁枪,脑袋上的铁盔就被射飞,定睛一瞧,就见张宝的左手拿着一支手弩,正对着自己的面门。 “马勥,我好歹也是周侗的弟子,即便马上功夫比不得你,但想要挟持我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张宝冷笑着对马勥道。 …… 看着被绳捆索绑的马勥,张宝抬手阻止了想要替马勥求情的李懹道:“李懹兄弟不必担心,我不会因为此事要了马勥的性命,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一些皮肉苦他还是要受的。” “……多谢张公子大人大量。”李懹闻言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道谢道。 要说张宝心里不气那是不可能的,这马勥看着挺老实,没想到竟然也挺“诡计多端”的,多亏自己留了一手,要不然还真容易叫他得逞了。 八十军棍,打的马勥皮开肉绽,也多亏张宝没有要马勥性命的意思,要不然马勥非被活活打死不可,不过屁股被打烂那也是肯定的,只能趴在马背上被人牵着走。当马劲也被生擒活捉的时候,看到兄长的惨状,不由大怒,但等听完了马勥挨揍的理由,马劲也不好说啥了。马勥的这顿揍纯粹是自找的,张宝没要马勥的小命就已经是宽宏大量。 相比起“死心眼”的马勥,作为弟弟的马劲要心眼更活泛一些,当然这不是说马劲贪生怕死,他被擒也是因为中了武胜军的绊马索,失手被擒。兄弟俩跟李懹同样做了武胜军的“客人”,与张宝的君子协定,也就成了他们脱身的最后指望。 随着武胜军重新回到洛阳,李懹、马勥、马劲被安排在了一处宅院内,平时有兵丁把守,偶尔想要外出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有专人“护卫”。而张宝在夺回洛阳以后也没着急挥军南下,而是留在了洛阳,静等朝廷的下一步举动。 张宝并没有对李懹等人撒谎,若说王庆在刘敏的大军被击败之前还有些犹豫不定的话,那在刘敏退守南阳以后,王庆的决心便定下了,与童贯的接触也变的越来越频繁。早先王庆麾下的文武群臣对造反这件事很有信心,认为自己可以取代赵宋坐这天下。可随着刘敏、李助两路大军相继失利,这帮来自三山五岳的好汉们动摇了,对于王庆此时提出的招安也有些心动。 王庆利用童娇秀的关系搭上了童贯,随后又通过童贯跟官家赵佶有了秘密接触。朝中有人好办事,在没有了坚决反对招安的李助等人的掣肘下,王庆招安似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一桩事。 张宝对于朝廷招安王庆一事并没有对李懹等人有所隐瞒,只不过李懹等人对这些消息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直到一支人马向武胜军主动缴械投降,李懹等人才不得不相信早些时日看到的消息都是真的,他们忠心侍奉的那位楚王殿下,真的要接受朝廷的招安。 谢宁,王庆军中一员良将,才能不下李懹,只因投效较晚的缘故,在王庆军中的职位并不高。平时与李懹交好,得知洛阳战事不利后主动向王庆请战,愿意领军来援。那时刘敏尚在攻打颖昌府,未显败象,王庆便以谢宁为主,寇威、寇猛兄弟为辅,领兵两万支援洛阳。不想大军行至半途,大楚形势急转直下,刘敏连战连败,退守南阳,而洛阳传言也已被武胜军攻破。 当时的谢宁本打算引军返回,却不想途中又听到传言说王庆有意接受朝廷的招安。这样一来,谢宁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与手下副将寇威、寇猛商议过后,三人决定放缓速度,待水落石出后再做决定。 结果没过多久,朝廷招安王庆的消息便传开了,而王庆对此却没有进行否认,这样一来,谢宁等人也就知道到了自己决断的时候了。率军返回王庆处虽说最是稳妥,毕竟跟着王庆接受朝廷的招安,怎么着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可谢宁对于这个结果却极为不满意。当初他谢宁会投效王庆是奔着造大宋的反去的,这时候反倒要替赵宋卖命,这算怎么回事? 相比起只是想要搏一份富贵的柳元、潘忠等人,谢宁的抱负要更远大一些。他不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更不认为众人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以后便能得到个善终。如今赵宋正值用人之际,除王庆外还有田虎、方腊这两大寇需要消灭,所以对王庆会以安抚为主。可随着田虎、方腊被平定以后,朝廷还会容忍他们这些过去聚众反抗过朝廷的反贼?鸟尽弓藏是肯定的,而那时众人即便有心反抗,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与谢宁有着相同看法的寇威、寇猛兄弟商议了许久,最后决定投奔洛阳的武胜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对手”,谢宁自是下了一番苦功去调查了解。而以谢宁的个人判断,归顺张宝要比归顺朝廷要更没有后顾之忧。即便将来朝廷要整治他们这些“反贼”,若是有了张宝的庇护,朝廷轻易也不敢下手。 而随着谢宁率部来降,张宝收得了谢宁这员拥有统兵能力,只要稍加培养便可独当一面的大将,更得到了寇威、寇猛这对纵火专家。不仅如此,由于谢宁的归顺,连带着之前一直不肯完全相信张宝的李懹等人也因为现实而选择了归降,投到了张宝的麾下。 …… 王庆的归降,在大宋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朝廷这边自是欢欣鼓舞,而对田虎、方腊来讲,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尤其是田虎,当他知道王庆归降的“主要原因”是刘敏大军在颖昌府被朝廷的皇卫军及西军联手击败的时候,那是顿足捶胸,后悔莫及。 只是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田虎虽然后悔没有趁机消灭自己地盘上的十节度兵马,但眼下还有更加现实的问题急需他去解决。 随着王庆归顺了朝廷,过去与朝廷作对的王庆军此时也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官军,虽说被一分为二,但一想到即将进入河北的武胜军,田虎就忍不住一阵头疼。王庆归顺了朝廷,退守南阳的刘敏便随着王庆一起被编入了西军,而早先被武胜军俘虏的李助等人,则被张宝收入了囊中,虽说与平白得了二十万人马的童贯相比,张宝这回收的人并不多,但在大将质量上,张宝还是挺满意的。 兵贵精,而不在多。王庆手底下的猛将不少,但领兵大将却并不多,也就刘敏、奚胜二人可以担当大任,剩下的多是只能充当先锋一职。而张宝这边除了李助这个威望不下王庆的绿林道瓢把子外,马勥、马劲、上官义、刘以敬可称猛将,李懹、谢宁可以统兵,兵马少一点无所谓。 起初李助有五万人马守卫洛阳,但随着李助等军中主要人物相继被俘,等到马勥、马劲率部出逃的时候,真正被武胜军俘虏的人马不足两万,没被俘虏的不是已经战死便是趁乱逃跑了,而谢宁所率的两万援军在谢宁决定投降张宝以后也走了一批,实际上张宝在洛阳一战所得的俘虏,也就将近三万人。 而在得了朝廷的旨意,命张宝率部进入河北清剿田虎时,张宝并没有将这近三万的新兵一股脑的带去河北,而是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万交给了李懹、谢宁分别率领,剩余的人则被打发去了朔州,当然连同这近三万人马一起“搬家”的还有这些人的家眷。 朔州,是张宝的地盘,谢宁、李懹等人为了避免日后被朝廷“清算”,自然不能继续让家眷留在大宋。而朝廷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对于张宝所提的要求,自然也是尽量满足,迁徙百姓入朔州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在将洛阳交给了朝廷派来接任的官员以后,张宝随即也带着武胜军进入河北,参与朝廷清剿田虎的战事当中,至于早先负责清剿田虎的童贯,此时则带着归顺朝廷的王庆军南下主持大局。至于同样立下大功的皇卫军,则被朝廷召回了汴梁,留守京师。 皇卫军的前身其实是十节度的兵马,王焕、韩存保、杨温三人本都是十节度里的成员,而由于手下精兵的被抽调,没有入选皇卫军的十节度自是实力受损,难以抵挡田虎的攻势。其中徐京、荆忠、李从吉、王文德相继被俘投敌,而剩下的项元镇、张开、梅展也是分别被包围,本指望着童贯的西军能来解围,不想童贯却是虚晃一枪,跑颖昌府对付王庆去了,项元镇等人依旧还要坚守待援。 第二百六十八章 稳中取胜 人性本贱,在没吃亏之前,大多数人都不肯听人劝。只有吃了亏,知道了厉害,才会放下架子听人良言。张宝此时兵力不如田虎,而田虎自起事以来便没有遇到大的挫折,朝廷的清剿又屡屡失利,这就导致田虎内部的骄横之气日益滋长。 不给田虎一个深刻的教训,田虎身边的那些人就不会头脑清醒过来。张宝此时要做的,便是打掉田虎的“威风”,好方便后续的“招安计划”可以顺利开展。 有了王庆这个先例,招安田虎所受到的阻力自然也就小了许多。三大寇里除了方腊外,像田虎、王庆其实都是有被招安的可能。王庆走了童贯的门路,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官军,而田虎,即便不能招安田虎,田虎手下的那些人里还是有不少的可争取对象。 无论是田虎还是王庆,手底下的人大多都是占山为王的强人,而这类人里像马勥、马劲那种有原则有底线的强人并不占多数,大多数人还是见利忘义的。王庆能够顺利说服手下人接受被朝廷招安这一事,还要感谢张宝替他解决了内部反对招安最是坚决的李助等人。 如今张宝已经得到官家赵佶允许他便宜行事的旨意,而在开始招安计划之前,张宝需要先让田虎军上下的“头脑冷静一下”。 鲜血是可以使人头脑冷静的良药,虽说张宝如今手头只有近四万的兵,但对上田虎军的九万乌合之众,张宝还是有取胜的信心。 打仗不是打群架!人数的多寡只是决定胜负的一个因素,只要战术得法,人数多的未必就一定能赢人数少。武胜军虽少,但除了李懹、谢宁所率的一万人还属于新兵,但其余人大多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对上只在大宋境内欺负欺负大宋官军的田虎军那是只强不弱。 当董澄率领九万人马杀到晋城城外的时候,武胜军并未如董澄所想的那样紧闭城门坚守不出,反而是出城在城下列阵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 九万人摆出一字长蛇阵那是很长很长,张宝亲自带队出城的一万五千人那是没法比。可要论到兵员素质,那还是人数占少数的武胜军更胜一筹。武胜军并未因面对人数众多的田虎军而自乱阵脚,反倒被激起了强烈的斗志。 依照惯例,两军对阵先是斗将,没有了孙安、卞祥这种万人敌助阵,田虎军的董澄虽也不是弱者,但身为一军主帅,总不能现在就亲自上阵,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还真没有人能是栾廷玉、邓元觉这两大高手的对手。不过今日两军阵前最威风的倒不是栾、邓二人,而是张宝的结拜五弟狄雷,一对铜锤之下几乎无一合之将,董澄一口气派出十八员战将,除了栾廷玉、邓元觉二人解决了五个,剩下的十三个都被狄雷干掉了。 董澄见状自是勃然大怒,但他也没傻到亲自上阵,因为说实话,对上狄雷的那对锤,董澄也没有绝对的自信能赢。眼见斗将输了个底掉,董澄只得把希望寄托在接下来的总攻上。原本以为张宝会据城而守,却没想到张宝会出城迎战,这机会很难得,至少野战要比攻城战要容易些,仗着人多,董澄打算使用人海战术击溃张宝的武胜军。 随着令旗挥动,田虎军各部相继对武胜军发起总攻,而张宝见状也不慌乱,当即下令迎战,亲卫营左右两侧的邓元觉与栾廷玉当即便各带本部人马迎上了田虎军头尾,张宝则亲率中军迎击董澄本部人马。 留守城头的李懹、谢宁密切关注着城外的战斗,对于武胜军的真实战斗力,二人早先心里都有点没底,即便归降了张宝,心里也认为自己所率的兵马与武胜军也查不到哪去,这次被安排守城,二人的心里还有点不满。但等此时见到城外的战斗,二人这才发现自己早先的估计大错特错,武胜军此时所表现出的战斗力,远非他二人所率兵马可比。 进退有据,紧密配合,武胜军虽然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在与田虎军的战斗中却是占了上风,看着田虎军各部被迎击的武胜军打的节节后退,李懹、谢宁也在心里估算着自己所率人马与武胜军老卒的差距。张宝果然没说错,他们所带领的一万人,只能算是新兵,暂时还打不了像眼下这种硬仗。 董澄此时暴跳如雷,九万人打三万人,不仅没有占到上风,反倒被迎头痛击打的连连后退,难道想要占上风还得等到武胜军杀累了不成?此时的董澄还不知道此时真正与他交手的武胜军只有一万五千人,而等到埋伏多时的高宠、杨再兴分别率部攻击田虎军两侧的时候,董澄不禁大惊失色。 长蛇阵的好处便是攻其首,中尾至;攻其尾,首中至;攻其中,首尾皆至。摆长蛇阵需要有足够的人马,董澄有九万人,首中尾皆可布置三万人,而武胜军无论攻击哪里,都要承受九万田虎军的合击。 但董澄没想到武胜军的战斗力会这么强,仅凭一营人马便遏制住了田虎军一路人马的攻击。而当高宠、杨再兴出现伙同邓元觉、栾廷玉分别攻击长蛇阵首尾的时候,董澄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张宝也没给董澄思考的时间,当高宠、杨再兴率部杀出后,张宝当即便命狄雷亲率两千铁甲骑兵攻击董澄所在的田虎军中军,同时命人通知城内的李懹、谢宁率部出城助战。李懹、谢宁得了命令不由大喜,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他们当然愿意干。 骑兵之所以能在冷兵器时代被称为最难对付的兵种,除了高过其他兵种一大截的机动性外,还有一个致胜的法宝便是骑兵奔跑起来后的势不可挡,若是再加上重甲,几乎就没有可以挡住骑兵冲锋的人。 若是事先有所准备,狄雷所率的两千铁甲骑兵还未见得就能突破田虎军的防线。可问题是董澄抵达晋城后便仗着人多急不可耐的想要发起攻击,事先针对骑兵压根就没有准备。当两千身披坚甲的铁骑发起冲锋的时候,田虎军的中军防线可说是一触即溃,瞬间就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顶住,给老子顶住!”董澄眼见兵卒在武胜军骑兵的冲击下四散而逃,不由急得大声喝骂。只是田虎军的士卒要么是草寇出身,要么就是朝廷降兵,这些人打打顺风仗还凑合,碰上武胜军这种硬骨头,那就原形毕露了。 先保住自家小命才是真的!没人愿意在此时还听从董澄的号令,哪怕是董澄派出了督战队,依旧遏制不住田虎军的溃败,到最后连督战队都跟着一块逃了。 “董帅,眼下事不可为,还是先退兵,等重整旗鼓以后再战不迟。”薛时此刻劝说董澄道。 “……也好。”董澄虽不甘心失败,可他同样也清楚此时想要与武胜军再战不能的现实,沉默片刻后便同意了薛时的建议。而随着中军后撤,原本还在与高宠、杨再兴、邓元觉、栾廷玉死磕的田虎军首尾两路人马顿时便士气大减,掉头逃窜。 田虎军九万人马,随同董澄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晋城城下与武胜军大战,而结果却是叫不足四万的武胜军给杀得大败,一路逃回了陵川县,期间除了战死俘虏的一万余田虎军士卒外,从晋城到陵川县这一路上,中途逃走脱离田虎军的人数竟然高达两万余人,是战死被俘的一倍。而且更为严重的是,随同董澄逃回陵川县的近六万田虎军,虽然在人数上还是占着优势,但却失去了与武胜军对阵的勇气,龟缩城中不肯交战,仗着城中粮草充沛,田虎军跟武胜军玩起了据城死守的把戏。 张宝见状也不强攻陵川县,留下高宠、杨再兴两营人马监视陵川县贼军动向,随后亲自带人开始收复失地,不出半月的光景,泽州除陵川、高平二地外,其余地方皆被光复。当然也就在这时,田虎的援军也通过了壶关,不日就会进入泽州,汇合困守陵川的董澄。 董澄在晋城城下大败一场的消息引得人在太原的田虎很是恼火,不过恼火归恼火,该干的事情也不能耽搁,趁着此时朝廷官军的主力多集中在清剿江南方腊的时候,田虎想要继续扩张那就必须先解决掉武胜军。 既然九万人都不是武胜军的对手,那就再派十万人马,就算是用人命来填,那也要干掉武胜军,为大晋国的发展扫清障碍。 田虎聚众造反之初,手下兵马不过数万,这数万人也多是占据三山五岳的好汉,得了田虎的金银珠宝,这才拥护田虎为主。而随着连续击败赵宋朝廷在各地的守军,田虎的队伍也在逐渐壮大,由当初单一的贼寇武装变为了贼寇与朝廷降兵组成的混合武装。而田虎本就不是个擅长经营的明主,仗着手下兵强马壮割据一方,但对如何治理民生,田虎却是一窍不通。不客气的说,此时大晋国的财政,完全就是依靠抢劫二字。 早先还只是抢劫民脂民膏,但随着晋城大败,田虎军开始抢人了,拉壮丁扩大队伍,而那战斗力,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田虎军的军队规模是又大了,由三十万变成了五十万,但战斗力却还不如早先与武胜军在晋城一战时,得知田虎又派十万大军来援,张宝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倒觉得距离自己开始招安计划的日子逐渐逼近。 组织越大,期间需要协调的关系就越是复杂。往往许多闻名远震的组织最终不是倒在对手的枪口下,而是被内部的纷争给拖累的走向灭亡。田虎势大,看似不好对付,但其内部也因吸纳了许多怀有不同目的的人而变得不再心齐。 没起事之前,田虎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但随着麾下来自各路的英雄豪杰增多,原本对田虎马首是瞻的人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算计。名利二字,永远是矛盾的根源,田虎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那就怪不得他人生出二心。 如今的大晋国,既有早年追随田虎至今的人,也有迫于形势无奈归降田虎的朝廷降将,还有见到田虎势大而归附的强人,这三方势力各自都有着各自的盘算。就比如这回田虎派来的十万援军,主帅邬梨那是田虎的国舅,副帅徐京、荆忠,则是朝廷降将,至于先锋山士奇,则是见到田虎势大而不得不选择归附的强人。 对于田虎派来的这十万援军,张宝并不认为能对自己构成多大的威胁,但为了自己的“招安大计”能够顺利进行,再给田虎一个深刻教训却是十分有必要的。只有血的教训,才会引人深思,也只有血的教训,才能让人心生二意。 不让田虎麾下那些人通过惨败醒悟紧抱田虎大腿这条路行不通,他们就不会生出二心为自家的安全考虑退路。有了王庆这个榜样,只要张宝愿意伸出橄榄枝,就会有人伸手去接。但若是不显示出自身的实力,那在没看清楚田虎外强中干的现实前,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紧抱田虎大腿不做他想。 晋城大败董澄九万人马,只是张宝牛刀小试,而解决赶来支援董澄的十万田虎军,就是坐实田虎军不堪一击的事实。 击溃为主要目的,歼灭则是次要目的。田虎虽然造反与朝廷分庭抗礼,但朝廷眼中的叛军在张宝眼里却还是同族百姓,对“自己人”下狠手这种事张宝没什么兴趣。张宝的目的是通过连续击败田虎军动摇田虎内部的人心,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而不是为了朝廷的封赏拿“自己人”的人血来染红自己的盔缨。 而相比起歼灭,击溃明显要更容易办到。毕竟这十万田虎军多是由朝廷降兵以及临时抓来的壮丁组成,打打顺风仗还有可能。可一旦被动摇军心混乱起来,那邬梨就算是当世名将也难以挽回败势,更何况邬梨还不算是什么名将。 :。: 第二百六十九章 见面礼 吃一堑,长一智。即便一开始没将张宝的武胜军放在眼里,但在接二连三的失败过后,田虎军上下已经不能不将武胜军视为强敌。 邬梨并非只知好勇斗狠的莽夫,在田虎军中,算是一员难得的文武双全的将才,而他国舅的身份,也让田虎十分信任他。此次率领十万人马前来,除了救援被困在陵川县的董澄外,也有试探徐京、荆忠这对朝廷降将忠心的目的。 大军通过壶关以后,邬梨一面派出斥候加强了对外的侦查力度,一面又派出信使赶往陵川,告知董澄自己的到来,以起到稳定军心的目的。 邬梨行军已经算是很谨慎,大批的斥候被派出,周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邬梨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但就是这样小心,邬梨还是中了埋伏。在大军经过抱犊山的时候,武胜军如从天降,趁夜袭击了路过的田虎军。 抱犊山,曾经是张宝招揽唐斌等人用以练兵的一处据点,夺取高丽收回各营练兵权后,抱犊山的作用也就减弱了,但张宝并未废弃抱犊山。在将唐斌等主要成员从抱犊山“转移”以后,一批生面孔便进入了抱犊山,继续“占山为王”。 张宝事先并没有想过利用抱犊山藏兵,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起初留下抱犊山只是因为此处地理位置不错,可以充当张家消息传递的中转站,而且有备无患,多留几个据点,万一哪天需要用到,也不必再现找。 留在抱犊山的人在江湖上只是无名小卒,田虎起事以后,张宝留在抱犊山的人也顺势加入了田虎军。只不过由于名气不显,抱犊山的千把人并没有受到田虎的重视,随便一个壶关副将便打发了,至于抱犊山,田虎并未过问,也就还是控制在投诚的抱犊山强人的手中,平时用来安置家眷,轮休的时候就回山与家人团聚。 由于抱犊山全伙投靠了田虎,邬梨虽然加强了对周围的警戒,但对自家的地盘还是疏忽了,也就没有发现武胜军的伏兵就藏在抱犊山。等到天黑以后,大军安营扎寨,率部藏在抱犊山的张宝等人便率领人马从田虎军的背后杀了过来。 田虎军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前军,对自己的后路却没有过多关注,防卫的力量自然也就薄弱了许多。负责坐镇后军的前十节度之一徐京几乎没有做出多少反抗便被张宝亲率的武胜军击溃,而被击溃的田虎军被武胜军骑兵驱赶着便涌向了邬梨所在的中军。 “放箭!”得知后军遇袭的邬梨亲自出营,在发现后军溃兵蜂拥而至后沉声下令道。 “邬帅,那是自己人。”副将鱼得源闻言急忙提醒道。 “我知道,可一旦让这些败兵靠近,只会冲散我们的防线,连累我们跟着被击溃。快,放箭,让败兵从两侧走。”邬梨只解释了一句便又催促道。 鱼得源一想也对,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但还是按照邬梨的吩咐下令放箭,同时命人大喊让败兵向防线两侧移动。 一阵箭雨落下,后军败兵顿时死伤一片,侥幸躲过一劫的也听到了来自中军的喊叫,纷纷听从吩咐从防线两侧撤退。 “啧~没想到田虎军里也有能人。”正在驱赶败兵的高宠见状有些遗憾的说了一声,随即发出一声唿哨,领着麾下骑兵也向着田虎军中军防线的左侧移动,利用那些败兵的身影为掩护,躲过了邬梨安排在防线后的弓弩手。 “结圆阵,通知前军速速赶来支援。”邬梨见武胜军骑兵不与自己硬碰硬,当机立断道。也就在他发出命令没多久,就收到了一则噩耗,负责前军的另一前任十节度之一荆忠竟然率众叛变了,正带着那些跟他一起投降田虎的朝廷降兵阻拦自己的先锋大将山士奇。 邬梨顾不得去想荆忠为何再次叛变,眼下武胜军的攻击并未被打退。在发现邬梨做出了准备以后,武胜军骑兵便跟邬梨打起了游击。仗着胯下快马,不断袭扰结成了圆阵的田虎军。就如同削果皮一样,一次次的骑射总是会带走一部分田虎军士兵的性命,而武胜军自身却是一沾就走,不给田虎军拼命的机会。 “我们的骑兵呢?”邬梨气急败坏的问道。 “邬帅,随时可以出动!”大将傅祥闻言大声应道。 “那你还等什么!出击,务必击溃那些如同苍蝇一样烦人的武胜军骑兵。” “末将得令。”傅祥大声领命,随即率领集结待命的五千骑兵奔着再次过来“占便宜”的武胜军骑兵迎了上去。 冷兵器时代的兵种大致也就是步骑弓三类,但由于燕云之地被辽国所占,西北又常年与西夏交兵,大宋所拥有的优良养马场一个也没有。为了解决朝廷缺马这个问题,大宋朝廷不得不在内地建立养马场,可那些养马场所培养出来的战马在质量上却无法与北地战马相比。 因为缺马,大宋朝廷的官军多以步卒为主,除了西北的骑兵多一点外,内地能有一匹好马那也是身份的象征。 田虎本只是一富户子弟,但他的眼光远没有身为后来者的张宝长远,在起事之前,田虎一方面需要躲避官府的“监视”,另一方面又要招贤纳士,对于骑兵这一兵种的建设,也就耽搁了。 骑兵,不是骑着马的兵就算是骑兵。田虎如今所拥有的战马,多是从朝廷设置的养马场掠夺而来,而所谓的骑兵,也不过是由那些过去的步卒转行而来。对于骑兵战术,这些前身是步卒的骑兵并不精熟,能够催马急行不从马上掉下来就不错了,更不要说还要骑在马上与人争斗。 反观张宝麾下的骑兵,早在没有夺取高丽作为落脚点以前就在二龙山、四明山等地开始训练,而在夺取高丽以及夺取朔州的战事中,张家骑兵更是经历了实战的考验。以田虎军骑兵如今的水准,跟张家骑兵相比压根就不是在一个档次上。 在看到田虎军骑兵主动迎战后,负责领兵的高宠不由一乐,当即大声呼喝道:“锥形!凿穿!”紧跟高宠身后的传令兵当即吹响了口哨,在尖锐哨音的提醒下,一个以高宠为箭头的锥形阵逐渐形成,与排成排的田虎军骑兵撞在了一起。 高下立判!排成排的田虎军骑兵顿时就被高宠率领的骑兵锥形阵撕开了一道大口子,正在队伍中间指挥的傅祥也暴露在了高宠的面前。看到代表大将身份的大旗,高宠不由大喜,当即催马舞枪向着傅祥冲了过来。 傅祥一见对方将领奔自己杀过来,当下也不弱势,举起手中的双股托天叉就迎了上去,与高宠站在了一处。凭良心讲,傅祥的武艺已经算是不错,除了枢密使钮文忠麾下的四威将,就属他傅祥厉害。但比较这东西也要看对象,跟四威将比那时不遑多让,但跟高宠比却还是有一定差距,不到二十回合,傅祥的招式便有些凌乱了,疲于招架,也就在他暗思今日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本来已经准备抓住傅祥的破绽一枪扎死傅祥的高宠忽然变招,用手中的虎头錾金枪的枪杆挡住了一枚飞石。 “傅叔,快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傅祥的耳边响起,让本来已是闭目等死的傅祥又惊又喜。不过眼下不是发愣的时候,傅祥顾不得多想,当即一拨马头,转身就跑。高宠见状不由大怒,当即将虎头錾金枪横放马鞍,伸手取弓打算放箭,不料刚要举弓瞄准,就听到一阵风声传来,急忙下意识的一低头,躲过了袭来之物,等再次坐直了身子想要射箭,哪里还有敌将的身影。 气愤加郁闷的高宠只能放过敌将,重新拿起虎头錾金枪杀入了战团。而在他的率领下,田虎军的五千骑兵被击溃,邬梨依然需要带人结圆阵自保。 “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鸣金声在身后响起,让本打算率部冲击田虎军本阵的高宠放弃了想法,率领麾下人马脱离战斗,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而见到武胜军退兵,一直在坚守的田虎军兵卒不由暗松口气。 邬梨此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出师不利啊,自己这还没进入泽州,武胜军就送了自己一份见面礼。后军被击溃,所负责押运的粮草几乎被焚烧殆尽,这点倒是不怎么重要,只要抵达了陵川,粮草自是不需要发愁。但前军荆忠的“临阵倒戈”就问题严重了,再加上被当做宝贝一样的五千骑兵经过今晚一战也是死伤大半,短时间内派不上用场。 本指望与董澄汇合后与武胜军一决胜负,不想还没跟董澄汇合,十万大军除早先离开的先锋外,前中后三军皆有损失,尤其是后军的损失最严重,副帅徐京下落不明。 等到天亮以后,看着手里的损失报告,邬梨的心都在滴血。他本以对昨晚的损失有了一点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报告的损失比自己所预料的还要多。 “张宝……武胜军……”邬梨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也就在这时,昨晚被一女子所救的傅祥自缚双手前来请罪。 “邬帅,末将出战不利,有损军威,昨晚若不是郡主出手搭救,末将搞不好已经命丧敌手。”傅祥双膝跪地向邬梨禀报道。 邬梨别的没听,唯独听到傅祥提到了郡主时不由脸色一变。他是田虎的大舅哥,而在大晋国能被称为郡主了,就只有自己的宝贝女儿琼英。要说到琼英,一向便被邬梨夫妇视作掌上明珠,虽非亲生,但却胜似亲生。 而琼英这姑娘自己也争气,虽然如今不过二八的年纪,但自幼便随邬梨习武,除了弓马娴熟外,更有一手飞石绝技百发百中,叫人防不胜防。只是邬梨心疼闺女,此番领兵并未同意让闺女同行,此时听到傅祥提到了琼英,便知道这死丫头不听话,肯定是偷偷藏在军中跟着自己过来了。 十万人马,邬梨不可能一个个去找,而琼英又有郡主的身份做掩护,想要藏着军中并不困难。 “我儿现在何处?”邬梨瞪着傅祥问道。不用问,死丫头能藏到现在不现身肯定有同谋,而这同谋十有八九便是傅祥。 被邬梨瞪着的傅祥不禁暗叫不好,自己咋就忘了琼英那丫头这回是瞒着邬梨跑出来的,自己不打自招,也不知回头那丫头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捉弄自己。 “问你话呢,快说。” “呃……这个……” “唔?” “嗯咳……郡主此时就在末将营中歇息,邬帅若是想见郡主,末将这就让人去请。” “不必了,让你派人去请?难道不是去通风报信?”邬梨又瞪了傅祥一眼,起身向帐外走去。不多时,邬梨便来到傅祥的营盘,见到自家主将傅祥垂头丧气的跟在邬帅后面,负责守门的兵卒不敢隐瞒,急忙将邬梨领到了郡主琼英所在的营帐。 掀开帐帘,邬梨就见闺女正背对着自己,而听到身后有动静,琼英也是随意的回头一看,但就这一眼,琼英就僵住了。不过好在琼英机灵,当即扔掉手里的兵器蹦跳着来到邬梨面前,娇声叫道:“爹爹。” “嗯。”邬梨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你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出来作甚?” “爹爹,孩儿想念爹爹,所以就来了。” “嗯,现在也见过爹爹了,回头爹爹就安排人送你回去。” “啊?不要,爹爹,女儿不要回去。” “为何?” “……爹爹,女儿不想嫁给田实那个酸秀才。”琼英想了想,决定对邬梨说实话。 田实,田虎的侄子,三大王田彪的独生子。邬梨将妹妹嫁给了田虎以后,田虎就想要跟邬梨亲上加亲,于是便有意撮合自己侄子田实迎娶琼英。不过邬梨瞧不上田实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之乎者也的酸儒,只是碍于田虎的颜面,他也不好直接拒绝,便推说要让闺女琼英自己做主找个如意郎君,于是田实便三天两头的跑去纠缠琼英。 :。: 第二百七十章 战斗持续中 抱犊山,如今已成邬梨背后芒刺,一日不夺回抱犊山,邬梨就不敢挥军南下“收复失地”。为了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邬梨亲率大军屯兵抱犊山下,同时传信壶关守将竺敬,令其出兵与自己协作前后夹击占据抱犊山的武胜军。 收到了邬梨书信的竺敬不敢怠慢,但壶关守军并不是很多,而且武胜军神出鬼没,既然能埋伏在抱犊山伏击邬梨,那就有可能会趁自己带走大部分壶关守军时袭击壶关。壶关拢共就两万人,兵太少了会被武胜军吃掉,可要是带多了,壶关也就有可能被武胜军夺取,到底派多少人去支援邬梨,成了叫竺敬头疼的问题。 说实话,竺敬并不想出兵,他是壶关守将,壶关若是丢了,他难辞其咎。而出兵协助邬梨破敌,功劳也是人家邬梨的,他顶多沾点光,可需要冒的风险却太大。不过竺敬惹不起邬梨,邬梨是田虎的大舅哥,即便邬梨真的犯了过错,田虎也不会把邬梨怎么样。 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左思右想,竺敬还是决定亲率一万人马前去助阵,留下亲信陆辉、史定二人守卫壶关,临行之前,竺敬千叮咛万嘱咐二人,切莫大意,谨防武胜军袭击。陆辉、史定则是满口答应,不过心里却对竺敬的小心谨慎有些不以为然。 壶关本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再加上身后是田虎的地盘,前方又有竺敬亲率一万大军作为屏障,武胜军难不成还能背生双翅飞到壶关不成?而就在竺敬率领大军离开壶关没多久,一支败军就出现在了壶关关下,为首的便是前些时日遭遇武胜军袭击时下落不明的徐京。 徐京、荆忠、李从吉、王文德四人本是朝廷封的十节度之一,但因为战败被俘后朝廷轻信传言,不分青红皂白便收拾了四人留质在京的家眷,使得四人不得不投降了田虎。只是田虎对着四人也不是完全的放心,此番邬梨率领十万人马援助董澄,徐京、荆忠便成了邬梨的副手一同随军出征。 遭遇武胜军袭击时,徐京负责的后军被击溃,徐京本人也是下落不明,至于负责前军指挥的荆忠,更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临阵倒戈,率领旧部投降了武胜军。 邬梨本以为徐京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不仅仅是他这样想,得到消息的陆辉、史定在闲聊时也是这样认为,却没想到徐京竟然还活着,只是看那副狼狈的样子,这几日过得很不如意。 虽说荆忠叛变投敌,但邬梨通报各地的消息里却并未提到徐京也跟着投了敌,陆辉、史定也就没将徐京拒之关外,不过必要的防范还是需要的,在放进徐京以及他这几日收拢的残部后,陆辉、史定便将徐京与其部下分开安置。而徐京倒也配合,并未对此表现出抵触的情绪,这样一来,反倒减轻了陆辉、史定对他的戒心。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不提带领三百余残兵败将进入壶关的徐京,单说率领一万人马出关前往抱犊山作战的竺敬。竺敬苦啊,刚刚带队离开壶关没多久就遭遇了武胜军骑兵的骚扰,而通过这次遇袭,竺敬更是深刻认识到了骑兵的重要性。 武胜军骑兵压根就不跟竺敬的人马硬碰硬,仗着马快,靠近之后射上两轮箭雨就跑,而竺敬由于手头缺少骑兵,对占完便宜就跑得武胜军骑兵只能是干瞪眼。他手底下倒也不是没有骑兵,三百多斥候若是集中起来倒是也能勉强与前来骚扰的二百武胜军骑兵对抗,可问题是这支斥候营一旦有事,竺敬这支大军就有可能变成聋子、瞎子。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竺敬“囊中羞涩”,就不得不省着点用。这倒不是说田虎现在很穷,自封晋王以后,田虎通过搜刮民间的民脂民膏早已聚集了数千万贯钱财,但问题是光有钱却买不到马。 想要买马,尤其是买到好马,以田虎的位置只有两个去处,要么是去西夏,要么就是奔北辽。可问题是想去西夏就要先解决盘踞在西北的大宋西军,而去北辽买马……如今辽国正被金国闹得焦头烂额,像战马这种战略物资他们自己都不够用,就更不可能卖给田虎了。 田虎空有大量钱财,但战马市场却是有价无市,邬梨这次出兵所带的五千骑兵,还是田虎东拼西凑出来的,更不要说像武胜军骑兵那样一人双骑,气死人不偿命。 骑兵的最大优势便是机动性,张宝也正是依仗这一点才能神出鬼没,经常打得田虎军措手不及,从而不得不选择龟缩城中,据城而守。 竺敬一路艰难的抵达抱犊山下,全军上下的损失虽不是很大,但疲乏感却已经到了极点。在与邬梨汇合以后,竺敬首先干的事便是请邬梨帮忙戒备,自己躲在营帐内呼呼大睡,等到睡足了,这才振作精神到邬梨帐下听从差遣。 邬梨十分理解竺敬的做法,对于武胜军的“阴险”,他这段时间是深有体会。这个该死的张宝,似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在竺敬没有率部抵达之前,武胜军对田虎军的骚扰就没有一天停止过。不是趁着夜色掩护在大半夜敲锣打鼓扰人清静,就是派遣擅长高来高去的飞贼潜入营中下毒。而且更缺德的是,这帮飞贼下的毒不是立马致人死命的毒药,而是害人跑肚拉稀的泻药,一想到早些时日臭气熏天的营地,邬梨就忍不住想要呕吐。他是个爱干净的人,整日待在“粪堆”里,那滋味自是不好受。 竺敬这回只带来了一万人,而这一万人对拥兵七八万的邬梨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其实早在邬梨传令竺敬率部来援不久他就回过味来,只是那时将令已出,再让竺敬率部返回邬梨又不好开这个口。如今竺敬人已经来了,那剩下的自然就是夺回抱犊山,至于抱犊山上竖起了代表张宝的大蠹旗,邬梨至始至终都没相信,他可不认为张宝会真的就在抱犊山,所以对于陵川的董澄,邬梨压根就没想过要调动,甚至还派人提醒董澄严加防范,不要中了张宝的调虎离山之计。 张宝此时人还真就在抱犊山,他本想以自己做饵,尽量吸引周边的田虎军注意,从而为栾廷玉、邓元觉等人创造攻取陵川县的机会。由于陵川县囤积着大批粮草辎重,邬梨此次出兵并未携带过多的粮草,只要拿下了陵川县,田虎军必定军心大乱。 可没想到这邬梨竟然如此能忍,被张宝这么折腾依然咬紧牙关不让驻守陵川的董澄率部来援。董澄不来,张宝想要夺取陵川的计划也就难以进行下去,虽说强攻一样可以拿下陵川,但损失必定也会增大。武胜军虽名义上是为朝廷效命,但实际上却是张家的私军。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张宝对于大宋朝廷并不信任,手里若是没有几万人做底牌,他可不认为朝廷还会容忍他这个另类存活于世。 张宝既要减少自身的损失又要达到杀敌的目的,自然也就需要多费些脑筋。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那是必须的。田虎军缺少战马,骑兵便成了田虎军的软肋,而张宝麾下骑兵精锐,来去如风,正好可以借此不断打击削弱田虎军的士气斗志。 一支军队的强大,除去兵员素质以及武器装备这些因素外,最关键的还是要让士兵们拥有自己的信仰,清楚自己为何而战。往小了说是为了自身及身后的人,而往大了说便是为国为民。张宝的武胜军,可说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哪怕是战死沙场,也不必为自己亲眷日后的生活担忧。而反观田虎军,早期的田虎军是占据三山五岳的山大王,而此时的田虎军除了过去的山大王外,还有朝廷的降兵以及临时抓来的壮丁。 但无论是哪一种人,田虎及其文武群臣都没有考虑过善待这些人的家眷,而这些人自然也就不能像武胜军士卒那样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战斗。这样一来,高下也就立判,两军相遇,武胜军士卒可以毫无顾虑的与人拼杀,但田虎军士卒却需要先考虑如何保住自家的性命。 虽说身后有督战队的存在导致这些士卒不敢临阵倒戈,但稍作抵抗便被俘虏却已经是常态。武胜军自与田虎军开战以来屡战屡胜,除了自身勇武过人外,田虎军的消极作战也起了一定作用。 但对于自家作战不利的结果,田虎及其文武群臣却并没有去深想,只是想当然的认为是武胜军太过强悍,自家实力不济的缘故。若是田虎真的能想办法模仿张宝对待士卒那样面面俱到,武胜军想要再如现在这样轻松取胜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个人的见识决定了个人会身处在什么位置!张宝在后世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领导,但身处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把那些过去只是见闻的知识拿过来用用,效果可说是立竿见影。这或许就是身为穿越者的最大优势,论武力,张宝比不上高宠、杨再兴等人;论智谋,张宝也比不上许贯忠、朱武等人;但要论到见识,张宝却可以独占鳌头,他知晓太多已经经过验证的知识方法,哪怕是在后世已经被视为常识的方法,搁在宋代那也是奇谋良策。 投效张家的大部分人都认为张宝是一代明主,但只有张宝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而他又比较擅长藏拙,这才显得他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 邬梨没上当,这虽让张宝感到有些遗憾,但好在他做事习惯多留一手。在发现甲计划进行不顺利后,便转而开始进行乙计划,若是乙计划也不能奏效,那就再换丙计划,反正总有一款适合邬梨。 还不知道已经被张宝盯上的邬梨在竺敬率部抵达后便发起了对抱犊山的攻击,只不过抱犊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邬梨想要强攻只会损兵折将。而眼见强攻难以建功后,邬梨当即一面命人继续围困抱犊山,一面传令董澄趁机出兵收复早先被武胜军夺取的州县,试图切断抱犊山的外援,困死张宝。 为了麻痹抱犊山的张宝,邬梨下令竺敬率部主动前去挑衅,吸引武胜军的注意。但他没想到自己那个不安分的宝贝丫头琼英也趁着他不注意跑去凑热闹。万绿从中一点红,女将在大宋虽不是什么前无古人的稀罕事,但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顶盔贯甲的在两军阵前叫阵,这还是挺有观赏性的。 好男不跟女斗!虽然是处于敌对的关系,但张宝以及身边的众将还是不愿意出马去跟一个女子阵前搏杀。因为胜了那是理所应当,而输了……那可就丢人了。 只是琼英在阵前实在是“嚣张”,必须要有人出马教训一下,张宝左右看了看,但凡是接触到张宝目光的人都下意识的躲闪,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张宝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身边的狄雷道:“五郎,你上。” “啊?二哥,这不太好吧……”狄雷有些不愿的答道。 “快去,你没看诸位兄弟都怯战了嘛,这种关键的时刻就指望你了。”张宝闻言哄道。 “……好吧,那小弟就出马教训一下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娘们。”狄雷听后看了看众人,果然发现众人都是一副舍你其谁的模样,心里的虚荣心顿时得到满足,点头答应道。 狄雷催马上前,手中一对铜锤重达百余斤,琼英若是跟狄雷拼力气那是自取灭亡,但琼英聪明,一见狄雷手使的兵器便知道自己不能力敌,趁着狄雷上前还没动手的时候先发制人,一枚飞石直接命中狄雷的面门。 狄雷大意了,他本想说两句场面话,不想对面的小娘们一点规矩都不懂,结果便吃了亏,败阵而回。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战斗还在持续中 琼英初战告捷,一出场就将在与田虎军交战中所向无敌的狄雷打得破了相,狼狈而走。而在次日,当琼英再次出马叫阵的时候,就发现武胜军自张宝往下的众将人人都戴上了一副铁面具。 水浒中以飞石伤敌的人就两个,一男一女,便是张清跟琼英。不过此时张清人在皇卫军中,正随同童贯的西军南下征讨方腊,琼英跟张清自然也就不会上演战地情缘那出戏,至于什么梦中授艺,在张宝看来不过是艺术上的加工而已,纯属扯谈! 飞蝗石这东西属于暗器中的一种,虽不致命但被伤着了也不好看。狄雷长得本来就不怎么好看,挨了一记飞蝗石后那模样就更没法看了。一张雷公脸,脑门上还肿起一大包,跟长了个角似的。 看到害自己被人耻笑,在人前抬不起头的琼英,狄雷不禁咬牙切齿,主动向张宝请战道:“二哥,今天还是让小弟出马吧。” “……你小子不会是想要趁机报仇吧?”张宝看了看狄雷问道。 “我要一锤砸扁那个臭娘们!”狄雷咬牙切齿的答道。 “……我说五弟,不用那么狠吧。你看那小娘们长得娇滴滴的,正好你还没媳妇,把她抓回来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不要,这个臭娘们一看就是个刁蛮的主,我要找也不找这样的。”狄雷断然拒绝道。 “嘿~你小子还挺挑。也罢,你要出战也行,但只能生擒。” “为什么?”狄雷不解的问道。 “……我还有用。” “哦,合着是二哥看上这小娘们了。”狄雷一副恍然的样子说道。 “胡说什么,想去就去,但一定要活的。”张宝瞪了狄雷一眼叮嘱道。 狄雷想要出战报昨日的破相之仇,至少杀不杀琼英倒也不是真的很重要,既然张宝叮嘱要活的,那就生擒活捉好了。 一催胯下马,狄雷来到两军阵前,琼英一见又是昨天的手下败将,不由轻笑道:“丑鬼,今日还敢前来送死?” “……臭娘们,今日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狄雷也不废话,双手举锤就冲琼英杀了过来。 暗器这东西胜在出其不意,一旦叫人有了防备,那再想要得手就不容易了。狄雷吃过一回亏,心里已经有了提防,而且这回出战他也是做足了准备,除了自己周身上下包裹严实外,就连战马的眼睛这类脆弱的部位都进行了保护。 琼英的飞石并不是什么利器,鹅卵石大小,通过砸击伤敌。如今狄雷周身上下套着一件铁甲,就连脸上都戴着一副铁面具,即便被飞石砸中,也对狄雷构不成什么伤害。眼见自己的飞石绝技对狄雷无效,而狄雷又杀气腾腾冲到了面前,十六岁的小姑娘慌了,扭头就想跑,可狄雷哪肯轻易放过害自己被同伴嘲笑了大半天的罪魁祸首。 万幸琼英身边还有竺敬这个高手在,一见琼英要吃亏,竺敬赶忙上前挺枪拦住了想要拿人的狄雷。 竺敬在田虎军中也是一员猛将,手中一杆大铁枪重达三十斤,可对上狄雷手上那对重达百余斤的铜锤,那就有点不够看了。狄雷气恼竺敬坏了自己的好事,手中一对铜锤冲着竺敬猛砸,竺敬只能架枪封挡,只是三十斤跟百余斤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没有一会的工夫,原本笔直的铁枪杆就被砸弯了。 竺敬一见手里的兵器完了,当即也想要跑,只是跑了琼英本就让狄雷心气不顺,一见竺敬也想跑,狄雷哪里肯干,一扬手,左手的铜锤就奔竺敬的后心扔了过去。竺敬听到背后有声赶忙侧身躲避,不过还是动作慢了一点,虽然避过了后背被砸,但右肩还是叫铜锤给碰到了。好在竺敬的骑术还算不错,挨了砸后就势趴在了马背上,这才没有做了武胜军的俘虏。 狄雷得胜而归,但心情却不怎么好。张宝见状安慰道:“五弟,今日你打跑了琼英,打伤了竺敬,扬我军威,垂头丧气作甚?” “……可一个都没抓住啊。” “嗨~今日没抓住,那就明日再抓,总有抓住的时候。” …… 武胜军这边在庆祝胜利,田虎军这边的情况就不怎么美好了。看着跪在面前请罪的竺敬跟琼英,邬梨离案上前先扶起了竺敬,温言道:“竺敬将军不必自责,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有伤在身,且先回帐安心养伤。” “末将多谢邬帅不罪之恩。” “哎~不必如此说,来人,扶竺敬将军回帐。”邬梨阻止了竺敬继续往下说,开口吩咐帐外的亲兵道。 等送走了竺敬,邬梨这才扶起琼英道:“英儿,如今你也见识了武胜军的强悍,听爹的话,明日就启程返回太原去吧。不要担心田实那小子来纠缠你,他要是敢再来,你就揍他,多揍两回他就不敢来招惹你了。” “……爹爹,女儿不走。”琼英固执的摇头道。 “你……战场凶险,今日若不是竺敬出手相救,你保不齐就做了武胜军的俘虏。怎么还这么不懂事?”邬梨有些气恼的呵斥道。 “爹爹,女儿不是不懂事,女儿是想替爹爹分忧。”琼英解释道。 “你又不是男子,乖乖在家陪着你娘亲就可以了。” “不要,女儿自幼随着爹爹练武,若是此时不派上用场,那女儿当初又何必练武?” “……”邬梨闻言不禁后悔当年教琼英练武的举动。当初教琼英练武是担心琼英将来长大了没有武艺傍身会吃亏,没想到练武也有练武的坏处。 “当年教你练武是因为你的身子骨弱,想要让你练了强身健体,而不是指望你上阵杀敌。更何况你如今也见识了武胜军的不好对付,怎么还这样不听话。” “爹爹,女儿只是一时不慎,待明日再出阵,女儿一定生擒几个敌将回来给爹爹看看。”琼英不想被送走,便夸海口对邬梨道。 “……好吧,你既然不肯走,那就留下。不过上阵的事情就不要想了,记住了吗?”邬梨想了想,只得妥协道。只女莫若父,邬梨很清楚自己这宝贝丫头是个什么脾气,与其让她偷偷摸摸的回来,倒不如就搁在眼皮底下看着让人放心。而琼英见父亲同意让她留下,也就心满意足不再闹腾。 父女俩算是暂时达成了共识,但战争还在继续。次日一早,抱犊山的武胜军便派人前来叫阵,而邬梨则派出山士奇率部前往应战。 山士奇本是一富家子弟,自小便好舞枪弄棒,因为家中有钱,他倒是也学得了一些真本事。后来父母亡故,他索性便带着一帮喽啰上山落了草,在没被田虎“招安”以前,他已经是一个千人小寨的寨主。 要说对田虎的看法,山士奇也是经历了佩服到失望的过程。起初田虎自封晋王,招揽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山士奇也在受邀之列。而山士奇之所以接受了田虎的邀请,却不是看中了田虎开出的价码,而是真心想要辅佐田虎成就一番霸业。 但现实与理想往往总是存在一定的差距,山士奇只看到田虎为了聚敛钱财而对治下百姓横征暴敛,却未看到田虎对将来的任何规划。抢粮抢钱抢地盘,这跟草寇有什么区别?既然自立为王,那对自己治下的百姓总要善待一点吧?可田虎没有。 山士奇已经在心里认定田虎并非自己所寻找的明主,可贼船上来容易下去难,山士奇知道自己在大宋朝廷那里已经算是挂了号的,眼下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在抱犊山的武胜军只有一万人,除了张宝的五千亲卫营外,就只有李懹、马勥、马劲所率的五千人。至于高宠、杨再兴二人所率的万人由于是骑兵,所以张宝并未将其留在山上,而是让其下山活动,担任骚扰田虎军的任务。剩下的栾廷玉、邓元觉、谢宁三营的人马,其中谢宁被安排留守晋城,栾廷玉、邓元觉则被安排在陵川县附近,原本是打算趁董澄率部离开陵川后夺取陵川,不想董澄按兵不动,栾廷玉、邓元觉也就不好有所行动,目前还埋伏在陵川县附近,伺机而动。 而此时下山叫阵的是马勥、马劲行动,由李懹带队。经过这段时间与武胜军的一起行动,李懹、谢宁等人也算是彻底认同了武胜军的领导,明白自己这回算是投对了人。李懹、谢宁等人过去跟朝廷的官军交过手,自然也清楚官军的实力。说实话,李懹、谢宁等人瞧不上朝廷的官军,总认为朝廷官军不如自己。在不如自己的人手底下做事,这心里总会觉得有些别扭,而且从反抗朝廷变成朝廷的鹰犬,这种身份的变换也让李懹等人有些不能适应。 但加入武胜军就不一样了。首先武胜军不算是朝廷官军的序列,虽然此时武胜军在为朝廷效力,但实质上却是朝廷的雇佣军。而且通过观察,李懹、谢宁认为张宝并不愿意甘心做朝廷的爪牙,一旦有朝一日朝廷与张家翻脸,那他们还可以继续他们心中的“造反大业”。 更何况在见识了武胜军所表现出的战力以后,李懹、谢宁等人也算是终于心服口服。因为说实话,李懹、谢宁自问即便自己率部与武胜军真刀真枪的在野外交战,结果也是胜少负多,依附强者总要好过投靠弱者。 既然心里认可了张宝,那当着张宝的面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以期将来能够得到重用。与李懹有着同样心思的马勥、马劲这才主动请缨,下山叫阵。 马勥、马劲兄弟的功夫不弱,当然山士奇也不是泥捏的。在两军阵前你来我往的一番恶斗,最后以平手的结果鸣金收兵。 回到山上,亲自前来迎接的张宝一见马勥、马劲脸上的神色,便笑着安慰道:“马勥、马劲兄弟何必沮丧,那山士奇并非无名之辈,在田虎军中的武艺也是能排进前十的,你们一时没奈何住他,改日再战就是。” “我等出战不利……” “哎,若是出战不利便要责罚,那日后还会有何人愿意主动请缨?今日一战二位兄弟已经尽力,那就没有责罚的理由,且随我回去好生休息,待明日再战就是。”张宝打断马勥的话道。说完不由分说,伸出双手将马勥、马劲兄弟给拉上了山。 若说早先投靠武胜军是出于形势所迫,那此时马勥、马劲二人就因为张宝“收买人心”之举而感动。二人都是实在人,属于那种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那一类型。之前投靠王庆,也是因为王庆对他们“礼贤下士”。但随着王庆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马家兄弟知道自己跟王庆算是分道扬镳了,张宝继而“填补”了马家兄弟对于心中明主的那个位置。 而在一旁的李懹并不觉得张宝的举动做作,因为张宝向来“言行一致”,并不是王庆那种只是嘴上说得漂亮的“伪君子”。作为李助的侄儿,李懹过去对王庆同样也是忠心耿耿。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得知王庆瞒着他们叔侄暗中与童贯联系商议招安一事的时候,李懹对王庆的愤恨也是无人能及。正所谓物极必反,李懹为了王庆的大业出生入死,不想自己真心辅佐的人却暗中与敌人勾结……这种背叛是不可原谅的! 李助如今接受了张宝的安排,带着上官义、刘以敬二人去了朔州,以安置军属的名义暗中练兵以备不时之需,而李懹、谢宁等人则留在张宝帐下听候差遣。 李懹深信接受了朝廷招安的王庆将来必躲不过鸟尽弓藏的下场,而他要做的,就是站在一旁看着王庆自食恶果。不过在达成这一心愿的同时,李懹还要为自家的前程努力,学着王庆走朝廷那条路李懹瞧不上,相比起当今官家赵佶,李懹更看好张宝。不仅仅是因为武胜军的强大,更因为李懹得知张宝在朝廷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在海外打下了一片基业。 原本李懹还觉得王庆割据一方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但跟张宝在海外纳其人,灭其国的壮举一比,那就实在是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奇袭破敌 说话是一门需要好生研究的技巧。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一言六月寒。会不会说话,就是看这人是否有眼力价的具体表现。有的人明明本性不错,也乐于助人,可就是不会说话,那就不容易招人待见。而有的人生了一张巧嘴,本事虽一般,甚至还不如拿会办事不会说话的主,但却常常是步步高升, 邬梨亲率十万人马来支援陵川县的董澄,过了壶关后就遭遇了一场武胜军的奇袭,丢了后军不说更是连前军也叛变了,再接着又是被武胜军的游骑零敲碎打,到今日算来原本的十万人马也只剩下六七万人。 身为主帅,麾下损兵折将,邬梨的责任难辞其咎。可邬梨会说话,写给田虎的报告中避重就轻,损失的兵马被他一笔带过,重点说的一件事,就是如今武胜军的张宝已经被自己带人围困在了抱犊山。 明明是张宝故意留在抱犊山,可到了邬梨的嘴里就是他费尽心思,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才好不容易把张宝给“困”在抱犊山。 当然邬梨也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说抱犊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为防夜长梦多,请求田虎再发援兵好与他一道将被困在抱犊山的张宝一举歼灭。 田虎收到这样的报告,那自然是喜出望外,那还会去计较邬梨损兵折将的事情。张宝,武胜军的首脑,本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付出几万人的代价将张宝困在了抱犊山,这个代价付出的值! 而且以田虎的想法,他并不想杀张宝。倒不是他欣赏张宝,而是张宝所拥有的财力物力让田虎感到眼红。田虎想要收服张宝,哪怕不能为己所用,也要将其所拥有的庞大财富据为己有。 “一定要生擒活捉张宝!”在给邬梨的回复里,田虎着重强调了这一点。必须要活捉,张宝的武胜军以及并未被并入武胜军的梁山人马一旦得知张宝“遇害”的消息,那所引起的反弹是可怕的,田虎不愿承受那样的风险。而活捉了张宝,则可以借着张宝的名义指挥张家的私军为自己攻城掠地。 张宝,必须活着!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收到了田虎的严令以后,邬梨不禁苦笑连连。活捉?自己不被人活捉就不错了。抱犊山易守难攻,张宝就凭手中的一万人马,只要粮草充足,坚守个一年半载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可邬梨却没有过多的时间跟抱犊山这里耗着。 眼下朝廷几路人马都集中去了江南,河北这边就一支武胜军,可方腊就算再厉害,面对朝廷数路征讨大军,恐怕也是坚持不了太久。一旦江南方腊被干掉,那朝廷接下来要对付的也就只剩下河北田虎这一个。 唯一能解决田虎将来需要面临的困境的法子,要么学习前辈石敬瑭卖国,寻求番邦的支持,要么趁着朝廷几路大军南下,京师汴梁兵力空虚的机会攻打汴梁,逼迫大宋朝廷与田虎签订城下之盟,划黄河而治。即便不能攻打到汴梁,只要能逼得朝廷下旨召回正在南方对付方腊的朝廷官军,那田虎想要苟延残喘的目的也可以达到。 随着王庆投靠了朝廷,田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势单力孤,寻求盟友也就成了他的当务之急。而江南方腊与自己一南一北,中间夹着一个大宋朝廷,这是自己最佳的盟友。只要能与方腊结盟,双方便可以遥相呼应与大宋形成僵持的局面。 但想要帮助方腊渡过难关,摆在田虎面前的头等问题就是武胜军,有武胜军挡道,大宋朝廷就暂时不用担心来自北方的威胁,可以专心对付江南的方腊。只有将武胜军这个障碍排除,田虎军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继而因为恐慌而调回南下的官军守卫京师。 其实田虎的情报还是有些不够详细,朝廷虽然已经派出几路官军南下征讨方腊,但在京师汴梁也留下了皇卫军作为保卫京师的力量。只不过早先皇卫军在对阵王庆军时没有多少建树,在颖昌府击败刘敏时又有名气更盛的西军参与,结果就导致田虎产生了误会,认为留守京师的皇卫军并不会对自己构成多大的威胁。在田虎眼里,只要解决了武胜军,那汴梁对他来说就是唾手可得。 如今得知张宝被困在了抱犊山,田虎不由大喜,当即一面打发信使提醒邬梨务必要将张宝“留”在抱犊山,另一面则是再次调兵遣将,打算御驾亲征,待生擒活捉了张宝以后便率领大军南下直取汴梁。 田虎的家底要跟张宝比那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不过烂船还有三斤钉,更何况是占据了整个河东路的田虎。这回田虎也算是孤注一掷,将能带上的都带上,聚集了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自太原出发,直奔抱犊山。 这一路上,田虎的队伍招摇过市,那动静就算想瞒都瞒不住,更何况是压根就不想瞒。人在抱犊山的张宝也很快就收到了飞鸽传书,知道田虎这个自封晋王的二百五亲自带人要来捉拿自己了。 和相对来说有点像是被人赶鸭子上架的王庆相比,田虎的野心要更大一些。他可没有被人“逼”,而是真心实意的要造老赵家的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田虎是个有着大志向的有为青年,年轻时便给自己立下了雄心壮志,并且这些年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如今总算是有了点成绩,田虎自然要过过皇帝瘾。只是他平素就不好读书,粗人一个,“陡然而富”后充其量也就是个暴发户,常常就在不经意间露怯。就比如自称,皇帝一般都自称朕,田虎建立大晋国后也迫不及待的自称朕,不过要是急了还是跟往常一样老子,老子的自称。 当然眼下田虎并不着急,邬梨的报告写得太有水平,以至于田虎误以为张宝在抱犊山已经插翅难逃。他甚至都幻想自己大军一到抱犊山,张宝就会下山率众来降。 田虎不着急,可邬梨却有点急眼了。他本意是想让田虎再给他发来一些援兵,却不想田虎竟然决定“御驾亲征”,这要是到了抱犊山下,发现情况跟自己说得不一样,就田虎那阎王脾气能轻饶了自己? 有心劝田虎不要亲自来,可理由又想不出来。想来想去,邬梨也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赶在田虎抵达抱犊山前活捉张宝。只要活捉了张宝,那自己就是大功一件,之前的事情都能一笔带过,不会有不长眼的要追究。 可想要活捉张宝谈何容易,尤其还是要赶在田虎亲临抱犊山以前,就算田虎走得再慢,两个月之内也总该到了。但想在两个月之内拿下占据了地利,又不缺粮草的抱犊山,谈何容易。 明知困难,可也要试试。打定了主意的邬梨决心强攻抱犊山,数万人呐喊着就开始攻山,可就凭这些缺少攻城器械,无论训练还是兵员素质都比武胜军差了一截的田虎军,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过去抱犊山是作为张家的一个练兵点,像是武器作坊这类练兵时必须要配套的设施,抱犊山都有。只不过当初抱犊山的主力被调走重新整编,抱犊山的这些设施也就大多停止了使用。但如今需要用用,那还是没有问题。又不用打造什么兵刃甲胄,只是制作箭矢,山上有的是木头,只要有箭头,那就不用发愁箭矢会出现短缺。 邬梨想要赶在田虎到来之前拿下抱犊山,哪怕没有生擒张宝,让张宝跑了,他在田虎那里也有个交代。可越是心急,就越是容易出岔子。他是集中精力强攻抱犊山,对于周围的情况也就疏于了防范,就在又一次无功而返,大军回营准备歇息一晚明日再攻的当晚,收到张宝飞鸽传书秘密率领一部分人马与高宠、杨再兴汇合的栾廷玉、邓元觉部对邬梨所率的田虎军大营发起了夜袭。 四路人马分作两部分自田虎军大营的左右两侧发起了攻击,田虎军的普通士卒早在白天攻打抱犊山时就给折腾的筋疲力尽,回营时几乎都是倒头就睡。此时猛地被喊杀声惊醒,不由心慌意乱,有心想要反抗,可白天的疲劳还没缓过劲来。可不抵抗就有可能小命不保……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 邬梨所率的田虎军本就不是什么斗志高昂的百战雄兵,落草为寇的喽啰,作战不利的朝廷降兵,以及原先只是老实本分老百姓的青壮,这三类人在遭遇到生命威胁时,本能的反应便是逃。 白天攻打抱犊山时都需要身后有督战队督战,此时营中大乱,督战队的鬼影都不见,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个,那些不愿命丧在此的兵卒一个个脚底抹油,跑了。而身为主帅的邬梨此时也顾不得整顿兵马应战,因为无论是高宠、杨再兴还是邓元觉、栾廷玉,都深知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在攻入大营以后,四人不约而同的将目标定在了邬梨的中军大帐,当邬梨惊醒穿戴整齐时还没来得及整顿人马,高宠、杨再兴等人就杀到了他面前。 哪有工夫召集什么手下亲兵,邬梨连跟高宠等人说话的工夫都没有,翻身上马后带着聚拢过来的百余亲兵就落荒而逃,只留给高宠等人一个背影。 高宠、杨再兴等人想要去追,可却被栾廷玉拦住劝说二人大事为重,跑了一个屋里并不是很重要,将眼下的数万田虎军趁乱击溃,解了抱犊山的围才是最主要的。想要抓邬梨,山水总有相逢日,以后再抓就是。 自得知田虎亲率二十万大军前来的消息以后,高宠、杨再兴等人就在为张宝的安危担心。张宝是没把田虎的到来当回事,可高宠、杨再兴等人却不愿意冒这个险。张宝。不仅仅是高宠、杨再兴二人的结拜二哥,更是所有投效张家的人的主心骨,张宝在,以张宝为首的这个利益集团才不会散。事关自家的锦绣前程,自然也就没人愿意看到张宝出什么意外。 战斗是在夜半三更时发起,等到天色蒙蒙亮时才结束。经此一战,抱犊山下的六七万田虎军死伤倒是不怎么多,但趁夜逃跑的也不再少数。至于这支田虎军的主要将领,除主帅邬梨趁乱逃走外,奉命前来听从差遣的壶关守将竺敬及其偏将吴成、仲良被生擒,同时被生擒的还有邬梨身边副将倪麟、薛灿、费珍等多人。 “还有女人?”高宠看了一眼被俘的那些田虎军将领,发现了藏在俘虏中的一个女子。 “三哥可别小瞧了这女人,下手狠着呢。”一旁有人瓮声瓮气的说道。高宠闻声回头,不由一愣,就见四弟杨再兴捂着鼻子走了过来。 “四弟,你怎么了?谁伤的你?”高宠纳闷的问道。昨夜没抓着邬梨时还好好的,怎么分开不过几个时辰就挂彩了? “还不就是那个小娘们。”杨再兴同样有些郁闷,他也没想到都胜利在望了,自己竟然会中了一个女子的暗算,被飞石砸破了鼻子,见不得人。 “……呵呵。”高宠忍不住笑出声。 杨再兴一听就急了,怒声问道:“姓高的,你乐什么?” “呵呵……四弟莫恼,为兄就是觉得你挺倒霉的。”高宠笑着解释道。 “……哼,你就乐吧,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倒霉,到时看我怎么笑话你。”杨再兴郁闷的嘟囔道。 “四弟,那你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女子?” “好男不跟女斗,我一男子汉大丈夫,总不好跟一个小娘们斤斤计较吧。” “好,四弟果然是真汉子。”高宠闻言夸赞道。不过杨再兴却并未立马露出高兴得意的神色,反而一脸警惕的盯着高宠,迟疑了片刻后才问道:“……三哥,你不会是又想要挖坑给兄弟跳吧?” “瞎说,你我是兄弟,我能害你吗?”高宠闻言不满的怪道。 “……你好像没少坑我,除了二哥,就属你骗我的次数最多。”杨再兴一脸认真的答道。 “……我那是善意的谎言。” “……”杨再兴没说话,抬手送了高宠一记中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攻心 人以利合,亦以利分。田虎看似兵强马壮,但实际上根基并不牢靠,麾下大多文武会投靠田虎多是被其所看出的“价码”诱惑,而对田虎的人格魅力不感兴趣。说直白点,这些人是奔钱去的,而不是真心认为田虎就是他们心目中的明主。 田虎若是顺风顺水,那些人自然会一直“中心追随”,可一旦让他们觉得田虎这根大腿抱着并不牢靠,那他们便会为自身安危谋求退路。这很正常,人总是会本能的趋吉避凶,有好处就想占,就坏处就想躲。 早先田虎势大,朝廷官军也奈何不了他,这也就导致那些唯利是图的人纷纷投奔田虎,但随着武胜军接二连三的胜利,这部分的人不免开始泛起了嘀咕,开始担忧一旦田虎事败,自己是否真的要陪着田虎去刑场挨那一刀。 若是多给田虎一段时间,让田虎将自己与手下人的利益紧密联系起来,那他手底下那些人倒是不容易再生出二心。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要死一块死,要活一起活。 可如今,田虎的人格魅力还没大到足以让人纳头就拜,甘心赴死,他是以钱财作为笼络人心的主要手段。这世上虽然有很多要钱不要命的主,但同样也有很多惜命的人。在钱财与身家性命之间,身家性命更加重要。因为钱财没了可以再挣,但要是身家性命没了,挣再多钱财那也是替人挣的。 瞌睡有人送枕头!当田虎手下的一部分人开始谋求自家退路的时候,张宝准备多时的手段开始了。早在出兵以前,张宝便命人从当今官家那里讨来了一部分赦旨。有王庆的前车之鉴,张宝想要招安田虎倒是也算有例可循,之所以没有一开始便用上,那还是因为那时的田虎“兵强马壮”,他手底下的人对田虎的大晋国能够与朝廷分庭抗礼一事有着充足信心。那时候用并不会有多少人对大宋朝廷的特赦感什么兴趣。 自讨没趣的事情张宝自是不喜欢做。但现在不同了,接二连三的失利已经动摇了大晋国的人心,原本对田虎充满信心的人们也开始出现了动摇。张宝这时候拿出了朝廷的赦旨,并不指望这些人对田虎立马倒戈相向,只要态度出现摇摆,就足够田虎头疼的。 此番田虎亲率二十万人马“御驾亲征”,这是张宝的危机,同时也是机会,只要能够击败田虎,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了。亲眼见到田虎失败的那些人将不再摇摆,而是会抓住机会与田虎划清界限,甚至会为了自家的前途与田虎兵戎相见。到那时,张宝就轻松了,但前提是,现在必须要击败田虎这二十万人马。 张宝的武胜军只有三万余人,就算加上当初临阵倒戈的荆忠部,那也只有四万多人。而且张宝也不想为了对付田虎就拼光了自己的家底。打仗无非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张宝出兵打着朝廷的名义,而田虎则是割据一方的叛逆,人心不在田虎这边,这天时自是被张宝所占,而人和更是不用说,张宝这边是以张宝为中心的利益集团,无论是早期加入的邓元觉、栾廷玉还是后期加入的李懹、谢宁,这些人全都以张宝马首是瞻。而反观田虎那里,便是人心各异,都在打着自家的那点小算盘。 为了三利皆占,张宝在邓元觉、栾廷玉、高宠、杨再兴击溃了抱犊山下陈兵的邬梨以后没有停歇,亲率亲卫营及李懹所部赶至壶关,准备在田虎到来以前夺取壶关,借助壶关之坚固等候田虎的到来。 壶关守军一万,守将陆辉、史定虽是谨慎之人,但除此二人外,壶关尚有徐京这个内应在。徐京本是朝廷十节度之一,只因家人被不明真相的朝廷所害,这才委身从贼。可若是他的家人并未被朝廷所害呢?若是没有张宝,徐京以及与他一样无奈投敌的荆忠、李从吉、王文德三人一样要承受失去亲人之痛。朝廷的确是要处置叛变投敌的十节度家眷,但在动手之前却被张宝使人保了下来。朝廷对外是说处置了徐京等人的家眷,但实质上那些人都被张宝留在汴梁的燕青使钱买通了狱吏,用死囚冒名顶替偷出了汴梁,如今大多数都被安置在了梁山。 徐京早先兵败下落不明其实不是下落不明,而是他不相信张宝所言,但在亲眼见到自家儿子以后,他就不得不相信了。不过让他继续为朝廷效力那是有点强人所难,朝廷早先的做法已经寒了人心,但报答张宝出手相救这事徐京同样也是义不容辞。 张宝并不需要徐京去冒险刺杀壶关守将,只要徐京能够将他安排在败兵里的内应带进壶关,那就是大功一件。别看张宝带人待在抱犊山跟邬梨“玩”,但对壶关的渗透却是一直都在进行当中。 壶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想要从外攻关就必须要承受巨大的损失,但若是能挖掘出一条暗道,秘密送进一部分军卒入关,那攻关的难度就会相应的降低许多。张宝喜欢收集奇人异士,麾下不仅有时迁这种飞贼大盗,还有摸金校尉这类擅长土工作业的特殊人才。张宝不需要摸金校尉去为他偷坟掘墓,但摸金校尉擅长打洞的本事却值得利用。 随同徐京一同进入壶关的三百余败兵里就藏着二十余名擅长土工作业的摸金校尉,而其余的人也都是武胜军的精锐假扮。壶关守将陆辉、史定为防万一将徐京跟这三百余败兵分开安置,不想这样却正中徐京的下怀。徐京以自身为饵吸引陆辉、史定的注意,二十余名摸金校尉则昼夜不停的轮班作业,终于在花费了大半个月的光景以后,挖出了一条可以从壶关外直接进入壶关的暗道。 此时张宝率部抵达壶关,壶关守将陆辉、史定如临大敌,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关下的武胜军身上,却不知道有两千精锐正在通过暗道秘密进入壶关,只等时辰一到便里应外合拿下壶关。 陆辉、史定原本只是竺敬身边的副手,他们缺乏独当一面的经历,当见到关下军容齐整的武胜军时,从未经历过大场面的他们不禁有点心里发慌,迫切想要找到一个主心骨。而原先朝廷十节度之一的徐京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二人此时的“依靠”。 原先徐京进入壶关的时候陆辉、史定也曾提防过一段时间,但徐京进关后安分守己,陆辉、史定心里的那份戒心便减弱了一些,而眼下遭遇危机,二人需要一个明白人在身边指点一二,徐京也就成了二人的不二之选。 来到了壶关关上,徐京装模作样的观察了一阵,沉声对陆辉、史定道:“二位将军,情况有些不妙啊。” “老将军发现了什么?”陆辉闻言不由紧张的问道。 “二位将军,你二人早先一直留守壶关,未曾与武胜军打过交道,但老夫与你们不同,若是老夫没有看错,此时在关下的正是张宝的亲卫营。” “老将军,那张宝本人可在关下?”陆辉又问道,不等徐京回答,一旁的史定已经急躁的叫道:“你傻呀?方才老将军都说了关下的人马是张宝的亲卫营,你难道不知道亲卫营是什么意思?那张宝若是不在关下,那亲卫营又怎么可能会在这。” 陆辉顾不得跟史定斗嘴,张口问徐京道:“老将军,如今兵临城下,还求老将军为我二人指点迷津。” “这个……”徐京闻言面露犹豫神色。一旁的史定见状催道:“老将军有什么话尽管直言就是,不必吞吞吐吐。” “……也罢,自老夫来此后二位将军对老夫甚是关照,老夫就不藏着掖着了。二位将军,你们觉得那张宝可是行事莽撞之人?” “呃……不是。” “着啊,二位将军也觉得那张宝非是行事莽撞之人,那他为何敢不顾陈兵在抱犊山的邬帅,独领一支孤军来此?而且邬帅那里七八万人马包围着抱犊山,这张宝与其部属难道是长翅膀飞离的抱犊山?” “老将军的意思是,邬帅那里败了?”陆辉不敢相信的问道。 “即便未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徐京一脸肯定的对二人说道。 陆辉、史定本就不是大将之才,一听邬梨那里已经指望不上,心里不由越发慌乱了。正所谓病急乱投医,由于武胜军的接连胜利,早已让田虎军的中下级军官人心惶惶。虽然壶关有一万人马,可陆辉、史定却没有信心能够凭借这一万人守住壶关。 原本邬梨率领的人马就是陆辉、史定坚守壶关的指望,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被徐京这么一“分析”,陆辉、史定才发现被自己视为救星的邬梨已经指望不上,壶关已成一支孤军。 若是陆辉、史定不听取徐京的“建议”,那张宝想要拿下壶关还真的需要费一番工夫,毕竟陆辉、史定占据了地利,而留守壶关的田虎军也并非田虎后期征召的那些兵卒,而是早期为造反招揽的人马。这一万人属于田虎的坚定支持者,战斗意志也比较坚定。 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陆辉、史定这对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的副将此时已被徐京危言耸听的“吓破了胆”,让他们坚守壶关等待援军到来,那是难为他们。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借口却正合他们的心意。 张宝本以为在壶关会有一场激战,却不想徐京宝刀不老,竟然只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说得陆辉、史定带领一万田虎军弃关而逃,这让张宝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帮起于草莽又混迹朝堂数十载的江湖老麻雀。 对于十节度,张宝其实并没有兴趣,但由于闻焕章的一封书信,张宝这才动了招揽的念头,可以说张宝会让人偷梁换柱安置徐京等人的家眷,起因就是闻焕章与徐京有旧,而且交情还不错。 对于闻焕章,张宝一直很敬重,老头不图名不图利的替张宝坐镇后方,向张宝开口求情是头一回,张宝不想驳了老头的面。按照张宝的打算,等将徐京等人救出来后就打发去高丽,让他们待在武学院里安度晚年,可现在一看徐京的表现,姜果然是老的辣,就这么闲置似乎又有点可惜了。 徐京并不知道他已经引起了张宝的注意,这回卖力也只是为了报答张宝救助其家人的义举。虽说张宝已经明言是受了闻焕章所托,但若是张宝不点头,也无人能救得自己的家眷。 “老将军对日后可有什么打算?”加固城防,安抚民心这类事不需要张宝亲自出面,张宝便拉住前来与自己辞行的徐京问道。 “呵呵……老朽年迈,只想与家人团聚,然后寻一清净处安度晚年。”徐京微笑着答道。 “原来如此,那老将军是愿意继续留在大宋还是去海外定居?” “……老朽本是朝廷十节度之一,怎奈晚节不保,日后朝廷恐怕容不下老朽。还望张公子能够指点迷津。” “老将军言重了,朝廷虽视老将军为草芥,但张某却视老将军如瑰宝,如蒙不弃,张某想请老将军携带家眷前往高丽。” “高丽?莫不是张公子在高丽也有产业?” “嗯,产业还不小,老将军若是有兴趣,大可一去。对了,闻老先生如今也在高丽,老将军若是想要见他,那高丽就非去不可。”张宝点头道。 一听闻焕章在高丽,徐京也点了点头,“此番多蒙张公子与闻兄出手相救,是要去当面拜谢,不知张东主以为老朽何时动身为好?” “老将军若是想去,随时都可以。不过小可建议老将军先去梁山接了家眷,然后再启程前往高丽,省得路上浪费时间。” 徐京在大宋的仕途随着他投靠了田虎而宣告终结,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家眷,现在听张宝主动提起,徐京这心里不禁暗松口气,他就怕张宝以他家眷作为要挟自己的人质,但现在看来,自己有点多心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差距 徐京离开了,随同徐京一起离开的还有原壶关守将梅展。在张宝未率武胜军进入河东路之前,梅展与项元镇、张开一样坚守在壶关,只是梅展的运气差了点,当张宝率领武胜军替项元镇解了晋城之围的同时,他所驻守的壶关也叫竺敬所率的田虎军攻破,身负重伤的他被自己身边的几名亲卫拼死救出了壶关,随后便被安置在附近的一处农家养伤。 由于朝廷对待徐京等人的态度,让梅展感到寒心,在伤好了一点以后他也没有继续替朝廷卖命的打算,而是准备潜回汴梁接出家眷,然后隐姓埋名去别处生活。只是在返回汴梁的途中被武胜军的斥候发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梅展不得不暴露了身份。而让梅展欣慰的是张宝并未将他未死的事情上报朝廷,反而表示愿意助他将在汴梁的家眷救出。而在得知徐京等人的家眷已经被安置在梁山的消息以后,梅展也就动了去高丽开始自己事业第二春的念头。 十节度里,除了韩存保、杨温二人与其余十节度出身不同外,剩余八人以王焕、徐京为首,如今王焕得到官家重用,执掌皇卫军,而徐京也就成了梅展等人的老大哥。现在徐京也准备“投奔”张宝,梅展自然不甘落后,也有意同徐京一样投奔张宝。除梅展外,早先临阵倒戈的荆忠,也是已经决意投靠张宝的十节度之一。而此时尚在田虎身边的李从吉以及王文德,张宝也早已命人前去暗中联络,只得时机一到,二人就会率部倒戈。 田虎当初为了收买人心,在“逼降”了徐京四人后将四人的旧部依旧归四人统领,这样就造成了四人若是想要发难都不愁无人可用的情况。而田虎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边已经被张宝埋下了两颗“炸弹”,率领着他东拼西凑出来的二十万人马,志得意满的来到壶关。 壶关自古以来便是一座险关,梅展坚守时就一直在命人加固,而等竺敬从梅展手中抢到了壶关以后,加固的任务依然还在继续,等到陆辉、史定听信了徐京的劝说弃关而走后,到张宝手里的壶关已经成为一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 二十万人马,听起来挺唬人,可这二十万人里有多少放下手里锄头没多久的农夫,那就只有田虎自己心里清楚了。有壶关在手,张宝并不惧怕田虎的攻关,早先陆辉、史定让人储备的守关物资如今全都便宜了张宝,张宝想要守住壶关,甚至都用不着手底下的所有人马。 田虎势大,但麾下可堪一战的兵马却并不是很多,除了留守各地的人马,此时田虎手头上这二十万人马里也就仅仅只有五六万人可以派上用场,剩余的不是初涉战场的农夫就是朝廷的降兵。而除此之外,真正能对张宝构成一定威胁的,还是此时依旧在陵川县待命的董澄。 董澄自在晋城城下被张宝击败以后便一直率部龟缩陵川,本来他还想要在邬梨率部前来时前去接应,不想却被邬梨留在了陵川,而在邬梨兵败以后,董澄更是不敢离开陵川。反正城中有充足的粮草,董澄倒是也不必为吃喝发愁。而他身边的数万兵马,也就成了能够影响到张宝计划的重要因素。 对付缩头乌龟,要么使用暴力直接砸碎乌龟壳,要么等待乌龟伸出脑袋的时机。想让董澄这个缩头乌龟主动离开乌龟壳,与其自己想方设法,倒不如让董澄无法拒绝的人亲自下令。而想让田虎主动下令征调董澄率部前来壶关与自己前后夹击张宝,只要让田虎在壶关下折戟便可。 被田虎通过抓壮丁的方式拉进队伍的炮灰们扛着云梯,推着撞城车奔着壶关发起了攻势。而壶关早已被张宝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若是能被一帮炮灰轻易攻下,那张宝也就不用混了。 如蝗的飞矢射得田虎军士卒抛头鼠窜,这些刚刚才从田地里被拉上战场的菜鸟,压根就没经历过战争,一见到如雨下的箭雨,不是被当场射翻在地,便是抱着头脑在战场上乱窜,还有的直接便被战场的血腥给吓疯癫了,跪在地上念念有词祈求神灵的庇佑。 在后观战的田虎脸色极是难看,亲自下令射杀了试图跑回来的士卒,随后命督战队出马,逼着另一队士卒前去“送死”。 炮灰的作用,也就是消耗一下敌人的武器储备。田虎的嫡系此时自是不会上阵,而那些被抓来的炮灰,想跑又跑不了,待在原地又是九死一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而张宝也是深知慈不掌兵的道理,关下的炮灰虽然令人同情,但也不能为了心里那点少得可怜的同情心而枉顾自家的性命。 从清晨杀到傍晚,田虎利用手里的两万炮灰消耗了壶关大量的箭矢,他本以为明日的攻城会轻松一些,却没想到壶关却并没有显露出箭支告罄的迹象,与昨日一样,箭如雨下,将被逼上阵的炮灰纷纷射杀在关下。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壶关储备的箭矢只有十万吗?”感到情况不对的田虎命人找来陆辉、史定质问道。 “大王息怒,想必是那张宝自身便携带着大量箭矢,而且邬帅被击败,武胜军也从邬帅那里得了许多辎重。”陆辉赶忙答道。 不提邬梨还好,陆辉一提邬梨,田虎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邬梨当初“谎报军情”,他也不会闹这出“御驾亲征”,以至于如今骑虎难下,进退不得。田虎也是好面子的人,尤其是在成为晋王以后,那面子更是金贵。 想当初邬梨为了躲避罪责谎称已将张宝围困在抱犊山,那战报写的仿佛张宝已经山穷水尽,只手可擒。以至于田虎也动了心思,想要“抢功”。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大舅哥竟然是在骗自己。当邬梨战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田虎整个人都懵了。 他这回真是叫邬梨给坑惨了!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率领大军离开了太原,这时候想要掉头回去却有没有合适的理由。早先为了鼓舞人心,田虎大肆宣扬邬梨的战果,以至于现在想要改口都难。左思右想,田虎只能将错就错,继续率领大军南下。 原先田虎也没觉得张宝有多难对付,毕竟没有真的交过手,可等到了壶关以后,田虎才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太过天真,仅从这两日的攻关便可以看出武胜军的难对付,数万炮灰攻关,竟然连关头都没上去,全都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大王不必着急,末将奉命督造的百架投石车已经完成,明日就可上阵助战。”不等田虎冲自己发脾气,邬梨就抢先禀报道。 邬梨是田虎的大舅哥,他的妹妹如今就是田虎的邬妃,看在邬妃的情面上,田虎虽然气恼邬梨,但考虑到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终于还是暂时放过了处罚邬梨,降了邬梨的职,打发他去“将作监”做了工头。邬梨也知道自己现在得夹起尾巴做人,对于田虎的吩咐任劳任怨。 听到邬梨的禀报,田虎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云梯、撞城车近不上前,不需要上前就能发挥作用的投石车总能派上用场吧? 到了次日,邬梨亲自带队将连日命工匠打造的百架投石车陈列在壶关关下,田虎也不失时机的派出使者前去“劝降”。 “射死他。”在壶关关头观阵的张宝看了一眼关下那个口沫横飞的田虎军使者,随口吩咐了一句。身边立即有人弯弓搭箭,一箭射进田虎军使者那张滔滔不绝的嘴里。 田虎见状大怒,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张宝一点规矩都不讲,实在是可恶。而张宝身边的李懹也对张宝下令射死使者的决定感到不解,张宝见状解释道:“李懹兄弟,咱们代表的是朝廷,而田虎是什么?他的大晋国还没得到朝廷的认可,这也就是说,田虎一伙就是叛逆,跟一伙叛逆还讲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算一国吗?” “只是这样会激怒田虎,那投石车……” “我是故意的,命人通知咱们藏在关内的投石车,等田虎军的投石车射击以后再发起反击。”张宝接口答道。 田虎并不知道张宝是故意激怒自己,见到张宝不识好歹,他便要让张宝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当即便下令投石车发起攻击。而早在他下令之前,张宝便命全军做好了躲避的准备,当田虎军的投石车发起一轮攻击时,除了给壶关关上留下一些石头外,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而就在投石车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击时,壶关的投石车发起了反击。 宋代的投石车一般射程在三百步以内,田虎占据河东路后也就接受了部分原本为朝廷效力的工匠,通过这些工匠所造出的投石车,射程也就是在三百步以内。但张宝一直便重视工匠,严格来说是重视工匠所掌握的各种“先进技术”。经过张家工匠的努力,由张家出品的投石车一般射程可以达到四百步。 不要小瞧了这区区一百步的差距,有了这一百步的差距,张宝便占据了主动,被事先藏在关内的投石车趁着田虎军的投石车正在装弹的间隙发起了反击,十斤重的圆石弹从天而降,砸得正在投石车旁工作的人员死伤惨重,投石车也没经受住几波圆石弹的“洗礼”,在众人的注视下轰然倒塌。 “怎么回事?”田虎大怒,质问身边的邬梨。这刚看到自家的投石车“大发神威”,一转眼就被对方的投石车给打哑巴了,这种前后落差有点大,田虎有点不能接受。 “大王莫急,末将这就去亲自指挥。” “好,你去吧,我会命钮文忠率部向前,你要用投石车掩护他们。” “末将遵令。” 有邬梨亲自坐镇,负责操作投石车的工匠虽然不愿,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推动投石车靠前。一百步的射程差距,足以要田虎军的投石车失去作用。之前投石车是距离壶关城墙三百步外进行射击,但由于关内的投石车发威,田虎军的投石车想要将石弹投入关内就只能靠近,但距离壶关两百步的距离,又进入了关上神射手的狙击范围。为了保护工匠的安全,邬梨不得不下令兵卒举着盾进行掩护,可这样一来,那投石车的推进速度也就如同龟爬一般。 邬梨想要撤,可没有田虎的允许,他又不敢。好在田虎身边的郑之瑞还算比较有头脑,他看出了己方投石车的窘境,冒着被田虎迁怒的危险提醒了田虎。田虎这才醒悟,匆忙下令邬梨后撤,但这一进一撤所耽误的工夫,付出的代价便是数十架投石车。邬梨拢共也就督造了一百架投石车,这一战的消耗就仅剩下三架,其余都被武胜军藏在壶关内的投石车击毁,也不知道武胜军的投石车为何打得那么准。 看着远处的壶关,田虎脸色难看。三天,自己付出近四万的伤亡,虽然那些伤亡的只是炮灰,可死了这么多人却连壶关的关头都没上去,这说出去就有点好说不好听了。回到了自己的大帐,田虎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文武群臣,期待有人能够给他出谋划策。只是田虎招揽到的人大多都是大老粗,让他们杀人拼命没问题,可想主意这种事那就是难为他们了。 早先提醒田虎的郑之瑞就觉得田虎一个劲的瞅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向田虎道:“大王,微臣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可行。” “爱卿,计将安出?”田虎赶忙问道。 “大王,何不命人传旨董澄,令他率部攻击壶关南面,与我军前后夹击。”郑之瑞闻言建议道。 “前后夹击……嗯,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田虎沉思了片刻,点头同意了郑之瑞的提议。董澄当初死守陵川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候援军到来,但现在张宝已经拿下了壶关,董澄带着数万大军继续留在陵川也就没有多大意义,而且董澄手中的人马可不像田虎这十几万人马那样成员复杂,战斗力比较起来也就只有钮文忠所部可比,由他率部与田虎配合前后夹击壶关,破关的可能性能增加一点。 第二百七十五章 以上对下 在陵川到壶关的直线距离里,抱犊山是必经之地。接到田虎旨意的董澄虽明知抱犊山有危险,但“圣意难违”,他也只能率领人马离开陵川,赶赴壶关。一路上侦骑四出,唯恐遭遇了武胜军的埋伏,尤其是在接近抱犊山的范围以后,董澄更是加倍小心。 只是出乎董澄所料,武胜军并没有在抱犊山伏击自己,而是亮明了车马在抱犊山下摆开阵势,光明正大的拦住了董澄的去路。 虽然拦路的武胜军在人数上不如己方,可董澄却不敢有丝毫的麻痹大意。过去的亏没有白吃,董澄已经明白武胜军不是光靠数量便可以取胜的对手。在准备亲自迎敌的同时,董澄也命人加强了两翼的防卫,以免战事正酣时遭到武胜军骑兵的突袭。 但让董澄没想到的是,这回的对手似乎转了性,没有再想着“投机取巧”,而是真刀真枪跟自己玩起了硬碰硬。 董澄低估了对手的强悍,却又高估了自身的斗志。董澄麾下的田虎军虽然人数占据了优势,可兵员的素质却是跟武胜军无法相比,尤其是在面对巨大伤亡时,军心更是动摇的厉害。当然也不能怪田虎军的士卒胆小,对面武胜军所表现出的战斗力实在是惊人,尤其是那排在阵势最前的三排陌刀手,身披重甲,手持一人多高的斩马刀,一刀下去人马皆断,将董澄手中聚集的两千骑斩尽杀绝,而那副血腥杀戮的场景,更是震慑人心。 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兵种,无论哪一兵种,都有其长处及短处。而一名将领,就要做到将手中各兵种合理使用,扬长避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基本就算是合格的将领了。兵种相克那是很正常的,但对于横在自家兵马前的陌刀兵,董澄一时找不到克制的方法。 三排陌刀兵轮流上前,每一次挥刀落上,带走的就是一排田虎军兵卒的性命,什么大刀长矛盾牌,全都挡不住陌刀兵手中那柄斩马刀的锋利。死在陌刀兵手里的田虎军兵卒与董澄所率的田虎军全部相比并不多,除了一开始被派上前冲阵的两千骑,被当场斩杀的步卒也就不足五千。可问题是那副场面太过骇人,大活人被自上而下劈做两半,对人的心理冲击太过强烈,以至于田虎军的防线出现崩溃的迹象,无人敢阻挡陌刀兵的前进。 三排陌刀兵交替前行,两翼有骑兵保护,如同一座刀山迈着稳健的步伐向着董澄的中军而来。田虎军射出的箭矢叮叮铛铛的落在陌刀兵的甲胄上,激起一阵阵的火星,但却丝毫不能阻止陌刀兵的前进。 眼看着武胜军的陌刀兵逼近了自己的中军,董澄额头的冷汗不禁缓缓流下。陌刀兵的缺点董澄也看出来了,负重过大,移动缓慢,只要避其锋芒拖延时间,就能将其生生累垮。但董澄此时却不能退,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的中军后退就会发生连锁反应,其余人马就会发生溃败,而到那时,武胜军必会趁胜追击,自己再想要稳住阵脚重整旗鼓那就更困难了。 “顶住!给老子顶住!”董澄咬着牙吼道。 只是在生死面前,人总是会选择依循自己的本能行动。而且田虎所招揽的人马多是用银钱收买,并不像张宝那样“一条龙服务”,即便战死也不必为家小以后的衣食担忧。在面对恐惧的时候,田虎军的士卒大多选择了逃避。 董澄虽然极力抵抗,更是不惜派出了督战队督战,但依旧阻止不了部下兵卒的溃逃。甚至到最后逃跑的士卒与拦路的督战队发生冲突,本来都是属于同一阵营的人开始内讧。 “将军,撤吧。”薛时眼见大势已去,急声劝董澄道。 “不行,陛下待我不薄,我岂能贪生怕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军,留得有用身才能更好的报效陛下。”薛时闻言又劝道,并且不顾董澄的固执,伸手拉扯着董澄就往后退。而董澄这一动,代表董澄身份的中军大旗也随之开始移动。 本就战意濒临崩溃边缘的田虎军将士一见到中军大旗向后移动,顿时就再没任何斗志,四散奔逃。而等候此刻多时的栾廷玉、邓元觉立刻率部出击,趁势掩杀,至于早先步步紧逼的陌刀兵,此时则是完成了任务原地休息。 兵败如山倒!董澄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兵卒如同猪狗般被武胜军追逐斩杀,他的心里可说是痛如刀绞,但这时再想要挽回败势已经不可能了。无论是栾廷玉还是邓元觉,大小战事早经历了不少,像眼下这种乘胜追击的便宜,岂会轻易放过。 抱犊山下到处都是田虎军士卒奔逃的身影,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穷追不舍的武胜军。董澄几次想要回转去找武胜军拼命,但却被自己的亲信薛时死死拉住,伙同董澄的亲兵一道架起董澄就跑。 “放开我,放开我,连战连败,我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董澄挣脱不掉,忍不住悲由心生。也难怪,在没与武胜军交手以前,董澄被田虎军内部称为常胜将军,接连击败十节度,徐京、荆忠、李从吉、王文德四人可说都是栽在他的手上。哪怕是面对西军,董澄同样也表现的可圈可点。 但自从碰上了武胜军,董澄也就风水轮流转,再没有值得一提的表现。除了失败还是失败,好不容易等到扬眉吐气的机会,却不想在抱犊山下遭遇了传闻在大唐时期所向披靡的陌刀阵。 “将军,留得青山在……” “放屁!一败再败,哪还有青山?”董澄使劲一挣,竟然挣脱了亲兵的“搀扶”,怒声冲薛时吼道。 “将军,难道你冲上去就能挽回败势?”薛时也有些急眼了,怒声反吼道。 “我,我,就是战死沙场,那也比做个逃兵强。” “你是兵吗?你是将军,多少人指着你呢。你一死是痛快了,对得起陛下的重用,可那些指着你的兵呢?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走逃亡?” “我……” 不等董澄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就听亲兵惊呼道:“军师,不好了,武胜军杀过来了。” “快走!”薛时闻言也顾不得跟董澄讲道理了,招呼一声立刻同人一起架着董澄继续逃命。可此时想要脱身谈何容易?张宝早在编练私军时便一直在坚持精兵理念,武胜军源自梁山军,精兵的理念也是一脉相承。别看栾廷玉、邓元觉所率人马皆是五千,但这五千人只要运用得当,足以抵挡十倍之敌。当然这个敌所指的是像田虎这样不论优劣一律收下的乌合之众,而不是指此时正将辽国按在地上猛锤的金国。 说实话,此时金国的军事实力十分强大,不仅仅是将士作战风格彪悍,领兵将官也通过实战积累了大量经验,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名将辈出。可以说张宝将来最大的对手,便是金国。 此时的张宝将卢俊义、林冲等人留在高丽也不是养老,而是高丽的北方需要如卢俊义、石宝、林冲这类猛将坐镇,才能抵御金国的骚扰。 而与金国的兵将相比,田虎、王庆还有方腊,那真的只能算是乌合之众。若是连这些对手都摆不平,张宝也就没必要去筹谋将来与金国争锋。 就如同赛马一样,此时的张宝是在用自己的上等马来对付田虎这匹下等马,若是还不能取胜,那就趁早回家抱孩子比较合适。 栾廷玉、邓元觉没有让张宝失望,抱犊山下一战击溃了“奉旨”来援的董澄,七万人马被击溃,董澄、薛时等一干军中主要人物最后也没逃出武胜军的“魔掌”,统统做了俘虏,而更糟糕的则是借着击溃董澄部后栾廷玉听取副将庞万春的建议,由庞万春假扮败兵诈开了陵川县的城门,一举夺下了囤积了大批粮草辎重的陵川县。 与此同时,早先率部前往绛州曲沃为张开解围的项元稹那里也传来捷报,在与率部赶来支援的荆忠汇合以后,项元稹与被围困在曲沃的张开里应外合,消灭了围困曲沃的田虎军,进而乘胜追击光复了绛州,兵锋直指晋州襄陵。 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至了壶关下的田虎大营,而田虎此时除了愤怒却难以退兵。壶关久攻不下,原本指望可以与自己前后夹击壶关的董澄又被武胜军的一万人马击溃在抱犊山下。而更让田虎头疼的,还是武胜军骑兵无时无刻的袭扰。 那高宠、杨再兴压根就没在壶关,而是早在田虎率领二十万大军赶到壶关以前便分散埋伏在四周。一开始田虎命人攻打壶关时二人也耐住性子没有现身,可等过了一段时日,田虎所带粮草需要补充时,二人便带着各自的人马现身了。 以千骑为一队的武胜军骑兵接二连三的袭击了田虎军的运粮队,田虎虽然也与下属搅尽脑汁苦思对策,但却往往收效甚微。派出大队人马护送,却不想中了武胜军诱敌深入之计,白白折损了大队人马,而事先布置陷阱守株待兔,武胜军却又不上当。 武胜军骑兵袭扰运粮队不以杀人为主,而是以烧粮为主要目的,也不知武胜军从哪找来的引燃火油,只要泼洒到粮车上一点火,一车的粮食就完了,救都救不过来。 虽然短时间内田虎军的粮草还能够支撑,但长此以往却难以维持。总是需要付出两倍甚至三倍的代价才能将一批粮草安全运到壶关的田虎大营,这么赔本的买卖自然坚持不了多久。田虎也因此心生退意,但让他就此退兵却又心有不甘。 大张旗鼓的出来了,又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走,这面子上有点过不去。田虎在没自封晋王以前的确不把自己的脸皮当回事,但做了人王地主以后,暴发户的心态便是丢什么也不能丢脸。 可眼看着军中的粮草即将不济,攻下壶关又遥遥无期,事情也就僵在了这块,而绛州的得而复失则是给了田虎一个合适的理由。可田虎又担心壶关的张宝不肯轻易放他走,左右为难之际,郑之瑞自告奋勇,愿意代替田虎留下阻拦壶关有可能派出的“追兵”。 “爱卿,你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啊。”田虎感动的拍着郑之瑞的肩膀夸赞道。一旁的群臣见状也是好话不要钱似的一阵猛夸。 郑之瑞读书人出身,只是屡试不中,为谋生路这才投奔了田虎。一开始郑之瑞的确抱着辅佐田虎成就一番事业的想法,但在投奔田虎一段时间以后,郑之瑞发现田虎难成大事,而且更让郑之瑞不能接受的,还是田虎在见壶关久攻不克以后,竟然动了向辽国借兵的念头,想要效仿过去的石敬瑭,割地称臣获得辽国的支持。 郑之瑞是读书人,忠孝礼仪廉耻这是打小就开始教育,耳闻目染这么些年,随着投靠了田虎,这忠是不用提了,但孝礼仪廉耻这些郑之瑞还是有的。田虎造反在郑之瑞看来是汉人的家务事,而勾结辽人这种行为就是郑之瑞所不能接受的了。 利用留下阻击壶关追兵的机会,郑之瑞一方面是还了田虎当初的“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机会与田虎划清界限。而郑之瑞一人留下独木难支,田虎也应郑之瑞的要求,留下张礼、赵能二人协助郑之瑞。 为了掩人耳目,主要是为了防备壶关的追兵,在田虎率部离开大营的同时,郑之瑞也指挥留下的田虎军对壶关发起了猛攻。而留在壶关的张宝一见田虎军表现反常,也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为妖!董澄兵败的事情张宝早已知晓,项元镇、荆忠、张开三人的联军如今也杀进了晋州,能够让田虎一反常态对壶关发起猛攻的理由,除了他想跑外,张宝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田虎不可能在自家后院即将起火的情况下还死咬着壶关不放,此时猛攻壶关,不过是为了阻止自己派出追兵。 第二百七十六章 监军 张宝没有命人追击退兵的田虎,就是早先袭击运粮队的高宠、杨再兴,在发现田虎大举退兵以后也没有使用他们运用娴熟的狼群战术进行追击,而是集结人马汇同壶关守军一起歼灭了替田虎断后的郑之瑞部。 壶关下的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当高宠、杨再兴率部自背后出现,早先猛攻壶关的田虎军便慌了手脚,留下的郑之瑞、赵能、张礼三人也“识趣”的下令缴械向武胜军投降。 看着被押送到自己面前的郑之瑞,张宝玩味的问道:“郑先生不是一向自诩忠义无双吗?怎么这时主动来降了?” “郑某虽投奔了田虎,但却始终未忘自己还是一个汉家儿郎。那田虎为一己之私竟然想要做那数典忘祖的事情,郑某自是不能继续与他为伍。”郑之瑞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 只是张宝却并未如他期待的那样询问田虎究竟干了什么数典忘祖的事情,反倒上下打量着郑之瑞,看得郑之瑞的心里都已经有些发毛了,这才听到张宝说话,“田虎想干的事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想要效仿石敬瑭罢了。只是可惜如今辽国自顾不暇,他的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郑先生,你虽误入歧途,但却还未忘本,知道迷途知返,小可心中甚慰。” “张公子言重了,郑某也只不过是心中尚存一分做人良知……” 张宝听到这话一脸欣慰的点着头,凑到郑之瑞近前低声说道:“见好就好,别给脸不要脸。” “好,好,郑先生深明大义,小可便代表朝廷赦免前罪,日后若有功劳,再另行封赏。”张宝警告完了郑之瑞后大声夸赞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宝手里有时迁、马灵、石秀、燕青等等擅长搜集情报的好手,对于他这回的对手田虎,又怎么不进行一次彻底的调查。别说郑之瑞,就是一同被俘的赵能、张礼二将,有关他们的情报张宝也是心知肚明。 赵能、张礼只是两个粗人,原本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见田虎势大,混得风生水起,便率众投靠了田虎。而田虎为了拉拢这些亡命徒为自己卖命,对于这些人私底下欺压百姓的一些勾当,自然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而从这三人被俘后所受的待遇,便可以看出张宝对于这三人的处置态度。郑之瑞最轻松,虽说他投靠了田虎,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对于田虎纵容手下那些兵将欺压百姓一事也是经常进行劝说,可惜这事光田虎点头没用,缺乏必要的震慑手段,似赵能、张礼这类已经“野惯了”的人压根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过二人过去用来糊弄田虎的那一套现在行不通了,这世上或许真有报应一说。原本二人已经主动归降,即便张宝不善待自己也不会为难自己。反正这段时间也抢够了,足够回到过去的山头吃喝不愁。 可没想到张宝压根就没有对他们客气一说,郑之瑞是没人捆绑,但赵能、张礼却是五花大绑。在擒拿他二人的时候其手下亲兵也想要鼓噪作乱,但无一例外是被当场射杀。而看到武胜军似乎不是跟他们“闹着玩”,被俘虏的田虎军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当前的身份。 要说赵能、张礼这老大当的也是失败,当武胜军来拿人的时候,仅有身边四五个平时伺候周到的亲兵想要阻拦,但等强出头的几个人被当场射杀后,剩余的人便只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赵能、张礼早先作恶多端,到了此时张宝自是不需要跟这二人客气,随手一挥,两个斗大的人头便落了头。而亲眼目睹了这一过程的郑之瑞已经被惊得瞠目结舌。 赵能被张礼送过来郑之瑞亲眼看着张宝接过有人递上一个黑皮账册,随后就听张宝将赵能、张礼过去所干的奸淫掳掠、巧取豪夺的那些恶事一桩桩,一件件的给念了出来。在郑之瑞的眼里,张宝此时手里拿的根本就是地府判官手里拿的那本生死簿。赵能、张礼平日里作恶多端,就如张宝所言,害怕收下他们带坏了自己原来的人马,所以只能忍痛将这两员“大才”送往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知道为什么不杀你吗?”张宝随手将手里的“生死簿”递给了身边的一名亲兵,开口问郑之瑞道。 郑之瑞是个读书人,既有读书人的几分气节,也有一颗梦想做官的心。但让郑之瑞感到惊恐的,是张宝竟然对于他过去所干的事都了如指掌,这种被人看透的滋味很难受。但为了不步赵能、张礼的后尘,郑之瑞此时表现的“很乖”。 “呵呵……不必如此紧张。小可知道,郑先生委身从贼也是想要替自己挣出一份前程。但是啊,田虎实在是不值得先生去拼死扶保的对象。以后先生就留在小可身边先做一幕僚,待日后立下功劳,再另行重用。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郑之瑞此时哪还敢有别的意见,他本想要在张宝面前装清高,显示自己有多忧国忧民,可惜却叫张宝一眼看破。人在做,天在看,张宝虽没有长老天爷那双明察秋毫的慧眼,但张宝手底下专门负责斥候工作的谛听营也不是吃素的,对于郑之瑞这个颇受田虎重视的大晋高官,张宝自然清楚郑之瑞是什么人。 说是让郑之瑞做自己身边的幕僚,实际上张宝却是打算让郑之瑞担当自己的说客,去劝说田虎军中那些已经对田虎“心生不满”的人。墙倒众人推!早先田虎势大,自然无人敢反。可如今田虎接连失利,尤其是留下郑之瑞、赵能、张礼三人率领一万人马断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开以后,大多数人对田虎都感到一阵阵的心寒。 田虎军中以大多粗占多,郑之瑞、薛时、李天锡等人是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对于这些读书人,那些大老粗都有几分敬畏,倒不是郑之瑞等人做了什么让别人心服口服的事,而是大宋一直坚持重文轻武这项国策百余年的后遗症。 眼下田虎军中可以算得上是智囊的李天锡、郑之瑞、薛时三人里就只有李天锡还没被张宝俘虏,剩余的二人则都在张宝这里“做客”,再加上田虎一路败退,离开壶关的时候是还有十余万人马,可等他回到太原府的时候,身边仅剩下不到一万,减去他留在上党防备武胜军北上的钮文忠五万人,又将近一半人在田虎返回太原府的路上“开了小差”。 不能怪田虎军的将士贪生怕死,这些人不是被抓壮丁抓来的,就是被俘之后归顺的朝廷降兵,田虎得势的时候自是不敢跑,可如今田虎倒霉了,为了不被其牵连,自然是能跑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张宝此时派出郑之瑞担任自己的说客,确是一记妙招。此时田虎军上下人心惶惶,田虎自顾不暇也就没有工夫去加强对地方守将的管制。那些各地守将在投靠田虎前多是占据各山头的山大王,田虎势大的时候自是拥护田虎,但等见到田虎势微,自然也就开始为自家谋求退路。 郑之瑞拿着张宝所给的朝廷赦旨,自然也就成了那些已经“生出二心”的各地守将所最欢迎的人。而知道各地守将人心不定的田虎除了勃然大怒外,剩下的便是命自己的国丈范权前往辽国搬请救兵一事。 由于张宝发起的“招安计划”加剧了田虎与各地守将的互不信任,郑之瑞的任务完成的还比较顺利,现实早先一直未被张宝命人拿下的泽州高平献城来降,随即便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各地守将纷纷倒戈,打着不愿与田虎这种数典忘祖的小人为伍的旗号,重回投入大宋的怀抱,摇身一变就成了官军。 人在太原府的田虎欲哭无泪,当初将各山头来投的强人分散各地充当守将是为图一个耳根清净,却没想到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一见自己势微便扭头成了在大宋朝廷领导下讨伐自己的义军。 唯一让田虎还尚感欣慰的就是奉命率领五万兵驻守上党的钮文忠还没有叛变投敌,率领他麾下的四威将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在别处都受到了礼遇的郑之瑞在上党城外受了白眼。不过郑之瑞这招文攻不成,那就只剩下张宝的武斗了。钮文忠的五万人已经成了田虎的最后依仗,一旦击败了钮文忠,那田虎军里剩下的那些人也不过就是小猫三来只,不值一提。 也正是因为清楚击溃钮文忠的重要性,张宝亲自坐镇,集结人马屯兵上党城下。钮文忠心知出城与武胜军一战胜算不高,索性便放弃主攻,集中全力进行防守,誓要在辽国援兵抵达之前坚守上党。 钮文忠的武人不俗,但对于这种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执迷不悟的人,张宝没有半点兴趣。但就在张宝准备妥当准备攻城的时候,一则突然送到的消息却叫张宝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世上还真是有不怕死的人! 武胜军虽表面上是朝廷的官军,实质上却是张宝的私军,无论是平日的训练还是将士每月所得的兵饷福利,都是张家一手操办。但就算只是朝廷名义上的官军,朝廷也想要在武胜军中安插耳目。 大宋官军里必不可少的监军,无论是梁山军还是武胜军里都没有,有的只是负责维护军纪的军纪官与执法队。 张宝没有明着拒绝朝廷委派监军的要求,但也放出话说不保证监军到任后的人身安全。大宋监军的权限很大,甚至就连一军主将也要受起节制。但若是没有了人身安全的保证,那到军中“作威作福”也就成了“自寻死路”。 在张宝的印象里,大宋朝廷里的重臣都惜命得很,可没想到此时却出现了三个不怕死的主。李纲、宗泽、陈东,这三个在朝中不受人待见的倒霉蛋竟然组团来武胜军担任监军。 对于朝廷此时想要“摘桃子”的行为,武胜军上下自是很不满,但张宝没发话,他们的不满也不好直接付诸行动。也因为宗泽等人要来担任监军的缘故,张宝原本想要对上党发起的攻击暂缓了下来。 “主公,这分明就是朝廷想要抢功。”庞万春恼火的对张宝嚷道。 “万春,莫着急,主公对此必有对策。”一旁的栾廷玉出言劝道。 “咱们在前面拼死拼活,可到头来却还是防着咱们,护送监军,用得着派出皇卫军,还一次就派三个?”庞万春十分不满的嘟哝道。 “呵呵……万春兄弟,莫不是担心监军来了以后胡乱指挥?”张宝闻言笑道。 “主公,你还乐得出来?” “万春兄弟,你忘了这武胜军是谁说了算吗?三个监军?他就是一口气派三十个监军,他们也休想指挥得动哪怕一个兵卒。”贝应夔笑着提醒庞万春道。 “嗯?对哦,这武胜军是咱们的人马,跟朝廷没有半点关系。”被提醒的庞万春回过味来,随即有些不高兴的埋怨张宝道:“主公,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但就是不跟我说?” “瞎说,我也是刚刚想到。”张宝立马矢口否认道。 “主公,那你认为朝廷此举除了抢功外还有什么企图?”李懹出声问道。 “抢功倒是未必,恐怕防止咱们趁机做大的心思更重一些。可惜朝廷里的人还是小瞧了咱们,就田虎现在还没被俘虏的手下里,还真没几个能让我瞧上眼。”张宝摇头一笑,叮嘱众人道:“回头皇卫军到了以后咱们就把这里交给他们,而咱们就率部向西去与项元镇、张开汇合。至于来的监军,陈东是个愣头青,不足为惧;难对付的是李纲跟宗泽,李纲一身正气,难以收买;宗泽则是与我义父有旧,当年若不是他将狄雷送到我义父那里,狄雷此时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识时务者 宗泽、李纲、陈东,对这三人张宝的印象其实都挺不错。虽然这三人在朝廷里位卑职低,陈东甚至还真是一个太学生,但要说能让张宝高看一眼的,整个大宋朝堂也就他们仨。如今朝廷将这三人一股脑给送来担任武胜军的监军,由此可见这仨是多不招朝廷待见。 一般来说,一支官军里只会安排一名监军,但武胜军比较特殊,又或者是有人想要借此机会“借刀杀人”,这才出现了三名监军一同上任的情况。要是换别人来武胜军做监军,保不齐还真就没命了,但宗泽三人来做这监军,张宝还真有点犹豫。 首先是宗泽,他跟张宝是熟人,还是张宝义父周侗的至交好友,张宝不能不管不顾的对其下狠手。而李纲、陈东是张宝眼里为数不多的大宋忠臣,虽然这二人的做事都有点想当然,但相比起那些自私自利的人来说,他们是可以称得上为国为民四个字。 李纲、陈东是正人君子,而且还是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正人君子,对这种人下黑手,张宝做不出来。不过眼下这三人跑来担任武胜军的监军,那张宝做事也就不能跟早先一样随心所欲,这终究是桩麻烦。 “主公,多想无益,倒不如先看看那三人的态度再做决定。”谢宁轻声向张宝建议道。 “……有道理。”张宝想想也是,点头答道。 …… 壶关 “宗大人,听说你与那张宝是旧识?”陈东有些没话找话的问宗泽道。宗泽闻言看了明知故问的陈东一眼,微微点头道:“嗯。” 自张宝“成名”以后,他周围有哪些亲近的人这种事只要有心打听就能打听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而陈东此时问起,也不过是因为心里有些紧张。陈东虽说胆大,但毕竟担任监军是头一回,一想到要跟那些粗野无礼的丘八为伍,陈东这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武胜军并非大宋一般的官军,在武胜军担任监军可不是一桩美差,这事对消息灵通的陈东来讲并不是秘密。而宗泽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看出了陈东的担忧,可他偏偏就是不肯说上两句能让陈东感到安心的话。 不过没关系,宗泽不肯说,那陈东就主动问。“宗大人,你说那张宝会如何对待我们这一行人。”除了宗泽、李纲、陈东外,朝廷还派了五百兵卒担任这三人的亲兵,毕竟这一路上也不怎么太平,需要防止中途出现意外这种情况的发生。 可就凭这五百人要想在武胜军中“作威作福”,那纯粹就是痴心妄想。武胜军已经用接二连三的胜利证明了自己是一支强军的事实,而李帅武胜军的张宝也从来就是个胆大妄为的主,换句话说,万一惹得她哪根筋没搭对下令灭了他们这五百人,朝廷恐怕也不会为了他们这五百人而去找张宝的麻烦。 哄着还来不及呢,哪还会去得罪。 “陈贤弟不必担任,张宝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咱们去了以后只要守好本分,他十有八九也不会难为我们。”一旁的李纲出言安慰陈东道。 “李兄误会了,小弟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小弟只是不想死得不值。”陈东闻言解释道。 “呵呵……愚兄岂会不知贤弟也是个胆大包天之辈,只是想劝贤弟且放宽心,岂不闻,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李兄所言极是,小弟受教了。” …… 车队前行了一段时间,耐不住寂寞的陈东又忍不住开口问宗泽道:“宗大人,你与那张宝相熟,跟我们说说那张宝会如何对待我们的到来?” “这个老夫可猜不到。”宗泽闻言摇了摇头。陈东见状有些失望,又问李纲道:“兄长,那你觉得那张宝会如何对待我们?” “……不知。”李纲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陈东有些郁闷,但他也知道这不能怪同伴敷衍自己,即便是自己,他同样也不知道在见了张宝以后张宝会怎么“处置”他们这一行人。 这次担任武胜军的监军,可不是陈东三人主动要求的。自张宝说出不保证监军的人身安全这话以后,只要不是缺心眼的人,那就没谁主动请缨要来当武胜军的监军。宗泽、李纲、陈东三人虽都是忠君爱国之士,可他们也没必要以身犯险。这次出来,完全就是中了他人的暗算。 为了武胜军监军这件事,朝廷可说是争吵了很久,倒不是讨论该派谁去,而是争论凭啥派我去。吵来吵去没个定论,最后想出了个办法,抽签,由官家赵佶亲自负责抽,由满朝文武在纸条上写出心目中的人选。至于陈东会入选,那也是因为不知这小子得罪了谁,把他的名字给写上去了。 一共抽了三位,也就是宗泽、李纲、陈东这三个倒霉蛋。三人位卑职低,也就只有执行的命。 眼下武胜军的主力屯兵上党城外,过了壶关以后再往北走上一段就能抵达。宗泽一行人在走了大半天后,终于进了武胜军的大营。 “宗叔,你老人家怎么来了?”亲自带人出营相迎的张宝上前对宗泽躬身一礼后问道。 “啊,圣命难违,我也只好走这一趟。小宝,你干得不错。”宗泽微微点头夸道。 “呵呵……能得宗叔一句夸赞,是小宝的荣幸。宗叔,咱们进帐说话,不要在这待着。”张宝说着在前领路,将宗泽等人迎进了营中。当然,能跟张宝进帐的也就只有宗泽、李纲、陈东三人,他们带来的五百兵卒,则被安排去了别处。 进帐分宾主落座以后,宗泽先办正事,取出圣旨当众宣读,张宝并未发作,一副恭敬的模样听完宗泽宣读的圣旨,随后吩咐人摆宴为宗泽三人接风。酒席宴上,看到没有发生自己所想的糟糕情况,陈东的心里算是稍松了口气。他并不了解张宝,虽然平日里多有耳闻,但真正接触却是头一回。看着正在与宗泽讲述他们三人没来之前武胜军所发生的战事经过,陈东不禁眉头微皱,心头涌出一丝疑惑,他实在是看不透张宝的用意。 张家如今兵强马壮,即便割据一方,朝廷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可明明拥有诸侯之力,却偏偏没有付诸行动,反倒协助朝廷平定四方,他到底图个什么? 武胜军的监军不好做!就跟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是一个道理,一个没有实权的监军,那就只是一个摆设。好在无论是宗泽、李纲还是陈东,早在出发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这监军跟以往的监军大不相同,张宝没有借故难为他们,他们就已经是很满意。更何况宗泽也是一员擅兵的将才,武胜军行事中规中矩,他也一时挑不出错。 “宗叔,你做监军实在是有点可惜,不如你也统领一军如何?”张宝忽然对宗泽提议道。 “我也领兵?那你打算让我领什么兵?”宗泽闻言一愣,随即问道。 “武胜军人手本就不足,小侄就不给宗叔了。不过这些时日下来俘虏了不少田虎军士卒,其中有一部分原本是朝廷的官兵,只是被俘以后才投靠了田虎。宗叔可以将这些人编练成军,也给这些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唔……”宗泽闻言没说话,张宝见状又道:“宗叔,田虎军的内部成员大致分为四个部分,一部分是田虎的嫡系,在起事前就跟随田虎,另一部分则是朝廷的降兵,他们被俘以后想要求活,那就只能投贼。但只要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那他们就一定会选择重归朝廷。” “……还有呢?你只说了两个部分,还有两个部分呢?”宗泽见张宝不说了,干脆主动问道。 “啊?哦,还有一部分是见田虎势大以后想要趁机捞些好处的江湖好汉,这部分人见利忘义,属于墙头草,如今田虎势微,只要稍加利诱,便可以让其对田虎倒戈。最后一部分就是田虎命人从各地抓来的青壮男丁,这些人过去只是老实巴交的穷苦百姓,上了战场也只是炮灰,不用担忧。” “……也就是说,能够被我们招揽的也就是朝廷降兵以及那些山大王?”宗泽问道。 “是的。其实早在宗叔来这之前,小侄就已经命人开始联系那些山大王,并且许以厚利诱使其舍弃田虎为朝廷效力。” “哦?效果如何?”宗泽闻言问道。 “成绩斐然,但凡是被找上门的几乎就没有不答应的。以后宗叔若是觉得人手不足,也可以将那些人招至麾下。” “……你不要那些人?” “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不符合武胜军招人的标准。宗叔要用尽管拿去,不过那些人可用而不可信,宗叔一定要记住这点。” “那所需的钱粮……” “当然是由朝廷拨付,宗叔,你总不会是想让小侄做赔本买卖吧?” “那……你准备借我多少人用以维持军纪?”宗泽又问道。 “宗叔想要多少人?” “唔……五百人足矣。” “没问题。”张宝满口答应下来。 宗泽被张宝安排去带兵,比起做个没实权的监军,宗泽倒是对这一安排没有异议。而在“摆平”了宗泽以后,张宝又将目标对准了李纲,不过李纲没让张宝费事,不等张宝开口便主动道:“张将军不必说了,宗大人那里需要人手,下官毛遂自荐,愿意去助宗大人一臂之力。” “李兄果然深明大义,来,小弟敬李兄一杯。”张宝见李纲如此识时务,当下也不客套,举杯敬了李纲一杯,随后笑着对陈东道:“陈兄,咱们聊聊吧。” 陈东这才发现自己落单了,宗泽、李纲带着一千人要离开武胜军单独行动,而自己这个监军,貌似只能跟随武胜军一同行动。原本宗泽、李纲跟他都是监军,但宗泽这一改行,李纲还是监军,不过却成了宗泽身边的监军,而自己,貌似只能留在武胜军担任监军了。 “那个……”陈东想要跟宗泽、李纲一起行动,可一时又想不出好的借口。而张宝也不给陈东推辞的机会,笑着说道:“陈兄,接下来一段时间咱们好好相处,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陈兄多担待。” “哪里,哪里,张大人言重了。”陈东赶忙答道。 “哎~陈兄客气了,陈兄比小可年长几岁,咱们兄弟相称如何?”张宝笑着向陈东提议道。 “既如此,愚兄就却之不恭了。” ……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等到陈东在次日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宗泽、李纲已经率队离开了武胜军大营,前往后方接收队伍,而且在接收队伍以后便会和郑之瑞汇合去“收复失地”,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在陈东的面前。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陈东是个念书人,也没在军旅中待过,洗漱过后便无所事事的待在帐中,哪也没去。而在得知陈东老实待在帐中以后,张宝也没主动去找陈东,既然陈东老实听话,那他也没必要可以去寻陈东的麻烦。 就这样过了三五日,实在是闲得难受的陈东尝试着走出了营帐,见到无人阻拦他以后心里暗松口气,询问了几个人后,他找到了张宝的中军大帐。宗泽、李纲离开了,他陈东就是武胜军的唯一监军,参与兵事讨论也是他的合法权利。 “下回早点来。”对于陈东的要求,张宝倒也没有拒绝,只是叮嘱了陈东一句后便让陈东在旁落座,随后便继续与众将讨论军情。而陈东也有自知之明,清楚对于兵事他只是个门外汉,倒也没有不懂装懂的插嘴,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听张宝等人讨论,不过听着听着,陈东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他是越听越心惊,张宝讨论的内容已经从一开始的河北田虎说到了与大宋有着一海相隔的高丽,可这田虎跟高丽能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七十八章 眼见为实 如果大宋也有学生会,那陈东便是学生会的领袖。虽然陈东此时并没有在朝中为官,但在太学学生当中却是声望极高,一呼百应。不过再高的声望,进了武胜军的大营也没用,面对冲着自己笑眯眯的张宝,陈东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张宝欣赏陈东身上那份耿直,在满朝皆是溜须拍马之辈的大宋,这样的人难能可贵。宗泽、李纲是在职官员,真要出手拉拢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陈东不同,陈东虽在太学当中颇有人望,但终归只是一个太学学生,即便动用一些强硬手段,真正会愿意替陈东鸣不平的也不会有多少。而且最关键的是,陈东由于性情耿直的缘故,他并不受朝中大多数官员的待见。这次会被定为武胜军监军,张宝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张宝当然不想杀陈东,而以陈东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性格,张宝甚至都已经替陈东安排好了职位。监察御史,专司监管各级官员是否存在以权谋私的行为。早先没拿下高丽以前,铁面孔目裴宣负责张家军的军纪,但随着高丽被拿下,各地方官员被委派,裴宣的任务也就有点重了。张宝想要将监察分为两块,一是军队,继续由裴宣负责,二是百官,则要交给陈东。当然陈东目前还只是个生瓜蛋子,不够格担当这个重任,还需要磨炼一番才堪大用。 至于陈东个人是否同意,张宝对此倒是不怎么担心。当初被他命人“请”去高丽的那些人,如今还不是都乖乖替他在高丽治理地方。 “陈兄,来,只要你在这份契约上按个手印,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张宝笑着对陈东道。而陈东则连连摇头,“张宝,你休要欺人太甚,我陈东誓死不会与你这国之大贼为伍。” “你这不是还没死了嘛。来人,陈兄的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帮他一把。”张宝丝毫不在意,吩咐左右道。立刻便有两名大汉上前,一左一右抓住陈东的胳膊,其中一人更是抓起陈东的右手,掰开陈东紧攥着右手,捏着大拇指沾了点印泥,随后按在了摆在陈东面前的那张“卖身契”上。 陈东一直在挣扎,可他是个读书人,论力气哪里是两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对手。看着被强行按在纸上的指印,陈东忍不住痛哭道:“你,你们不得好死,逼良为娼……” “哎,哎,别瞎说啊,我们可没有逼你去接客。”张宝边说边将契约收好,然后才对陈东道:“陈兄不必难过,这就是命啊。你说你好好的待在汴梁不就没事了,偏偏要跑我这来,那我哪能放过你。” “你,你……” “得啦,别总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大宋虽好,可惜气数将尽,你替我做事,将来说不得还得我来挽救大宋百姓呢。” “就凭你?我大宋兵强马壮……” “兵强马壮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不等陈东把话说完,张宝就开口打断道:“这种傻子都糊弄不了的话就别说了。” “……大宋不止有西军,还有皇卫军以及河北禁军,我就不信这三支朝廷劲旅对付不了你张家军。张宝,休要太过高看了自己。” “……大宋以文治武,防武将掌权甚于防川,就算你方才所言的三支人马真是劲旅,但只要是文官挂帅,那就绝对不是我武胜军的对手。韩琦牛不牛,却叫一个落第秀才打得差点全军覆没。小东子,前车之鉴呐。” “……宗泽、李纲不会任由你如此妄为。” “呵呵……宗泽、李纲皆是忠直之人,但同时这二人也知道变通之道。他二人为何来了以后立马找理由离开,就是他们知道留在我这里迟早要被我收拾。而你……”张宝说到这忽然笑了笑,“小东子,其实以你的性格并不适合做官,不过做个负责监察的官倒是合适。等回头你去了高丽以后,你先跟着裴宣适应一段时间……” “大丈夫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想让我替你这个乱臣贼子效力?休想!”陈东冷笑着说道。 “呵呵……你会答应的。”张宝闻言笑了笑,吩咐帐中的四个大汉道:“好生伺候陈御史,陈御史但凡要是有半点差错,唯尔等是问。” “主公放心,我等定与陈御史形影不离。” 陈东本以为形影不离这四个字只是说说而已,不想那四个大汉真是说到做到,同吃不说还同睡。四个大汉分成两组,轮流陪陈东歇息。半月不到,陈东就消瘦了许多,两个黑眼圈乍一看就跟国宝似的。 张宝在得了陈东的“卖身契”后便没有再管陈东,我的地盘我做主,这武胜军里陈东孤家寡人一个,就算他想闹事都出不了营帐,四个形影不离的大汉是不会让他胡来的。在“搞定”了陈东以后,张宝便将主要精力放回了坚守上党的钮文忠身上。 钮文忠是大晋国的枢密使,可说是大晋军方的首脑,麾下四威将个个武艺不俗,如今率领五万人坚守上党,阻止张宝的武胜军北上去寻田虎的麻烦。宗泽、李纲眼下正一边练兵一边利用郑之瑞的口才说服各地叛军为己所用。 大势之下,有金钱开道,大多数当初看到田虎势大来投的山大王们纷纷做了回墙头草,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官军,这也就导致宗泽所率的这支官军数量激增,战果也尤为引人注目。不过要论真实战力,宗泽这一路却是最弱的。而宗泽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不断收复失地的同时,他也在降军中不断挑选精壮加以训练。 如今朝廷官军分三路进攻田虎,除张宝、宗泽这两路外,剩下的一路便是项元镇、张开以及后来反正的荆忠。项元镇、张开早先并未投降田虎,他们此时倒是不必担心战后会遭到朝廷的清算,张宝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向对待徐京、梅展那样招揽他们。至于荆忠,虽然家人也被张宝暗中使人救下,但相比起张宝,荆忠明显更看好朝廷,而张宝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荆忠对自己没信心,那张宝也不强求,等到战事结束,将其家人还给他也就是了。 眼下宗泽一路高歌猛进,项元镇那一路也不甘示弱,相较起来,反倒是张宝这一路有些进度拖后。不过张宝对此情况并不觉得着急,他本来就对消灭田虎一事不怎么上心,之所以答应朝廷这次的“雇佣”,一来是想要练兵,二来则是为朔州的发展争取时间。只要一日不与朝廷撕破脸,那张家的物资便可以畅通无阻一日。朔州才被夺下不久,张宝需要以朔州为跳板,进而对辽国西京道进行更深一步的渗透。 辽国的南京道可说是辽国最繁华的地段,同时也是辽国的精华所在,可以说南京道就是一块肥肉,而盯上这块肥肉的也远不止张宝一人。别看此时辽国丢了东京道,上京道也眼看着就要不保,但只要有南京道在手,辽国就还有一战的底气。 南京道,已经成了多家势力的必争之地。张宝虽苦心经营了十几年,但说实话,真要是拼家底,他还真拼不过宋国。宋国建国百余年,收拢了士人之心,同时也让大部分百姓认可了其正统的地位。此时宋国朝堂是很糟糕,大多数忠臣良将被排除在朝堂之外,但只要大宋遭到劫难,朝中势力重新洗牌,正所谓破而后立,大宋也未必就真的会亡与敌手。 张宝的高丽并不是龙兴之地,偏安一隅倒是合适,但想要再进一步却不太可能。而南京道日后必是宋辽金三国的必争之地,张宝无意过早掺和进去,那能让张宝进行“投资经营”的地方,那就只剩下西北。 一旦辽国被金所灭,金兵南下,中原大乱,西北自然也就会成为“三不管”地带,而张宝所要做的,就是在金兵南下以前建立一支可以统领西北的悍军。仁义道德这东西其实在暴力面前的作用微乎其微,这东西是跟讲道理的人说的,面对不讲道理的人,还是拳头更管用。西北民风彪悍,想要让人听话,唯有先打服了以后再慢慢跟他讲道理。不听?那就再打,直到打服为止,打死了算。 眼下张宝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宗泽、项元镇想要抢功,那就由他们去。相比起田虎,张宝反倒对钮文忠更感兴趣一些。这钮文忠说起来虽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好歹也是个讲义气的主,而且论能力也还是有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田虎的枢密使。 上党被钮文忠带着手下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说实话,钮文忠并不惧怕武胜军攻城,他甚至还有一点期待武胜军主动来攻,也好让他一报早先在壶关下折戟之仇。可武胜军自兵临上党以后却并不见有攻城的迹象。 除了每日派人在城下叫阵外,哪怕是发动攻城也是光打雷不下雨,战鼓敲得震天响,可偏偏就是没有兵卒上前。钮文忠也曾尝试着派人偷偷出城夜袭武胜军大营,可往往就是有去无回。弄不清武胜军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的钮文忠只得坚守城池,加强戒备。 不过今日,看武胜军的阵势,似乎不打算继续与自己耗下去了。看着城外军容齐整的武胜军,钮文忠急忙下令手下众将提高戒备,他本能的觉得,整合最武胜军是要跟自己玩真的了。 先是投石攻击,紧跟着高过城墙的井阑被推上前,井阑上的神射手利用改良过得神臂弓专门射杀城头负责指挥的中下级将官,导致城头田虎军一时指挥混乱。而越是如此,钮文忠的心里越是兴奋,连连喝令众人稳住,等候武胜军派兵攻城,短兵相接。 为了守好上党,钮文忠做足了准备,滚木礌石,热油箭矢都是备得足足的,就等武胜军将士上前时能给与迎头痛击。但让钮文忠没想到的是,武胜军只是对上党城头进行远程打击,而像云梯、冲撞车这类需要近战才能用到的武器,武胜军却迟迟未用。 钮文忠不怕武胜军用云梯,城头已经准备好了滚木礌石、热油箭矢,也不怕武胜军使用冲撞车撞击城门,早在武胜军没有攻城以前,他就已经叫人用装满了砂石的麻袋将四城门堵死。可武胜军迟迟不进兵,钮文忠的准备也就派不上用场。不仅如此,钮文忠安排在城头的将士还处在光挨打却换不了手的处境当中。 把人调到城下暂避一时?钮文忠又担心到时会来不及上城防御,可就这么死撑着硬挨,这损失又未免太大了一些。正在钮文忠左右为难之际,就见武胜军中又推出了两样稀罕的东西。 “陈兄,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张家新研制出来的攻城利器。”张宝笑着对一脸憔悴的陈东介绍道。 此时的陈东早已没了前些时日意气风发的状态,想想也是,每天晚上都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大汉“陪睡”,而且还处在鼾声震天的当中,能休息好才怪。 “……张宝,我是不会屈服的。”陈东咬着牙对张宝道。 “好,我就欣赏你这副不服输的劲头,监察御史干的就是监督百官的活,太软骨头了可不能胜任。”张宝闻言夸了一句,随即又道:“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张家花费了无数钱财以及人力方才研制出来的攻城炮,有了这玩意,再坚固的城墙也跟纸糊的没有两样。” “哼……”陈东冷哼一声,那表情充满了不信。 “知道你不相信,不过眼见为实,今日就叫你大开眼界。”张宝见状也不生气,吩咐亲兵道:“传令下去,给我照着城门楼子轰。” 不多时,就在陈东的亲眼验证下,上党南城的城门楼子被轰塌了,火炮的巨响惊天动地,而上党南城城门楼子的轰塌,更是让陈东惊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威力的武器,的确就如方才张宝对他所言的那样,有这等利器在手,这天下真的没有什么能够抵挡其威力的城墙。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上党 钮文忠是幸运的!当张宝命人炮轰南城门楼子时他恰好带着苏吉、卢元两员偏将下城整顿兵马准备出城。但奉命驻守南城门的虎威将褚亨及其麾下两员偏将王吉、曹洪就没有那么幸运。 钮文忠麾下四威将,猊威将方琼、貔威将安士荣、虎威将褚亨、熊威将于玉麟,再加上苏吉、卢元、杨端、郭信等一十六员偏将,便是钮文忠在上党的主要将领。 眼下折了虎威将褚亨以及王吉、曹洪两员偏将,对钮文忠的损失倒是并未伤筋动骨,但对上党守军的士气,却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早在武胜军未攻城之前,钮文忠已经夸下海口,说上党有他在便是固若金汤。可眼下还未伤到武胜军一兵一卒,南城门楼子塌了,负责驻守南城门的主将、偏将也被人给一锅端,响亮的一记耳光打得钮文忠脸颊火辣辣的疼。而且更要命的是,武胜军这次试用的武器明显不同于以往,威力更是远胜田虎军上下已知的任何一种武器。 未知的事物往往会带给人恐惧!其实张宝这次动用的两门火炮并不算自家最先进的火炮。自高丽“一战成名”后,张家上下就见识到了神机营的重要性,对于张宝大把花钱支持凌振等人进行各项研究也不再有微词。如今张家最先进的武器不在陆上,而是在海上。随着开花弹的研制成果,隶属张家的三支舰队如今正在进行换装,早先用于火炮上船可行性的数门火炮也就面临“退休”,而张宝不希望直接将这些退休的火炮回炉,还想要再让这些火炮发挥一下余热,于是便有了上党城外的这一幕。 而且随着大局的逐渐稳定,张宝也觉得需要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免得某些人觉得翅膀硬了就想要翻天。 两门火炮的轮番射击效果不错,不仅干掉了钮文忠身边的几员得力干将,更是打击了城中守军的士气。若是短兵相接,上党城内的守军还真不容易屈服,有城池之利,又有充足粮草,谁愿意乖乖放弃反抗? 可现在不同了,武胜军拿出了一件几乎无解的武器,钮文忠解决不了城外武胜军火炮这个重大威胁,想要恢复军心士气那就是痴心妄想。尤其是在亲眼看到被人从碎砖瓦砾下刨出来的褚亨、王吉、曹洪三人的尸首,钮文忠更是觉得有些手脚冰凉。 要论武艺,褚亨、王吉、曹洪都不是弱手,即便算不上万人敌,但千人将还是可以称得上的。但就是这样的猛将,却没有死于两军阵前,而且就连一具整尸都没有保住,这种凄惨的下场,就让钮文忠有些不能接受了。 而更让钮文忠头疼的,还是随着褚亨三人的死讯在城中传开,军心可说是大乱。钮文忠早已命人封锁消息,但消息竟然还是传播开来,这就让钮文忠不得不怀疑城中有武胜军的内鬼,可即便是知道这点,钮文忠也不敢命人搜捕。 吃了大亏,没有任何表示那是不行的。继续这样沉默下去,钮文忠相信城中守军甚至会不战自溃。为了摆平当前的困境,钮文忠当机立断,转守为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就在武胜军用火炮轰塌上党南城门楼子的第二天,钮文忠主动出击,各门留下一员偏将把守,他则率领其余将官杀出南城门,准备会会武胜军的张宝。 面对钮文忠的主动来攻,张宝自然不能示弱,当即也点齐兵将出营,双方在上党城下拉开阵势。 钮文忠本想要先废话几句,可张宝却懒得跟钮文忠浪费时间。其实也是没那个必要,钮文忠一伙是叛逆,而且钮文忠本人也是田虎的死忠,招降是不可能的,那又何必浪费口水,张宝又没有什么非要拖延时间的必要。 手底下见真章就是! 狭路相逢勇者胜!钮文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麾下所率兵将也可说是田虎军中的一支强军,但对上了比起更加悍勇的武胜军,钮文忠也就只能郁闷自己选错了对手。这次钮文忠可说是倾巢而出,麾下能打的将领几乎全被他带了出来,但武胜军这边同样也不是吃素的,栾廷玉、邓元觉、高宠、杨再兴、马勥、马劲等等就没有一个是吃素的主,双方将领捉对厮杀,钮文忠本人也被铁棒栾廷玉给死死缠住。 田虎军不同于武胜军,张宝十分注重中下级将官的培养,即便没有上级将官的临阵指挥,这些人也可以率领麾下人马各自为战。而田虎军就不行了,一旦率领他们的将官被杀身亡,这些人就会如同一盘散沙。 起初两军战的是旗鼓相当,但随着战事的持续,田虎军这边中下级将官阵亡的数量不断增加,田虎军的防线也开始逐渐崩溃。钮文忠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心想要去重整旗鼓,但却又被栾廷玉缠住脱不开身。 高手过招,只争一线,一旦有了哪怕一丝的破绽,都有可能会面临生死。栾廷玉还算是一厚道人,见到钮文忠方寸乱了也没有趁机要其性命,只是用暗器小锤伤了钮文忠肩膀,将其打落马下。 钮文忠这一落马,也就意味着田虎军大势已去,本就已经有点坚持不住,再见到自家中军大旗被人砍倒,也就再也没了继续坚持下去的意志。大部分田虎军纷纷掉头想要回城,可武胜军又岂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无论是邓元觉还是栾廷玉,都各带人马混杂在了田虎军中,趁乱便一起冲进了上党。 钮文忠这回本就带出大部分兵马出城与武胜军决一死战,城内本就守军不多,再加上南城门楼子昨日被人轰塌,今日为了出兵昨晚忙活了一宿才将城门口的废墟清理干净,这时候武胜军进城,上党守军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 一场并不激烈的巷战就此开始。张宝并不关心最后能不能趁乱拿下上党,他比较关心的还是该如何处置在乱军中被俘的钮文忠等人。之前被栾廷玉打落下马的钮文忠此时挺惨,也不知是被人撞倒了还是自己脚下没留神,钮文忠被人找到的时候就剩下半条命,身上也是被人踩出了好些个脚印。 而除了钮文忠外,同样被武胜军所俘的田虎军将官还有猊威将方琼以及熊威将于玉麟,至于貔威将安士荣,张宝没在俘虏里看到,也不知是逃脱了还是已经死在乱军当中。 “钮文忠,如今你失手被擒,可有话说?”张宝看着被绳捆索绑按在地上的钮文忠道。 “胜者为王败者寇,何须多言?”钮文忠倒也硬气,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后便不再言语。 “好,是条汉子,比起你那些同僚要强些。既然如此,那就将这些人打入囚车,择日押往汴梁交由朝廷处置。”张宝闻言夸了一句,随后吩咐左右道。 张宝目前还不想跟朝廷翻脸,虽然早先招揽李助、李懹等人时张宝也考虑过这样做会引起朝廷的不满,但有王庆招安作为借口,这事也不是说不过去。但钮文忠就不同了,田虎至今还在做着他的皇帝梦,为了保住自己的大晋国,他甚至不惜出卖自尊,有意效仿当年石敬瑭旧事做个儿皇帝,收留他的手下风险有些大,张宝不愿意为了钮文忠等人跟朝廷闹得不愉快。又不是孙安、卞祥那样难得一遇的大将之才,为了钮文忠跟朝廷翻脸,不值。 趁乱拿下了上党,张宝并不着急继续北上,而是对外宣称武胜军攻下上党损失惨重,需要在上党休整。而此时武胜军中并没有朝廷的耳目,那还不是张宝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陈东虽然是朝廷派来的监军,但被张宝恶整了几回后,如今乖得跟个小媳妇似的,整日里没有张宝的召唤,他连营帐都不出。而且即便真的有朝廷的耳目将真实情况传递出来张宝也不怕,早在对外宣称自己损失惨重的同时,张宝便命一部分武胜军乔装改扮离开了大营,就算朝廷派人前来察看他也不怕,更何况山高皇帝远,张宝也不信朝廷真有闲心来找自己麻烦。尤其是在南方战事不顺的前提下。 南舟北马,北方是骑兵的天下,但到了南方,却是水军的天下。大宋早先并不重视水军建设,即便有水军也仅仅是维持一下漕运的秩序。真正引起朝廷对水军的重视,还是多亏了张家南下走海路进行贸易开始。 无利不起早!看到张家出海一回便赚回大量的利润,谁要说自己不眼红那是不可能的。好在张宝有先见之明,早早便建立了水军用来保护自家船队的安全,即便有人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也要掂量一下张家是否是她能够招惹得起的。 由于张宝一开始便重视水军建设,诸如水浒中的水军将领几乎被张宝一网打尽,李俊、张顺、阮家兄弟、浙江四龙这些水上悍将都被张宝招到了麾下效力,等到朝廷再想要找合适的水军将领时,那就不太容易了。挑来挑去,朝廷也只找到刘梦龙、牛邦喜两员算是合格的水军将领。 此番出兵平定江南方腊,无论是后去的西军还是先去的盐山军,其实在陆上那都有几只猛虎不好对付,可对上江南的蛟龙,那就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江南人杰地灵,方腊虽然没有了浙江四龙,但同样也找到了一批熟悉水战的将领,而反观朝廷这面,除了刘梦龙跟牛邦喜撑场面外,别的人也就不够看了。 朝廷也曾想过下旨让张宝出兵相助,只是张宝断然拒绝了。开玩笑,张家水军上的武器可是张家称霸海上的依仗,岂能轻易被朝廷知晓。而没有了张家水军的“鼎力相助”,大宋官军对付江南方腊也就有些吃力了。 别看江南方腊的兵马没有朝廷这边多,但占据上风的却是方腊,而不是汇集了大部分西军以及盐山军的朝廷官军。 张宝对此当然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关心朝廷是否能够迅速平定方腊。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张宝还是懂的,而且大宋朝廷过河拆桥的本事也是不俗,张宝不能不对此有所防范。反正若是没有必要,张宝不会掺和朝廷平定江南的战事,留在河北跟田虎“玩”就好。 如今钮文忠完蛋了,这不仅再度削弱了田虎的实力,更是刺激的田虎愈发坚定投靠辽人的决心。因为田虎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想被人绑着去汴梁菜市口挨上一刀,他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这世上除了辽国,他没有别的选择。 但有的时候,就算是想要给人当狗也未见得别人就稀罕。辽国如今自顾不暇,尤其是在东京道以及上京道接连丢失以后,辽国更是担心会因为田虎而引起大宋的不满。这回爆发的宋夏之战,辽国还是在西夏战败了大宋以后才出声,此时选择支持田虎的大晋国,辽国有些犹豫。 田虎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乱响,但他忘了自己此时所身处的时期并未石敬瑭那会,而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的辽国也不是那会兵强马壮之时。虽然他的使者范权已经开出了极高的价码,但辽国依旧还在犹豫,不愿轻易插手干涉大宋的“内政”。 辽国能等,可田虎却等不得,张宝的武胜军是止步上党暂未北上,可项元镇、张开那一路跟宗泽、李纲那一路却是向着太原府步步紧逼。 …… 上党城外武胜军大营 正在营帐内正闲着没事跟陈东闲扯的张宝忽然听人来报说有人求见,不禁笑着对陈东道:“陈兄,我猜来人是田虎派来的,你可相信?” “……主公,你要是换身道袍,再拿上卦筒,准保有人信你是算命的。”陈东闻言斜了张宝一眼道。 “呵呵……不信?那咱们就打个赌。” “不赌,我没钱。”陈东没好气的答道。 “我借你啊。” “不借,还不起。” “……你这人真没劲,不就是整了你几天嘛,干嘛那么小气?” “……回头你跟两个喜欢裸睡还鼾声震天的大汉挤一被窝你就明白了。”张宝不提还好,一提这事陈东顿时怨气冲天的说道。 第二百八十章 当前局势 陈东是个热血的人,并且十分关心国家大事。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总是“捞过界”,自然也就不怎么受掌权者的待见。这点从他最后以悲剧收场便可以看出,金兵南下时若不是他发动学生百姓围堵宫门,保不齐当时已经即位的宋钦宗赵恒就得学他老子一样难逃,可正式因为陈东提前带人堵住了他的退路,他才被迫启用了主战派的李纲,抵御住了金兵的第一次兵临城下。 但在危机解除以后,小心眼的赵恒立刻找了个由头将李纲赶走,紧跟着作为学生领袖带头堵门的陈东也没落好。可以说徽钦二宗会被金兵掳走,真的怪不到旁人,完全就是自己作出来的。 而在赵构逃出金营在南方建立南宋以后,作为当时的知名人物,陈东也带着人赶去投奔,只是陈东忘记了他过去所犯下的忌讳。带人围堵宫门的本意是好,可逼迫朝廷让步这个“仇”却被人牢记心中,结果陈东还没来得及发挥余热,就被赵构寻个罪名砍了脑袋。至于之后的封赏……尼玛,人都死了还扯犊子有个卵用。就跟岳飞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弄死以后又为其平反一样,臭不要脸! 对于大宋朝廷的尿性,张宝那是心知肚明,他从始至终就没有信任过朝廷里的官员,不管是跟自己作对的还是向自己释放善意的,张宝统统不信任,哪怕是与自己义父周侗交好的宗泽,张宝同样也防着一手。 但凡是在朝廷任职的人,基本都是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跟这些人打交道要是不留个心眼,真有可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要论关系的远近,宗泽、李纲、陈东三人里属宗泽最近,但张宝没有选择与宗泽合作,更没有想过要招揽宗泽,原因就是相比起自己宁折不弯的义父周侗,宗泽的为人要更圆滑一些,否则他也不是以近七十的高龄还混迹于朝堂。 比起周侗,宗泽的功利心要更强一些,也正是因为如此,张宝很担心宗泽会在某一天为了他所谓的大义而出卖自己。大义这东西说实话实在是叫张宝觉得有点恶心,明明是在干着损人利己的缺德事,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看着就让人想动手狠抽那帮臭不要脸的。 而李纲虽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忠直之人,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进入朝堂近十年的李纲所选择的道路与张宝不是同一条,强行走在一起反倒很容易发生冲突。 至于陈东虽在太学学生中很有声望,但说白了他还是一个学生,并没有被朝廷这个大染缸给“污染”,在他的心中依旧坚持着一份美好,而这份美好,也正是张宝所需要的。能够得到周围人拥戴的人,首先必须得有个人魅力,这个魅力可以是长相,也可以是气质,还可以是学问;其次便是这人处事公道,所言所行能得到旁人的信服。陈东学问不错,为人处事也讲究一个理字,自然也就能得到周围人的拥戴。 张宝想让陈东担任自家的监察御史一职,除了陈东的学问以及处事符合自己心目中的要求外,也是不希望这颗明珠蒙尘,豁出性命死保赵宋,到头来却被赵宋砍了脑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张宝不希望看到“悲剧的重演”,所以他要招揽陈东,至于陈东肯不肯答应,那倒并不在张宝的考虑之内。就跟熬鹰一样,就得慢慢来,反正陈东已经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要清蒸还是红烧那就全凭张宝的喜好。 陈东学问好,口才也了得,跟他讲理那是纯属闲得难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倒不如来个秀才遇到兵,不跟你讲理,就跟你比拳头。陈东很固执,不怕打也不怕骂,但人无完人,张宝找四个大汉轮流伺候他饮食起居这一招,他还真是有点不能承受。想想也是,整天被两个喜欢裸睡的肌肉男夹在中间挤在一张小床上,那滋味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陈东没坚持几天就向张宝举手投降了, 而在他向张宝“投诚”以后,张宝也将自己目前所拥有的实力简单对陈东讲了讲。陈东知道张宝的实力很强,但他没想到张宝竟然早在数年前便不声不响的拿下了高丽,更是从大宋迁移了两百多万人到高丽定居。 古时不同现代那样交通工具发达,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大宋自诩天朝上国,但实际上也就跟井底之蛙差不了多少,对于大宋以外的事情,多是道听途说,而让大宋的君臣主动去了解大宋以外的世界,他们只会表现出不屑。 这种天老大我老二的思想,那是大宋内部大多数人的观念,张宝拿下高丽以后只是让金富轼冒充高丽使臣来大宋上了回“供”,大宋也就没有再去关心高丽究竟是谁在做主。以至于当陈东得知高丽如今已经是张家在主事后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若是张宝在大宋境内割据一方,以陈东的脾气他能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跟张宝拼命,但高丽并非大宋的地盘,张宝夺取高丽这件事在陈东眼里也就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对于张宝的招揽,陈东也就不再像早先那样充满了抵触。 陈东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只是由于他的性情太直,明明学问够了,声望也够了,但却迟迟得不到朝廷的任用。要说他心里没有一点疙瘩,那也不现实。过去是别无选择,为了个人的前程而去投奔敌国这种事陈东干不出来,但要是去由汉人主政的高丽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些年为了大宋朝廷的安危,陈东可说是“操碎了心”,只是不仅没有感恩再怀,反倒认为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过去是没得选,但如今有了新的选择,陈东自然不愿再继续“伺候”朝廷里那里眼高于顶又鼠目寸光的官老爷。 而在过了心里那道坎后,陈东再看张宝也就顺眼了许多,终究是自己将来要效力的对象,不深入了解一下张宝的为人,将来那是很有可能会吃亏的。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陈东发现张宝要比自己所想像的还要目光深远,眼下还未剿灭田虎,张宝已经开始考虑此时正让辽国焦头烂额的金国。 通过张宝的分析,陈东也开始赞同张宝认为日后金国会成为大宋心腹大患的观点。一想到这,陈东就恨不得飞回汴梁提醒朝堂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甭想了,没用的。” “为什么?” “不见棺材不掉泪呗,没有切身的体会,那些人是不会信你所说的。我也正是因为想清楚了这一点,才会提前准备应对最糟糕的情况。” “最糟糕的情况?主公认为什么情况是最糟糕的情况?”陈东闻言问道。 “还能有什么?京师被破,皇室被灭,百姓死伤无数,中原生灵涂炭。” “……然后那时你再出手力挽狂澜?”陈东神色古怪的看着张宝接口道。 “陈兄,我没那么卑鄙,但有些事只有经历过痛,才能记住教训。我张家与朝廷此时虽然相安无事,但我相信彼此其实都在暗中提防着,张家一旦有什么大动作,反倒会引起朝廷的误会。”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干脆接受朝廷的招安?” “招安?亏你想得出来,大宋朝堂上那帮鸟人是什么东西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觉得大宋重文轻武真的好吗?” “难道不好?武将一旦掌权那就很容易引起动荡……” “拉倒吧你,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糊弄谁呢?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武将不是好东西,你们士人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鸟。” “你……”陈东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张宝却没在意,继续说道:“咱们张家不是大宋,所以大宋那一套你可千万别指望往张家身上套。” “……那张家如何处理文武关系?” “文武并重,各司其职。武将就好好琢磨练兵打仗,文人就好好研究如何治理民生,别总想着捞过界,这世上文武双全的人是有,却不见得人人都是。”张宝随即答道。 “……也就是说,张家的官员要么就是武职,要么就是文职,没有兼任这一说?” “没有,就算是在地方上,军事与民生也是分开的,文武之间没有统属关系。没有我的批准,谁敢捞过界那就要先掂量一下这么做的后果。” “……那效果如何?” “等去了高丽,你自己亲眼去看看呗,我现在说得再好你也不会全信。”张宝闻言自信的对陈东道。 张宝没打算将陈东一直留在身边,高丽如今已经步入了正轨,随着大量大宋“无产阶级”在高丽安家落户,高丽土著也接受了正在被汉人逐渐同化的现实。原来的高丽语言已经成了高丽的第二语种,汉语如今成为主流。而高丽半岛上除了汉人占据人口主体外,还有来自高丽族、契丹族、大和族等等居民,其中高丽族是第二大族,而契丹族以及大和族则只占少量比例。 高丽与大宋是隔海相望,而高丽与倭国同样也只是隔着一道海峡,奉命前往倭国发展情报的杨林如今在倭国活得很滋润。在倭国,最有势力的既不是皇室也不是贵族,而是那些掌握着大笔财富的豪商。 杨林作为张家打入倭国的一枚暗棋,平常便是以大商人的身份露面。相比起后世倭国瞧不起华人,此时的倭国人对宋人倒是十分敬服。别看杨林只是一个宋人,但只要她愿意,他甚至能够得到倭国贵族的礼遇。 杨林本就是个心思活泛,八面玲珑的人,利用倭国人对大宋的向往,杨林在倭国招募了大批浪人为己所用。所谓的浪人,其实就是失去了主家的武士。倭国的武士也分两种,即贵族武士跟平民武士。 说白了,贵族武士不愁吃喝,哪怕失去了主家,也不至于被饿死。而平民武士则要惨点,失去了主家就意味着没了饭碗,要么找到新的主家,要么就沦落街头变成浪人,依靠敲诈勒索收取保护费过活。 杨林有钱,自然也就能够招募到失去主家又不愿自甘堕落的武人,而这些人如今也被安排进了史文恭所率领的藩属军当中,而除了高丽人、倭人外,藩属军中人数第三多的便是早先因东京道被金国所占而投降金国的一部分辽人。 自高丽被张宝所占的第二年,北方的金国便开始发起试探性的进攻,当然金国的主要对手还是辽国,对高丽也只不过是试探。但仅仅只是试探,便让留守高丽的卢俊义、林冲等人意识到金国这个对手是个硬茬,不容小觑。这几年高丽的北方一直就没有消停,虽然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事,但小规模的摩擦却不少。 打仗打得就是钱粮,张宝这边的买卖做的五湖四海,自然钱粮不愁,可金国的钱粮就有些吃紧了,不仅要供应金辽之战所需,更要拿出一部分用于应对高丽这个老对手的作战消耗。自完颜阿骨打建立大金以后,但凡是女真人就得了一份铁杆的庄稼,再也不用为吃喝犯愁。只是这钱粮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金国西面是正跟自己死掐的辽国,北面则是草原各部落那帮穷光蛋,唯一有点油水的也就只有南面的高丽,但如今两家也不对付,想让高丽乖乖拿出钱粮自然也就成了妄想。钱粮不能从外部获取,那就只能从内部搜刮,结果便是东京道那些投降了金人的辽人倒了霉。 当初东京道的辽人会投降金人的大部分理由便是保住自己的财富,结果到头来还是没保住,被金兵上门给强征了。打白条有个蛋用?啥时候还才是重点。 忍无可忍的契丹人反抗了,在阿里奇的带领下,数千为金人卖命却得不到应有保障的契丹人揭竿而起,投奔了高丽。因为除了高丽,阿里奇这些人眼下也无处可投奔。 第二百八十一章 田虎败亡 太原府 自封晋王的田虎此时早已没了一年前的意气风发,而他麾下的那些文武,此时也一个个都是一副死了老子娘的表情。 在付出了两千万贯的钱财后,辽国总算是出兵了,领兵大将贺重宝更是不负田虎所望,率领麾下铁骑击溃了宗泽、李纲所领的那一路“宋军”,除宗泽、李纲以及郑之瑞三人外,这路刚刚摇身一变完成华丽转身的“宋军”便全军覆没了。 但让田虎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为这次大胜欣喜不已,准备计划反攻的当口,辽兵竟然回国了。田虎傻眼了,当即便让请来辽兵的范权前去询问原因,结果却被告知,先前拿出的两千万贯只是辽国出一次兵的价码,想要让辽兵继续出战,还得再花钱,而且不能低于两千万贯。 自建立大晋国后,田虎通过搜刮的确是积攒了大量的钱财,但由于立国时日尚短,百废待兴,再加上战事不断无人从事生产,两千万贯可以说是田虎能够拿出来的最大一笔。不可否认,田虎的手上还有近千万贯的积蓄,可把这些全给辽人也不够,自己的日子不过啦? 对于辽兵这种不讲信义,坐地起价的行为,田虎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但在愤慨过后,该要面临的问题依旧需要解决。宗泽那一路的宋军是被解决了,但这路宋军的前身也不过就是早些看田虎势大而投靠过去的山大王,后来见田虎靠不住了,这才转投了大宋朝廷。这伙墙头草的战斗力并不强,是三路宋军里最弱的。 而项元镇、张开、荆忠所领的那路宋军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优胜劣汰之下自然所留下的便是老兵,相比起新兵蛋子要难对付的多,所爆发出的战斗力自然也就让田虎感到头疼。至于张宝的武胜军,那更是田虎的“老对手”,基本上忠于田虎的人马都是折在武胜军的手中,田虎麾下能打的董澄、邬梨、钮文忠也是尽数折在武胜军的手上。 如今辽兵撤走了,单独留下要兵没兵,要将没将的田虎独自面对杀奔太原府的两路宋军,明眼人包括田虎在内,都已经知道这大晋国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想到自己过去的雄心壮志,田虎不禁感到有些可笑,他本以为自己取代大宋是件轻而易举便能办到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己的败亡会是如此之快。 田虎想要活下去!但他也知道自己这回做的祸有点大,辽国可说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为了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也是孤注一掷,不想命运女神可能是嫌弃他的长相,最终没有让他如愿。 没了辽国的支持,作为辽国小弟的西夏也就指望不上,而除了辽国、西夏,田虎也找不出眼下还能帮他的对象。金国倒是实力够,可问题是中剑隔着宋辽,就算金国有心,那也是无力。更何况金国一直有意想与大宋联手对付辽国,这时候更不会为了田虎而得罪大宋。 “诸位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这时候怎么都哑巴了?”看到那些低头不语的手下,田虎顿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平时一个个吹得天花乱坠,仿佛自己有多厉害似的,眼下真的需要用到他们了就都成怂蛋了。 “大王,要不咱们派人与朝廷讲和?”有人战战兢兢的出声提议道。 “讲和?好,好,总算是有人出声了,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田虎怒极反笑,抬手冲说话的人招了招。而方才出声提议的人也是死催的,竟然还真以为自己方才所言是说中了田虎的心思,上前还没开口,就见田虎猛然从座位上跃起,举刀将人给劈死,随即一脚将死尸踹到一旁,厉声喝问道:“还有何人想要投降朝廷?” 看着田虎状似疯癫,众人谁还敢在这时“刺激”田虎,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与田虎对视。田虎冷冷的扫视了群臣一眼,猛然发现台阶下少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急忙喝问道:“李从吉跟王文德那两个龟孙呢?” 被田虎这么一问,众人才发现今日“早朝”没有李从吉跟王文德。作为朝廷降将,李从吉、王文德一直便是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姿态,众人平日里也懒得搭理那两个总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近嘴脸的人,结果眼下败亡在即,就把二人给忽略了。 “快,速速找到这二人。”田虎预感到事情不妙,急声喝令道。而众人此时也回过味来,如今太原府已经被宋军包围,一旦李从吉、王文德打开城门放宋军入城…… “启禀大王,大事不好,李从吉、王文德二人打开南城,放宋军进城了。”就在田虎心存侥幸派人去找李从吉、王文德时,李天锡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 “哪支宋军?” “……武胜军。” “众位卿家莫慌,速速准备迎战。”田虎急声喝令道。而在众人奔出宫殿自寻生路时,前来报讯的李天锡上前低声对田虎道:“大王,事不可为,微臣已命人守住了北门,还请大王移驾,速离此地。” “……爱卿,朕能信你吗?”田虎凝视着李天锡问道。 “大王若是不信,微臣愿意在前引路。”李天锡闻言咬咬牙,对田虎道。 “可是即便能够逃走,朕又能往哪里逃?” “大王,晋宁尚在三大王控制之中,我们可以先去晋宁跟三大王汇合,然后再作他想。”李天锡赶忙又道。 “……好,那就辛苦爱卿了。” 李天锡在前引路,田虎也顾不得平时装出来的体面,脚下生风紧随其后,并且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李天锡的前头,君臣二人跌跌撞撞便来到了北门,果然就如李天锡所言,数辆马车正停在那里等候。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自封晋王以前,田虎也算是一条好汉,马上步下的表现虽不敢说出类拔萃,但骑马那是绝对没问题。可现在,养尊处优了一年多,田虎已经上不得马了,只能做马车。 “田虎休走!”也就在田虎上了马车还没坐稳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声大喝。敢情在李天锡带来宋军入城这个坏消息后,田虎手底下那帮文武压根就没有想过抵抗,而是全选择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宋军入城以后仅仅只是遭遇了零星的抵抗,便长驱直入杀到了田虎的宫殿附近。 “快走,快走!”知道宋军已经杀到眼前的田虎再也顾不得其他,就连李天锡还没上车也不管,一个劲的催促车夫快走。可连喊了数声,马车也不见动静,田虎探头一看,就看到正舍弃了马车独自逃命的车夫的背影。 求人不如靠己,田虎索性自己亲自驾车,催动马车逃跑。可马车的速度再快,也没骑兵的速度快,很快田虎的马车就被追上,并且被手持硬弩的武胜军骑兵逼停。不停不行了,田虎可不认为武胜军骑兵只是拿着硬弩吓唬自己。 “莫要害我性命,朕乃大晋天子。”田虎一面高举双手一面大声叫道。 “呸!还大晋天子?你有那个天子命吗?双手抱头,原地蹲下!”捉住了田虎的武胜军骑兵听到田虎的呼喊后忍不住啐了一口,大声喝骂道。 田虎是个识时务的,他知道此时不是他摆谱的时候,老实按照对方的指示做才能少受皮肉之苦,老老实实的将双手抱住脑后,原地蹲在了地上。当即便有人上前将田虎绑了个四马倒撺蹄,随后找来一根粗大的竹竿,四个人抬着田虎去找自家的上官报告喜讯。 武胜军赏罚分明,生擒敌酋这种大功,不仅仅有丰厚的犒赏,职位上更是能够连升三级,捉住田虎的这队骑兵的最高长官不过是员什长,但立下了这桩大功以后,最不济也能升到偏将。 太原府早在半月前就被张宝以及项元镇分别所率的宋军包围,田虎之所以感到绝望,那也是因为在被宋军围城以后,他所指望的辽兵退兵回国的缘故。本指望辽兵能来替他解围,结果辽兵却拍拍屁股走人了。而田虎更没想到在他看来已经跟大宋水火不容的李从吉、王文德二人竟然会开城门放宋军入城。 等被抬到了张宝的面前,田虎看到站在张宝身边的李从吉、王文德二人,不由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道:“忘恩负义的两个老贼,当初若不是老子不计前嫌收留你二人,你二人今日竟然害我!” “呸~暗中散布流言致使朝廷害我家眷,现在还有脸以恩人自居,田虎,你究竟要不要脸?”李从吉闻言反骂道。 “两军交锋,兵不厌诈。但你二人投奔老子后,老子自问没有亏待你二人,你二人为何叛我?”田虎脖子一梗,怒声质问道。 “你也说了兵不厌诈,难道就不知道兵法里有诈降一说?”张宝插嘴问了一句。 “……你是何人?”田虎沉声问道。 “呵呵……张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 不等田虎把话说完,张宝已经上前一巴掌扇在了田虎的脸上,冷声说道:“少拽文,你一个挨剐的货就是说得再天花乱坠,也逃不过汴梁的菜市口。” “哼!别得意,老子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我的明日会如何不劳你操心,还是先想想自己还有几日的活头吧。来人,押下去严加看管,回头找朝廷领赏,还要指着他呢。”张宝冷笑了一声,吩咐左右道。 随着田虎被生擒活捉,大晋算是基本被灭,仅剩下的三大王田彪也只是在苟延残喘,就算是项元镇一路人马也足以将其消灭,张宝也不打算继续掺和。在送走了项元镇以后,张宝便下令队伍在太原府休整,同时等候朝廷下一道旨意。 河东路经这回田虎折腾,可说是元气大伤,没有个十年的光景,很难恢复。钱财的损失还是小事,人口的损失才是大事。为了躲避战乱,大部分百姓逃离了河东路,有的北上,有的南下,即便此时战事已经逐渐平息,但想要让这些人重返家园,还需要一段时日。 “可惜跑了那股辽兵。”在田虎的“皇宫”内,张宝颇有些遗憾的对宗泽、李纲道。宗泽、李纲二人闻言微微摇头,李纲更是轻声道:“张公子不必为此挂怀,他日总有相见时。” 宗泽、李纲这回吃了大亏,宗泽是武人,在战场上自有一身武艺傍身,而李纲则只是个文人,平时虽也能耍两下剑,可他那两下子就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这回辽兵将领贺重宝率领麾下铁骑突袭他二人的宋军,那些前身只是山大王的宋军压根就抵挡不住辽兵铁骑,若不是宗泽出手相救,李纲极有可能便会死在乱军之中。不过命虽被救下来了,但李纲同样也付出了代价,他的一条腿摔残了。 残疾人是做不了官的,有碍观瞻。但这条官场规则在张宝这里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他向心灰意冷的李纲伸出了橄榄枝,并且向李纲承诺会请神医安道全为他诊治。李纲虽不太相信自己的残腿还能恢复,但他也清楚自己这副模样是不可能继续在大宋为官。 这世上本就没有完全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李纲的身边还有一个对张家颇为了解的宗泽在一旁敲边鼓。当李纲得知张家竟然不声不响的将高丽灭国据为己有的时候,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而当他知道早些年在大宋莫名失踪的大儒文士杨时、何去非等人是被张宝让人绑走的时候,李纲更是哭笑不得。 李纲是忠臣,但他忠的也并非一家一姓,忠的是大汉这一民族。同时他兵不愚忠,不认为赵家就真的能江山万代。如今李纲腿有疾,更好奇张宝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了那些看不惯当今朝堂而选择退隐的杨时、何去非等人为其效力。 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李纲此时虽还未答应替张宝效力,但他答应会随着陈东一道前往高丽。他要亲眼看看,被朝廷视为眼中钉的张宝究竟将高丽打造成了什么样的地方。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封赏 田虎、王庆、方腊三大寇相继造反,引得大宋江山不稳,甚至因此影响了大宋针对西夏的战争,但经过这一年多来的努力,田虎、王庆相继被解决,大宋境内唯一还在负隅顽抗的仅剩下占据了江南的方腊。 方腊以摩尼教蛊惑人心,麾下聚集了大批能人异士,虽然由于张宝的出现导致像石宝、邓元觉、贝应夔、乔正、吕将等等能人没有被方腊招揽,但江南人杰地灵,方腊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依旧蛊惑了大批能人为其效力。 而且与王庆、田虎有所不同的,方腊在江南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朝廷横征暴敛,早已在江南民心尽失,期间张宝虽灭了一个朱勔,但上梁不正下梁歪,官家赵佶的花石纲并未就此中止,死了一个朱勔,依旧还有人在江南为官家准备花石纲。没人敢惹张宝在江南的产业,但对于那些寻常百姓,地方官可就不那么客气了。 物极必反!朝廷对待江南百姓一味的剥削压迫,这才是方腊起事时能够一呼百应的主要原因。而江南这趟浑水,张宝不想掺和,哪怕是方腊在起事后抢了自己在江南的一些产业,他也不准备这时候率军南下去寻方腊的晦气。 倒不是怕了方腊,要说水上实力,张宝可以自信的说是只强不弱。可张宝累了,先是朔州辽人,再是王庆,然后又是田虎,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要注意休息。武胜军是自己的队伍,也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张宝才不会像水浒里的那个宋江一样傻乎乎的替人卖命,等到最后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是一杯毒酒结果。 可以试想一下,若是宋江手底下的梁山军完好无损,朝廷敢赐毒酒给宋江?可惜宋江利欲熏心,一心拿自家兄弟的性命讨朝廷的欢心,到最后兔死狗烹的下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了这种“前车之鉴”,再加上张宝从来就不信任大宋朝廷,对于朝廷此时下旨要求张宝率领武胜军南下协助官军平定江南的旨意,自然就是不予理会。在将负责前来宣旨的小官打断双腿扔出大营以后,张宝随即下令拔营起寨,返回朔州。 武胜军上下皆是以张宝马首是瞻,张宝既然下令,那自是遵从。而李纲、陈东已经由专人送走,沿途有人接应,也不怕朝廷会将在张宝这里受得一肚子邪火撒到他们的头上。至于如今已是光杆司令的宗泽,张宝倒是有心跟他认真谈上一回。 “宗叔,不是我做事不计后果,而是朝廷这回实在是过分。总有些人喜欢把别人当傻子,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就不知道厉害。” “即便是想要教训那些人,你难道就不能让方法稍微婉转一点?”宗泽有些无奈的说道。 “哼!他们也配?”张宝冷哼一声,“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给他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今日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想要拿捏我,他们没那个资格。宗叔,不是小子狂妄,而是那些人实在是不自量力。想找我麻烦?等他们先把方腊给摆平再说吧。” “……方腊真的不好对付?”宗泽皱眉问道。 “比田虎、王庆加一块还不好对付。” “真的?” “宗叔,打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朝廷虽有正统之名,占了天时,但早先朝廷在江南横征暴敛,早已激起了民愤,所以这人和并不在朝廷这边。而且南舟北马,朝廷的西军虽然有些实力,但江南水路纵横,这地利也就在方腊那边。” “可若是真如你所言,你为何不能顾全一下大局,率领武胜军南下,以你的脾气,难道你愿意看到方腊在江南雨朝廷分庭抗礼?” “宗叔,若只是从大局考虑,小侄自然是愿意率兵南下,可朝廷里的有些人跟我玩心眼,耍小聪明,那就不能怪小侄不顾大局了。” “谁跟你耍小聪明了?” “宗叔,自武胜军建立以来,几乎就没有得到过正式的休整。早先为了从耶律余睹手里抢到朔州,武胜军奋勇作战;而在打跑了耶律余睹以后,武胜军又马不停蹄南下收复西京,王庆被招安后,武胜军本可以休整一段时间,可朝廷一道旨意,又让武胜军北上对付田虎;好不容易摆平了田虎,现在又让我带着武胜军南下江南。这朝廷是不是太小瞧人了?真当老子瞧不出来这是疲兵之计?给脸不要脸的一帮玩意!江南的方腊,他们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自己受着,这关老子什么事?” “……你别激动,朝廷此举的确不妥,但……” “没但是。宗叔,你与我义父相交甚厚,更是狄雷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对你一向尊敬。但今天这事,请你不要插手。而且在小侄看来,宗叔你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是一心一意为朝廷着想,可朝廷却未见得就会领你的情。” “哦?你收到了什么消息?” “宗叔,你真以为先前来宣旨的那些龟孙只是来宣旨的,他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将你带回汴梁问罪,只不过我没等他们开口就把他们赶跑了而已。” “问罪?我犯了何罪?” “宗叔,你老混了这么些年,难道就真没想到?身为一军主将,全军覆没以后难道还想安然无事?” 经张宝这一提醒,宗泽顿时想起早先被辽国铁骑团灭的那路宋军,脸色立马有些难看的说道:“那些人是祸害,死不足惜,难道朝廷里的人还要替他们找我麻烦?” “借口而已,谁让你叫人瞧不顺眼呢。之前没找到把柄,如今有了机会,那些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宗叔,不客气的说,你若是回汴梁,必有牢狱之灾。” “哼,我宗泽还就不信有人敢借机害我,明日我就启程返回汴梁。”宗泽冷哼一声道。 “随便你,反正我暂时是不会回去的。” “可你若是抗旨,岂不是又给人攻讦你的理由。” “呵呵……宗叔,这些年告我黑状的人还少了?”张宝闻言一笑,“小侄依仗的不是官家的信任,靠的是手底下兵将的支持,谁想要动我,那就要先问问小侄手下的兵将答不答应。只要小侄手中有兵有粮,即便是官家想要动我,那也要先掂量一下后果。” “……小宝,你这话说得可是有点大逆不道。” “宗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侄的事情,何必故意说这话试探小侄?有高丽这块存身之地,有武胜军这支百战之师,有张家遍布天下的买卖,宗叔倒是说说,朝廷能奈我何?我对朝廷客气,不代表我就会容忍朝廷对我的挑衅,朝廷要是真的不识好歹,那我反了又如何?”张宝闻言冷笑着说道。 宗泽听到这话不由一惊,急忙说道:“休要胡言!” “宗叔,小侄这可不是胡说,就算是我义父,想必如今也不会阻拦我的一切决定。小侄如今打下的江山,有哪一块是过去属于大宋的。若是大宋给脸不要脸,那就休怪小侄到时翻脸无情。” 张宝向来就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他既然决定暂时收兵返回朔州休整,那在第二天一早,武胜军便携带着缴获的战利品返回朔州,至于此时还在晋宁顽抗到底的田彪,自有项元镇那一路宋军收拾。 宗泽是不准备跟张宝走的,即便张宝已经警告他此番回去必有牢狱之灾,宗泽也不打算逃避。而对于昨日张宝对他所言,宗泽也是无力阻止。若是过去听到张宝说出此等胆大包天的狂言,宗泽一定会警告张宝一番。可如今张宝大势已成,就如张宝所言,如今的张家既有地盘又有兵马,真要造反的话还真是能让人头疼的一桩大事。张宝会出兵协助官军平定田虎、王庆的叛乱,可以说是完全看在与大宋同族的份上,可若是朝廷不识好歹,非要借机算计张宝,那可就真是自讨苦吃。 无欲则刚!眼下的张宝对朝廷并无所求,相反是朝廷对张宝有所求。江南方腊凭借地利将朝廷官军阻挡在长江北岸,得不到张家水军的协助,别说平定江南,就连长江都不容易过去。宗泽是真想不明白朝廷里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真当别人都是傻子,这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 眼下朝廷的做法明显是引起了张宝的不满,如今张宝甩手不再管朝廷平叛的事情,朝廷若是不吃点亏恐怕也不会意识到张宝的重要性,与其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倒不如抽身事外两不相帮。 宗泽并不是个迂腐的人,张宝对他的提防他又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只不过张宝并未跟他撕破脸,他也不会主动跟张宝作对。而且在宗泽心里,他还是很希望张宝能够实现他与周侗等老一辈人努力了一辈子也没有实现的愿望。 至于张宝这回抗旨不遵,扫了朝廷的脸面一事,宗泽其实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他并不担心朝廷跟张宝翻脸,本来就是有求于人,谝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打不了一拍两散伙,看谁到最后吃亏。 …… 东京汴梁 当得知张宝当众抗旨,命人打断宣旨官两条腿的时候,朝廷上下震动不小。而让人奇怪的是,官家赵佶对此似乎早有预见,相比起叫嚣要治张宝罪的大臣,他的态度要平静许多。等到群臣终于消停了,赵佶这才缓缓开口道:“既然诸位爱卿觉得应该治张宝的罪,那不知哪位爱卿愿意领兵前去教训一下张宝?” 这话算是问到了群臣的痛处,张宝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不能否认的是,朝廷一时间还真拿张宝没辙。你说出兵吧,人家手里有武胜军,寻常的官军去了那是去送死;你说扣粮饷吧,人家武胜军的后勤压根就跟朝廷没有关系;而且真要是把张宝给惹急了,天晓得张宝会干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直到这时,朝廷众臣才惊觉他们压根就没有对付张宝的手段,早先所幻想的那些东西,压根就对张宝起不到半点作用。 “你们啊,真以为朕糊涂了?只知一味信任张宝?还不是因为朕知道对张宝只能拉拢而不能压迫。”赵佶一副智者的模样,对着众臣缓声说道。 “吾皇圣明。”群臣齐声道。 “朕一人圣明有什么用?若不是你们这群蠢材坏事,张宝此时又岂会选择袖手旁观。”赵佶叹了口气道。 “……官家,不知现在可还有挽回的余地?”宿元景轻声问道。 “暂时还是不要想了,武胜军也是久战疲惫,就让其安心休整。陈宗善……” “微臣在。”陈宗善应声出班。 “回头你辛苦一趟,代表朕前往朔州犒赏武胜军三军将士。” “微臣遵旨,只是不知官家准备如何封赏张宝?”陈宗善代表众臣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张宝协助朝廷先破王庆,后灭田虎,劳苦功高,朕有意封其为镇海候,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赵佶想了想后问群臣道。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群臣炸了锅!张宝有功不假,但封侯却让人觉得羡慕嫉妒恨。凭啥?凭啥一个年纪轻轻不到三十的人就能封侯,而他们这些为大宋江山兢兢业业一辈子的人却没这个机会。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世上有红眼病的人不在少数,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更是不少。对于赵佶有意封张宝侯爵的大臣当即表示反对,有人更是引经据典,试图劝说赵佶打消念头,只是赵佶对此却不为所动,最后干脆独断专行,不再理会群臣的劝谏。官家这一耍无赖,群臣顿时也没了辙,而作为此番朝廷宣抚使的陈宗善,也在一阵阵喧闹中启程前往朔州。 “镇海候?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已经回到朔州没多久的张宝也收到了来自汴梁的飞鸽传书,得知自己这回挣到了一个侯爷,张宝不仅没觉得高兴,反倒对官家赵佶突然来这手感到有些疑惑。 第二百八十三章 小心无大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宝很清楚自己如今与朝廷的关系,也不认为朝廷会在自己扫了对方颜面以后还“以德报怨”。封侯?恐怕其内包藏祸心吧? 做人最要紧的便是要有自知之明,一旦利欲熏心,那离倒霉就不远了。张宝有自知之明,更不相信朝廷会对自己如此“大方”,这回的封赏,恐怕不是表面上所见的那样简单。 小心无大错!张宝深知自己当前的处境,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麻痹大意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即便最后证实只是自己在疑神疑鬼,但此时小心谨慎些,总不会有坏处。出于这种考虑,张宝没有急吼吼的准备返回汴梁领赏,而是先命人暗中打探,收集情报以求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陈宗善作为此次代表朝廷而来的宣抚使,到了朔州以后便没有受到多热烈的欢迎。因为除了张宝的镇海候有些看头外,他所带来的其他犒赏并不足以打动人心。武胜军是张宝的私军,朝廷的加官进爵,远没有留在武胜军中有前途,而武胜军的军饷以及福利也不是朝廷那点钱粮可比, 不过陈宗善似乎对于武胜军的冷谈态度早有心理准备,在完成了“正事”以后也没有着急离开朔州,反而一个劲的催促张宝尽早启程前往汴梁领赏谢恩。而张宝此时还没弄清楚朝廷封赏的真实用意,自是不愿稀里糊涂的就上路,借口巡视防务离开朔州,不料陈宗善却提出了希望可以同行的要求。 事出反常必为妖!陈宗善只是宣抚使,办完了正事以后就应该启程回汴梁复命,他要求与张宝一同巡视朔州防务,这好像有点超出了他的职责。不过他愿意跟着,张宝也不反对,正好借此机会看看陈宗善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张家的情报系统,摆在明面上的就是时迁、马灵所统领的谛听营,不过谛听营也分明暗,像时迁、马灵这样有职务在身的属于明面上的,而像燕青、石秀、杨林这样的则属于暗地里的、除了这两支情报人马外,张宝手里还有一支暗藏着的情报队伍,影密卫,其首领便是一开始与张宝结拜的张家庄庄户子弟李贵、葛三思、孙志远、陈大海四人。这些年来四人虽声名不显,但却可以称得上是张宝最信任的四人。 如果说时迁、马灵、燕青、杨林等人的主要目标是张家以外的对象,那影密卫所监视的便是张家内部的一举一动。不是张宝不信任自己人,而是张宝实在不愿意冒险,对于人性,张宝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不希望在关键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捅刀。 在张家,没有几个人知道影密卫的存在。张家内部的监察司,也只是张宝用来隐藏影密卫的伪装。通过影密卫的暗中监视,张宝可以随时掌握张家内部成员的一举一动,确保自身不会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这回朝廷突然封侯,张宝本只想暗中命燕青进行打探,不想燕青那里还没传来“好消息”,影密卫那里却先送来了一个“坏消息”。 看完了影密卫送来的消息,张宝默不作声的将消息放在烛火下点燃,烧成了灰烬。随后询问一直候在一旁的焦挺,“陈宗善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焦挺闻言答道。 “老焦,跟了我这么久,可有独领一军的想法?” “……主公,你不要我了?”焦挺闻言一愣,随即问道。 “胡说,别瞎想,我只是觉得一直让你担任我的亲卫将有点委屈你了。毕竟跟你一道做我亲卫将的高宠、杨再兴等人如今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主公,焦挺不觉得委屈。”焦挺连忙道:“焦挺知道自己有几分斤两,让我冲锋陷阵没问题,可独领一军就没那个本事了。” “……也罢,既然你觉得做个亲卫将就满足,那我也就不多事了。”张宝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而跟焦挺唠起了家常。如今张宝身边的人大多都已经娶妻生子,焦挺其实也不例外。不是英雄好汉不近女色,而是英雄好汉大多过得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为了不拖累别人,这才很少有人考虑谈婚论嫁。而张宝自夺了高丽以后,跟随张宝的英雄好汉们也就有了一个可以高枕无忧的存身之所,饱暖思,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当然也要考虑一下个人的终身大事。 钱这东西不是万能,但不可否认,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叫问题。跟随张宝的英雄好汉们如今虽不敢说个个腰缠万贯,但三五千贯的积蓄还是有的,想要娶妻生子并不算难事。焦挺娶得的小媳妇本是林冲家的小丫鬟锦儿,小两口两年前成的亲,去年小媳妇还给焦挺生了个大胖儿子,张宝之所以会考虑让焦挺调任,也是不希望让这小两口一直分居两地,不过焦挺本人不肯离开张宝,张宝也就暂时放下此事不再提。 一提到自己的儿子,焦挺不由眉飞色舞,看得张宝不由感叹,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那小锦儿也是个“收藏家”,英俊小生不爱,偏爱焦挺这样脑袋跟个茶鸡蛋似的的主。 主仆二人正说着闲话,朱武忽然到访,让张宝立马打起了精神。朱武人称神机军师,随着九纹龙史进投奔张宝以后便被张宝重用,早先由于僧多粥少的缘故,朱武虽有才华,但却并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但随着朔州被拿下,张宝便将朱武从许贯忠的身边调来,把朔州托付给了朱武。 从目前来看,朱武做的很不错,朔州如今可以如此稳定,朱武功不可没。而他此时前来,必定是有事要向张宝禀报。 “朱武兄弟,出了何事?” “主公,大事。不出主公所料,那陈宗善此番来朔州果然另有目的。” “你发现了什么?”张宝一听连忙问道。 “那陈宗善虽老实,但他的随从里却有人不安分。就在刚才,咱们安排暗中监视的人回报说有人悄悄离开,去了一趟姚平仲的宅子。虽然不知具体说了什么,不过估计对我们来讲不是好事。” “唔……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看再说。”张宝想了想后吩咐道。 “主公英明,属下也是这个打算。” “呵呵……朱武兄弟,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生分,我既然将朔州大事托付于你,那自是对你完全信任。回头我去汴梁的时候,这朔州的大事小情,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主公,你真要去汴梁?”朱武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去是一定要去的,要不然在道义上咱们就落了下风。” “可朝廷此番的封赏来得突然,难保朝廷不是想要将主公骗进汴梁,然后卸磨杀驴啊。”朱武皱眉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朝廷若是真这样做,那到时咱们在道义上就占了上风……” “可光是道义上占了上风又有何用?主公身陷敌巢,我等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投鼠忌器,不敢有轻举妄动。” “朱武兄弟,我自有自保的手段,而且也会在准备好脱身之策后才会返回汴梁。汴梁纵是龙潭虎穴,我这回也是要去闯一闯的。反倒是你这里,目前咱们在西京道的局面刚刚打开,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主公放心,朱武一定不会让一些宵小借机生事,坏了主公的大事。” …… 阴谋诡计之所以能够成功,那是因为阴谋诡计具有隐秘性,一旦被人觉察到,那就很难奏效。陈宗善自以为自己做事掩人耳目,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被张宝看在眼里。自己以身作饵没有用,他身边随从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盯上,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早已被人探听的一清二楚。 在与姚平仲暗中联络过以后,陈宗善便打着犒军的名义离开了偏关,前往马邑面见刘仲武。但陈宗善不知道,也就是在他离开偏关的当天晚上,姚平仲主动求见张宝,劝说张宝不要回汴梁,以免发生意外。 “姚将军,我不懂。”张宝看着姚平仲轻声道。 “……张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姚平仲仿佛对于张宝的反应早有预料,摇头苦笑道:“大人没想错,姚平仲不想替朝廷卖命了。” “……理由呢?” “朝廷一直以来便是重文轻武,狄大将军如何?纵是做了朝廷枢密,到头来还不是惊犹而逝。姚某早先随刘法将军出征西夏,刘法将军更是最后战死沙场,可朝廷为了替某些人脱罪,竟将战败的主要责任归咎到一个死人头上,这让人心寒呐。实不相瞒,陈宗善虽代表朝廷承诺姚某只要为朝廷效命就能够加官进爵,但姚某却并不相信朝廷的承诺。”姚平仲说到最后沉声道。 “……可姚将军要知道,你若是不听朝廷的旨意,那可就会被视为我的同党了。”张宝轻声提醒姚平仲道。 “张大人,姚某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忠义二字却是知道的。当初姚某走投无路时是大人收留了姚某,那姚某就没有理由为了个人的富贵而做那卖主求荣的小人行径。” “……好,姚将军既然以诚相待,那张宝亦不会辜负姚将军的这份信任。这偏关交给姚将军,张宝放心。”张宝点头说道。 “姚平仲拜见主公。”姚平仲起身向张宝深施一礼。张宝见状连忙伸手相搀,随后好生安抚了姚平仲一番,又亲自将姚平仲送出了府。等到姚平仲走后,先前躲在屏风后的朱武轻声问张宝道:“主公,这姚平仲所言可信吗?” “半真半假吧,我走之后,你要小心防范,不可大意。” “主公不信姚平仲所言?” “人心隔肚皮,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等到此事过后,他是否是真心投靠也就自见分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为妙。” “主公能如此想,属下就放心了。”朱武点头说道。 张宝不会读心术,他也不敢确定姚平仲此番“投诚”是出于真心还是故意为之,所以在水落石出之前,对姚平仲的防范并没有因为姚平仲此番主动跑来表忠心而减少。而朱武同样也不是个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主,在确定了张宝的态度以后,他便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在朔州,有可能会被朝廷“收买”的两个目标一个是姚平仲,另一个便是驻守马邑的刘仲武。而相比起刘仲武,姚平仲反倒不足为虑。姚平仲当初是被西军扫地出门,光杆司令一个,此时他手中的兵马,多是张宝从当地招募的青壮,而他的副手刘正彦,正是死后还被当成替罪羊的刘法之子,对于大宋朝廷,刘正彦是恨多过于爱。姚平仲即便真的心怀二意,想要煽动麾下人马与朝廷遥相呼应的成功率也很低。 但刘仲武不同,他驻扎在马邑的兵马原本就是西军将士,论对军队的掌控,那更是能甩姚平仲几条街。若是他被陈宗善给“策反”了,对张宝来说还真是桩麻烦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宝在返回汴梁的随行人员名单里,加上了刘仲武跟刘锜这对父子。 张宝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好,刘仲武是刘家军的主心骨,只要他不在马邑,刘家军上下就不敢轻举妄动。得知张宝启程前往汴梁的消息时,陈宗善还暗松口气,可等知道随行的人员里有刘仲武父子时,陈宗善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刘仲武答应日后做朝廷的内应,等到朝廷向张宝发难时为朝廷控制朔州,不想还没等朝廷向张宝发难,张宝先发制人将刘仲武调到了身边。没了刘仲武的坐镇指挥,驻守马邑的刘家军又怎么会轻举妄动,而且更让陈宗善感到不安的,还是担心张宝是否已经觉察到了朝廷此番的用意。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思而后行 陈宗善提心吊胆的过了三五日,见朔州一切如常,侥幸心理顿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疑神疑鬼,认为张宝让刘仲武父子一同前往汴梁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朔州暗中所行之事。至于由于刘仲武父子被临时调走而使自己先前所做努力全都白费,陈宗善只能认为是张宝运气太好,命不该绝。 刘仲武一走,仅靠姚平仲独木难支,陈宗善也就不愿继续在朔州耽搁时日,随即也打点行囊踏上了返回汴梁的道路。不过也就在陈宗善前脚刚走没多久,刘仲武留在马邑的刘家军就遭到了武胜军的突袭,兵不血刃的将刘家军缴械,而被张宝带在身边的刘仲武父子,也几乎在同时被张宝命人拿下。 “张大人这是何意?”突然被擒的刘仲武大怒,质问张宝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刘仲武,你且与我说说,陈宗善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答应他充当朝廷的内应,伺机害我。”张宝慢条斯理的反问道。 刘仲武闻言一愣,诧异的问道:“大人此话怎讲?” “不承认?陈宗善能找到你,自然也不会放过与你一样曾是朝廷将官的姚平仲。” “……是姚平仲出卖的我吗?”刘仲武沉默了片刻,出声问道。 “不是,姚平仲这人挺讲义气的,他并没有出卖你,你要怪也只能怪陈宗善自作聪明,他以为自己不亲自出面,指使身边随从出马便可以躲过我张家的耳目,实在是有点太小瞧人了。”张宝摇了摇头,冷笑着说道。 “那不知你准备怎么处置我父子?”刘仲武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开口问道。 “我本来将你从西军要来是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可惜你跟我不是一条心。不过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既然不愿为我所用,那我也不强求,等到此事了结过后我会还你父子自由,至于你留在马邑的人马,我会给他们一个选择,不愿意留下的我会放,愿意留下的我会另有安排。”张宝神色平静的说道。 “……多谢大人手下留情。” “不必客气,眼下你病了,需要去梁山静养,你的小儿子会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 陈宗善病了! 在张宝启程前往汴梁不久,他也带着随从想要抢先回到汴梁,不想离开朔州没有两天,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一晚上就拉得没个人样,也多亏遇到了一个游方的郎中,用偏方才保住了陈宗善的那条命,不过再想要赶路是不成了,否则非死在半道上。 “你记住,一定要把这封信亲自送到宿太尉的手上。”强打精神的陈宗善郑重其事的交代自己的随从道。陈宗善这次出来除了朝廷安排的随行人员外,能够被称得上是亲信的也就四个人。病倒在客店里以后,陈宗善便决定派两个亲信先把亲笔书信送回汴梁,剩余的两个亲信则负责照顾自己,等身体好转以后再返回汴梁。 陈宗善想得挺好,可他忘了有句老话叫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他这回突然得病并不是想他所想的那样只是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而是有人奉命暗中在他所食的饭菜里下了药。而他所遇到的那个救命恩人,其实也是张宝命人乔装改扮的游方郎中。 张宝没打算要陈宗善的命,陈宗善也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杀不杀并不影响大局,之所以要对付陈宗善,也不过是张宝想要借陈宗善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者,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对付自己。 张宝已经确定朝廷里有人想要对付自己,但具体都有哪些人参与,张宝目前还不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眼下连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都还没弄清楚,张宝自然不想轻举妄动。 陈宗善派两个亲信提前返回汴梁送信,但这两个亲信没走多久便被张宝安排的人给篮拦下,也就搜出了陈宗善亲笔写给宿元景宿太尉的书信。信中的内容倒也简单,无非就是讲述了一下陈宗善自己在朔州的所见所闻以及暗中联络姚平仲、刘仲武的经过,同时也提醒宿元景不可大意,以免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张宝本以为是高俅、蔡京等人暗中联络想要对付自己,却没想到这幕后主使者竟然是宿元景宿太尉。宿元景可说是朝廷清流的领袖人物,张宝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他。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这封书信是陈宗善亲手所写,作假故意引导自己的可能性很低。可要是宿元景暗中指使,那会不会还有别人躲在暗处指使宿元景干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宿元景已经是朝中太尉,几乎算是位极人臣,能够指使他干出这件事的,恐怕除了当今官家,那就再没有别人了。可当今官家赵佶为什么决意跟自己翻脸?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隐情? 在没有水落石出以前,张宝还是决定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不过不动声色归不动声色,必要的准备还是要抓紧准备。汴梁是肯定要去的,但去归去,却不是自投罗网,即便去了,那也要能全身而退。 随着张宝的一声令下,整个汴梁及其周边都动员起来,暗中做好了让张宝可以全身而退的准备。 如果真是官家要与张宝撕破脸,那张家庄子必会成为朝廷事情泄露以后的重点打击对象,而张家的产业,恐怕也躲不过朝廷的查封。早些年张宝为了保护自家买卖不至于引起别人的贪婪之心,除了有限的几桩买卖挂着张家的牌子外,大部分产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明着是别人的产业,实际却还是张家的买卖。通过这些年的经营,外人压根就不清楚那些赚钱的买卖究竟有多少是属于张家的。 朝廷若是真想要查封张家的买卖并不困难,但想要彻底断绝张家在大宋境内的买卖,那就有些不现实了。因为朝廷不知道那些看起来赚钱的买卖究竟是不是暗地里属于张家的。 买卖的事情张宝并不是很担忧,他需要用心考虑的还是自身的安全问题。在截获了陈宗善写给宿元景的书信后,张宝当即紧急带动高宠、杨再兴率部与自己汇合,同时又命邓元觉、贝应夔率部前往梁山听从许贯忠调遣,而栾廷玉则代替刘仲武驻守马邑,继续防备应州的辽兵袭扰。 陈宗善并不知道自己写给宿元景的书信已经被张宝得到,此时他正在生病的地方养病,而张宝手底下有个圣手书生萧让,擅长模仿他人笔迹,水平高到能够以假乱真。萧让按照张宝的意思,替陈宗善重新写了一封“亲笔信”,然后由陈宗善视为心腹的那两个亲信送回了汴梁。 想要收买一个人,方法无非就是威逼利诱。陈宗善那两个亲信也不是什么忠贞不二的主,刀子放哥俩面前一磨,五百两黄金再一摆,哥俩就投诚了。他们哥俩就是个送信的,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十两银子,五百两黄金,一人一半也能有二百五十两,只要把信送到,那他们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到时拿着这笔钱去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陈宗善的两个亲信也就识时务者为俊杰了。而事实上也正如张宝劝他二人的那样,把信往宿太尉的府上一送,五百两黄金再一拿,哥俩就离开汴梁,找地方逍遥自在去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若是不想遭殃,那最好有多远躲多远。宿元景并不知道自己收到的这封书信是假的,看到信中说一切顺利,宿元景也就真信了,兴冲冲的收好书信找来同谋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但他不知道,从他暴露的那天起,张家的谛听营就盯上了他。时迁亲自出马,一个人悄悄躲在宿太尉家的屋顶,听着宿太尉与他的小伙伴们密谋如何捉拿张宝。 时迁人称鼓上蚤,那轻功是一等一的好,只要他自己不想让人发觉,那这世上还真没几个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宿元景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他跟他的小伙伴们说话的时候头顶上还有一个偷听的。 秘密之所以会被称为秘密,那就是说别人都不知道,但要是都已经被人知道了,那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有了时迁的亲自出马,张宝也就知道了宿元景及其小伙伴的计划。看来宿元景还真是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也不知自己之前到底哪里得罪过他。引得他对自己欲处之而后快。 先是提议趁着自己进宫谢恩的时候将自己生擒活捉,后来又提议在自己享用宫廷御宴给自己下毒…… 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自己不死。 张宝不明白宿元景为何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但既然知道对方存心要谋害自己,那自己就不能坐以待毙。凡事就怕不知情,既然知道了对方打算玩什么花样,那就好办了。张宝此番回汴梁除了自己的亲卫营外,还有高宠、杨再兴各自所率的本部人马。而除了这一万五千人外,梁山的许贯忠已经得到了自己的通知,以他的眼光,必然也知道该何时派出人马接应自己。 梁山距离汴梁也就数百里地,骑兵急行军也就一两天的路程,可以说只要张宝能出了城,他就有足够的把握退到梁山。如今拱卫汴梁的除了皇卫军就是禁军,其中也就皇卫军能够对张宝构成一定威胁,至于禁军,那早就已经烂到根上了,不足为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张宝做出的决定。张宝知道自己此去汴梁必有凶险,但为了能够在道义上占据上风,这个险他必须要冒,更何况还有一些私事,也必须由他亲自处理。 …… 得知张宝率领一万五千人马返回汴梁,汴梁里的人有的担心,有的期待,更有的抱定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但作为皇卫军的主将,王焕这段时间很忙碌,他怕呀,身经百战的他总是直觉的认为张宝这次回京来者不善。 河北田虎刚刚平定,路上可能还会遭遇小股的流贼草寇这可以理解,但也用不着一万五千名虎狼之士沿途护送吧?随着田虎被平定,武胜军的威名如今已经盖过了西军,成了众人眼中大宋最能打的一支队伍。 皇卫军虽然人数占优,但王焕却不敢有丝毫的托大,在私底下他更是与韩存保、杨温、关胜等人分析过,以皇卫军目前的实力,若是与武胜军在野外遭遇,负多胜少。张宝不发难还好说,可一旦发难,王焕真没信心能够确保京师的安全。 早先武胜军攻破上党所用的手段,王焕早已知晓,也正是因为如此,王焕并不觉得汴梁高大的城墙能够让武胜军止步。为了安全起见,王焕也是不止一次的提醒朝廷不要故意“刁难”张宝,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可惜王焕忘记了,大宋向来重文轻武,他的好意提醒不仅没有让那些把持朝政的文官警醒,反倒成了他怯战的证据,直气得王老将军差点脑溢血发作,只能盼着张宝到时能够顾全大局,不要跟那些鼠目寸光的酸儒一般见识。 在王焕的担忧中,张宝的人马抵达了汴梁,队伍驻扎在了城东北的一处高地上。张宝并没着急进城,而是留在大营内等候朝廷的召见。其实说实话,张宝并不想跟朝廷翻脸,但这也不代表张宝就愿意逆来顺受,而且对于朝廷里那帮人得寸进尺的本性,张宝也是一清二楚。 绝对不能示弱,不能有以和为贵的念头,一旦退让,便会有人步步紧逼,直到将张宝逼上绝路。张宝知道,朝廷里的人之所以会对自己动起歪心思,除了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让人觉得难以控制外,更多的原因还是来自他们自身的膨胀。而想要让他们恢复清醒,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们清楚朝廷与张家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第二百八十五章 威慑 欺软怕硬,这是大多数人的通病。而张宝作为一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对于徽宗一朝的尿性,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欺软怕硬。金兵虽然凶悍,但却并非不可战胜。可惜上位者胆小怕事,优柔寡断,以至于决策连连失误,最终造成了被人灭国的结果。 张宝并不惧怕跟朝廷翻脸,过去朝廷是他难以抗衡的一个庞然大物,但如今随着自身实力的壮大,朝廷对张宝的威慑力也越来越低。张家的根基并不在大宋境内,朝廷即便想要打击张家,顶多也就是对张家的买卖造成一定的损失。而张家随之而来的报复,却足够朝廷喝上一壶。 主动权并不在朝廷的手里!可惜有些人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张宝要做的,便是告诉这些人,自己不是个能随便招惹的人。 …… 汴梁皇宫内 身为大宋天子的赵佶此时脸色有些难看,而他手底下的那帮文武群臣,则是心态各异,有的沮丧,有的幸灾乐祸。高俅、梁师成等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但张宝没有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愿意无端去招惹张宝。而宿元景、陈宗善这股朝廷的清流却不愿看到对朝廷危害甚大的张宝继续“逍遥法外”。 这次的冲突,便是这些人挑起的。他们以己度人,满以为张宝会碍于大义而委曲求全,却不想张宝如此“不上道”,受不得半点委屈。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就惹来张宝的激烈反弹。如何收场,成了当前大宋君臣最头疼的问题。 打?不是对手。和?也不知该如何挽回张宝对朝廷的信任。直到此时,宿元景等人才意识到此时就针对张宝有些操之过急,可事情已经做下,正所谓覆水难收,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只能想办法善后。 “说呀,早些你等不是挺能说的吗?”赵佶一看到宿元景那副装聋作哑的模样,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恼怒的说道。 “……官家,那张宝拥兵自重,恣意妄为……”被赵佶盯上的宿元景心里不由叫苦,埋怨陈宗善误他,早知道就不全信陈宗善的言辞,直到张宝上奏朝廷朔州守将刘仲武图谋不轨已被擒拿,宿元景才意识到自己让陈宗善在朔州搞得小动作已被人识破。 “呼~”不等宿元景把话说完,赵佶已经忍不住将手边的茶盏扔了过来,宿元景下意识的一低头,躲过了飞过来的茶盏,不过茶盏里的茶水却大半淋在了身上。 “混账!朕是要你说解决之法,不是让你继续给人添加罪状。”赵佶怒道。 “这个,这个,官家息怒。汴梁城高池深,只要紧闭城门,再下旨各地前来勤王,张宝小儿不足为虑。”宿元景急忙说道。事到临头,宿元景才知道用过去的经验对付张宝行不通。但官家逼得紧,他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宿元景的建议明显不能让赵佶感到满意。不仅仅是因为宿元景的建议不符合当前的实际情况,更是因为赵佶此时的心里也有点虚。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宿元景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其实也是得到了赵佶的默许。可惜宿元景遇人不淑,摊上了赵佶这么个胆小怕事的主,所以当张宝率领人马气势汹汹的回到汴梁时,赵佶怂了。 赵佶本来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张宝,看看有没有可趁之机,毕竟他是九五之尊,手底下冒出一个不服管教的张宝,赵佶这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可没想到张宝的反应是如此迅速,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摆出了一副撕破脸的架势,这样一来,赵佶反倒“未战先怯”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张宝不怕跟朝廷翻脸,那是因为他的根基不在大宋境内,他有自己的地盘,即便真的跟朝廷撕破了脸,损失的也无非就是一些钱财。但赵佶不一样,大宋是他家的,无论打烂了多少瓶瓶罐罐,都是他的损失。而且不同于田虎、王庆、方腊那些草寇,张宝所掌握的力量更加恐怖,单是海上那支无敌的舰队,就能够封锁住大宋的海岸线,做到让大宋片帆不下海的程度,而因此所带来的经济损失,更是不可估量。 江南是大宋的赋税重地,不容有失。如今虽被方腊所占,但赵佶相信迟早能被朝廷夺回来。可一旦与张宝翻了脸,赵佶还真没把握能保住江南的太平。 原本赵佶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张宝,看看张宝是否是那种君要臣死,臣就得死得忠臣。结果倒是试探出来了,但如何收场,就成了赵佶需要操心的头等大事。张宝不是三岁小孩,不是几句好话就能打发的主,而且看他这回的架势,不给他个满意的交代,天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下令攻城。虽说对汴梁的城防有信心,可真要是闹到那一地步,朝廷转圜的余地几乎也没有了。 宿元景就是赵佶看中的替罪羊一只,他本想等宿元景主动承担这次的责任,但宿元景偏偏不肯认头,这才是赵佶恼怒的真正原因。 君王无错,有错也只能是大臣的错。如今惹出祸事不好收场,大宋君臣谁也不肯主动担责。不过随着张宝的一封邀请函送进了皇宫,事情又有了转机。 张宝虽然抵达汴梁已经过去了三天,但他一直就没有进城,对于朝廷的传召,张宝也只是以担心遭人暗害为由拒绝。朝廷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跟张宝作对,生怕给张宝得到借题发挥的机会。 而对于张宝的主动邀请,大宋君臣也有些担忧,害怕进了武胜军大营就是有去无回。但就在他们还没有商议出一个结果的时候,张宝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兵临城下要求官家现身一见。 张宝这一动,顿时就让汴梁城内鸡飞狗跳。早在张宝回到汴梁以前,汴梁城内便是流言四起,有说张宝也造了反的,也有说张宝是被逼反的,尤其是后一种说法,更是被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是被人亲眼所见。 流言说朝廷打算卸磨杀驴,除掉功高震主的张宝,只是不料被张宝提前觉察,这才兴师返回汴梁讨要说法。而这则流言也随着张宝真的率领武胜军抵达汴梁而让汴梁城内的大部分人信以为真。 事关自家的身家性命,老百姓自然感到惶恐,对于招惹来张宝这个煞星的宿元景等人,百姓自然也是恨之入骨。而除了百姓外,太学学子以及诸多有些眼光的人也对宿元景的“惹是生非”极度不满。想那张宝虽不服朝廷管束,但好歹没有跟朝廷作对,反倒是帮助朝廷灭了田虎,收复了河东路。现在可好,就因为一小撮人的缘故,导致原本可以成为朝廷助力的武胜军变成了朝廷的大敌。 汴梁东门,官家赵佶匆匆带人来到城头,得到消息的张宝也带着人来到城下,不等赵佶说话,张宝先开口道:“官家,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好,好,张卿,今日何故摆出这个阵仗?” “微臣本想请官家前往武胜军大营亲眼验证一下武胜军攻破上党时所用的手段,只是可惜有小人在官家耳边进了谗言,导致官家不肯轻信微臣。微臣也只好带人来这里为官家演示一下。还请官家带人速速离开此地,一会微臣就让官家看看武胜军将来攻城必克的法宝。”张宝说着话的工夫,五门火炮就被人从阵中推了出来,瞄准了东城门。 对于武胜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上党一事,赵佶早有耳闻,如今看到了实物,赵佶的脸色不由微变,连忙下旨城门附近的人员离开,自己也带着人退到了城内的安全地带。 伴随着隆隆巨响,汴梁的东城门被轰塌了。等到烟消云散,看着那一堆堆的碎石瓦砾,赵佶不禁感到双腿有些发软,再看身边那些文武群臣,也是一个个面如土色,半晌都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对于张宝此番的率兵前来,朝中众臣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武胜军再厉害,以汴梁城的城高池深,想要攻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现在亲眼目睹了武胜军的攻城手段,早先众臣心里的那点自信也被炮声震得是土崩瓦解。 坚固的城墙已经不足以抵挡武胜军的兵锋所指,可以说只要张宝愿意,那破城也就是旦夕之间的事情。如何安抚张宝,成了回到皇宫的赵佶与众臣商议的重点。 作为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宿元景被当场拿下,削职为民,押入大牢,听候发落。至于宿元景的同伙陈宗善,虽然此时还未回京,但也被挂上了黑名单,只等押回京师以后一并问罪。 为了安抚张宝,赵佶已经决定舍弃宿元景、陈宗善等人,但如何将自己的善意传递给张宝,这个人选也让赵佶费尽了心思。高俅、蔡京等人本来就跟张宝不对付,他们也害怕出城以后被张宝借题发挥给收拾了。可除了身边的亲信,想要找到一个跟张宝关系不错的朝臣还不是件容易的事。 早先被派往武胜军担任监军的李纲、陈东、宗泽三人倒是可以胜任,但这三人进了武胜军后便被张宝给“收编”了。李纲因为腿疾已经辞官,而陈东本就不是在职官员,至于宗泽倒还是朝廷官员的身份,但由于早先战败的缘故,已经被朝廷“发配”去了登州,目前并不在京师汴梁。 想来想去,赵佶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也不能说是赵佶找到的,而是这人毛遂自荐,当众臣全都装聋作哑的时候,太学博士李若水主动请命,愿意出城劝说张宝以和为贵,莫要妄动刀兵。 李若水临危受命,但等他进了武胜军大营,却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糟糕。张宝虽然命人用火炮轰塌了东城门,但却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对于汴梁组织人力修复城门一事也并未派人阻止。而武胜军大营内的气氛也并不是剑拨弩张,在进入军营以后,李若水甚至看到了正在蹴鞠的两队军士。 但等李若水见到了张宝,刚刚才放下一半的心顿时就又提了起来,因为就在张宝的营帐内,摆放着一副代表汴梁及其周边地形的大沙盘。 “原来是李博士,今日到此有何贵干?”张宝也毫不遮掩,放下手里的信件问李若水道。 “本官此来只为劝镇海候莫要一时冲动,做出遗臭万年之事。”李若水神色平静的答道。 “唔?哦,李博士是来劝我不要攻打汴梁的是不是?”张宝先是一愣,随即一副恍然的模样说道。 “正是。”李若是神色严肃的点头道。 “呵呵……李博士不必担心,我张宝做事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次前来也只是想要找朝廷讨要一个公道,至于造反这种事,我暂时还没考虑过。” “那,这又是为何?”李若水闻言指了指沙盘道。 “这是个人习惯,聊以打发时间而已。李博士,相信你此来应该不仅仅是来指责我有不臣之心吧?”张宝轻描淡写的说道。 张宝不承认自己正在为攻打汴梁做准备,李若水也不会傻乎乎的纠缠此事。他这趟来的目的,就是代表朝廷释放善意,劝说张宝回心转意,不要继续闹得汴梁人心惶惶。而张宝对于李若水的来意,倒是也没有完全拒绝。 “李博士,你的来意我已明了,烦请你给官家带个话,就说今日之事非我所愿,这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张宝无意做那大逆不道之事,但也请朝廷不要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张宝的底限。” “张大人能够顾全大局,李某佩服。”终于得了张宝准话的李若水暗松口气。 “李博士佩不佩服我,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并不是将名利二字看得很重的人。总之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还请李博士将此话一字不少的带给官家。” “……那此次朝廷的封赏?” “镇海候就算了吧,朝廷若是真的想封赏,那我自清担任安东大都护一职,还请官家能够答应。”张宝闻言笑着说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和解 张宝主动给了朝廷一个台阶下,朝廷也不敢不接受张宝的好意,当即便就坡下驴,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对张宝的新任命,安东大都护。 以张宝目前所掌握的实力,想要攻破汴梁并非难事,但攻破以后呢?灭了赵宋自立称帝?先不说张宝自身愿不愿意,单是赵宋此时未失人心,这就不是自立的好时候。更何况一旦称帝,赵宋的支持者必定反抗,而到时必定是刀兵四起,民不聊生,再加上北方金国虎视眈眈,张宝也没自信能够即平内乱又抵外辱,搞不好到时就便宜了外人。 老赵家的皇室分两支,一支属于赵光义,还有一支属于赵匡胤。如今的官家赵佶属于赵光义那一支,而大多数住在汴梁城里的皇室也跟赵佶一样。而赵匡胤那一支的后辈儿孙,则是分散在大宋各地。 张宝要攻破汴梁容易,要抓住城里的赵宋皇室也不难,但没了赵光义这一支皇室,还有赵匡胤那一支,到时张宝成了乱臣贼子,赵匡胤那一支的后辈儿孙则会跳出来兴风作浪,这么赔本的买卖,张宝可不干。 而当今官家赵佶也不是个性格刚强的主,遇强则弱。亲眼看到汴梁东门被武胜军的火炮轰成碎砖瓦砾,他的胆气也被轰没了。他是九五之尊,这天下的好东西别人没有的他有,别人有的他更好,而保住位子,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虽然张宝目无君上令人恼火,但要用自己的皇位做赌注,赵佶舍不得。至于什么安东大都护,此时的赵佶只求张宝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其他的都是可以商量的。 张宝并没有因为朝廷的妥协态度而得寸进尺,在得了安东大都护的任命以后,武胜军便拔营起寨返回了梁山。随着武胜军的离开,汴梁城内大部分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当然也有一小撮人开始倒霉。 赵佶不敢继续去招惹张宝,只盼着双方从此相安无事。而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为了平息“民怨”,也必须要给与应有的惩罚。宿元景、陈宗善等人被削职为民,流放偏远之地,一时间朝堂上放眼望去尽是奸佞小人。 此时江南方腊尚未平定,朝廷也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去寻张宝找回场子。赵佶原本还打算让张宝率领武胜军南下协助平叛,但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一念之差啊。为了尽快收复江南,赵佶只得接受了高俅的建议,命王焕率领皇卫军南下,同时准许高俅从各地抽调精兵强将保卫汴梁。 高俅是朝中太尉,原本他对禁军充满信心,但现实却一巴掌将他打醒,而随着皇卫军的组建,高俅手中的禁军也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舅舅不疼,姥姥不爱、高俅想要跟童贯那样受到官家的重视,手里掌握一支强军那是必不可少。可问题是早先皇卫军组建时已经从各地抽调了一批精干,这回轮到高俅时也就都是人家挑剩下的。当然这不代表高俅就没得到能人,董平、孙立也在此时终于遇到了命中的贵人。 双枪将董平,病尉迟孙立,这二人的武艺那自然是不俗,但二人的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身为皇卫军主将的王焕性格耿直,嫉恶如仇,自然也就看不上有才无德的董平跟自私自利的孙立。但高俅不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俅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也就没在意董平、孙立的人品,而是只看重二人的本事。 随着皇卫军的强势崛起,原先能人众多的禁军如今也是人才凋零,但凡是有些门路的都已经离开了禁军。而董平、孙立的到来,首先要做的便是重组禁军,择其精壮留下,年老体弱者剔除。早先拱卫汴梁的禁军达到三十万人,但随着皇卫军的建立,禁军的数量不断减少,等到董平、孙立接手的时候,汴梁周边的禁军数量已经不足十万,而且老弱病残超过了半数。 好在高俅这回是下了狠心,通过对武胜军的了解,高俅终于明白兵贵精而不在多的道理,哪怕是董平、孙立将禁军数量削去大半,仅留下四万人,高俅也是坚决支持。这四万禁军分成四队,除了董平、孙立各领一支外,剩余的两支万人队则被高俅分别交给了陶震霆、张应雷二人。原先除了这二人外,高俅手底下还有胡春、程子明二人,但随着禁军式微,胡春、程子明也就舍了高俅,另攀高枝去了,如今正在西军童贯的手底下效命。 四万禁军被分成了四个万人队,分别驻守汴梁一方,虽然不知道实际战力如何,但至少表面上看着像是那么回事。赵佶也没心情在此时关心禁军的重建,他更关心何时才能收复江南。 江南是朝廷的赋税重地,可以说失去了江南就意味着朝廷的财政面临奔溃的危险。得不到来自江南的钱粮,大宋朝廷就有可能维持不下去。原先赵佶之所以会打张宝的念头,一是想要试探了一下张宝对待朝廷的态度,二则是想要找张宝借两钱应急。可如今张宝跟朝廷虽然没有撕破脸,还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但想要找他借钱,恐怕就不是件容易事了。 打仗,其实就是拿钱砸。如今大宋处处都要用钱,但偏偏能够为朝廷提供大量赋税的江南还在贼人的控制当中。为了维持朝廷的用度,赵佶已经把早先王庆通过童贯“孝敬”自己的那笔钱给拿了出来,但还是不够,依旧还有一个不小的缺口需要想办法填补。 也就在赵佶及其大臣们为了钱的事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张宝派来的使者到了。为赵佶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张宝准备上缴平定田虎时所缴获的一笔钱财,大概有两千万贯;另一个则是张宝希望将自己的安东大都护府设置在登州,希望得到朝廷的允许。 两千万贯足以解决朝廷此时的燃眉之急,只要能够尽快收复江南,朝廷的财政紧张就能得以缓解。但张宝想要将登州“据为己有”的想法,却让朝廷众臣感到为难。虽然张宝给的理由很正当,既然是安东大都护,那自然要有治所,可问题是张宝这个安东大都护不服朝廷管束,把登州给了张宝,再想要要回来可就不是件容易事了。从先前张宝对待朝廷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他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压根就不在乎三纲五常那一套。 有心想要不给,可张宝既然在上缴平叛缴获的同时提出这一要求,那意思就是很明显,想要钱就要给登州,不答应就别想要钱。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赵佶拍板决定,同意了张宝所请,将登州划为了安东大都护府的直辖地。 有了登州作为跳板,张宝心满意足,当即下令将两千万贯银钱送往汴梁,而得了钱的朝廷也顾不得跟张宝斤斤计较,下旨命童贯、宋江、王焕三人各率本部人马不计伤亡,必须在三月之内收复江南。 早先童贯等人与江南方腊形成僵持,那是因为众人不想自家人马损失过大,但随着朝廷的旨意下达,童贯等人也就顾不得保存实力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以后,朝廷官军终于渡过了长江,杀进了江南。 凭良心讲,方腊手下的人马并不是朝廷官军的对手,江南太平久了,生活在此地的人也就缺少了一点与人搏命的血性。虽然方腊手底下的那些大将论武力不熟官军里的领兵将官,但方腊军的整体战斗力,不如官军。 在官军不计伤亡的猛攻下,方腊军节节败退,丢城失地,而官军每攻破一处,为了鼓舞士气补充补给,对于江南当地的富户也是痛下黑手,纵兵劫掠,稍有不服便以通匪的名义诛杀满门。 早先方腊造反时针对的对象多是当地的官僚,对于百姓虽不敢说秋毫无犯,但也没有恣意欺凌。可等到所谓的“朝廷天兵”杀到江南以后,早先对方腊军保持敌意的江南富户忽然发现生活在朝廷的统治下还不如生活在方腊的统治下。虽然都会损失钱财,但至少没有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危险。 面对来势汹汹的朝廷官军,失去了长江天险的方腊军依然在做着顽强抵抗,但在不计伤亡的朝廷官军面前,方腊军的抵抗依旧不能阻止朝廷官军的脚步,仅仅一个多月的光景,方腊军便从长江边的江宁府给赶到了杭州。 而方腊作为方腊军的首脑,他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末日的临近。接二连三的战败,不仅仅是丢城失地,更是让他手下的可用之人损失严重,虽然还没到无人可用的地步,可一想到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至交好友身首异处,方腊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造反历来便是一件高风险高回报的事情。成功了坐拥天下,失败了身死族灭,方腊以摩尼教的教义笼络人心,想要在江南建立一个心目中的理想国。可惜壮志未酬,便要面临身先死的局面。 当前的形势明显对方腊一方不利,朝廷官军分三路向着杭州包围过来,而方腊除了死战外,已经别无选择。早先方腊还有两个可供选择的盟友王庆、田虎,可那时方腊势大,几乎整个江南都在方腊的控制当中,而方腊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他不愿跟王庆、田虎平起平坐,以至于现在想要跟人平起平坐也没机会。王庆被朝廷招安了,田虎也在汴梁被千刀万剐,剩下的自己也就是苟延残喘。 盟友在哪里? 这不仅仅是方腊的问题,当初选择追随方腊的人也在考虑着同样的问题。早先王庆、田虎各据一方时,那是方腊的天然盟友,因为彼此都有着共同的敌人,但那是方腊没有把握住机会,现在再想要寻找盟友,似乎仅剩下一个张宝还可以考虑。 先前张宝率兵抵达汴梁的时候,无论是朝廷官军还是方腊军都默契的选择罢兵不战,想要等待汴梁那里出了结果以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而随着张宝与朝廷化干戈为玉帛,方腊一方可说是失望透顶。若是张宝那时真的跟朝廷撕破脸,攻破了汴梁,那此时方腊军也就安稳了。朝廷官军不可能在后方不稳的前提下还有心思跟方腊军交战。可偏偏张宝跟朝廷和解了,两家相安无事,结果张宝跟朝廷没事,方腊军就大祸临头了。 朝廷官军的猛攻不是方腊军能够吃得消的,而为了扭转形势,又或者是为了让“革命保留下火种”,方腊暗中派出使者求见张宝,希望说服张宝暗中相助,保住方腊军在江南的一席之地。 在方腊看来,张宝也不是个安分守己之人,只要自己派去的人向张宝说明其中的利害,张宝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可没想到自己派出去的沈寿、冯喜二人并未给自己带回好消息,张宝并没有被自己所提的条件打动。 张宝不肯出手相助,方腊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了,可如何才能打败咄咄逼人的官军,成了摆在方腊面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方腊原本占据了地利与人和,但随着长江天险的失守,地利这一有利因素已经不在方腊这边,而人和,则随着方腊军的屡战屡败而逐渐消散。可以说杭州城的得失直接关系到方腊军的生死存亡。 保存杭州城,方腊就还有翻盘的机会,而失去杭州城,就意味着方腊将失去一切。原先方腊一直以为自己是兵强马壮,但等真的上了战场,他才明白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自己早先看中的几员大将,其实际能力远没有自己所预想的那样好。无论是王寅、吕师囊还是郑彪、司行方,战场上的表现远不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好。 理论与实践,那完全就是两码事!不可否认,王寅、吕师囊、郑彪、司行方都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但实践的经验,在他们投效方腊以前几乎为零。而童贯手下的那些将领,却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主。 一帮战场小菜鸟对上一群沙场老麻雀,能赢才怪。 第二百八十七章 坐山观虎斗 方腊注定会失败!纵观历朝历代,就没有依靠宗教成功过得国家。汉末的太平道,声势涉及八州之地,但最终还是被扑灭,只不过是敲响了大汉的丧钟。此前方腊虽然声势浩大,几乎占据了整个江南,但由于农民起义的局限性,方腊所建立的政权压根就不能长久。一个依靠宗教信仰来蛊惑人心的政权,又岂能长久。 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美好的许愿也永远没有实现的那一天。方腊为人心高气傲,过去不屑与人来往,等到落难时,自然也就无人愿意向其伸出援手。而张宝拒绝方腊的理由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方腊这人不可深交,而是不想引狼入室。 宗教这玩意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方腊以摩尼教笼络人心,此时虽面临危机,可一旦度过了难关,必会想办法死灰复燃。而且摩尼教不同于已经扎根华夏大地多年的佛道两教,无论佛道,教义多是劝人向善,清静无为,而摩尼教则更具攻击性,通过杀戮建立所谓的理想国。 人们信仰宗教,更多的出发点是寻求一个精神上的寄托。张宝并不反对佛道两教,哪怕他本人并不喜欢佛教,但也不会因个人的好恶去进行打压,只要两教的所作所为没有碰触到张宝所划下的红线,张宝就不会去进行干涉。但除了佛道两教外,张宝也不希望自己的治下存在其他的教派,两教对立好控制,哪一派做大就打压谁,而多教并立则不利用进行平衡。在张宝的治下只有佛道两教是合法教派,其余教派统统被视为非法组织,逮到一个取缔一个,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方腊想要向张宝寻求帮助却又不肯付出应有的代价,张宝自然不会对方腊有求必应,些许的钱财还不能打动张宝。 此时的方腊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虽然此前接连战败,可身边骨干的损失并不是很多,杭州城内也还有二十万教兵可供驱使,在方腊看来,自己还有翻本的可能,张宝的拒绝也就只是让他心里恼火了一阵,甚至还打定主意等击败了官军以后要去寻张宝的晦气。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可说是整个江南十分重要的一座城市,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在一路杀戮过来的朝廷官军眼里,杭州就是一块肥肉,谁占了就能捞到丰厚的好处。而杭州城内的世家此时也是人心惶惶,早先他们只是害怕方腊军上门抢劫,但随着官军在各地烧杀劫掠的事情传至他们的耳中,代表朝廷的官军也成了这些腰缠万贯者所惧怕的对象。 越是有钱人,就越是贪生怕死。杭州世家此时的心里很矛盾,他们即希望朝廷官军能够消灭方腊军,确保自家的钱财不会被贼人抢去,又担心因为自家的钱财而遭了朝廷官军的毒手。 一个即不贪图钱财又可以让朝廷官军投鼠忌器的存在,成了杭州世家迫切需要的目标。方腊是不必去考虑的,乱臣贼子迟早要完,而官军又是需要提防的对象。在这种前提条件下,早先敢跟朝廷对着干的张宝,也就成了众人心里最合适的人选。 只不过寻求张宝的庇护只是这些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方腊没有起事之前,杭州世家没少给张家在江南所经营的买卖添堵,这时候想要人家不计前嫌,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张宝可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二傻子。 张宝不是个小心眼,但也不是大度到没边的人,看不顺眼的或是得罪过他的,即便他不去有所行动,但想要他出手相助,没有相应的报酬那是想都别想。而杭州世家相比起方腊来要识时务的多,为了确保自家的安全,他们愿意拿出自家钱财的一半作为得到张宝庇护的酬劳。 有钱人未必是世家,而世家肯定是有钱人。想要维持一个大家族的日常开销,没钱怎么能行。杭州世家不仅拥有大量的财富,更重要的则是在当地的影响力。方腊造反以后都不敢得罪世家,图得便是有朝一日得到这些世家的支持。只是可惜方腊的政权存在时间太短,并不足以打动世家那颗投效之心。若是真的让方腊在江南统治十年,必定会让那些先家后国的世家动心。 世家很不好对付,可以说是威胁国家稳定的最大隐患。国泰民安时世家依靠人才输出谋取自身利益,而等到动荡之时,这些世家便成了统治者的催命符。或是亲自上阵,或是寻找代言人,改朝换代继续作威作福。而且随着时代的不同,世家也在以不同的身份做着相应的转换。古时的世家就是一个个大家族,拥有大量土地、人口。而到了现代,则变成了一个个财阀、集团。 张宝并不在乎杭州世家交出的那笔“保护费”,让他动心的是杭州世家愿意转让的那部分土地。古时以农为本,土地是最有价值的,而越是经济繁荣的地方,土地兼并的现象也就越是严重。地就那么多,下手晚了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杭州经济繁华,周边的土地早就都成了有主之物,想要买到一块理想的土地,很困难。这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要看土地所有者愿不愿意卖。若是平常百姓,倒是可以通过巧取豪夺等手段来实现目的,可若是世家,那种手段也就不适用了。 张宝不打算造反,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次虽然化解了冲突,最终没有撕破脸。但张宝知道,自己跟朝廷的“蜜月期”已经一去不复返,一旦朝廷缓过劲来,肯定会找自己的麻烦。与其到时坐以待毙,倒不如现在主动出击,抢先做好应对的准备,好叫朝廷知难而退。若是到时朝廷不识时务,那张宝也不会客气,哪怕是在打嘴仗上也要占个上风,做到师出有名。 至于张宝是否能够保住杭州各世家,在张宝看来倒是问题不大。方腊有求于自己,在他没有解决朝廷官军以前不会再树强敌;而朝廷官军更不会为了些许钱财而招惹手握重兵的张宝。张宝的武胜军不是吃素的,而张宝本人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没看朝廷只是稍微有点动作,张宝便随即摆出一副翻脸的架势,而且动手毫不犹豫,刘仲武父子那是说拿下就拿下,半点情面都不讲。 有了刘仲武父子的前车之鉴,朝廷官军里愿意得罪张宝的几乎没有。按理说刘仲武是为朝廷效力,但在出事以后,朝廷不仅没有善待刘仲武父子,反而将其打发回了老家不管不问。不管是做给张宝看的还是惩罚刘氏父子办事不利,朝廷的这种做法都叫人感到寒心。反倒是坚决站在张宝那一边的姚平仲,不仅自己平安无事,还得到了张宝的信任。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跟着朝廷下场凄凉,跟着张宝生活惬意。这世上真正“死心眼”的人并不多,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谁不想给自己多留条退路? 无论是方腊还是朝廷官军,都不愿在这时候得罪张宝,而得到了张宝庇护的杭州世家也因此暂时得到了安宁。杭州城外战鼓喧天,方腊军与朝廷官军杀得天昏地暗,而城中的世家却并不怎么担心自家的安危,只因他们得到了张宝的庇护。 当然,张宝的庇护不仅仅只是一个口头上的承诺,杭州湾内的十艘炮舰,才是让方腊以及朝廷官军不敢轻举妄动的主要原因。 张家水军的强悍如今已是深入人心,当阮小二率领十艘炮舰进入杭州湾的时候,更是引得方腊一方人心浮动。好在阮小二及时派出使者,向方腊说明自己只是奉命前来保护受张家保护的人家不受伤害,至于方腊与朝廷官军的战事,张家水军不会进行干涉,这才让方腊一方暗松口气。 十艘炮舰此时就仅仅的停在杭州湾内,船上火炮的炮口就对着杭州城,而火炮的威力,阮小二也已经向方腊一方展示过,那些从天而降的火球摧枯拉朽般的扫平了一切被摧毁的目标,让人难以生出抗衡之心。 …… 杭州城西,是宋江所率领的盐山军大营,自得到了朝廷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官军以后,宋江的日子过得并不如自己早先所预想的那样惬意。他手底下的盐山军,其实只有三分之一是听从他的命令,剩下三分之二的人马那是分别听从陈希真跟云天彪二人的,而且随着陈、云两家的联姻,宋江反倒成了盐山军内实力最弱的一派。 名义上宋江是盐山军的主帅,但在决定重要事情上,没有陈、云二人的点头,这事就执行不下去。宋江是个权利欲望很强的主,他想要掌控一切,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眼下身边虽然没有了狗头军师吴用,但宋江依旧为了达到自己执掌盐山军大权的目的不择手段的努力着。 陈、云两家能够共进退的主要原因是联姻,那想要破坏两家的和睦,自然就是在陈丽卿、云龙这对夫妇的身上做文章。宋江身边原来并没有合适的人选,但自从遇到了祝永清,宋江觉得机会来了。 宋江本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水浒里为了拉人上山可以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此时只是让人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和睦,那也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而祝永清除了武艺出众外,自身的长相也是出类拔萃,颇能打动女子的芳心。当然男女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讲清,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喜欢文弱书生,有人喜欢英武壮汉,每个人的爱好不同,但总有一款是被人喜爱的。 陈丽卿所喜爱的,就是像祝永清这一款。至于她的丈夫云龙,则是属于文弱书生那一款。二人当初会结合就是出于维护家族的利益,确保自家在盐山军中的话语权,其实彼此之间所存在的男女之情很淡。 祝永清的出现,给了陈丽卿红杏出墙的机会,而宋江要做的,就是为祝永清排除干扰,创造机会。宋江并不在乎帮人拉皮条,他的目的是破坏陈希真、云天彪的合作关系,好方便他从中获利,一旦陈、云二人翻了脸,宋江就有机会掌握盐山军的话语权,至于其他的事情,不在宋江的考虑之内。而且即便日后被人发现自己是幕后主使,宋江也可以将祝永清推出来做自己的替罪羊,一个御下不严就足以推卸责任。 低廉的犯罪成本是诱使人犯罪的主因,就如现代有许多人去碰瓷一样。处罚太低,拘留几天对不要脸的人来讲压根无关痛痒,而一旦得逞,那就是几千上万的回报。如此低风险高回报的买卖,自然让人不惜个人生命安全也要去碰瓷。 而宋江此时的所作所为,也是出于碰瓷的心理。而且无论成败,他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顶多也就是损失一个祝永清,而所带来的回报,却是宋江梦寐以求的。宋江先是以手下将官不足为由将陈丽卿、云龙夫妇调到了身边听用,随后又找借口将陈、云夫妇二人分开,将祝永清调到了陈丽卿的身边,云龙则被派去了别处。 祝永清也不是个好东西!见到风华正茂的陈少妇,自然是怦然心动,自以为有宋江罩着的他自然不惧云家父子,一来二去便打动了陈丽卿的芳心。而陈丽卿的本家云龙此时正忙着与手下众将商议着攻取杭州的大事,浑然不知自己的头上已是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老话说得好,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宋江也知道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眼下并不是他让人暗中传播此事,挑动陈、云两家不和的好时机。不过宋江不知道,张宝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关注他,宋江想要暂时按下此事,但张宝却不想让倒霉蛋云龙继续被蒙在鼓里,在他的授意下,有关陈丽卿跟祝永清关系暧昧的传闻人尽皆知,自然而然的也就传到了云家人的耳朵里。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名正言顺挖墙角 安东大都护,并非张宝一时心血来潮才向朝廷要来的官职。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张宝如今所拥有的实力足以让他割据称王,但此时赵宋依旧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的正统,张宝想要争取民心,那就必须要认可这件事。 张宝索要安东大都护一职,与其说是给朝廷一个台阶下,倒不如说是给大多数读书人一个“掩耳盗铃”的机会。如今的张宝已是既不听调也不听宣,但有了这个安东大都护的官职,张宝就可以招揽那些想要另谋出路又担心受人谴责的读书人。 有些人的骨子里就是有那么一点贱!既想做婊子还想有牌坊,既想通过投靠张宝获得名利上的双丰收,又不想因为投靠了张宝而被人指责为“助纣为虐”的叛党奸贼。张宝索要安东大都护一职既是为了照顾这部分人的纠结情绪,也是为将来插手宋金纷争提前做的准备。 宋金必有一战!大宋繁荣富饶,军事力量却又不足以保护大宋的安宁,而金国在灭掉辽国以后必会对大宋产生窥视之心。金国女真人常年生活在黑山白水间,恶劣的生存环境锻炼出了女真人强健的体魄以及好斗的精神。在灭掉辽国以后,必会对比辽国更加富饶的宋国垂涎三尺。张宝没有安东大都护这个官职,就没有办法在道义上统领群雄抵御外辱,至于到时宋国的反应,都要亡国了,谁还会在乎赵宋皇室的反应。 自始至终,张宝要保的就不是大宋,而是生活在华夏大地上的汉家儿郎。就算真的出现了南宋,只要南宋不找张宝的麻烦,张宝也懒得去搭理南宋,想要在江南苟延残喘那就喘着去,别添乱就成。 有了安东大都护这个官职以后,张宝“论功行赏”,对手下的文臣武将进行了一次封赏。还别说,众人得了属于各自的官职后精神面貌顿时焕然一新,尤其是文臣方面,那更是精神头十足,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不见丝毫拖泥带水。 张宝对此十分满意,至于用两千万贯换来登州一事,张宝也并不觉得是桩赔本的买卖。登州只是表面上的安东大都护府所在地,真正的安东大都护府自然是被设置在高丽,只是张宝并不想要暴露高丽是自家地盘这桩事,这才拿登州做幌子。而且有了登州在手,张宝日后想要登陆也就不需要再另找地方。早些年张宝一直在暗中经营登州,阮小七所统领的第二舰队就驻扎在登州北面的海岛上。 在付出两千万贯的代价后,早先被张宝安插在登州的势力也不过就是由暗转明,名正言顺的接手了登州而已。而赵宋朝廷眼下不敢招惹张宝,对于张宝的举动也是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只要张宝不旗帜鲜明的反抗朝廷,朝廷也就听之任之。 眼下消灭方腊,收复江南才是朝廷的头等大事。只不过占据着杭州负隅顽抗的方腊也不是容易对付的,凭借着杭州的城墙,硬是将战事拖入了僵持的阶段。朝廷官军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却始终无法一举攻破杭州。 此时围攻杭州的朝廷官军分三路,一路是童贯率领的西军以及接受朝廷招安的王庆军;一路则是刚刚奉命南下助战的皇卫军;还有一路便是通过高俅达到招募目的的盐山军;其中童贯的战力最强,人数也最多。 西军,一直以来便占据着大宋最强军这个称号,童贯也以此为傲,凭借西军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但随着武胜军的异军突起,童贯深切感受到了自身地位的动摇。好在武胜军也是属于张家的私军,当得知朝廷与张宝差点撕破脸的消息时,童贯不由喜得是心花怒放。早先他还担心武胜军会取代西军在大宋的地位,但随着武胜军返回朔州,张宝受封安东大都护,童贯知道自己的地位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很稳固。因为西军是大宋最强的一支人马,朝廷想要防范武胜军的张宝,那就必须要借助西军的力量,这样一来,西军想不受朝廷重视都不行。当然这只是童贯一厢情愿的想法,即便朝廷真的需要倚重西军,也未见得就会让童贯一直掌握西军。有了武胜军这个前车之鉴,朝廷恐怕对于领军大将的信任度会呈现下滑的态势,找人取代童贯恐怕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惜童贯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在判定朝廷在将来会重视西军以后,对于平定江南一事童贯显得很卖力,丝毫不顾及投靠自己的王庆的感受,强令王庆军不惜代价攻击方腊军,自强渡长江以来,损失最严重的便是王庆军,这也导致原本许多跟随王庆接受朝廷招安的诸多将领心生不满。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王庆手下诸将当初听信了王庆的花言巧语,选择跟着他投靠朝廷。结果得到的就是炮灰的身份,拼死是他们的,领功受赏则是别人的。而反观投靠了张宝的李助等人,如今一个个都已经得到了重用,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李懹、谢宁原本在王庆手下的身份并不是很高,比起他二人要资格老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但现在他二人已经各自统领一军成了领兵大将,而那些原先比他们身份要高的,不是已经丢掉了身家性命就是还在做着别人的炮灰。 这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是早知如此,刘敏恐怕不会选择跟着王庆一条道走到黑。可现在木已成舟,先不说能不能脱离王庆另谋出路,就算真的能够恢复自由身,人家张宝愿不愿意接纳也还是个问题。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刘敏也只能咬着牙坚持,期盼着王庆能有一天良心发现,不要为了自己的前程而不顾他们这些老兄弟的死活。 “智伯,睡了没有?”帐外传来一声询问,让正在借酒浇愁的刘敏心里一惊,赶忙放下酒杯问道:“谁在外面?进来说话。” 随着刘敏的话音落下,左谋掀开帐帘走了进来,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人,虽然由于来人遮住了头脸看不清长相,但刘敏本能的觉得来人是自己的熟人。 “阁下是谁?”刘敏盯着来人问道。 “刘智伯,没想到你还认得我。”来人闻言解下了罩面,原来是李助。 “你,你……”刘敏又是一惊,指着李助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别的来。 “刘智伯不必紧张,李某此来并无恶意。”李助说着笑了笑,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而左谋也在吩咐人负责放风后坐在了李助的下首。刘敏见状连忙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态,恢复冷静后坐在了李助的对面,取过一个酒杯替李助倒满,然后才问道:“李道长此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叙旧吧?” “呵呵……智伯果然是个聪明人,你没说错,李某此来除了叙旧外,还有一事想要与智伯商议。” “……愿闻其详。”刘敏沉吟片刻,对李助道。 “智伯,近来一向可好?” “……还凑合。” “是吗?那做别人的炮灰也心甘情愿?” “……道长莫不是来替张宝做说客的?” “呵呵……智伯既然猜到了,那我倒是也省事了。智伯,你我当初之所以会选择辅佐王庆,那是想要借此成就一番事业。可现在看来,王庆并非你我的明主,更何况王庆为了讨好童贯不惜拿你等的性命作为代价,你又何必死抱着王庆的大腿不放。” “……道长想说良禽择木而栖吗?” “没错,你刘智伯论智谋韬略并不输给我侄儿李懹,如今李懹都能做到独领一军,你若是改投我主,也必会受到重用。” “道长,忠臣不事二主……” “拉倒吧,君择臣,臣亦择君。忠臣不事二主,那也是有前提的,君。要对得起臣的忠心。而你现在,不过是愚忠罢了。你等视王庆是君,可王庆却只是将你等作为讨好童贯的筹码。若是他真的对你等不薄,那死去的那些老兄弟又怎么说?” 刘敏无言以对,低头不语。陪坐在一旁的左谋见状开口劝道:“智伯,别再糊涂了,李道长所言句句在理,我也不瞒着你,其实如今除我之外,大部分人都对王庆生出了远离之心。” “你们……” “莫怪我们不义气,实在是王庆做的太过分。你想想,从我们投靠了朝廷以后,每回出战必是我等打头阵,可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往往又是排在最后。这公平吗?而你再想想王庆,他可有一次为我等说过一句公道话?”左谋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高,刘敏忍不住劝道:“你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智伯,非是我等贪生怕死,实在是我等不希望死得不值。你若是实在不肯与我们一道离开,那我们也不逼你,只希望念在共事一场的份上,到时你莫要阻拦我等。” “……与你有一样想法的人,多吗?”刘敏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除了滕家兄弟外,大部分人都与我等抱住同样的心思。”左谋闻言连忙答道。 刘敏听后又是一阵沉默,开口问李助道:“道长,你可知你主打算如何安置我等?” “这点智伯不必担忧,我主招贤纳士,对待有本事的人向来是人尽其用,自领了安东大都护一职后,你等也不必担心会被人当做乱臣贼子。至于对你们的安排,我只能保证不会辱没了你们的这身本事。” “……如此,那就有劳道长在安东大都护那里替我等多多美言了。”刘敏说着起身向李助拱手一礼道。 “美言几句倒是没问题,但智伯自己也要努力,安东大都护可并非那种任人唯亲的人,机会他会给,但能不能抓住还要看你们自己。” …… 张宝的确就如李助所讲的那样,人尽其用。比如李助自己,张宝就没让李助独领一军,而是将其归入了监察司。李助是绿林道上的江湖大佬,为人义气,眼睛里不揉沙子,但人无完人,论领兵打仗的本事,李助还不如他的侄子李懹,而且李助自己也是自由自在惯了的主,跟王庆时王庆不敢惹他,也就由着他的性子来。但到了张宝这里,军中的规矩多,也就让李助感到浑身不自在了。 监察司的规矩虽然也不少,但相比起军中的规矩,却是相对自由一些,而且李助行侠仗义惯了,让他负责监察张家治下的百官,也算是人尽其用。至于李助此番前来秘密面见刘敏等人,也是得了张宝的授意。 顺利说服了刘敏,可以说李助此行已经算是成功。刘敏在王庆军中属于二号人物,而随着王庆的“不管不问”,大多数人也更愿意将刘敏视为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如今刘敏已经决定听从李助的建议,投奔张宝,这也就意味着会有大批原先跟随王庆的人转投张宝。 作为自己人,李助想要给刘敏更多的信心,便将高丽的事情告诉了刘敏跟左谋。而刘敏跟左谋听说张宝居然在几年前便不声不响的把高丽据为己有,更是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后左谋才感慨的说道:“早先随着王庆起事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没想到跟主公所做的事情相比,我们做的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道长,如今高丽真的是我汉家天下?”刘敏轻声问李助道。 “呵呵,智伯会有此疑问也在情理之中,其实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但后来我亲自去了一趟高丽,才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如今高丽汉人居多,可以说无论走到哪你都能听见乡音。而且除了高丽本岛外,周边大多数岛屿也为我张家所有,岛上也多能看到我汉家子的身影。”李助笑着说道。 “……那高丽周边可有强敌?”刘敏又问道。 “要说强敌倒是也有,高丽本岛北方与金国接壤,张家军与金兵的战斗也一直没有停歇。你若是想要建功立业,倒是可以考虑请命参与跟金兵的战事。” 第二百八十九章 良禽择木而栖 张宝这个名字如今已经快成官场的忌讳,如没必要一般没人愿意提起,但今日也不知王庆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当着童贯的面提了不止一次,而更让人感到意外的,却是童贯似乎并未因为王庆屡次提到张宝而感到不快。 拥兵自重这种事不仅仅是张宝在做,童贯同样也在做,只不过他做的没有张宝彻底和成功,张宝已经成了独立于朝堂之外的一方势力,而童贯却依然摆脱不了朝廷的支持。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钱粮的问题。 张宝的武胜军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用指着朝廷的供给过活。而童贯的西军,却做不到这一点。在钱粮上被人卡了脖子,自然做什么事都要受制于人。童贯没底气跟朝廷叫板,他看似风光,实际上朝廷要真的想收拾他,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凭良心讲,大宋对于士兵物质方面的需求满足的不错,装备可说是周边国家中最精良的,但在精神方面,却只能用“摧残”二字来形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朝廷有意的推动宣传之下,读书人的身份被无限的拔高,而负责保家卫国的武人,则在被无限的贬低,不仅仅是朝堂上武将没有了地位,在民间,老百姓也往往不愿当兵,以至于大宋朝廷在补充兵员时不得不想尽手段,使出“拉壮丁”的办法。 人一生的追求,笼统的说法就是对物质及精神这两方面的追求。在满足了物质方面的追求以后,便会开始追求精神方面的满足。大宋官兵所用的武器装备可说是精良的,但对于他们精神方面的需求,朝廷却是置若罔闻。 后世常有人说宋代是文人的天堂,那反过来说,也就是武人的地狱。来自后世的张宝十分清楚重文轻武或者重武轻文都不是长久之策,需要根据实际的情况有所倾斜。概括起来就是乱世需重武,治世当重文,但不管是重武还是重文,都需要有一个度,而不是无限的拔高一方面。 眼下的大宋看似太平,但实际上却已是走到了悬崖边而不自知。张宝作为后来者自然知道历史的基本走向,虽然张宝已经改变了某一小部分人的命运,但想要改变历史的基本走向,几乎就是不可能的。金国会崛起,辽宋也会逐步走向灭亡,而张宝能做的,便是在事件没有发生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想要在乱世有所作为,武人的拥护那是必不可少。而张宝有别于朝廷的地方,便是将武人当做一个人来看待,而不是当成工具。张宝的武力不如高宠、杨再兴等人,智谋也不如许贯忠、朱武等人,但拥有千年沉淀总结出的经验教训的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就比如善待士兵这一点,张宝就做到了最好,所以在军中的声望,张宝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是最高的,无人能及。而拥有了军队的支持,张宝也就拥有了最强的话语权。张宝之所以敢跟朝廷叫板,就是因为身边有一支对他忠心耿耿,绝对支持的军队作为后盾。 安东大都护,是张宝如今的最新身份,原先的张家私军,也随着张宝的新身份而摇身一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官军”。除了梁山军与武胜军外,留在高丽本岛人马以及张家海军,也都成了有身份可查的在职人员。当然这份花名册只有处于张家内部核心的人才知晓,外人除了知道梁山军、武胜军是属于安东大都护府外,张家的海军也仅仅只是知道第一、第二舰队,其他的并未让外人知晓。 不过就算只知道这些,就已经够让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像现在停留在杭州湾内的十艘炮舰,名义是也属于朝廷官军序列,但却无人敢打这十艘炮舰的主意。若是有这十艘炮舰相助,要破杭州城容易,要守杭州城,也容易。 但无论是攻还是守,都不是童贯或是方腊可以左右,完全要看张宝的心情。想要保持一个超然的地位,强大的武力是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张宝此时没兴趣掺和朝廷与方腊的战事,他派出十艘炮舰,也只是为了确保合作者的人身安全,至于朝廷跟方腊谁胜谁负,张宝不准备掺和。 此时王庆向童贯提出让杭州湾内的张家炮舰参战的建议,那也只是一个建议,张家会不会答应,还是未知数。童贯是朝廷的枢密,但张家会不会买他这个枢密的帐,童贯心里同样也没底。 不过凡事总要先试试才能知道结果,童贯也是抱着万一的想法,准备派人先去跟杭州湾内张家十艘炮舰的指挥官阮小二接洽一下,探探口风。而这种非官方的私下会面,最好安排一个随时可以当做替罪羊的人去,那样即便出了事,也可以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刘敏也就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了王庆的代表,童贯的如意算盘打得精明,让王庆找人去,那样即便事情没成功,自己也可以推说是王庆擅自行动,与自己没有关系,自己顶多也就是个御下不严的小过。当然若是事情办成了,自己则可以说成是自己在幕后运筹帷幄的结果。 “临危受命”的刘敏亲自面见了阮小二,不过刘敏见阮小二的目的自然不是劝说阮小二率领麾下炮舰协助朝廷官军破城,而是与阮小二商议如何接走准备投奔张宝的王庆军。随着与李助的会面,刘敏已经下定决心另投明主。 若是刘敏只是孤家寡人,那刘敏想要离开就是随时的。但刘敏并非孤家寡人,当初王庆还没接受朝廷招安的时候,刘敏是除了王庆、李助外的三号人物,随着李助转投了张宝,刘敏也就成了王庆军内的二号人物。而由于王庆一心讨好“老丈人”的缘故,王庆军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将刘敏视为了主心骨,刘敏准备离开,自然也要拉那些对他信任的人一把。 早先王庆军接受朝廷招安时人马有七万之众,毕竟在接收招安时王庆还算厚道,没有强逼他人跟随,有一部分人便在那时选择了离开。而随着强渡长江开始,王庆军便开始大幅度减员,等到杀到杭州城下时,王庆军已经只剩下三万余人,超过半数的人成了他人领功受赏的垫脚石,这也是为何许多人对王庆离心的主要原因。 除了刘敏准备离开外,左谋、奚胜、陈赟三人也同样准备一同离开,倒不是其他的人还对王庆死心塌地,而是当初跟随王庆一同接受招安的人如今已经死得不剩几个了。刘敏等人离开以后,王庆身边剩下的老兄弟也就滕戡、縢戣、柳元、潘忠四人而已。 这回随同刘敏一道离开的人除了左谋、奚胜、陈赟三人外,还有刘敏四人如今手里所掌握的一万多残兵败将,这也是为何刘敏要亲自面见阮小二的主要原因。他不愿将自己的嫡系留给王庆,想要给那些相信他的人指条明路。 而刘敏所担忧的问题,在阮小二看来并不是问题。张家的海军极为强大,张家的一半资源,都是用在海军建设上。此次出现在杭州湾的十艘炮舰,不过只是张家海军的冰山一角,将刘敏手下万余人一次性运走,对张家海军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水面上,是张家说了算。二十艘内陆型运兵船,就可以达到目的。等出了杭州湾再在海上换大船就是,相信就算童贯事后知道了这事,也不敢进行阻拦,除非他不想好了。 人的眼界会随着阅历的增长而增长。阮小二早先也就只是梁山水泊边的一个渔民,顶多也就只能算是在家乡小有名气,但随着张家海军游遍五湖四海,他的眼界自然也就变得开阔,让人见了有种不动如山的沉稳。 而事实上也正如阮小二向刘敏保证的那样,当按照事先约定带着人来到指定地点的时候,阮小二承诺的运兵船出现在刘敏的眼前。 “传令下去,速速登船。”刘敏吩咐左谋道。 左谋闻言点点头,与奚胜一道离开指挥众人按照顺序登上了张家的运兵船。而事先莫名其妙被紧急集合带出营地的兵卒见状也不多问,老老实实的登船准备离开。 事情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一艘艘运兵船在满员之后缓缓离岸,眼看着已经离开了一半人,得知消息前来追赶的王庆也终于到了。 “智伯,你们这是要作甚?”王庆有点气急败坏的质问刘敏道。 “没什么,我等只是不想继续做他人谋富贵的垫脚石而已。”刘敏面无表情的答道。 “……智伯,此话何意?我当初选择招安,也是想为大家谋一份富贵。你们现在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可曾想过让我如何向童枢密交待?” “哼!你王庆想要讨好姓童的就自己去,不要再想着拿我们兄弟的性命去填旋。”陈赟闻言忍不住说道。 “……王盟主,我相信当初你带着大家接受招安是为了大家好,但你选的这条路在我看来明显走不通。你想想,接受招安时咱们兄弟有多少人,而现在还剩下几个?闻人世崇、刘黑虎、胡俊、胡春……那么些兄弟的性命,难道还不能让你醒悟?” “可战场上死伤难免……” “王盟主,战场死伤难免没错,但蓄意让人送死却说不过去。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孩,骗小孩的话你就不必说了。我们去意已决,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念在共事一场的份上,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吧。”刘敏压根不给王庆辩解的机会,说完话后转身不再理会王庆。 王庆来得匆忙,身边也没几个护卫,见到刘敏等人去意已决,他还真不敢强留。可让他就这么回去又不甘心,只好找了个高处大声劝说那些登船的兵卒不要登船。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正在登船的和准备登船的兵卒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对于他的劝说充耳不闻。这让王庆感到尴尬的同时,也让原本有意带人赶走王庆的陈赟感到有些意外。 “军师,这是为何?”陈赟小声问刘敏道。 刘敏知道陈赟问的是什么,轻声回道:“还是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大家都已经认清了王庆的嘴脸,自然不想继续为他卖命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那王庆……” “不必理会,相信过一会他就会自行离开的。” 就如刘敏跟陈赟所说的那样,没有一会的工夫,王庆便灰溜溜的离开了。但就在刘敏最后登船即将离开的时候,一支前来拦截的人马也出现在了视线当中。不过此时出现为时已晚,刘敏时最后上船的,那万余人早已上船离开,而且为了掩护这次行动,阮小二更是调动两艘炮舰前来保驾护航,真要是发生冲突,吃亏的肯定不是刘敏这一边。 “刘智伯,欲要背主乎?”岸边的人马中突然发出一声高呼,听得船上的刘敏眉头一皱。一旁负责此次护航的李贵见状出声对刘敏道:“刘兄弟,想见识一下我军火炮的威力吗?” “早有耳闻却一直没有亲眼目睹过。” “呵呵……孩儿们,准备炮击,一轮齐射。”李贵闻言笑了笑,大声吩咐道。随着李贵的吩咐,船身转向,侧面对敌,十门火炮掀开炮衣,炮口对准了岸边的王庆军。而王庆军还不知道即将大祸临头,依旧在卖力的叫喊着,不过随着十门火炮的一轮齐射,王庆军的叫喊顿时被打断了,爆炸在人群中发生,惨状刺激的刚刚还满不在乎的人们狼奔豕突,再也没心思去管刘敏是否要率众离开这件事。 船上的刘敏亲眼见识到了火炮的威力,也是被惊得半晌无语。虽然他听说过张家火炮的威力,也亲眼见过被张家火炮攻击过的地方,但像此时这样用双眼亲自验证,还是头一回。这是天地之威,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抵挡张家火炮的攻击。 第二百九十章 捡便宜 刘敏率众出走,这本是一桩大事,但在童贯的压制下,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受此事影响最大的便是王庆,刘敏带走了万余人,留给王庆的两万人便都是王庆的嫡系。早先王庆军便是炮灰的身份,只不过充当炮灰的并不是王庆的房山嫡系,但随着刘敏的出走,王庆军的嫡系便不得不承担起西军炮灰的任务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西军当中并没有人同情王庆,在刘延庆、张俊等人的眼里,王庆只不过是个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小人,他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为人厚道,让他们此时伸手拉扯王庆一把,那几乎就是不可能。 好在童贯还算念及亲情,在刘敏率众出走后没有借机重责王庆,只是口头训斥了一顿便将此事轻轻揭过,同时对王庆军的炮灰身份做出了一些改变。童贯估计也担心继续让王庆军去送死有可能会让某人有机可乘。 此时的朝廷与张宝的关系很微妙,朝廷是没有余力收拾张宝,而张宝似乎也不想担上一个叛逆的身份。双方就如同两只竖起了尖刺的刺猬,小心的靠近着,寻找一个微妙的平衡。此番张宝接收万余逃兵,其实这事可大可小,刘敏在西军当中的身份无足轻重,他所带走的也并非西军精锐,充其量也就是一些炮灰,消耗品,没了自然还有其他替代品。 若是朝廷此时兵强马壮,那倒是可以用此事做借口去找张宝的麻烦,但问题就是朝廷此时并不占据主动,虽然可以从道义上指责张宝的不厚道,可在实际实力上却不如张宝。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刘仲武父子前车之鉴,童贯可不想成为朝廷用来“安抚”张宝的下一个牺牲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童贯可不是那种公而忘私,舍己为人的君子,当年冒险自请担任西军监军,那也是为了自家的前程舍命一搏,如今他成功了,手掌西军兵权,在朝中保持着“超然”的地位,这时候让他用已经拥有的身价再去“拼”,他舍不得。 在看到朝廷不愿对此事“小题大作”的态度后,童贯也只是向朝廷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委屈”后便不再提及此事,当然为了安抚真正委屈的王庆,童贯对王庆的态度还是做了一些改变,也让担心会成为下一个炮灰的王庆少缓了一口气。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西军内部所发生的变故,尤其是张家炮舰临走时的那一轮炮击,就算是西军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而就在西军内部努力淡化这件事的同时,得到风声的其余兵马也是出现了人心不稳的现象。 皇卫军还好,毕竟是官家赵佶亲自提拔出来的嫡系,对朝廷的忠诚度还是有保障的,王焕、韩存保、杨温、关胜、杨志等人也都对朝廷忠心不二。但本身原是贼寇的盐山军就有点情况不妙了。 盐山军以宋江为主,陈希真、云天彪为辅,陈希真与云天彪联姻以后,盐山军的大部分话语权便落到了二人的手中。为了打破这种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宋江干了一件缺德事,唆使手下的祝永清去勾搭陈希真之女陈丽卿,以达到破坏陈、云两家结盟的目的。 原本祝永清已经得手,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张宝无意中知道了此事,便暗中使人在盐山军内撒布流言,将本想躲在暗处渔翁得利的宋江给推上了前台。这段时间的盐山军内部很热闹,陈、云两家已经因为儿女的事情翻了脸,但宋江也没落到好。宋江本想当个和事佬,可没想到也不知是谁嘴快,把自己给暴露了,结果和事佬没当成,反倒成了陈、云两家一致敌对的对象。 刘敏出走一事发生后,宋江本想借机跟王庆联络联络感情,可眼下他是自顾不暇,盐山军内部三足鼎立的形势已经公开化,分属三方的人马虽还没有刀兵相向,但让他们再如过去那样一致对外已经不可能了。 而最开心的就是方腊军,若是杭州城外的朝廷官军众志成城,最倒霉的就是处于敌对方的方腊军,但现在城外的朝廷官军出现了内部问题,这就给了方腊军逐个击破的机会。其中盐山军的内部最乱,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方腊军的首选。 朝廷官军看似是一个整体,但由于各军主将各有各的心思,实际上却是互不统属。盐山军遇袭,西军以及皇卫军即便最后会派兵支援,恐怕那时机也不会是最好,当然这时机在童贯或者王焕看来是最好也不一定。 夜黑风高杀人夜,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盐山军,不给西军以及皇卫军反应的时间,方腊军一方在今晚可说是精锐尽出,而效果也是显著的。仓促应战的盐山军压根就抵挡不住方腊军的袭击,唐猛、风会、哈蘭生、云龙、颜树德、韦扬隐等将皆死于乱军之中,宋江、陈希真、云天彪各自逃命。当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方腊军一方同样也损失不小,大将厉天闰、刘赟、方杰战死,王寅、方天定、吕师囊、郑彪、厉天佑负伤,但这个代价在方腊看来是值得的。 原先杭州城被朝廷官军三面围困,仅留下东面还有张家炮舰在虎视眈眈。但现在盐山军被杀得一蹶不振,官军的包围圈也就出现了漏洞,给了方腊军转败为胜的可能。当方腊率领人马退回杭州城后,皇卫军与西军的援军才姗姗来迟。 童贯的西军本身就是吃着皇粮,对于盐山军这种原先是草寇出身的同僚本就瞧不上眼,而皇卫军里的关胜、张清早先更是与盐山军是死对头,让他们带兵来援,本来就心里有抵触情绪,自然也就不可卖力。 两军到达盐山军驻地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方腊军已经退回了杭州城中,至于盐山军,已经被杀散,主将宋江、陈希真、云天彪都是下落不明,现场也就是一些无人理会的死尸。两军到了以后能做的也就是掩埋尸体,粮草辎重是不用想了,早已被方腊军一并弄回了杭州城。 而等到此战过去了大概十天后,已经被定为下落不明的宋江、陈希真、云天彪三人率领着这几日收拢的残兵败将再次现身,投奔到了童贯的麾下。 要说这宋江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就会那么点三脚猫的功夫,却没有死在乱军当中。当然此番他的损失十分巨大,通过秦明招揽到的两员大将颜树德、韦扬隐战死,早年跟随自己的张横、李立、穆弘、穆春也在那一晚丢掉了性命,此时的宋江麾下,仅有秦明、李逵、燕顺三将以及两千余军士,至于其他人,不是已经死于乱军之中便是下落不明。而陈希真、云天彪的情况,也与此时的宋江近似。 宋江一心盼着朝廷招安好光宗耀祖,盐山军归入朝廷官军序列后也是一支实力强劲的队伍,单是大将方面相比皇卫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如今正应了那句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盐山军损失惨重,除了依附他人以图东山再起外,没了别的出路。 而盐山军为有此下场,也怪宋江等人当初的功利心太重。宋江等人是依靠高俅才得到了朝廷的招安,但在心想事成以后,宋江等人却并没有投效到高俅的麾下,除了一个吴用成了高俅身边的幕僚,其余人还是跟着宋江。 皇卫军的关胜等人与宋江的盐山军有矛盾,主将王焕也瞧不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宋江,盐山军得罪了官军当中说话极有份量的二人,实力尚在时还好,可一旦出现了问题,那就只能自求多福,投靠童贯也就成了宋江等人唯一的出路。 童贯接纳了宋江等人,最高兴的就是王庆,原本他在西军当中的资历最低,但如今有了宋江等人的加入,他王庆也就升格为老人了。原先的炮灰身份,王庆也毫不客气的转给了宋江。 在未被方腊军击败以前,盐山军有人马五万,战将数十员,而如今,除了五千余带伤的军士外,战将也就是十余名,可称得上是战将的也只有陈希真、云天彪、哈芸生、秦明、李逵五人,而这五人还各自抱有不同的心思。 秦明、李逵是宋江的嫡系,当晚若不是这二人死保,宋江搞不好也死在了乱军当中。而陈希真则是官迷,他不甘心就此默默无闻,还想要为自家的前程再搏一把,与他的个人前程相比,不知是已经死在了乱军当中还是趁乱跟着“奸夫”私奔的女儿陈丽卿也就不重要了。至于云天彪跟哈芸生二人,此时留在军中的目的则纯粹是为了报仇。云天彪的丧子之痛,哈芸生的丧兄之仇,让二人誓要找方腊军雪恨。 盐山军的被击溃,导致朝廷官军对杭州城的围困出现了漏洞,而为了弥补这个漏洞,童贯命王庆率领本部两万人马接替了盐山军原来的任务,并且给了王庆收拢盐山军败兵的权力。宋江对此虽感到不满,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对童贯的做法忍气吞声。 王庆上任以后也深知自己此时的不足,重建的营地以防御为主,反正紧挨着童贯的西军,一旦方腊军想要故技重施,只要自己坚守营盘等候西军来援便可。原先刘敏带走了万余人,导致王庆军实力受损,但在收拢了盐山军的败兵以后,王庆反倒因祸得福,不仅摆脱了炮灰的待遇,更是补上了刘敏出走而造成的人员损失。 不过在高兴之余,盐山军的遭遇也给王庆提了个醒。论身份,王庆跟宋江都是接受了朝廷招安的贼寇,虽说王庆还有童贯做靠山,但朝廷对待盐山军不管不问的态度,也让王庆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担忧。 童贯对待王庆算是不错,但万一有一天童贯也倒了呢?到时自己还能去靠谁?求人不如靠己,与其指望别人,倒不如依靠自己。王庆的心里已经生出了自立门户的念头,只不过眼下时机未到,王庆也没想好自己的下一步该如何走,所以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击溃了盐山军,杭州城内的方腊军自是士气大振,虽说自身的损失同样不小,但胜利就是鼓舞士气的灵丹妙药,在有心人的巧妙宣传下,方腊军内部稳定,再不似早先那样人心不安。 方腊作为方腊军的首脑,此时所考虑的却不是乘胜追击,而是如何抵挡朝廷官军的疯狂报复。吃了这么一击大亏,朝廷官军要是不报复那是不可能的。方腊需要考虑万一抵挡不住时该怎么办。 盐山军的威胁是去了,但方腊军自身的损失同样也不小,虽然这些损失被手底下的用轻描淡写的方式一笔带过,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不存在。眼下的方腊军中,除了方腊以及司行方安然无恙外,其余可领兵的大将几乎人人带伤,尤其是厉天闰、方杰、刘赟的战死,对方腊军来说更是不小的打击。 狡兔三窟,虽说先前方腊叫嚣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但真要是城破,方腊也不愿自己的大业就此终结。而且即便真的走投无路了,方腊也希望自己的遗志能有人继承。方腊并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的大业无人继承。 而与方腊有着相同想法的人,在方腊军中大有人在。早先起事的时候方腊及其拥护者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他们以为朝廷官军不堪一击,但实际上方腊军论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如常年与西夏交战的西军。方腊军打江南官军那是占了人多势众的便宜,但换了西军为对手以后,被吊打的便成了方腊军。 能够击溃盐山军,方腊军除了人多势众外,还是因为占了盐山军内部各自为政,互不配合的便宜,否则想要击溃盐山军,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办到,至少不可能在皇卫军及西军援军赶到之前结束战斗。 方腊,需要为方腊军安排一条退路。 第二百九十一章 异想天开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张宝如今算是真的“名扬天下”了。早年间张家刚发迹那会儿,张宝给人的印象大多是摇钱树,很有经商的头脑;而随着梁山军的建立,人们又发现摇钱树还能领兵打仗,并且深受官家“宠信”:到最后武胜军兵临汴梁,人们才发现摇钱树不仅能赚钱能打仗,而且胆子还是出奇的大,一言不合就动手,分分钟不耽搁。 虽说眼下朝廷跟安东大都护没有撕破脸,但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都可以看出这种表面上的相安无事维持不了多久,一旦朝廷抽出空来,必会向张宝发难。不过作为当事人的张宝似乎对此并不怎么担心。在领了安东大都护这个官职以后,张宝便带着人去了登州,安排人开始修建自己的安东大都护府。 一开始还有人不解张宝为何一点都不着急,但等得知了张家炮舰的威力以后,众人才恍然张宝为何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火炮的威力的确不同凡响,既然攻城时势不可挡,想必守城时的表现肯定也是出类拔萃。而在朝廷想出克制火炮这件利器的办法以前,想必不会轻举妄动。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野心家。当这些人发现张宝有可能实现他们心中抱负的时候,便纷纷打起了投效的主意。不过如今的张宝早已不是当年无人可用的时候,张家的人才储备自成体系,犯不着为了一两个人而破例。一来是会打乱张家原有的节奏,二来则是这些人的忠诚度难以保证,鬼知道是不是有朝廷的奸细混杂在里面。 当然张宝也并没有将张家招贤纳士的大门紧闭,登州的安东大都护府只不过是用来吸引他人注意力的靶子,真遇上还处于“在野状态”的能人,张宝还是会收进都护府“委以重任”,待考察一段时间后再决定是否真的重用。 而张宝“招贤纳士”的举动,更是让一些“地下组织”心生幻想,试图与张宝秘密结盟,共同对抗同一个敌人。 “房学度?”当张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一愣,好熟悉的一个名字,水浒里河北田虎身边的第一军师,大晋国太尉。不过在这个时空,直到自己干掉了田虎,也没见到房学度这个名字的出现,怎么这个时候主动冒出来了。 “他可说是代表谁来的?”张宝问前来禀报此事的焦挺道。 “只说久仰主公大名,特来拜会。主公,要见他吗?”焦挺摇摇头,问道。 “见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先请他去客厅待茶……就说我此时正忙,稍后便去见他。”张宝话说到一半忽然冲焦挺招招手,随后又在焦挺耳边吩咐了几句,焦挺听后咧嘴笑了笑,点头保证道:“主公放心,老焦保证不让他离开。” 房学度自然不是代表个人来见张宝,虽然他并未如水浒里那样投奔田虎,但他投奔了柴进,与公孙胜一道成了柴进身边的右军师。柴进并非表面上所见的那样安分守己,身为柴周皇室后裔,恢复祖上荣光可说是柴进的毕生梦想。只不过柴进此人志大才疏,空有梦想却没有实现梦想的能力,也只能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做大事而惜身,说的就是柴进。早先年暗中扶持王伦在梁山落草,失败后又暗中支持晁盖在盐山落草,再次失败后只能专心经营自己的柴家庄。但在田虎造反时却又坐失良机,只能继续窝在柴家庄,继续做他江湖人称急公好义的柴大官人。 田虎造反之初,朝廷人手不足,留在河北的官军不敌士气正盛的田虎军,那时张宝的武胜军还在朔州,朝廷西军也深陷宋夏战事当中,那时柴进若是抓住机会组织义勇协助朝廷,最不济柴进也能掌握部分名正言顺的兵权,只是柴进那时优柔寡断,没有采纳房学度、公孙胜的建议,等到张宝率领武胜军解决了田虎,掌握兵权的机会也就在柴进的眼前白白溜走。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柴进虽然事后懊悔自己当时没有抓住机会,但那管个蛋用。让柴进从此做个安分守己的人柴进又不甘心,而张宝的安东大都护,又让柴进看到了一线希望。好在柴进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个柴周皇室后裔的身份也就能糊弄糊弄江湖好汉,对于张宝那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让房学度来见张宝,也不是为了招揽,而是为了结盟。可问题是张宝未见得就瞧得上柴进。 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的区别那是很大的。若是张宝刚刚发迹那会,柴进提出要跟张宝结盟,张宝可能会欣然答应。可如今,张宝兵强马壮,已经能够跟朝廷对着干而不落下风,而柴进呢?充其量只是一个有点势力的地方武装,双方所掌握的力量悬殊,张宝自是不太在乎是否要与柴进结盟。 所谓的结盟,不过就是取长补短,但张宝并不觉得能从柴进那里弥补到什么自身的不足。什么柴周皇室后裔,急公好义柴大官人,那实在引不起张宝的兴趣。要说双方真有什么交情,也就是当初柴进本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赠送过张宝一批好马。但仅凭这点“恩惠”就想要让张宝以死相报,只能说柴进的想法太想当然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话虽不错,但当时的张宝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柴进赠马对当时的张宝也并不是什么事关生死的大事,要是想要,花钱就是,无非就是要多花费一些时日而已。柴进若是想要以此挟恩图报,那只会招来张宝的打击报复。 好在房学度也不是个傻子,没有在见到张宝之后犯傻。当然房学度此时最想做的不是跟张宝道明来意,而是尽快结束谈话去解决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张宝挺缺德的,在得知房学度求见后让焦挺将人带到客厅并未马上露面,而是暗中使人上茶,等房学度喝下了整整一壶茶以后,才与房学度见面。 这人水喝多了是要放水的,房学度喝了整整一壶茶水,那壶虽不是大茶壶,但也有一公升即两斤的容量,喝了一壶茶,肺叶子差点喝漂起来的房学度本想先去放个水,不想张宝却在这关键时刻出现了,房学度只能暂时憋着。 这憋尿的滋味,很不好受。房学度此时只想尽快结束跟张宝的谈话,可张宝却在此时回忆起了自己与柴大官人过去的交情,急得房学度几次想要打断张宝的回忆却又找不到个节骨眼。 “房先生,你怎么不喝茶?莫非是怪我招待不周?”张宝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皱眉问道。 “哦,张大人莫要误会,在下不渴。”房学度有点坐立不安的答道。 “那就是嫌茶不好?”张宝又问道。 “非也,非也,能够喝到张大人家的茶,在下三生有幸。”房学度连忙又解释道。 “……既然不是嫌茶不好,你屁股底下有钉子?总是扭来扭去做什么?” “我,我,在下忽然想起一事,还请大人恕罪。”房学度忽然起身向张宝拱手一礼,迈步就想离开。不想张宝却在这时一拍桌子,怒声喝道:“站住!我这里难道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可知道为了见你,我耽搁了多少大事?现在你想走?先把事情说清楚喽。” “我,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家柴大官人让我前来代他问候大人一声,顺便商量一下两家的未来。”房学度一见挡住门的焦挺,暗思硬闯估计闯不出去,而且现下他内急,也担心跟人动手分散了精力后憋不住出丑。 “未来?柴大官人如今的小日子过得不是挺不错的嘛,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他安分,朝廷估计也不会主动去寻他的麻烦。”张宝闻言面露不解的问道。 “可问题是我家柴大官人不怎么安分……张大人,可否能让在下先去处理一下个人问题?”房学度红着脸问张宝道。 “哦,当然可以。你这人也是,内急就直说呗,非要憋着。去吧去吧,我在这等你一会就是。”张宝这才一副恍然的模样,随即又埋怨房学度道。 房学度懒得跟张宝计较,而且他也真的快憋不住了,得了张宝允许后飞也似地蹿了出来,那身影眨眼就消失了。等到再也看不到房学度的踪影,焦挺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对张宝道:“主公,你可真够损的。” “呵呵……一会你可注意着点,别叫房学度给看出了破绽。”张宝也乐了,他早先虽猜出了房学度此来的目的,但有了房学度亲口的承认,这才能证实自己先前的猜测。 “主公放心,这点小事属下知道该怎么做。”焦挺点头保证道。随即又好奇的问张宝道:“主公,那你要答应吗?” “你觉得呢?”张宝反问道。 “唔……属下觉得,那柴进虽是柴周皇室后裔,但实际上与他结盟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处。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完全不必依靠与人结盟来警告朝廷不要轻举妄动。” “行,书没白念,都知道分析了。”张宝点点头夸道。 “那主公是不准备答应?” “那还没决定,主要还是要看柴进愿意拿出多大的诚意。” …… 房学度来见张宝的目的的确就是促使两家结盟,不过张宝不是傻子,不可能房学度说要结盟他就会答应。就如张宝跟焦挺说的那样,两家是否需要结盟,不是看张宝愿不愿意,而是要看柴进拿出的诚意是否能够让张宝动心。 可问题是柴进能够拿出的诚意不足,似乎没有什么是能打动张宝的。首先说钱,张家如今说是富可敌国也不过分,而柴家过去虽是皇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留下了一大笔财富,可那笔财富与如今的张家相比,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五十万贯对普通人家来讲是个天文数字,可对张宝来讲,真的不算什么,张家有矿,还不止一个。 至于权势,柴家不过是前朝余孽,也就是好命摊上了一个为人还算厚道点的宋太祖,要是换成别人,恐怕早就被人灭了满门,哪还会有如今的柴进在暗中上蹿下跳。而张宝的安东大都护,那可是实权,即便朝廷不承认,也改变不了张宝如今兵强马壮的现实。 柴进想要招揽张宝为己所用,说实在的,确实有点异想天开。他压根就没有招揽张宝的本钱,无论是钱财还是身份上,都不足以打动张宝。房学度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临时决定改招揽为结盟。不过即便是退而求其次的结盟,房学度也对张宝是否会答应感到心里没底。 张家买卖无数,既有海上无敌的舰队,又有朔州这块实际控制的地盘,武胜军更是百战之师。而反观柴进,除了一个在江湖绿林道有些名气的柴家庄外,几乎就再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至于柴进柴周皇室后裔的身份,后周都没了百余年了,这个身份对张宝来讲实在不值一提。 结盟的先决条件,那是必须结盟双方的实力相当,那样的结盟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结盟。而如今的柴家跟张家,实力相差悬殊,不客气的说,张家若是想要灭亡柴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房学度并不认为柴家庄暗中训练的五千人马可以抵挡住武胜军的攻击,哪怕柴家庄有武松、晁盖等人相助,也绝对不是武胜军的对手。 想招揽那是异想天开,想结盟却又缺乏那份结盟所需的实力,房学度忽然觉得自己这趟有可能是白来了。好在张宝并未看轻柴家,除一开始故意耍了房学度一通外便没有再刁难房学度,这才让房学度的心里好受了一点。 心知两家结盟不太可能的房学度并没有着急离开,打着做客的名义,了解了一下真实的武胜军,甚至就连火炮的威力都亲眼目睹了一回。倒不是房学度生出了二心,而是他需要知道一些事情好用来说服自家的柴大官人认清现实。 第二百九十二章 香饽饽 底牌这东西,轻易最好别让人知道。有些时候,威慑往往要比直接动手更有效果。就如张宝这回拿出的火炮,其实并不是张家真正的底牌。之所以拿出来,也不过是张宝预感到朝廷在平定内部叛乱后有可能接下来就要对付自己,提前给朝廷打一记“预防针”,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杭州湾十艘炮舰上所装备的火炮,差不多就是张家火炮的总数,只不过别人弄不清张家海军的底细,误以为张家的海军已经普遍装载火炮而已。火炮的威力的确不小,但此火炮并不符合张宝的要求。前膛装填远没有后膛装填方便好用,而凌振这位人称轰天雷的火炮专家此时也正带领着他的研究团队攻关火炮改前膛为后膛的技术难关。也只有完成了后膛装填的技术改革,火炮才能进入换装序列。 不过眼下除了张家内部少数的几人知道真实情况,大多数人都被蒙在鼓里。人们只注意到了火炮攻城拔寨的威力,却忽略了火炮的缺点,更没有想到张宝只是在利用火炮来吓唬人,并没有将这种前膛装填的火炮进行军队换装的打算。 技术这东西从来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张家目前一年的纯收入差不多有一亿贯,的确可称得上是富可敌国了,但在这一亿贯里,差不多有一半都被张宝投入到了技术研究当中,而在这一半当中,也有三分之二被用于针对火器的研究。也正是因为有了张宝的大力支持,凌振等人才能一次又一次的进行研究认证,技术积累,火枪、火炮、木柄手榴弹等等火器其实目前都已经有了成果,但除了木柄手榴弹比较实用外,火枪、火炮现在就卡在了装填问题上。不解决装填问题,火枪、火炮就难以达到实用要求。用上一两回就要用通条清理一下枪炮膛,可战场上哪有那么许多的工夫。 当然这些事是属于张家的机密,旁人想要知道也没办法知道。张家的根基在海外,就算把汴梁城的张家庄子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知道张家的机密。所以在旁人的眼里,张家不好惹,张宝不能轻易得罪。 朝廷在发现张宝不好对付以后,便改变了策略,由原先永绝后患的清剿改为拉拢安抚,而联姻,也就成了朝廷的首选。 赵佶是历史上有名的“种马皇帝”,据《开封府状》记载,到靖康之难时,徽宗有封号的妃嫔及女官共143人,而无封号的宫女则多达504人。这女人多,孩子也就多,徽宗赵佶有子32人,其中活到成年的有25人,而女儿则有34人。 朝廷想要以联姻的方式拉拢张宝,安抚张宝的“反叛之心”,适合担任此次和亲的便有安德、茂德两位帝姬。安德帝姬赵金罗为当今皇后郑氏亲女,茂德帝姬赵福金则为宫中普通女官所生。此二女之上还有两名帝姬,不过皆已嫁人,虽说长女赵玉盘已经与丈夫曾夤和离,寡居在家,但朝廷这回是为了拉拢张宝,自然不敢“以次充好”,至于赵佶的次女赵金奴,人家与丈夫曹晟夫妻和美,自然也不能考虑。当然和亲只是朝廷一厢情愿的想法,张宝却未见得会为了娶公主而抛妻另娶。 张宝不需要通过与朝廷联姻来获得朝廷的支持,更不指望答应了联姻就能消除朝廷对自己的警惕。朝廷想要联姻的目的,无非就是麻痹自己,但等朝廷觉得可以下手的时候,那是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张宝虽不是“一夫一妻制”的坚定支持者,但也不想走“种马路线”。对于爱情,张宝还是选择随缘,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对于朝廷提出的联姻,张宝并不感兴趣,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 “夫君,想什么呢?”在打发走了朝廷使者,张宝回到书房不久,刘慧娘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见到张宝紧皱眉头,不禁开口问道。 刘慧娘不愧张宝的贤能助,自嫁给张宝以后,利用自身的聪明才智,让张宝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在外奋斗,而像赚钱做买卖这类事情,则被刘慧娘打点的井井有条。可以说张宝如今能够掌握主动,刘慧娘有着莫大的功劳。 一个貌美如花而又聪明能干的媳妇,相信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伴侣。张宝很疼爱刘慧娘,也十分信任刘慧娘,对于刘慧娘的建议,他也十分重视。不过这回的事情似乎不太好跟刘慧娘商量。 “夫君,是对朝廷提出的联姻有想法?”刘慧娘善解人意,主动问张宝道。 “啊?呃……嗯。”张宝本来想要否认,但想了想后,还是觉得承认比较好。 “那夫君是想要娶哪个?安德?茂德?又或是二者兼得?”刘慧娘又问道。 “嗯咳……慧娘,你是了解我的,我是那种花心的人吗?”张宝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问道。 “嘁,你花不花心,我怎么知道。别想着转移话题,你老实交代,看上谁了?”刘慧娘白了张宝一眼,问道。 “两个黄毛丫头,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那可不一定,妾身可听说那茂德长得倾国倾城。” “她就是长得再倾国倾城,我也不信她能有慧娘你好看。” “哼,就知道拿好话哄我。”刘慧娘言不由衷的嗔道。 “唉,你多心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哼,信你才怪。你既然没有瞧上安德、茂德,那你犹豫什么?难不成你想要娶嘉德?”刘慧娘又问道。 嘉德帝姬,即长公主赵玉盘,与曾夤和离后便寡居在家,除了按时进宫向父母请安外,平时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刘慧娘此时提到嘉德,倒也不是随口而提,而是她清楚嘉德为张宝付出很多。就像早先朝廷派陈宗善去朔州搞小动作,就有嘉德通风报信提醒张宝小心。 张宝并没有什么“处女情结”,对于赵玉盘对自己的情意,他也是心知肚明。早先赵玉盘嫁为人妇,张宝不愿破坏他人的家庭和睦。但如今赵玉盘已经与曾夤和离,赵玉盘又对张宝“一往情深”,张宝也就动了心思。 刘慧娘提到嘉德,张宝没有否认,这样一来,刘慧娘也就明了了张宝的心思。刘慧娘是个情商很高的女子,知道想要独占张宝不太可能。毕竟古代的社会风气摆在那里,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普遍的现象,只要家境殷实一点,有妻有妾是很正常的。而像张宝如今只有一正妻的情况,那是很少见的。 对于自己的夫婿,刘慧娘很满意,甚至很庆幸自己当初离家出走的决定。若不是当初自己那次的“胆大妄为”,也不可能有后来的那份与张宝的姻缘。而且张宝是个很顾家的男人,以张宝目前的权势,相信只要他愿意,会有大批女子前赴后继的往张宝身上扑,但张宝没有,一直守身如玉,没有在外乱来,甚至连纳妾的念头都没有过。 “夫君,你若是信得过妾身,不如就将此事交给妾身处理如何?妾身保证会让夫君心想事成。”刘慧娘轻声对张宝道。 张宝听后诧异的上下看了看刘慧娘,看得刘慧娘有些恼火,没好气的问道:“夫君不相信妾身?” “呃……那倒没有,只是有点纳闷。” “嘉德虽是寡居之身,但对你一往情深,夫君不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犹豫不定吗?妾身不愿看到夫君为此事为难,想要替夫君做回主,不可以吗?” “呵呵……可以,可以。慧娘,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张宝笑着起身上前将刘慧娘搂在怀中说道。 “少得意,妾身可警告你,仅此一回。” “是是是,下不为例。” …… “这女人做事就是不靠谱。”当张宝得知了刘慧娘跟朝廷联姻使的谈判结果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不想刘慧娘却丝毫没有知错的样子,闻言立刻反驳道:“妾身怎么不靠谱了?不是已经把联姻对象换成嘉德帝姬了嘛。” “那茂德帝姬又是怎么回事?你当是做买卖呢?还买一送一?” “……这不是当时顺嘴一说,谁能想到那姓何的那么没骨气呢。”刘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了一句,随即嘟哝道:“娶一个是娶,娶两个也是娶,夫君怎么着都是占便宜,干嘛搞得像是吃了亏似的?更何况娶两个要比娶一个好。” “嘿~你倒是说说,怎么娶两个要比娶一个好?”张宝被气笑了,没好气的问道。 刘慧娘闻言掰着手指对张宝道:“你看啊,你暂时不想跟朝廷翻脸对不对?” “对。” “你是朝廷任命的安东大都护是不是?” “是。” “安东大都护算不算朝廷重臣?” “算。” “那朝廷重臣外放需要将家眷留在京城为质有没有?” “……有。” “那娶两个轮班留在京城难道不好?”刘慧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问道。 “……那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何粟的?那可是帝姬,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张宝纳闷的问道。他已经不想继续在娶几个这个问题上纠结,想要转移话题。刘慧娘是个聪明的女子,白了张宝一眼后顺着张宝的话说道:“朝廷此番联姻的目的是为了安抚你,不让你借机生事。嘉德、茂德虽为帝姬,但一个是成过亲的,一个是在宫中没有依靠的,同时朝廷也可借此机会败坏你的名声,证明你的嚣张跋扈……” “那你还顺着朝廷的意思办?” “我就算不这么办,朝廷想要败坏你的名声也有的是手段,倒不如先收点利息回来。名声被败坏了还一点好处没得,那才是真正的亏本。” “……”听完了刘慧娘的解释,张宝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以翻白眼表示自己此时的心情。他明白,刘慧娘所说句句在理。败坏他人名声是朝廷打击报复的常用手段,尤其是在目前朝廷拿自己没辙的情况下,过过嘴瘾也就成了朝廷自我安慰的必要手段。 不过张宝向来就不是个肯轻易吃亏的主,朝廷想要以流言蜚语打击张宝,同样张宝也让人准备了许多流言蜚语在等着朝廷出招。不就是编嘛,谁不会?而且相比起张宝,官家赵佶的绯闻轶事相信更容易引起百姓的兴趣。 …… 两位帝姬同时下嫁安东大都护一事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传遍了大宋,与此同时有关朝廷被安东大都护逼迫,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委曲求全的流言蜚语也开始在市井流传。但让朝廷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命人把安东大都护逼要帝姬的流言传播出去的第二天,另一则有关官家赵佶得位不正的流言也开始在市井间流传。 赵佶本来与皇位无缘,只因宋哲宗赵熙死后无子,这才让他这个当弟弟的捡了便宜。但汉人政权多是父死子继,极少有兄死弟及的例子。尤其是大宋还有太祖太宗两兄弟皇位之争的先例,这就给了有心人造谣生事的素材。 烛影斧声,这就是一桩历史悬案,如今有人以宋哲宗与宋徽宗这对兄弟暗喻宋徽宗赵佶得位不正,还别说,信以为真的人还真是不在少数,毕竟皇家的秘闻可是很吸引人的。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赵佶,此时当然是异常恼火,严令皇城司限期查清此事,否则提头来见。 处理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便是冷处理,同时制造新的话题转移焦点,但随着皇城司的介入,反倒让第二次烛影斧声事件受到了更多的关注。人们是不敢在公众场合大声议论了,可在私底下,却是讨论的极为热烈。这样一来,有关安东大都护张宝嚣张跋扈,逼娶大宋二位帝姬的传闻,反倒没多少人关心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宝同时迎娶嘉德、茂德二位帝姬的日子也逐渐临近,回不回汴梁,也成了张宝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第二百九十三章 联姻 先有朝廷遣陈宗善赴朔州暗中使坏,后有张宝率武胜军炮轰汴梁东城门。朝廷与安东大都护府之间表面和平,实际上已是水火难容。 朝廷对付武人的手段那是有成功案例的,狄青便是死在了文人的肆意构陷之中。但张宝并非狄青,朝廷这回想要依样画葫芦的对付张宝,那最终的结果恐怕会令他们失望。狄青很厉害,可以说是战场无敌手,但他与张宝最大的不同,便是二者所依靠的对象不同,或者说二者所依仗的靠山不一样。 狄青无论有多厉害,他始终是依附大宋朝廷方成事的一员武将,除非狄青愿意叛国投敌,否则他就离不开大宋朝廷的支持,失去了大宋朝廷的支持,狄青什么也不是。而且即便狄青真的叛国投敌,那也不过是从大宋这个坑里跳进别的坑里。 而张宝则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地盘,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更有自己的“臣民”,离开了朝廷的支持,他甚至可以过得更好。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依仗,张宝才不害怕失去朝廷的支持,也有底气跟朝廷叫板。不需要像狄青似的为了“顾全大局”而选择忍气吞声,最终抑郁惊惧而亡。 无论是官场还是职场上的争斗,永远不是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混迹官场或者职场的人里,得寸进尺的小人往往总是占据了多数。谁退让就意味着将主动权拱手让人,而当退无可退的时候,也就到了死期。 张宝不退!他有忠于自己的军队,有忠于自己的“臣民”,为什么要退?所谓的正统,在张宝眼里狗屁不是,成者王侯败者寇,赵宋也不过只是历史长河中诸多朝代里的一个,更何况赵宋自己都不在乎汉家天下,凭啥就要自己为了所谓的狗屁大局委曲求全? 张宝爱的是华夏这个民族,不是占着位置却不干人事大宋朝廷。若不是考虑到在接下来的两到三年内会出现的金兵南下,张宝说不定已经跟赵宋干起来了。人都是私心的,以张宝为首的张家利益集团,自然也是有上进心的。 大宋用人不当,重文轻武,致使许多能人志士流落民间,张宝将这些人组织起来,随着张家的地盘越来越大,众人的上进心自然也跟着与时俱进。早先诸如许贯忠、卢俊义等人只是想借辅佐张宝实现个人价值,不枉费早年间刻苦学来的一身本领。但随着张家的实力越来越强,众人的心思也就跟着开始转变。风水轮流转,凭啥这江山就一定要是姓赵的坐,他有那个资格,有那个能力坐吗? 开国功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机会遇到。无论是早年间在朝中为官为将的,还是一直流落民间的能人志士,包括当年被张宝动用各种手段“绑”在身边的青年才俊,此时对于张宝的拥护那都是无人可动摇的。 这世上就没有傻子!所有人都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且朝廷就算想要拉拢收买,也得先找到人才行。朝廷想要解决张宝这个心腹大患,那就只能动用武力,可偏偏在武力方面还是张宝占优。 朝廷想要动摇张宝内部的稳定,能想到的办法自然还是沿用对付狄青那一套。可问题是张宝不是狄青,二者可以说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朝廷的招数收效甚微,反倒是被张宝的反击给弄得焦头烂额。 擒贼先擒王!张宝迎娶两位帝姬可说是朝廷的一次机会,毕竟只要除掉了张宝,张家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朝廷再想要分化瓦解就会变得容易一些。只是朝廷还不知道,就在他们权衡是否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时,张家却传出了一则喜讯,张家主母刘慧娘有喜了。 后继有人,这无论是对富贵者还是贫苦者来说,都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张家家大业大,只是一直后嗣无人,为了确保张家有后,有不少人劝张宝多找一些女人,反正又不是养不起。不过张宝却一直不肯松口,只守着媳妇刘慧娘。而刘慧娘也一直承受着莫大的压力,他是张家主母,张家血脉传承这副重担一直压在她的身上。别人即便不劝,在没有子嗣降生以前,刘慧娘也一直在为此事揪心。 如今好了,肚皮终于有了动静,不仅可以让自己的耳根清净几天,更能对得起张宝对自己的那份宠爱。而随着刘慧娘有了喜,去不去汴梁这件事也有了定论。 不去了!派人去汴梁迎亲,自己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就是张宝的决定。对于张宝的这个决定,刘慧娘自是开心,而其他人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主母刘慧娘此时身怀有孕,不管这回生男生女,都足以证明张宝跟刘慧娘的身体没毛病。若是生了女的那就再接再励,若是生了男的就更好,那就代表着以张宝为首的张家利益集团后继有人,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与当前的这件大事相比,迎娶帝姬一事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张家如今已经不必看朝廷的脸色行事,而朝廷恐怕也不会因为张宝娶了两位帝姬便在日后对张宝下手的时候手下留情。而且如今的朝廷小人居多,张宝此去汴梁恐有凶险,倒不如就留在安东大都护府,反正以公务繁忙为理由也说得过去。 张宝决定不去汴梁,让朝廷中某些想要借此机会报效朝廷的人很是失望。但就如张宝身边亲信所想的那样,对于张宝给出的不去理由,朝廷也不好多说什么,总不能让张宝因私废公,专门跑来汴梁“送死”吧。 当然张宝虽本人未去汴梁,但却派出了大队的迎亲人马,更是拿出了大笔的财物作为彩礼,其中更有不少可被称为稀世珍宝。钱这东西在大多数人口中那是俗物,俗不可耐,但同样在大多数人的心里却是希望这种俗物自己拥有的越多越好。 别人眼中的奇珍异宝,在张宝看来一点实用价值也没有,除了换钱,既不能吃也不能用,还不如金银铜这三类可以当做钱财使用的贵重金属。 海外多奇珍!张家拥有当世最强大的海军,那从海外搜刮一点奇珍异宝回来镇宅也就不算什么大事。此番迎娶帝姬,张宝拿出大量奇珍异宝作为彩礼,旁人眼里这是张宝的诚意,但其实这只是张宝清理一下自家的库存,因为家里还有更好的。 古时成亲的礼仪那是很繁琐的,皇室嫁女更是礼节繁多,但因为身为新郎官的张宝“公务繁忙”,一部分礼节也就被精简了。在送亲使的陪同下,嘉德帝姬赵玉盘与茂德帝姬赵福金登上了迎亲马车,前往登州安东大都护府与张宝完婚。 赵玉盘这回是得偿所愿,终于跟张宝走到了一起。而作为此次联姻的“添头”,茂德帝姬赵福金却有些担忧。与赵玉盘不同,赵福金的生母只是宫中女官之一,虽然生的貌美,但却红颜薄命,在生下赵福金不久便撒手人寰。赵福金虽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但由于宫中没有依靠,平时也只能谨小慎微的做人。受气挨欺负是常有的事情,可以说这次能够出嫁,对赵福金来说是件好事。但在欢喜离开那个令人不快的皇宫以后,赵福金又开始担心起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妹妹,莫担忧,只要你安分守己,不会有人故意刁难你的。”赵玉盘年长赵金罗几岁,看出了赵金罗的担忧,柔声安慰道。 “姐姐,那张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赵金罗抓住机会的询问道。一直深居宫中,可以说除了自己的父皇以及兄弟外,赵金罗就没接触过什么男性,这猛地要做一个陌生男子的妻子,让年仅十六岁的赵金罗有种莫名的不安。 “妹妹,张宝是你我以后的夫君,你可不能这样直呼其名。至于他是怎样的人,等你日后相处久了便知。不过姐姐提醒你,离开了皇宫,你要忘记过去帝姬的身份,那样可以让你周围的人更容易接受你。”赵玉盘善意的提醒道。 “谢谢姐姐提醒。那姐姐不担心张……夫君日后对你不好?”赵福金又问道。 “不担心。”赵玉盘轻轻摇头道。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那种薄情的人,更没有拈花惹草的毛病。” “可我听人说他是乱臣贼子……” “住口!福金,我不管你先前听了谁的胡言乱语,你都要记住,他是你我日后的夫君。我也警告你,将来你若是做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休要怪我到时不念姐妹之情。”赵玉盘打断赵福金的话后一脸严肃的说道。 “姐姐莫恼,妹妹也是听人说的。”赵福金见状赶忙道。 “我知道你涉世不深,容易受人蛊惑,所以这次不怪你。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朝堂上的大事非是你我这些女子可以掺和。你若是想要过得自在些,那就不要涉及其中。” “妹妹知道了。”赵福金答应一声,随即又忍不住问道:“姐姐,难道夫君真的有意与朝廷为敌?” “并非是夫君想要与朝廷为敌,而是他如今功高震主,朝廷已经不能容他。妹妹,你以为这次朝廷要与张家联姻仅仅只是安抚夫君,其实朝廷还想要借此机会离间张家内部,而你我,就是搅乱张家内部稳定的工具。”赵玉盘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妹妹赵福金说出自己的猜测,免得这个糊涂妹妹将来被人忽悠着做出傻事。 “那姐姐是不愿意为朝廷除害?”赵福金忽然问赵玉盘道。 赵玉盘闻言一愣,凝视了赵福金片刻,沉声问道:“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劝你的。” 赵福金毕竟涉世不深,被赵玉盘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实话实讲道:“是身边的小竹还有几个嬷嬷说与妹妹听的。” “小竹?我记得你早先在宫中好像只有一个小桃是你的贴身宫女,这个小竹是什么时候来的?”赵玉盘的眼睛未眯,沉声问道。 “就是在宫里宣布妹妹要出嫁不久,宫里安排小竹还有几个嬷嬷过来教授妹妹一些成亲的礼仪。” “……下手倒是挺快。妹妹,你想不想日后的日子过得轻松一点?”赵玉盘嘀咕了一句,问赵福金道。 “……想。” “那就听姐姐的话,除了那个小桃,其他人回头一个都不要留在身边。……那个小桃可信吗?” “可信,小桃一直跟妹妹相依为命。” “那就好。” “姐姐,你担心小竹是朝廷派人加害夫君的?” “不是担心,而是确定,可惜朝廷还是小瞧了张家。妹妹,姐姐劝你不要留下小竹那些人不是害你,而是想让你日后能在张家有一席之地。而且你也不必担心赶不走小竹等人,相信张家对此定有安排,你只要到时听从张家的安排便可。” “嗯,妹妹听姐姐的。” …… 一路无事,赵家姐妹顺利抵达了安东大都护府。但作为此次送亲使的秦桧此时却有些郁闷,除了送亲,他还另外肩负着任务。只是张家有高人,对于他私底下的小动作似乎早有预料,一路上每每出招都被化解,让平日里颇为自负的秦桧很是郁闷。 新娘子送到了夫家,接下来自然就是迎娶过门,而一旦两位帝姬进了张家,那就没秦桧什么事了,可这也就意味着秦桧的任务失败。时不我待,秦桧为了完成自己的秘密任务,决定铤而走险,求见茂德帝姬赵福金。 嘉德帝姬赵玉盘心慕张宝并不是秘密,所以朝廷这回也没指望可以说服赵玉盘会帮助朝廷对付张宝,但茂德帝姬赵福金涉世未深,被朝廷当做了破坏张家内部团结的突破口。说白了,就是朝廷觉得赵福金比较好忽悠。但让秦桧没想到的是,半路上赵福金的态度突然变化,疏远了朝廷安排将来为赵福金“出谋划策”的小竹等人,这顿时就让秦桧有些慌神。为了劝说赵福金“大局为重”,秦桧决定向赵福金道出实情。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安东军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茂德帝姬别看贵为帝姬,但在宫中并不得宠,若不是当今皇后郑氏贤淑,貌美的茂德帝姬未见得就能日子好过。他的父皇赵佶是个多情种子,压根就不关心子女的生活,而皇宫里又多是狗眼看人的小人,平时虽不敢直接顶撞茂德,但茂德身边的人却被欺负的很惨。 这次朝廷决定对张宝使出“美人计”,原本定下的人选是皇后郑氏的次女安德帝姬赵金罗,茂德帝姬赵福金只是备选,但没想到张宝放着青春年少的赵金罗不要,点名要了长公主赵玉盘,打乱了朝廷的原定计划,赵福金也就由原来的备选成了正选。 而相比起皇后所出的赵金罗,在宫中无依无靠的赵福金更好控制一些。这是秦桧一开始的看法,但随着送亲队伍抵达了登州安东大都护府,秦桧猛然发现自己上当了,茂德帝姬赵福金像是找到了靠山,已经不再将自己的话当回事。 登州,如今是安东大都护的天下,朝廷的旨意,对安东大都护的人丝毫没有约束力,人家是愿意听就听一点,不乐意听那就不搭理。等到赵玉盘、赵福金两姐妹进了安东大都护府,秦桧再想要见上一面都要请人通禀,然后老实等候召见,而见不见,还是两说。 秦桧不甘心,这道上还好好的,据小竹回报说已经说服赵福金听从她们的指示,怎么一转眼就态度大变,说翻脸就翻脸,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没法就这么回去的秦桧想要见赵福金一面,怎么着也得弄清楚理由,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秦桧,遗臭万年的一个大奸臣,风波亭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枉死了岳飞。但若是仔细想想,岳飞死得其实并不冤,他犯了官场的大忌,惹得宋高宗赵构要除掉他,秦桧作为赵构的心腹,自然要“为主分忧”。 手握兵权本就容易引起当权者的猜忌,而岳飞不仅不懂得收敛,反而在北伐时提出直捣黄龙,迎回二帝的口号。这口号前半句能说,但后半句却是不该也不能说的,说了就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金人南下攻破汴梁,掳走徽、钦二帝的同时也基本上将赵光义这一支皇室宗亲一网打尽。宋高宗赵构排行第九,若不是金人将他的父兄掳走,这皇帝宝座轮不到他坐。而对于岳飞,高宗赵构可以说是很信任的,岳飞也是赵构一手提拔,但岳飞却“并不满足”,或许迎回二帝只是岳飞想要以此鼓舞士气,但这话落到赵构的耳朵里感觉就不一样了。 就好比一个企业老总刚刚把董事长的位置交给儿子,而受到儿子重用的经理却公开叫嚣要请退休的老董事长重新出山,这话落到现任董事长的耳朵里,现任董事长还能留那个不是跟自己一条心的经理?留着给自己添堵? 岳飞若是文官,那惹恼了赵构还有一线生机,顶多也就是削职为民,赶回家务农躬耕。可偏偏岳飞手握兵权,岳家军更是打得金兵节节败退。成也岳家军,败也岳家军,为了永除后患,岳飞也就死定了。 秦桧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当然此时的秦桧还没发迹,只是一个替人跑腿的“帮闲”。而对于秦桧,张宝也不会拿有色眼光来看待。秦桧为人圆滑,办事能力虽不错,而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自不是张宝想要招揽的对象。 此次秦桧来登州的身份是朝廷送亲使,如今两位帝姬已经被张宝迎娶进了家门,秦桧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也该返回汴梁复命。但他现在还继续逗留登州,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秦桧的理由是希望替小竹等人向茂德帝姬求情,让小竹等人继续留在茂德帝姬身边,否则小竹等人回去必会受到责罚。但张宝等人又不是傻子,怎会被秦桧的花言巧语所骗,明知小竹等人有问题还留在身边。 赵福金如今已是张宝的如夫人,而作为张家主母的刘慧娘,自是有权力替张宝处理此事。在赵玉盘、赵福金的陪同下,刘慧娘见了秦桧一面。而秦桧当着刘慧娘跟赵玉盘的面,威胁的话也不敢说,否则很容易出不去安东都护府。好在刘慧娘做主留下了小竹等人,让他回汴梁也能有个交代。只是秦桧前脚刚离开,被刘慧娘做主留下的小竹等人便被刘慧娘安排去了别处,并未如愿以偿的留在赵福金身边。 “主母饶命,我等也是身不由已。”小竹慌了神,连忙跪倒向刘慧娘苦苦哀求,与她一样“肩负重任”的几个嬷嬷也是慌忙跪倒。 本以为安东都护府会碍于朝廷的情面不敢随意处置自己,却不想秦桧前脚刚走,张家主母便打算处理自己几人。没有赵福金的照拂,小竹不敢想被张家安排去了别处以后会是什么结果。 “姐姐……”看到小竹等人神色凄苦,赵福金有些于心不忍,轻声对刘慧娘道。 “……傻妹子,这几人受人指使想要坏我张家内部安定,你还想替她们求情?”赵玉盘责怪了赵福金一声。 刘慧娘见状微微摇头,对赵玉盘道:“姐姐莫怪妹妹,妹妹天性纯良,这是好事。也罢,今日就看妹妹面上饶了她们,不过张家是容不下她们的,就还她们自由,任她们离去吧。” 小竹等人连忙磕头谢恩,让她们这些人勾心斗角那是一个顶仨,可一旦被人识破了其真面目,贪生怕死的她们也就只剩下保命要紧了。早先愿意担当大任,那是没弄清安东都护府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但等发现朝廷的威仪影响不了张家,张家要弄死她们易如反掌以后,小竹等人后悔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背后主使者给出再丰厚的赏赐,那也要先有命去享受才行。 只不过小竹等人被赶走这事朝廷此时并不知晓,小竹等人又不蠢,只是任务失败以后很有可能被灭口,所以在离开安东大都护府以后,众人便各自收拾细软分头逃走,打算就此隐姓埋名的开始新生活。而朝廷那一边还是在等了很长时间没有收到有关安东大都护府任何情报以后才派人前来调查,才知道了小竹等人集体潜逃一事,那时候再想要寻找,那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无从找起。 张家,已是朝廷的心病,如鲠在喉,原本想借着联姻在张家内部安插眼线,却不想赔了两个帝姬不说,原先的目的也没达到。张家内部依旧是铁板一块,而嫁进张家的两位帝姬也是完全遵循出嫁从夫的传统,进了张家门以后便以张家的利益为首要考虑的原则,不仅没有理睬朝廷所提的要求,反倒警告朝廷好自为之,莫要暗中搞些小动作激化与安东大都护府的矛盾。 朝廷无可奈何,只得另想他法,而张宝每日除了处理公务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伴自己的三位夫人。刘慧娘有孕在身,张宝自是关爱有加,而张宝对刘慧娘的爱护,也让一同陪在一旁的赵玉盘、赵福金感到眼热。 赵玉盘还好点,身为长公主,自小便受到父皇母后的关爱,而赵福金就可怜了一点,她的生母在宫中的地位不高,除了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小宫女小桃,就只有一个奶娘还算亲近。这次出嫁,奶娘已经被送出了宫与她的家人团圆,仅剩下一个小桃陪伴身边。按理说小桃应该算是赵福金的陪嫁丫头,不过张宝并不喜欢那一套,在刘慧娘赶走了小竹等人以后,小桃也被另外安排,跟着张家内院的大管事开始学习,等待将来属于她的姻缘到来。 而赵福金最近这段日子过得很快乐。过去在宫中虽然贵为帝姬,但那种让人压抑的生活氛围让赵福金难有感到开心的时候,可等进了张家,赵福金发现周围的人对待她很和善,没有因为她帝姬的身份便疏远或是上前献媚,而是很平常的对待她。 早先赵福金在宫中极少有笑容,实在是没多少值得赵福金去展颜的事情,而在张家,赵福金感到了轻松,这身上的压力一去,赵福金也就恢复了本性,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家家,正是爱笑爱闹的时候,即便初为人妇,也是本性难改。 张宝并不在意赵福金活泼一点,除了要陪伴刘慧娘外,他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过去张家虽然兵强马壮,但名义上却还是张家的私军,说出去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而如今有了安东大都护这个朝廷任命的官职,张宝麾下的人马也总算是可以理直气壮的自报家门。 不管是过去的梁山军,还是早些时候的武胜军,亦或是高丽的张家人马,如今都有了一个统一的对外称呼,安东军。文官集团暂时不必改变,而军队的统一改革,也就成了张宝需要解决的当务之急。 名分这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讲还是很重要的,名不正则言不顺嘛。而张宝重新改编安东军,也可说是众人的意愿。 如今属于张宝控制的区域一是高丽,二是朔州,三是登州,四是梁山,至于大宋沿海以及高丽周边,更是张家海军的天下。早先张宝将麾下人马分成三块,野战军,守备军以及预备军,但今时不同往日,安东大都护府治下的兵马自然也要进行一些改变。 这次改革主要是针对野战军以及守备军的人事变动,内容如下: 安东第一军:驻地:登州,主帅:张宝 亲卫营:人马两万,主将:焦挺、高宠、杨再兴、狄雷;(除此之外神机营、斥候营以及两支海军陆战队同属亲卫营); 第一营:人马一万,主将:王进,副将:史进、陈达、杨春; 第二营:人马一万,主将:鲁智深,副将:鲍旭(经焦挺引荐); 第三营:人马一万,主将:花荣,副将:祝龙 安东第二军:驻地:高丽,主将:萧家穗 亲卫营:人马一万,主将:卢俊义,副将:倪麟(受乔道清所邀); 第一营:人马一万,主将:林冲,副将:祝虎、曹正(林冲落脚梁山后,曹正携妻投奔); 第二营:人马一万,主将:钮文忠,副将:方琼、于玉麟; 第三营:人马一万,主将:刘敏,副将:左谋、奚胜、陈赟; 安东第三军:驻地:高丽,主将:栾廷玉 亲卫营:人马一万,主将:庞万春,副将:计稷、雷炯、张近仁、高可立; 第一营:人马一万,主将:糜貹,副将:解珍、解宝(后二人受张家招揽); 第二营:人马一万,主将:史文恭,副将:苏定、孙新; 第三营:人马一万,主将:山士奇,副将:竺敬、董澄; 安东第四军:驻地:朔州,主将:李懹 亲卫营:人马一万,主将:谢宁,副将:马勥、马劲、上官义、刘以敬 第一营:人马一万,主将:杜壆,副将:酆泰、卫鹤; 第二营:人马一万,主将:邓元觉、贝应夔,副将:伍应星、张韬、张俭(后三人为邓元觉自行招募); 第三营:人马一万,主将:姚平仲,副将:刘正彦; 安东第五军:驻地:梁山,主将:许贯忠 亲卫营:人马一万,主将卞祥,副将邓飞、李衮、项充、樊瑞(后三人为卞祥亲自出马收服); 第一营:人马一万,主将:石宝,副将:邹渊、邹润; 第二营:人马一万,主将:袁朗,副将:殷泰、殷春(后二人受张家招揽); 第三营:人马一万,主将:徐宁,副将:姚刚(受张家招揽); 安东预备军:驻地:高丽,主将:徐京、王定六,林冲(兼任)、徐宁(兼任),副将:梅展、王文德、李从吉; 除上述人员变动外,张家海军这次并未进行人员变动,至于早先奉命率部潜入辽国西京道的孙安、乔道清、唐斌、郝思文等人,亦不在此次人员变动名单当中。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以有备求无患 张家在扩军!心里有鬼的人自是内心惶惶,坐立难安,而实际上张宝只不过是趁着朝廷此时无暇顾及他的工夫做好兵力的重新部署。毕竟在平定王庆、田虎期间又招揽了一些人,需要给这些人安排位置,同时有了安东大都护这个新身份,跟随自己的人也该有个相应的新身份。 以张家目前的财力,别说二十万人马,就是三十万,四十万人马,张家同样也养得起。养兵所需无非就是钱粮,张宝是家里有矿的人,强大的海军保证了张家在海外的霸权,南洋那些土著只需要付出极少的代价,便足以驱使他们主动担任张家的苦力去挖矿,一个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的民族,哪里晓得金银铜等有色金属的价值。 钱财好解决,张家需要付出的也无非就是一点麻布所织的衣物或是吃饭时需要用到的调料,至于陶罐土碗这类“高档货”,土著就不要奢想了。至于粮食,早在去年末随着张铁塔的回归,这个问题也已经得到了解决。 张宝来自后世,自然知道世界究竟有多大。而在三年前,张宝的发小,也是结拜大哥张铁塔的率领下,十艘万料大船沿海岸线北上,经后世的白令海峡抵达阿拉斯加,踏上了美洲大陆,将需要等到17世纪才会被欧洲传教士带到中国的土豆、玉米、番薯等高产农作物提前带到了中国。 虽然在这一来一回的过程中损失了一半船只,但张宝却觉得这个代价付出的十分值得。民以食为天,只有吃饱了饭,正常人才会考虑其他。张宝已经预感到自己无法阻止金兵南下这一历史事件的重演,自保是没问题,但想要挽救大宋却有些难度。因为张宝不仅需要抵抗金兵,还要防备大宋在背后捅刀子,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张宝自然不太愿意干。 兵祸过后必是流民四起,此时可不是后世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无论是辽国契丹人还是金国女真人,又或是西夏党项人,这些民族跟汉族可都不是一条心。金兵劫掠过后,失去一切积蓄的汉人百姓衣食无着,张宝也只有那时出手才没有后顾之忧,顺便也能拉拢一下民心。 在战乱时期,粮食才是硬通货,只有拥有可以喂饱人的能力,才能获得他人的拥护。张宝先前之所以答应庇护杭州城内的那些世家,也是想要借此获得那些世家的部分土地,从而种植推广张铁塔历经千辛万苦才带回来的各种农作物。当然除了杭州外,朔州、高丽以及由张家控制的海外基地才是张家种植的主要地点。杭州只是一个试点,同时也是张家进行推广这些新型农作物的窗口。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百姓在一开始是很少有主动去尝试种植新作物的,因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关系到自家老小一年的口粮,老百姓轻易不敢冒险。而通过新作物的大丰收,则比任何宣传都要来得有用。 朝廷并不知道张宝的良苦用心,而张宝也懒得跟一心想要算计自己的朝廷废话。过去张宝还心存幻想,想着协助朝廷抵御外辱,但现在他已经死心了,求人不如靠己,自己单干得了,至少不必在对外时还要担心背后被人捅刀子。 但朝廷并不知道张宝的心思,在发现张宝的安东军有兵马调动以后,顿时变得提心吊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而朝廷恰好就是干了亏心事的,心虚之下张宝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解读成报复的前奏。 如今朝廷的主力大多还在江南,一旦张宝真的集结重兵对付朝廷,足够朝廷喝上一壶。为了安抚张宝,至少也要拖延一段时间,朝廷一面下旨催促西军童贯以及皇卫军王焕尽快平定方腊,一面派出安抚使赶往登州安东大都护府。 而等黄经臣马不停蹄赶到登州的时候,才发现此时的登州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辽国、西夏以及金国的使者。 张宝要通敌?黄经臣被惊出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张宝应该不是那种人。虽然现如今有不少人将张宝视为国贼,是大奸大恶,十恶不赦的人。但多次与张宝接触的黄经臣却相信自己的眼光,并不认为张宝是那种为了自身利益便会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小人。而在面见了张宝以后,黄经臣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黄中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难道是在宫里待不下去了?”张宝笑着问黄经臣道。黄经臣也笑了,摇头答道:“有劳张安东挂念,老奴如今虽年老体衰,但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官家也不是个薄情之人,还容得下老奴。” “那你来此何事?”张宝又问道。 “这就要问张安东了,怎么好端端的调动人马?张安东可知你这一动让许多人寝食难安啊。”黄经臣答道。 “呵呵……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心里要是没鬼,自然也就不会寝食难安。”张宝闻言笑道。 “那张安东此番调动人马是真的要有所行动?” “那倒不是。我如今不是安东大都护了嘛,所以想将手头的人马进行一次整合。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趁着现在做一次统一整合,将来调动起来也方便一些。” 张宝的解释,黄经臣自己倒是信了,至于朝廷里的人是否相信,那也只有天晓得。不过黄经臣也明白,不管朝廷里的那些人信不信,张宝会给的解释也就是刚才他对自己所说的。完成了任务的黄经臣转而问起了张宝另一件事。 “张安东,此次老奴前来登州还看到了辽人,西夏人还有金人,不知他们来此有何贵干?” “哦,你就算不问,这事我也准备跟你说。回头你在登州多留几天,到时带着那些人一起回汴梁。” “那他们到此究竟是为了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结盟呗。”张宝随口答道:“朝廷里的人不关心大宋以外的情况,如今金辽激战正酣,无论是金国还是辽国,谁争取到了宋国的帮助,谁就能获得战争的胜利。至于西夏则是想要观望,好决定自身的立场。” “那张安东觉得应该与谁结盟比较合适?”黄经臣问道。 “结盟?”张宝闻言不由一笑,“黄中官,你莫怪我说话不留情面,就大宋现如今的情况,有工夫去掺和别人家的事吗?” 张宝这话说的虽然不中听,但却也是实情。如今的大宋,自己还有一脑门子官司没有处理完,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但黄经臣知道,朝廷里的大部分人恐怕不会跟张宝想的一样。 “张安东,若是朝廷非要掺和这件事呢?” “非要掺和?那要我说啊,最好是跟辽国结盟。辽国虽跟咱们也打打停停的过了百余年,但与金国相比,那还算是比较讲理的。不过依我之见,朝廷跟金国结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为什么?” “幽云之地呗。辽国不可能拿出幽云十六州作为与宋国结盟的筹码,但金国却可以承诺在事成后将幽云十六州交给大宋。这幽云十六州一直便是大宋的心头病,金国只要以幽云十六州为饵,大宋就会上钩。” “难道张安东不愿看到幽云十六州重归大宋?” “幽云十六州是中原屏障,能够拿回来自然是最好。可问题是宋国有能力保住幽云十六州吗?别看此时辽国在与金国的战事中落了下风,但要对付宋国的军队,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日后即便依靠金国拿到了幽云十六州,可宋国能拿得稳吗?如今是有辽国的存在,金国才对宋国客气,一旦没了辽国的掣肘,你以为金国会继续跟宋国客气?联辽抗金那是坐山观虎斗,而联金抗辽,则是驱狼遇虎。可惜啊,此话是出自我口,所以我估计朝廷不会采纳我的意见。”说到最后,张宝颇有些遗憾的耸耸肩。 “……张安东,你要相信朝廷……” “拉倒吧。黄中官,我拿你不当外人,所以有些场面话我也就不跟你说。朝廷现在不对我动手,那只不过是还没准备好而已,而我也不想挑起内斗最终却便宜了外人。这么说吧,朝廷最后若是决定联金抗辽,那请恕我安东大都护府袖手旁观,不趟这浑水。” 张宝已经把话说得如此直白,黄经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人家早已看透了朝廷的心思,朝廷还想要暗中搞小动作,那其实也就跟小丑行径没什么区别。不过黄经臣最后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张安东,朝廷真的不能跟金国结盟?” “实力,才是决定结盟的先决条件。朝廷想要跟金国结盟,那首先得有一支可以在与金国翻脸后能够抵御金兵南下的军队,可如今的大宋……”张宝说到这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黄经臣倒是也能理解张宝想要说什么。 过去大宋朝廷上下一致认为西军最强,可算是当世排得上号的一支强军,但自打武胜军建立以后,西军的风头就被武胜军给抢走了。西军联合皇卫军、盐山军一同对付方腊军,直到如今还没完成任务。而独自负责平定田虎的武胜军,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安东军,同为三大寇之一的田虎,也早被送到汴梁菜市口开刀问斩。 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如今大宋可称为强军的便是安东军,只不过朝廷一念之差,导致张宝离心,本可以作为依仗的安东军也成了让人寝食难安的存在。黄经臣没有问张宝有关安东军的事情,他知道现在朝廷跟张宝互不信任,张宝不可能将自家的底细告诉外人。在拜见过赵玉盘与赵福金二位帝姬后,黄经臣便回到驿馆,等待与金辽使者一同返回汴梁的时候到来。当然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黄经臣也早早打发人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汇报了朝廷。 黄经臣留了个心眼,在汇报朝廷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自己与张宝讨论大宋该与谁结盟的问题,他也想要看看朝廷是否会如张宝所说的那样做出选择。而朝廷的回复也很迅速,在黄经臣抵达登州的第六天,朝廷新的任命以及负责接待金辽使节的官员便到了登州。 对于朝廷的新任命,黄经臣心里那是忍不住的骂娘,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玩意出的主意,竟然建议朝廷让自己担任安东军的监军,这安东军的监军是人能干的活吗?宗泽、李纲、陈东前车之鉴啊,黄经臣捧着圣旨就如同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黄中官,莫怕,以你与张安东的交情,他应该不会为难于你的。”担任负责接待金辽使节的张叔夜见状安慰黄经臣道。 “……张大人,你可知是何人提议由老奴出任安东军监军一职?”黄经臣问道。 “呃……”张叔夜一愣,看样子他知道是谁。 “张大人,上命所差,概不由己。如今圣旨已下,老奴也只能遵从。只是老奴想要死个明白,还望张大人莫要替人隐瞒。”黄经臣见状赶忙恳求道。 “……是二皇子的建议。”张叔夜沉默片刻,告诉了黄经臣答案。 黄经臣听后不由苦笑一声,他的确是做梦也没想到推荐自己的人竟然是二皇子赵柽,他原本还以为是杨戬或是梁师成欲置自己于死地,却没想到这回对自己下黑手的竟然是自己要效忠的对象。 在皇宫里的人都有靠山,没靠山的人压根就混不下去。而黄经臣的靠山便是当今皇后郑氏。二皇子赵柽是郑氏所出,黄经臣对赵柽自然也就是忠心耿耿,并且真心期望赵柽在将来可以继承皇位,自己也好跟着鸡犬升天。不过没想到还没等到他盼望的鸡犬升天的那一天到来,他自己就要先升天了,而且还是自己真心相待的主子亲手将他送上的天。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先见之明 赵柽,宋徽宗赵佶二子,皇后郑氏亲子,受封衮王,早夭。但是由于张宝的出现,赵柽依旧活在人世,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美青年。对于赵柽,张宝既没有刻意去拉拢也没有去疏远,只是顺其自然。 靠人人走,靠山山倒,自始至终,张宝就没有将自己的将来放在指望别人的庇护上。情义这东西是有数的,用一点就少一点,等到用尽的时候,也就不存在情义了。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张宝不希望在将来的某日自己要跪在赵柽的面前祈求帮助,所以他一直以来便坚持依靠自己。也正是因为这份觉悟,张宝从不去讨好赵柽。 起初赵柽对张宝是崇拜的,但随着他年岁的增长,受外界的影响便越严重。张宝不需要为了自家的未来去讨好巴结赵柽,而这世上有的是人想要巴结讨好赵柽。赵柽是二皇子,生母又是当今皇后,再加上当今官家赵佶并不喜爱大皇子赵恒,这样一来,赵柽的身边便围绕着大批希望借着拥立赵柽而获得从龙之功的野心家。 赵柽信任张宝,看重张宝,这无异也就让张宝成了阻拦那些野心家获得赵柽重视的绊脚石。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张宝,但背后进谗言泼脏水这些小人行径却没少做。三人成虎,赵柽也就逐渐被周围的人给“洗脑”了,主动疏远了张宝不说,对于过去跟张宝关系比较近的人,也开始进行排除,而黄经臣也就在这种情况下躺枪。 早年间赵柽的生母郑氏照拂张宝,那是希望将张宝培养成自己亲儿子在宫外的一股势力,作为将来赵柽谋取皇位的助力。但随着张宝的日益壮大,郑氏又不由开始担忧自己的儿子赵柽在将来会驾御不了张宝,故此又逐渐开始疏远张宝。好在那时张宝的发展已经小有规模,即便没有了郑氏的庇护,也有抵御外界压力的手段。 赵柽推荐黄经臣担任安东军监军一事,郑氏是知晓的,但郑氏对此并未阻止。一个忠心的奴才远没有亲生儿子重要,皇宫内充斥着勾心斗角,若是能用一个黄经臣看出儿子与人明争暗斗的能力,那也是值得的。只是黄经臣招谁惹谁了? 安东军监军,那可不是什么肥差,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虽然张宝对待黄经臣的态度比较和善,但黄经臣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跟张宝的关系就有多亲近。一旦自己碍了张宝的事,估计张宝收拾自己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 皇命难违,黄经臣既不敢抗旨,又不想在将来的某日人间蒸发,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黄经臣赌了一把,找到张宝把接到的任命以及自己的想法一点不漏的告诉了张宝,任凭张宝处置。 面对坦诚相待,等候自己“宣判”的黄经臣,张宝还真不好直接要黄经臣的命。尤其是在得知这份朝廷任命是二皇子赵柽一力促成的以后,张宝更是有点同情起黄经臣。 最是无情帝王家!跟皇家打交道太危险,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张宝很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要不然黄经臣就是前车之鉴。知道黄经臣仅仅只是一枚弃子,张宝自然也没难为黄经臣。 “老黄,你告老吧,然后过来替我做事。” 听到张宝的话,黄经臣一直悬着的心总算一松,不过随即纳闷的问道:“张安东,老奴知你如今麾下能人无数,留着老奴又能对你有何帮助?” “你放心,我对你所知的那些宫闱秘闻不感兴趣,留你也只是看你可怜。呵呵,相信不用说我,你也应该能够预见失去了皇后这座靠山,你在宫里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多谢张安东体恤,不知张安东打算安排老奴做什么?”黄经臣没有否认,道了声谢后转而问起了张宝。 “也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这次江南方腊造反,我在杭州一带收购了一些土地,我打算在那里建一座农庄,种一些从海外弄来的新作物,你去帮我盯着点就行。” “老奴遵命。” “你也不必紧张,有安东大都护府这块招牌,只要你不去主动惹事,估计也不会有人故意找你麻烦。你去了杭州以后需要负责招募人手,然后确保新作物不被人为破坏,到时我会命人随你一同前往。” “不是让老奴现在就动身?” “现在江南未定,你老胳膊老腿的往那跑做什么?先在这里住下吧,等江南被平定后再动身。不用担心会误了农时,今年种不了那就等明年,不着急。” 黄经臣对皇后郑氏忠心耿耿,但这对母子的做法却令人心寒。黄经臣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郑氏母子的无情抛弃,让黄经臣心灰意冷,破罐破摔之下转投了张宝。恰好张宝缺少一个农庄管事,便让黄经臣捡了便宜。 杭州不同于高丽、朔州、登州这些受张家控制的地方,那里还是朝廷的天下,用自己人张宝有些舍不得,而用刚刚投诚过来的黄经臣倒是挺合适。即便黄经臣最后被朝廷想办法收拾了,张宝损失的也不过只是一些新作物。而那些新作物,张宝原本就打算找机会推广,朝廷若是能够发现这些新作物的好处而进行推广,则正中张宝的下怀。 打发走了黄经臣,张宝也暂时有了一些闲暇的时间,不过张宝知道,这点悠闲的时光很短暂。早先来此拜访的金辽西夏三地使臣,为了拉拢张宝自是说了许多张宝还不知道的详情。其中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内,但张宝知道留给自己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旦朝廷决意与金国结盟联金抗辽,那顶多也就是两三年后,张宝就需要面对金国这个当世最强敌。 一个王朝初兴时,往往都是战斗力极为强悍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横扫四边,一家独大。金国初立,在与老牌强国辽国的战争中不仅获得了巨大的战争红利,更是借此机会培养出了一大批名将能臣。或许在礼仪制度等等方面还有所欠缺,但要说军事力量,却可以说是无人可比。 大宋朝廷与金国结盟,那无异于与虎谋皮。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宋太祖的名言并没有对他的后人起到警醒的目的。而张宝如今作为朝廷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的警告恐怕也难起到任何作用。 张宝已经放弃了说服朝廷的想法,他现在要做的,便是为将来两三年后爆发的宋金之战做准备。辽国不能亡,即便失去了南京道,天祚帝也被金国俘获,只要辽国存在一日,就能起到分散金国兵力的目的。 辽国南京道,那是辽国的最后一块蛋糕,谁动了辽国就会跟谁玩命。但西京道地处较偏,趁着辽国将主要精力放在南京道的工夫好好经营西京道,那在将来还是能有所作为的。而且控制了西京道,再控制住登州,金兵南下时的顾虑就会增多,但愿到时朝廷能够不再执迷不悟,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 张宝已经开始为两三年后的大战积极准备,而大宋朝廷此时还在为平定江南而头疼,好在朝廷官军在被催促以后下了死力气,方腊的杭州城岌岌可危,眼看着就要不保了。 这世上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方腊苦心经营的杭州城的确难破,可一旦朝廷官军不计死伤的日夜攻打,杭州的城防终有垮掉的时候。一旦城头失守,方腊便只有转入巷战,但城外的官军在人数上本就超过方腊军,而且战斗力也要高过方腊军,巷战也挽救不了方腊军的战败,到最后方腊还是不得不退出杭州城,逃往富阳。 而朝廷官军也没有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夺下杭州后并未止步休整,而是抽调出人马对方腊军乘胜追击,方腊军一退再退,当张宝想起询问有关江南消息的时候,方腊军已经被朝廷官军围追堵截到了清溪,并且已经退无可退,被逼入了绝境。 不过张宝对于方腊的失败并不感兴趣,他此时已经完成了重新部署,梁山有四万人马,又有八百里水泊这道天然屏障,朝廷就算想要拔除张宝安插在梁山的这根钉子,也必须先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军才行。而随着朝廷与张家的关系闹僵,原本朝廷想要借助张家训练水军的想法也告吹,别说水军,就算是对外贸易一事,也陷入了停摆,因为张宝没有理由去“资敌”。 至于朝廷会不会直取登州的安东大都护府,张宝更是不担心。安东第一军就驻扎在登州,而且就算朝廷一时占了上风,张宝也可以出海避祸,阮小七第二舰队的基地就在登州海外的群岛上,就不信朝廷有本事跨海对张宝展开追击。 张宝相信,即便朝廷平定了江南,还有一大摊子烂事等着朝廷处理,即便朝廷放下那些了烂事不管,恐怕对收复幽云的兴趣也比收拾自己的兴趣要高。当然张宝习惯有备无患,虽然他心里认定朝廷在短时间内不会对自己下手,顶多也就是搞些小动作恶心人,但他还是命人提高了戒备,谨防朝廷里的某些人趁机搞事。 也就是在朝廷官军清剿退入清溪帮源洞的方腊一伙时,原本追随方腊的一部分人也悄悄抵达了登州。方腊是个聪明人,早在坚守杭州时他便预感到自己的大业恐怕坚持不了不久,为了保住方家的香火,方腊暗中做了一些准备,在杭州城破的时候,留下女儿方金芝以及由于伤口感染而行动不便的王寅、吕师囊二人。 由于张家停在杭州湾的十艘炮舰,无论是方腊军还是朝廷官军,对于杭州城内在家门口悬挂安东军旗帜的大户人家都不敢轻易得罪。哪怕是杭州城破,进城的朝廷官军也不敢轻易破门而入。方腊也是借此机会将女儿及两位亲信大将藏在其内,但方腊并不知道,就在他安置自己人的同时,方腊军的内部也有一些人做好了藏身的准备。 早些年张宝在江南招揽到吕将、娄敏中、祖士远的时候,吕将三人在江南还有几位好友,而等两拨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双方的境遇却有着天差地别。恒逸、沈寿、冯喜三人做梦也没想到昔日的好友会变成自己今日的救命稻草。 好在吕将三人还念及昔日的情谊,对恒逸、沈寿、冯喜伸出了援手,请求张宝答应接纳恒逸三人。而恒逸三人不愿就这么灰溜溜的投奔张宝,于是又回到方腊身边,想要拉拢一些人一起投奔张宝。 那时方腊军已经失去了长江天险,败退到了杭州,一部分人也已经预感到了失败的临近。恒逸等人的提议,对那些人来讲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包道乙、郑彪师徒便被说动了心,趁着城破混乱之际保护恒逸三人一同躲在了张家事先留在杭州的一处豪宅,有安东军的旗帜,朝廷官军倒是也不敢破门而入。 杭州城破,方腊军众人分头突围,有的成功脱险,有的则是战死城中,也有的差点窝囊死,比如司行方。司行方武艺高强,与厉天闰、刘赟、方杰三人并称方腊麾下四大元帅。与盐山军一战中,厉天闰、刘赟、方杰皆战死,唯独司行方不仅没有死,更是连伤都没伤着。 不过人无完人,城破时司行方突围选错了方向,直奔杭州湾而去,被官兵围追堵截逼入水中。司行方虽然武艺高强,但却不通水性,落水之后也只是扑腾了几下便沉了底。追击的官军一见司行方被淹死,也就回身返回了杭州城。 而在官兵走后不久,一艘小船迅速靠近,将沉入水底昏死过去的司行方给打捞上船,送回了停泊在不远处的张家炮舰上。经过张家随军军医的一番施救,差点走过鬼门关的司行方又被拉回了人世,但当司行方看到面前所站之人后不由一愣,脱口问道:“你二人为何在此?”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交易 司行方是个粗人,但却不鲁莽。醒过来以后见四周围都是官兵,他也就没有轻举妄动。但在官兵中看到了两个熟人,而那两个熟人明显很“自由”。不过在脱口说出一句“你二人为何在此”后,司行方也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被朝廷官军所擒,恐怕是落到了安东军的手里。 而司行方的两个熟人,蒲文英、厉天佑见司行方似乎明白了自己当前的处境,不由笑道:“司行将军,你没想错,我们目前的确是在张家炮舰上。” “……你二人是何时跟张家扯上关系的?”司行方沉默了片刻,问浦、历二人道。方腊起兵造反,仿照朝廷体制设立文武百官,蒲文英精通星象,变成了方腊手下的司天监,而厉天佑的兄长厉天闰是方腊手下四大元帅之一,厉天佑随同厉天闰投奔方腊,也是方腊麾下一员悍将。不过与脑子一根筋的兄长厉天闰不同,厉天佑为人处事更加圆滑一些。厉天闰战死以后,厉天佑便联系上了同样为方腊不喜的蒲文英,二人一拍即合,暗中联络上了阮小二,等到杭州城破,二人便带着十几个亲信逃到了阮小二的炮舰上。 司行方命大,原本阮小二并不是来接他的,而蒲文英、厉天佑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不止他二人在暗中另谋出路,据阮小二说,还有另外两拨人会在不久之后赶来汇合。 “我能离开吗?”司行方找到阮小二后直接问道。 “可以啊,只是,你会水吗?”阮小二也直接问了司行方一个要命的问题。司行方是陆上猛虎,可到了水里,那就是属秤砣的。 “呃……可否借一小船?”司行方有些尴尬的问道。 “不借。”阮小二毫不犹豫的拒绝,随后又说道:“司行方,你现在就算回到方腊身边,也不过就是陪方腊赴死,何苦来哉?方腊身边有大把的人陪着去赴黄泉,也不差你一个。你的武艺,便是我家主公也曾夸赞过,良禽择木而栖,你何不替自己考虑考虑?” “忠臣不事二主,司行方虽只是一粗人,但这点忠义还是有的。”司行方沉声答道。 “……那你可知某此时在等候的都是哪些人?” “也不过是些见风使舵,贪生怕死之辈。” “呵呵……你这么说你们教中所谓的圣女,不合适吧?”阮小二闻言轻笑道。 “……你说什么?” “司行方,你我不妨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就赌你们教中圣女是否会来。” “……圣公为何要这么做?” “世人皆有私心,方腊在你等眼里是圣公,但在我等眼里,也不过就是一普通人。他有七情六欲,大难临头之际为自己家眷谋划一条生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难道托庇你等就有生路?” “呵呵……司行方,你应该想想,除了托庇我安东大都护府外,你等还有别的去处没有。”阮小二不由笑问道。 一句话就说的司行方哑口无言,方腊势大时自有无数人巴结讨好,可一旦式微,那些过去巴结讨好之辈恐怕不落井下石就算是为人厚道。没有安东大都护府的庇护,方腊一伙只有死路一条。 “……好,只要圣女来这,我就随你等去见张安东。”司行方想清楚前因后果,开口对阮小二道。 “司行方,你要搞清楚一点,眼下是你等有求于人,不是我等有求于你,我不与你计较,却不代表我会容忍你对我家主公不敬,不要有下一次,否则我不介意教导你熟悉熟悉水性。”阮小二沉声警告司行方道。 司行方自投奔方腊便位居高位,已经有很久没人敢对自己这么说话,阮小二的警告让司行方很是不爽,不过还没等他发怒,就有人来禀报阮小二,说是等待多时的客人到了。阮小二听后没有再管司行方,亲自前往迎接方腊之女方金芝。当然方金芝并不是阮小二关心的对象,随同方金芝一同上船的王寅、吕师囊才是阮小二想要重点照顾的对象。 方腊起事以后仿照大宋朝廷设立百官,其中王寅为兵部尚书,吕师囊则是朝廷枢密使。方腊虽是草寇,但用人却并不是任人唯亲,所用之人大多人尽其用,王寅、吕师囊可说是方腊军中少数会打仗的主,也是张宝想要招揽过来为己所用的主要目标。 若不是王寅、吕师囊有伤在身,这便宜说不定还落不到张宝手里。趁着官兵忙着追击方腊败兵,方金芝、王寅、吕师囊三人混在出城避祸的世家当中,悄悄出城登上了张家的炮舰。而就在方金芝三人登上炮舰没多久,恒逸、冯喜等一伙人也顺利登船,阮小二一见要等的人已经到齐,当即便下令队伍开拔,离开了杭州湾。 张家炮舰退去,让奉命留守杭州城的朝廷官军暗松口气,方腊虽败走,但停泊在杭州湾的十艘炮舰却依旧是官军的心病,有张家炮舰在,官军就不敢肆意妄为,而等炮舰离去以后,官军贪婪的嘴脸顿时毕露,宴请杭州各大世家强行摊派,大发战争财。 对于官军的狮子大张口,杭州世家敢怒而不敢言,他们并不怨恨张家的袖手旁观,只恨朝廷官军趁人之危。方腊造反,波及整个江南,如今方腊虽败走,但朝廷的清算却是刚刚开始,若是不想被指为乱党,那就只能破财灭灾。 通过对杭州世家的搜刮,朝廷官军可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这是指西军,而不是指奉命前去追击方腊败兵的皇卫军。盐山军大伤元气后,朝廷指明由西军童贯主管江南战事,皇卫军也暂时听从童贯的调遣,而像发财这种好事,童贯自是先要照顾“自己人”。不过也正是由于童贯的这份“私心”,导致西军惹恼了许多人,以至于在日后被拆分的七零八落。而这是后话,这里不必提及。 刚刚发了财的西军士气正盛,在杭州休整了半月以后,这才大军开拔前去与皇卫军汇合,抢夺清剿方腊的头功。而就在童贯领着西军离开杭州没多久,乘船北上的司行方等人也抵达了登州,见到了安东大都护张宝。 对于张宝,司行方等人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在见到张宝以前,众人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毕竟张宝才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人,谁也不知道张宝会如何对待他们。尤其是方金芝,更是担心会被张宝当做礼物送给朝廷。 好在张宝并没有那么做,在见到司行方等人没多久便对众人做了安排。大宋境内已经不适合司行方等人待了,将他们安排去高丽也就成为首选。当众人得知张宝早在数年前就灭了高丽将根基建在海外的时候,心里不由佩服张宝的深谋远虑。同时也在反思自己若是几年前也学着张宝那样起家,是否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如果、要是这类话基本都是废话。对于司行方等人的安排,张宝早已有了全盘的打算,王寅、吕师囊有伤在身,自是要先养伤调养,等身体康复以后自然是继续带兵,而恒逸、沈寿、冯喜三人是文人,又和吕将、娄敏忠、祖士远三人有旧,张宝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恒逸三人分别安排给吕将三人担任副手,等恒逸三人熟悉了张家的规矩以后再另行安排,最差也会是县令起步。至于司行方、郑彪、包道乙、蒲文英、厉天佑五人,则被张宝暂时留在了自己的亲卫营中,包道乙、蒲文英负责协助被张宝调到身边担任军师的朱武处理平常政务,司行方、郑彪、厉天佑三人则在亲卫师内分别担任一将。有了他三人的加入,早先“挂靠”在亲卫师中的高宠、杨再兴、韩五三人也就被解放出来,组成独立师另有安排。 安东军军纪严整,赏罚分明,司行方、郑彪、厉天佑三人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便喜欢上了安东军军内的那种氛围。与过去待在方腊军中的经历一比较,司行方三人不得不承认,与安东军相比,方腊军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也难怪朝廷官军不敢与安东军为敌,战斗力就不是在一个档次上。唯一让三人感到有些不解的,便是手握如此强军的张宝为何宁愿做朝廷的安东大都护也不想自立为王。 “想造反也要看是不是时候,现如今大宋内忧外患,起兵造反很有可能到头来便宜了外人,若是这样,我宁愿暂时隐忍不发,等解决了外患以后再考虑其他。当然,我从不认为以宗教起家的义军能成事,汉末太平道的声势恐怕比方腊闹出的动静还要大。可结果如何,想必我不说你们也清楚,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会利用方金芝的圣女身份做文章。我压根就没打算借宗教聚拢人心,收留方金芝,只不过是完成与方腊的一个协议。至于什么协议,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在江南起事以后聚敛的大量钱财已经被方腊作为酬劳交给了我,而我则保证你们这些人不会受到朝廷的迫害。对于摩尼教的教义,我本人并没有什么偏见。在张家治下,对于个人的信仰,张家并不会进行过多干涉。但无论是何种教义,在张家治下都必须遵循张家所颁布的律令,不管是佛道还是摩尼教,一旦触犯了律令,都将受到严惩。” “佛道不是说出了家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吗?那也能管?”郑彪不解的问道。 “哼,跳出三界外?他只要在张家的治下,就得服张家的管,否则就甭想在张家的地盘待。”张宝冷哼一声道。 “你就不怕佛道中人反对你?”郑彪好奇的问道。 “在张家治下,不服管束的教派一律归为邪教,这些年被张家铲除的各个毛神教派不少于两位数,我如今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张宝白了郑彪一眼,对司行方道:“司行方,听了我这番话,心里是不是踏实了一些?” “……主公,不知你准备如何安排……方金芝。”司行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要看方金芝自己的想法,她要是想做个普通人,张家家大业大,养她一个闲人也没问题。她要是不想一直混吃等死,那安排她做点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当然她要是想要继承她父亲未完成的事业,那我只好代她父亲教育教育她,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司行方据实相告,张宝也以诚相待,据实告知。 “那若是她不听,执迷不悟呢?” “那就只好先把她关起来,等她回心转意了再说。反正我不会亏待了她,让她受人欺负就是。” “如此,属下代圣公多谢主公照拂。” “……司行方,你是不是喜欢方金芝?要是喜欢,我就做主将她许配给你。”张宝本想成人之美,不想司行方听后却是连连摇头,“不不不,主公误会了,司行方对圣女并无非分之想。” “是吗?我看方金芝生得花容月貌,你这么关心她还以为你是动心了呢。” “……主公真是误会了。” 司行方不肯接受张宝的提议,张宝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让张宝感到纳闷的是,当他提议让司行方娶方金芝时,一旁的郑彪、厉天佑也是神色古怪,当着司行方的面不好直接问,但等打发走了司行方,问过郑彪、厉天佑后,张宝不由乐了。 敢情这方金芝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而司行方也不是头一回被人提议迎娶方金芝,早先方腊就有意将方金芝许配司行方,而司行方也是严词拒绝。原因倒不是司行方有眼无珠,而是方金芝平时的言行有些特立独行,不是司行方或是大多数男子中意的那一类型。 大多数男子心目中的良配,基本特点便是端庄温柔识大体,而方金芝却是彻头彻尾的假小子,疯起来就没边,寻常男子压根就“镇”不住。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消停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安东军的兵马调动,张宝给出的解释,朝廷信不信,那就不是张宝能够左右的了。好在张宝也不奢求获得朝廷的信任,更不会为了这份信任就去冒险。这世上的事情,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即可。 与朝廷相安无事最好,可若是朝廷不识趣,非要找事,张宝也会进行坚决的反击。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只有态度坚决的予以反击,方能使人心生顾忌,从而退避三舍。大多数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则弱,当你不断委曲求全,只会助长它的嚣张气焰,而当你态度坚决的进行反抗,它则会开始考虑自身所需付出的代价,转而欺负其他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对象。 人与人之间相处,国与国之间相处,其实道理是一样的。一味的宽容大度,只会被人视作软弱可欺,适当的展现雷霆之怒,方可以让人知道好歹,让国明白进退。 严格来说,张宝挺瞧不起如今的大宋朝廷,想想历史上金兵南下时大宋君臣的表现,实在叫人心里难生敬意。大宋君臣的凄惨遭遇令人同情不假,但若是要用现代的一句话来形容大宋君臣,那就是不作不死。 认不清当时的国际形势只是其一,没有自知之明才是惹来滔天大祸的主要原因。当时的金国高层在对待大宋的问题上一直存在分歧,即主战派与主和派,金国有意与宋国结盟,也是想要联合宋国南北夹击辽国。 两国结盟之前,金国并不清楚宋国的军队战斗力如何,在金国大多数高层眼里,宋国军队即使比不上辽国,估计也相差不多。可没想到,在结盟以后,宋国军队的表现实在是叫人失望,担任此次北伐的童贯谎报战功,说是宋军收复了燕京,可实际上却是留守燕京的辽军将宋军杀得大败,燕京实际上是金军攻下的,而燕京则是童贯从金军手里花钱买来的。 大宋朝廷并不知道这其中的详情,还误以为自家的军队很给力。但亲眼目睹了宋军的外强中干,再加上当时坚持对宋国态度友善的完颜阿骨打逝世,由主战派的吴乞买上位,金国对宋国的侵略之心也就大增。而那时宋国君臣却没意识到金国内部高层的人员变动,依旧耍弄着自己小聪明,屡屡出尔反尔,终于给了金国主战派借口,出兵南下。 金兵南下不止一次,徽、钦二宗也不是在金兵第一次南下时被掳走。金兵第一次南下时,宋徽宗为了逃命将皇位禅让给了长子赵恒,即宋钦宗。而宋钦宗在即位以后启用了李纲,由李纲率领汴梁军民打退了金兵南下。 但在金兵退兵不久,宋钦宗便将守卫汴梁有功的李纲赶出了汴梁,任用当时朝中的主和派耿南仲等人,派遣使臣北上与金国议和,可那时金国已经看穿了宋国的虚实,哪里肯轻易言和。打着和议的借口,金兵突然发难,二次南下,而这回,宋钦宗却找不到愿意为国效力的忠臣良将了。 第一次金兵南下时,为了保住汴梁,宋钦宗对人空口许诺太多,而在金兵退走以后,先前的许诺却没有兑现。这上当就一次,总上当那是缺心眼。而更糟糕的是,已经升任太上皇的赵佶直到被“请”出了城才知道金兵又来了,他想跑都没机会,只能陪着坑爹的倒霉儿子赵恒一同随金兵北返,死在了五国城。 张宝并不同情赵佶父子,他们爷俩是咎由自取,活该!可百姓招谁惹谁了,凭啥要跟着赵佶父子吃挂落。更何况大汉族自有国以来,历朝历代就没有一国之君,而且还是两代帝君一同被外敌掳走的事情。赵佶父子丢的不仅仅是一家的脸面,更是让汉族这一族群的颜面扫地。张宝身为一个汉人,自是不希望看到自己所归属的种族丢人现眼,因为那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 身为后来者,在明知一些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以前,总会尽量想办法进行阻拦,防止其发生。而张宝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仅凭一己之力来完成这一力挽狂澜的壮举,但现实却是,张宝想要阻拦此事的发生,压根就指望不上朝廷。 官家赵佶不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主,贪玩好色就是他的本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单是看他身边围绕的都是些什么人,就能看出这货也不是什么好鸟。而再看朝堂上屹立的那帮朝臣,忠君爱国的不是被边缘化就是已经退隐山林,留在朝堂上的不是损人利己的小人,就是明哲保身的伪君子,张宝想要谋求这些人的支持,那和与虎谋皮也没多大区别。 张宝的志向在一开始并不大,起初也只是想要在金兵南下时有一安身立命之地,至少别死在战乱之中。所以当张家刚有些钱的时候,张宝在江南各地购买产业,虽然规模都不是很大,但狡兔三窟,那些都是张宝将来能够存身之地。 但随着张家的买卖越做越大,张宝的“野心”也开始与时俱进,从原先的小富即安转变成了忧国忧民。他并没指望依靠朝廷达到抵御外辱的目的,因为指望不上。官家赵佶贪图享乐,满朝文武全都为了自家的利益竭力讨好着官家,哪有闲工夫去励精图治啊。张宝能靠的,也只有自己。 而这样一来,也就应了那句话,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张宝的安东军,在朝廷眼里是心腹大患,而在文人眼中,则是乱国贼寇。或许等到金兵南下时,朝廷和文人才会对安东军的印象有所改观,但在这之前,安东军并不怎么受人待见。 大宋厚待文人,而文人则掌握着舆论导向,当文人痛骂张宝是国贼的时候,愚昧无知的百姓便会跟风也这样认为。不过张宝不同于过去的武人,面对谩骂,他不会一声不吭。最近谛听营很忙碌,但凡是骂过张宝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倒了霉,不是家中失窃就是本人被身份不明的人痛揍在街边小巷当中。反正也找不到证据,张宝是绝对不承认那些事是自己暗中指使的。 而对于那些胆敢跑到登州来当面指责自己的文人墨客,张宝处理起来也很简单,有那闲工夫来骂人,那就去干点更有意义的事情。登州自被划为安东大都护府治下以后便进入了大建设时期,各条主干道的修建以及各处城池的加固都需要人手,这些文人既然敢来找事,那就让他们去义务劳动。敢不干?先问皮鞭答不答应? 蛮不讲理的态度让大宋的文人更加气愤,但效果也是明显的,至少在登州境内,没有不长眼的文人敢再跑来找事了。朝廷过去把文人的地位抬得太高,惯得这些文人一个个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是理所应当,像张宝这种武人看到自己也得哄着敬着。 但张宝是什么人,在他眼里,只分有用的人跟没用的人,那帮前来找事的文人一个个本事不大却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能让张宝待见才怪。张宝用实际行动给了那些自视甚高的文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张宝在仕林当中的名声也就臭了。但这事对张宝的影响却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大宋重文轻武,厚待读书人,但实际上有能耐的读书人少之又少。读过几本书,会吟诗作赋的读书人,在张宝眼里一点用处都没有。张宝需要的是能够替他治理民生,坐镇一方的能臣干吏,不是做了官以后作威作福,躲在府衙中吟花弄月的官老爷。赵宋朝廷的人才储备,其实并不符合张宝的要求。 即便是在将来,张宝能够将赵宋取而代之,大宋所遗留下的这些读书人,能够进入朝堂的也是少之又少。张家有自己的人才储备,早在取得高丽以后,杨时、闻焕章、何去非等名宿大儒便在张宝的支持下开办学院,为张家培养有用人才,而这些人经过这些年的培养锻炼,足以支撑起未来的张家。至于还抱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落后观念的大宋读书人,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淘汰这个命运。 上赶的不是买卖!张宝很清楚自己想要收买大宋读书人需要付出比朝廷更大的代价才行,但得到读书人支持所获得的回报在张宝看来却并不高。这是一桩赔本的买卖,而更关键的是张宝现在还有了替代品,收买大宋读书人这个提案自然也就被搁置了。 张宝并不需要去讨好读书人的欢心。相反,大宋读书人想要在将来的日子能够好过点,他们需要讨好张宝才行。可惜眼下的他们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等着张宝在将来会向他们妥协。而张宝不待见读书人的态度,也让朝廷暗自窃喜,觉得张宝难成大事,对张宝的戒心也有了稍稍的减退。 自消灭了方腊以后,大宋内部算是终于恢复了安定,接下来本应该安抚民心,让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可偏偏这时金辽分别派来了使臣,向朝廷提出了结盟的意愿。 收复幽云,是大宋历代天子都想要完成的一桩心愿,赵佶虽贪图享乐,但同样也有些好大喜功。他想要完成这桩伟业的初衷并不是收复幽云以后大宋可以凭借北方屏障确保中原安定,而是完成了这桩伟业,就足以证明他比前几任君王要更加英明神武。 金国开出的结盟条件太有诱惑力,而与之相比的辽国,所开出的条件也就略显寒酸了。金国承诺事成以后幽云十六州归宋,可辽国却只是答应减免宋国每年需交给辽国的岁币数量。 自不量力,说的就是此时的大宋君臣。赵佶等人只看到幽云十六州,却忘记了去考虑自身是否有那个实力保住幽云十六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定了江南方腊,损兵折将不说,大宋的经济也受到极大了的影响。早先若不是张宝为了和平拿到登州而给了朝廷两千万贯,朝廷能不能顺利平定方腊还都是个未知数。 但现在,这些统统都没有被赵佶等人考虑到。赵佶等人只看到与金国结盟后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利益,却没有考虑到自身是否有能力去保证这份利益不会受损。张宝早先跟黄经臣的一番分析压根就没有人愿意提及,以赵佶为首的大宋君臣生怕金国反悔似的与金国签订了结盟协议,随即便驱逐辽国的使臣,做出与辽国划清界限的态度。 金国使臣是满意了,但宋国这样做无疑是激怒了辽国。辽国打金国是不怎样行,但收拾宋国这个手下败将,却并不怎么困难。而宋国在得知辽国在河北边境集结重兵的消息以后,也是匆匆下旨调西军前往河北进行抵御。 这官军久战方停,正是人困马乏需要休整的时候,朝廷一道旨意下达,又让刚刚休息没几天,还没缓过劲的西军将士北上跟辽国拼命,这军中的厌战情绪顿生,行军速度自然也就缓慢。 可辽国却不会等着宋国西军抵达以后才动手,西军在童贯的率领下刚刚渡过长江,辽国的兵马就已经突破边境,杀进了大宋河北,一路烧杀劫掠,地方官府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进了汴梁。 朝廷有些慌了神,也暗自后悔先前有些操之过急,但此时后悔也晚了,再想要跟辽国“再续前缘”,辽国也未见得会搭理宋国。赵佶等人目前能指望的,也就是金国能够尽早出兵,逼迫辽国退兵自守,而自己这边,只能一面催促童贯的西军加紧北上,一面把主意打到了安东大都护张宝的头上。 朝廷的如意算盘打得是挺精,想让张宝的安东军先顶上去,坚持一段时间,最好是安东军跟辽军两败俱伤,然后由童贯的西军来收拾残局。可问题是张宝又不傻,明知朝廷憋着坏想要算计自己,又怎么可能被朝廷用几句花言巧语就给骗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兄弟情长 朝廷想让张宝做出头鸟,但张宝不傻,不愿意出力不讨好。因为张宝很清楚,朝廷容不下他,现在不对自己下手,只不过是时机未到。所以任凭担任劝说张宝出兵的郑居忠如何舌灿莲花,张宝一概不听,郑居忠也没辙。 郑居忠严格来说算是张宝的旧识,当初张宝还需要郑皇后做靠山的时候,郑居忠便是郑皇后的代表,郑家与张家是商业伙伴。不过等到郑皇后开始跟张宝疏远了以后,郑家跟张家的关系也就平淡了下来。 朝廷派郑居忠前来也无非就想要打打感情牌,但朝廷并不知道,张家当初与郑家的关系并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和睦。那时张家势弱,需要依靠郑家的庇护,这期间难免就要吃些亏,虽说那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张宝是个小心眼,不报复却不代表不记仇。朝廷派郑居忠来此劝说张宝,实际上就是出了一记昏招。 如今的张家早已今非昔比,郑居忠也是错误估计了自己在张家眼中的份量,仗着是当今皇后郑氏的亲弟弟,一来登州就趾高气昂,结果张宝直接不鸟他,扔在驿馆“冷静”了半个月,郑居忠才算学会了说话。只不过张宝无意此时出兵,也不信任朝廷给出的许诺,郑居忠就算说得再好听,那也是在做无用功。 完不成朝廷委派的任务,郑居忠也不敢回汴梁,只能留在登州等待张宝“回心转意”。但今日前来继续劝说的郑居忠却被守在安东大都护府门口的兵丁给拦住了,被告知今日大都护不见外客。 “不知张安东所见何人?”郑居忠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不想守门的兵丁却一下子紧张起来,瞪着郑居忠喝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刺探我安东军的军情?” 郑居忠心里那个气呀,自己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就算不提妹妹郑氏,单是自己也是贵为朝廷御史大夫,一个守门的兵丁也敢当面质问自己,还有王法没有?郑居忠懒得跟一个军中粗汉计较,当即一拂袖就要离开,却不想此时他想走却是走不了了。 一见郑居忠要离开,方才质问的兵丁当即吹哨,紧跟着从都护府内窜出数十名兵丁,直接就将郑居忠及其下人团团围住。 “尔等想做甚?阻拦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吗?”郑居忠怒声呵斥道。 “你瞎嚷嚷什么?不知道什么叫有理不在声高啊?”府门内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说话,紧跟着就见狄雷走了出来,问方才示警的兵丁道:“怎么回事?” “禀五爷,方才这人询问大都护今日见了何人?小的怀疑他是在打探军情,而他在被小的喝问后做贼心虚,扭头就想跑。” “混账!谁做贼心虚?”郑居忠怒声喝问道。 “你不心虚你跑什么?”狄雷冷声问道。 “本官堂堂御史大夫,不想给一军中粗汉斤斤计较。” “哼。”听到郑居忠的话,狄雷又是一声冷哼,吩咐左右道:“此人甚是可疑,本将怀疑是朝廷派来的奸细,给我拿下,带回去好好审问。” 郑居忠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御史大夫的名头在登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不好使,尤其还是撞见了狄雷,他要是不说自己是朝廷的御史大夫,说不定狄雷还不会让人拿他,可他偏偏不知死活的说了,犯了狄雷的忌讳。 狄雷,大宋名将狄青之后。狄青被朝廷迫害而死后,狄家也就开始家道中落,传到狄雷这一辈的时候,已经沦落街头。当初若不是宗泽发现了狄雷,将狄雷送到了周侗的身边,还不知道狄雷在小时候要吃多少苦。狄雷年幼时不懂事,张宝也没有跟狄雷说有关他老狄家的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狄家这些年的事,狄雷也就逐渐了解了。 当年朝廷迫害狄青的时候,朝中的御史大夫就是急先锋,风闻奏事嘛,各种谣言都是通过他们那张嘴说出来的。哪怕是将狄青逼出了朝廷中枢,御史大夫也没放过狄青,直到狄青死了,这帮“贱人”才消停。 狄雷作为狄青的后人,即不待见如今的朝廷,更不待见朝廷里的御史大夫。也多亏这些年张宝的教导,才让狄雷没有直接一锤子砸死郑居忠。但郑居忠不知道这些,被一帮兵丁推推搡搡的带走了。 正在大都护府内会客的张宝在得知了情况后不由摇了摇头,吩咐人把狄雷找来,随后又让人去把郑居忠给放了,送回驿馆安歇。 “二哥,这……”坐在一旁的岳飞在张宝吩咐完后开口问道。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五郎想要找郑居忠的茬,我给拦下了。鹏举,义父义母他们的身体如何?”张宝随口答道,然后又问道。 没错,此时携子前来拜访张宝的正是岳飞岳鹏举,历史上的南宋抗金名将,最后被莫须有的罪名冤死在风波亭的那位。不过此时由于张宝的出现,岳飞的命运也必然会有所改变。岳飞先随枪法名家陈广学习枪法,后又拜周侗为义父习练射术。周侗是张宝的义父,论资排辈,张宝也就成了岳飞的二哥。而随同岳飞一同前来的小孩就是岳飞的长子岳云。三岁多的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很是讨人喜欢。 “二哥,你不愿出兵?”岳飞又问道。 张宝闻言捏开一个核桃,把核桃仁喂进张嘴等待的岳云嘴里,对岳飞道:“鹏举,小云儿给我当干儿子好不好?” “……二哥,我在问你正事呢。”岳飞提高音量强调道。 “你呀,总是这么一板一眼,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张宝见状摇了摇头道。 “二哥……” “好好,不说了。”张宝举手做投降状,说道:“你问吧,我捡能回答的回答你。” “……多谢二哥体谅,那小弟就问了。” “自家兄弟,那么客气作甚。”张宝埋怨道。 岳飞只当没听见,再次问道:“二哥,你真的不打算出兵?” “兵是要出的,但不是现在。” “……辽兵此时正在河北烧杀劫掠,难道二哥忍心看我大宋百姓蒙难?” “鹏举,那你难道想要看到二哥因一时不忍而遭人算计,身死族灭?” “……二哥如今是安东大都护,难道还有人敢暗害二哥?” “哈~安东大都护……你当朝廷当时是真心实意给我的?” “……二哥,那毕竟是朝廷……” “鹏举,朝廷与你二哥我是什么关系,想必二哥不说,你心里也有数。你觉得若是有机可乘,朝廷是会先对付我,还是会与我携手一同抗击辽兵?” “呃……” “……看来你也不傻。”张宝见状笑道。 “二哥……” “呵呵……鹏举,你说当年霍光若是知道汉宣帝会在他死后灭他满门,他还会废刘贺而立刘病己吗?”张宝又笑着问道。 岳飞闻言一愣,霍光他当然知道,他的偶像大汉冠军侯霍去病的后人,辅佐汉昭帝,废刘贺而立汉宣帝刘病己,不过结局不太好,在他死后家族被冠以谋反的罪名而被灭门。张宝此时提到霍光,那意思明显就是不想当第二个霍光。 “二哥难不成想做王莽?”岳飞试探的问道。 “……”张宝闻言摇头,“王莽也不过是个失败者,有什么值得效仿的?” “那二哥想做谁?” “我做我自己呀。”张宝用一副你有病的眼神看着岳飞说道。看得岳飞额角青筋直突突,早在来之前义父周侗就跟岳飞交代过,说他这位二哥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但闻名不如见面,这兄弟俩才说了一会话,岳飞就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养气功夫还没练到家。 “二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兵?” “唔……怎么着也得等童贯的西军跟辽兵干起来吧。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河北的百姓,河北各地的地方官只是叫唤的厉害,好让朝廷重视,等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也能多分一勺羹,实际上河北的局势没有你想象的严重。十节度里的项元稹、荆忠、张开三人各带兵马驻守在河北大城,而河北民间历来尚武,只要官府组织乡勇,守住主要城池那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张宝见岳飞皱眉,索性便把自己所知的内情告诉给岳飞一些。 “那二哥为何一定要等童贯的西军北上以后再出兵呢?” “因为我怕呀,安东军随时出动,可一旦与辽兵交手,这背后也就空虚了下来,这时候若是朝廷指使西军往安东军的背后捅刀子,我这损失可就大了。” “……朝廷会如此不顾大局?” “兄弟,你太高看现如今的朝廷了。早先的三大寇,你以为是谁逼出来的?若不是百姓没了活路,三大寇也成不了气候。”张宝闻言摇头笑道。 “难道他们还没接受教训?” “呵呵……狗改不了吃屎,指望他们那些人幡然醒悟,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满朝堂的小人,行事不择手段。我身为张家家主,在做任何决定时都得多留一个心眼。” “……那二哥是不打算现在出兵?” “嗯,的确如此,毕竟我这条命不只是我自己的,我得慎重。” “……也罢,二哥所说也有道理,小弟也不能强人所难。” “怎么?你准备单干啊?”张宝见状问道。 “二哥方才所说虽是实情,但小弟却不能容忍番邦在我大宋境内为所欲为,还请二哥见谅。” “人各有志,你既有心为抵抗外辱尽一份力,二哥自是不会阻拦。只是还望你记住,你我兄弟,二哥这里永远都对你虚位以待。此去河北路途艰险,你这一路上自己要多多保重。切记改改你的脾气,记住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你虽在义父那里出师了,但为人处事是一门大学问,不是单靠三言两语便能学会。二哥我能给你的建议,也唯有少说多看多想这六个字。你且在我这逗留几日,容我为你准备一些上阵需用的东西。” “这个……”岳飞闻言想要推辞,张宝见状道:“你我兄弟,就不要客套了。” “……多谢二哥。” 张宝没挽留岳飞,不是不想留,而是清楚以岳飞此时的脾气,自己压根留不住。这岳飞初出茅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换句话说,也正是想问题一根筋的时候。让他去吃点亏,受点苦,多了解一些为人处事之道,才能让他未来的道路走得更顺利长远一点。 岳飞虽然要走,但他的儿子岳云却被张宝给留下了。岳飞本来就是奉义父周侗之命前来投奔张宝的。张宝此时不出兵,急脾气的岳飞则等不及要上阵杀敌。他这回是打算去河北投军,总不能带着三岁多的儿子一块投军吧。 再过两个来月,张宝与刘慧娘的孩子就将降生,留下岳云一方面方便教导,一方面也能给张宝的孩子多个玩伴。 岳飞倒是不担心儿子岳云留在张宝这里会受到虐待,小孩子好糊弄,几块糖就被收买了。如今的岳云已经是张宝名正言顺的义子干儿,张宝不可能对岳云不好。在临别之际,张宝将命人寻来的兵器宝马赠给了岳飞。 湛卢沥泉,宝雕白龙,这是历史上岳飞的标配,而此时的岳飞只有枪弓,却少佩剑、坐骑,张宝这回便帮着岳飞补齐了。 “此去路途多有险恶,鹏举要多加小心,这十人随鹏举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还有就是鹏举莫要对外人道明与愚兄的关系,免得被他人所忌。”张宝拉着岳飞的手叮嘱着,岳飞很感动,连连点头表示记住。 这一送就送出了三十里,岳飞在马上冲张宝一抱拳,躬身道:“二哥请留步吧,小弟就此拜别,还望他日能有与二哥并肩作战之时。” “一定会有的,兄弟保重。”张宝还礼,笑道。 目送岳飞一行人离去,直到再看不到岳飞等人的身影,张宝这才带着人转身回城。等到一行人回到城门口,看到站在城门外等候的郑居忠,张宝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随即低头问坐在怀里的岳云道:“小云儿,喜欢打猎吗?” “喜欢。”小岳云脆生生的答道。 “那义父现在带你去打猎好不好?” “好。” 第三百章 出兵 身为家主,考虑问题便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张宝身系千万人的荣辱兴亡,在做任何决定时,张宝就不能不多留一个心眼。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说是悲观主义者也罢,凡事不要想得太美,这是很务实的一种做法。 不如意事常八九,许多事情往往不会按照人事先所设想的那样发展,总是会有种种意外的发生,太过乐观,最终的结果通常都是以令人遗憾的悲剧收场。多留一手准备,多考虑一条退路,目的就是为了让结果能令大多数人感到满意。 张宝是张家家主,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首先是张家的利益,而不是什么国家大义。虽然这种想法得不到大多数表面的赞同,可这世上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先人后己?大部分人在考虑问题时,首先考虑的便是这件事是否会影响到自己,然后才是别人。 张宝只是个俗人,也没打算做个圣人。因为要做圣人的代价很大,有可能要搭上身边亲近人甚至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是张宝不愿意的!至于什么身后名,人都他娘死了,再有名又有个卵用? 历史,皆由胜利者所书写。秦二世未见得昏庸,隋杨广未见得荒淫,只因他们死了,他们是失败者,所以胜利者可以尽情去塑造失败者的“丰功伟绩”。 张宝,不想做失败者,所以对于朝廷看似诚恳,实际半点作用都没有的保证,张宝只当是身体中后偏下部爬出来的话,一概不信。 郑居忠心里苦,恨不得揪住张宝的衣领质问到底要自己怎样保证张宝才回信他,也好在他没有这么做,否则恐怕早被张宝命人赶出了登州。童贯的西军一日不北上,张宝留在登州的安东军就一日不会有所行动。 这很正常,谁愿意被人拿刀抵着后背做事?朝廷的保证?就赵佶跟他身边那帮小人的保证?谁信谁倒霉。过河拆桥,出尔反尔这些事对那帮人来说又不是没干过。朝廷的信用,在张宝眼里等于是零。 无论什么时候,刀把子都是掌握话语权必不可少的一大依仗。这话糙理不糙,当用“道理”无法说服对方的时候,诉诸武力也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佛门慈悲,尚有护法尊者,更何况是世俗间的势力。 郑居忠好话说尽,承诺保证许下无数,只是可惜张宝油盐不进,丝毫不为所动。郑居忠无奈,只得离开登州,返回汴梁将登州一行的结果上报朝廷。朝廷对张宝如此“不识时务”的态度虽感到恼怒万分,但考虑到安东军的存在,也只得暂时放下惩治张宝“不臣之心”的想法,下旨督促西军童贯加快速度赶赴河北战场,同时允许河北各地自行招募乡勇对抗入境辽兵,而早先辞别张宝赶赴河北投军的岳飞也在这种情况下成了朝廷在河北招募的“敢战士”中的一员。 由于周侗的关系,岳飞对于张宝的张家军并不陌生,张家军内部的各种制度章程对岳飞来说算是耳濡目染。而没有比较,也就瞧不出好坏,有张家军珠玉在前,当岳飞进入朝廷官军后,对自己所闻所见的不满之情也就多不胜数了。 岳飞性情耿直,艺成出师后初入社会,对于人情世故并不擅长,说难听点就是此时的岳飞是个愣头青,说话不计后果,不分场合,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得罪人也就在所难免。岳飞武艺出众,名师出高徒,更何况岳飞的天赋也是极好,一杆沥泉枪打遍军中无敌手,但要说起人缘,岳飞却是军中垫底,没几个人愿意跟岳飞来往。 本事大,脾气大,说话不给人留情面,这样的人谁愿意搭理?若不是岳飞的武艺的确不俗,岳飞的上官都想要找机会把岳飞扫地出门了。这么一个不会说话,不知道给上官留脸面的下属,留在身边那是真闹心。 好在岳飞投军时张宝给了岳飞十个亲随,岳飞投军后到也不用担心变成孤家寡人,可留在朝廷官军内越久,岳飞对于安东军也就越是怀念。在岳飞眼里,军纪涣散的官军越不如安东军更像官军。 岳飞还在官军中苦熬,而一直在河北希望有所作为的柴进,这回终于是借着辽兵入境这股东风走到了台前。柴进有钱,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也是祖上出过皇帝的人家,家中的积蓄足以保证柴进供养一支军队。但身份上敏感却让柴进有志难伸,这回借着抵抗辽兵的借口,柴进终于将过去暗中建立起来的柴家军推到了台前,得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乡勇”名额。 协助高唐州打退了辽兵数次的攻击,柴进的柴家军也就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正式成为了“属于”朝廷的地方武装,而似柴进这样的地方武装,在河北还有不少。也正是因为如此,柴进才躲过了朝廷的打击,毕竟法不责众,此时针对柴进容易引起他人的惶恐,于大局不利。 柴家军人马五千,文有公孙胜、房学度,武有武松、晁盖、刘唐。这点力量的确与如今的张宝没有可比性。而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罪魁祸首,正是柴家军的主将,柴进。由于性情过于优柔寡断,再加上自持身份,轻易不肯与人折节下交,种种原因导致错过了招兵买马的绝佳时期,此时人手不足也只能说是柴进活该了。 不过人马少也有少的好处,至少有张宝这个庞然大物顶在前头吸引朝廷的“火力”,柴进这种小鱼小虾也就暂时引不起朝廷的注意。 …… 宋辽交兵多年,可算是一对老冤家。但辽兵此番主动出击,却并不仅仅是因为宋国“背信弃义”的要与金国结盟共同对付自己这一个原因。别看金辽交战中辽国屡屡失利,但辽国上下还真没几个人把宋国放在眼里。 也不能辽国轻视宋国,虽让宋国自己不争气,在过去多次与辽国的战争中以失败告终,一个需要年年向自己“进贡”,花钱消灾的国家,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人尊重。在辽国眼里,宋国就是自家的提款机。 此番主动出击,也不过是为避免将来两线作战所做的提前防范。而其主要目的,则是想要通过搜刮大宋河北来弥补与金国交战中所造成的亏空。大辽天祚帝是个好战分子,哪怕明知不敌,他也要顽抗到底。而且更要命的是,天祚帝刚愎自用,听不进正确的建议,一意孤行要与金国死战,屡战屡败,损失的兵马不计其数,而被金兵缴获的粮草辎重,同样也是不计其数。 南京道虽是辽国精华所在,繁荣之地,但也架不住天祚帝这样的败家资敌。自身造血功能不足,那就只能从外部输血,地理位置的原因,大宋河北也就成了辽国进行劫掠的首选。辽国兵马进入大宋河北以后,并没有集中人马攻城掠地,城池里的财富虽多,但防卫同样也会严密,与其浪费兵力时间攻取城池,倒不如先把城外的富裕人家给洗劫了。虽然收获不能跟攻取城池相比,但难度也相应的降低了许多。 当朝廷与张宝还在为出兵一事扯皮的时候,进入大宋河北的辽兵已经向国内运送了两批缴获。钱粮人口,就没有辽兵不要的,就如同蝗虫过境,但凡是被辽兵“光顾”过的地方,房屋尽毁,人畜难见,那真是走上百十里都见不到一户人家。据战后不完全统计,当童贯率领西军抵达河北为止,辽兵已从大宋河北劫掠所得钱粮无数,青壮超过十万。 而大宋朝廷也由于“反应迟钝”引起河北百姓的诸多不满,虽然躲进城的百姓得以保全,但谁没个三亲六故,对于朝廷“见死不救”的行为,百姓十分气愤。只不过民不与官斗,百姓这份怨恨也只能暂时埋在心底,等待爆发的那一天到来。 童贯的西军终于是抵达了河北,辽国见状也终于是有所收敛,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解决大宋西军这个问题上。自宋国决意与金国结盟开始,辽国便将目标瞄准了大宋西军。大宋西军闻名已久,过去与西夏多有交锋,在辽国眼中也是将来宋国北伐的主力。消灭了这支西军,即便不能全歼,只要让其大伤元气,那在将来与宋军对阵的时候就能轻松许多。 狮子搏兔尚尽全力,辽国为了趁此机会消灭大宋西军,可以说是出动了南京道的大部分精锐,只为一战而毕全功。而童贯的西军却尚未意识到自己这回的对手已经做出了出尽全力的准备。 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大宋西军成名太久,哪怕是这两年冒出了一个安东军威胁其大宋第一军的地位,但依旧还有大部分西军将士沉浸在老子天下第一的美梦当中。早先平定江南方腊,西军虽获胜但也损失颇重。本想要休整一段时日,不想朝廷却又命其北上与辽兵开战。 军中将士为此多有厌战情绪,甚至还导致安东大都护张宝由此产生了担忧,为了防备朝廷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推迟了出兵。 如今的西军就如同强弩之末,而与之对敌的辽兵却是士气正旺,那胜负自然也就一目了然。先是担任西军先锋的刘延庆临阵脱逃,紧跟着连累中军被溃兵冲乱了阵脚,辽兵趁势掩杀,结果就是西军大败,童贯狼狈逃窜,一直退到了河间府才止步了脚步。 在一战击溃了大宋西军以后,辽兵并未放弃对大宋西军的追杀,在稍事休整以后当即挥兵南下,逼近河间府。而已被战败打得丧失了胆气的西军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弃城而走再退至了深州安平。 西军大败,导致大宋朝野震动。早先被与金国结盟会带来何种好处给蒙蔽了心智的大宋君臣此时终于醒悟过来,有心想要与辽国议和,可辽国此时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而大宋朝廷眼见议和不成,只得一面调集兵马增援童贯,一面派人请求安东大都护念在同族的份上出兵相助。为了让张宝出兵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朝廷这回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 再次来到登州的郑居忠这回说话不再绕圈子,直接开出了朝廷的条件,军情急如火,当前形势已经容不得朝廷跟安东大都护府讨价还价。 张宝这回倒也痛快,等到郑居忠说完条件紧张的看着张宝等待答复的时候,张宝不慌不忙的对郑居忠道:“郑御史不必着急,其实早在你来之前,某已下令安东军出兵。” “已经出兵了?那本官为何一点消息都没得到?”郑居忠闻言一愣,怀疑的问道。 “呵呵……军情这种事怎么能随意泄露,闹得人尽皆知的话岂不是就提醒了辽兵?所以郑御史要在登州多待一些时日。等我安东军把被辽兵掳去的大宋百姓救回来才能离开。”张宝闻言笑了笑,对郑居忠解释道。 “……还能救回来?” “有八成的把握。辽兵将大部分掳去的青壮安置在大宋早先设立在宋辽边境的军寨之中。之前辽兵没有深入,对营救有莫大影响,但现在西军诱敌深入之计成功,辽兵即便想要阻拦也是鞭长莫及。” “……那张安东是想要从海上救回被掳百姓?” “不仅仅是救人,安东军也会借此机会出现在辽兵的背后,到时辽兵腹背受敌,咱们的胜算也就会大增。”张宝又解释道。 “那可否将此事现在就告知朝廷?以安朝廷人心。”郑居忠又道。 “不行。”张宝摇了摇头,对郑居忠解释道:“非是某要有意隐瞒,而是朝中有辽人的奸细,此时告诉了朝廷,就意味着让辽人知晓我安东军此番的作战计划。此次作战要求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一旦让辽兵有所防备,那势必会事倍功半。” 第三百零一章 营救 泥沽寨,本是大宋用以防备北方辽国的边境军寨之一。辽国出兵以后,此处也被辽军占领,作用则变成了辽国用来暂时关押宋国俘虏的一处营地。 无论何时何地,人口都是最关键的。辽国此次出兵,除了警告大宋不要认不清形势,掺和进金辽之战当中外,另一个目的便是通过劫掠大宋来达到弥补自身的亏空。而除了粮草辎重外,青壮人口也是辽国此时急需补充的“必需品”之一。 俘虏的作用很多,尤其是青壮人口,对此时的辽国来说更有雪中送炭的作用。之所以此时将宋国俘虏关押在此,一是战事尚未结束,二则是辽国高层“分赃不均”,暂时还未商定众人各占的“份额”。 张宝早先告知郑居忠的事情并不是虚言,他的确有营救大宋俘虏的想法。当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同族之人沦为他族的奴隶,更是因为他有能力将那些即将沦为奴隶的同族营救出来。 早期的张家为了达到练兵的目的曾在二龙山、四明山等地占山为王,而那些地方所练出来的兵马,可以算作是张家的正规军。但斥候并不同于大头兵,除了身手好外,更要懂得随机应变,能够担任军中斥候的人都可以算是军中翘楚,精锐中的精锐。 张宝重视斥候的培养,而一个合格斥候的培养不仅仅需要耗费远超兵卒的钱粮,更要有超出普通兵卒的实战经验。早先斥候营的招揽目标多是人品过得去的江湖好汉,但随着张家的实力日益壮大,仅仅招揽江湖好汉已经满足不了张家军的需求,一个系统有效的训练营也就应运而生。 不仅仅是在宋辽边境,但凡是跟大宋接壤的边境地带,都有一个属于张家的斥候训练营存在,目的便是为张家提供合格的军中斥候。而泥沽寨的附近山林中,就隐藏着一个斥候训练营。因为位置隐蔽,所以此时尚未被人发现。 斥候的作用主要是刺探军情,而以张宝的理解,斥候的身份还包含了特工、密探、杀手等等。张宝之所以敢夸下海口说要营救被掳百姓,也是因为有那份底气在。 汉人的同化能力是很可怕的,辽境内的汉人虽处于被统治状态,但辽人受汉人文化的影响也极重,辽人占据了统治权力的高层,但其权力下层却充斥着大量的汉儿。而在这些为辽人做事的汉儿中,被张家收买的汉儿大有人在。 此时辽国主力正在与大宋西军对峙,大量辽人精锐并不在宋辽边境地带驻扎,“当家主事”的多是汉儿,而最关键的一点,便是辽人尚未意识到宋军还有登陆作战的能力。百密必有一疏,张宝若是让安东军从陆上由北往南进军,那辽人必有防范,但张宝另辟蹊径,选择直接乘船在宋辽边境登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就打了辽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种内有接应,外无援军的情况下,张宝的作战计划进行的很成功。辽人用来关押大宋青壮百姓的泥沽寨、三女寨、双港寨、小南河寨几乎同时被攻破。事先准备充分,从开始进攻到安全撤离,种种事项皆按计划有条不紊的施行完成。 当辽国反应过来的时候,安东军已经将被营救出来的百姓送上了运兵船出海了,而留下的安东军则集结一处开始向着辽国南京道挺进。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辽国能来大宋“打草谷”,那凭啥大宋就不能去辽国境内“发发财”。 辽国铁骑很厉害,但再厉害也下不了海。而且安东军也不是软柿子,战斗力相比起西军更是高出不止一筹。此时的辽国南京道内并没有多少精锐,大多精锐都南下对付大宋西军去了,所以当安东军杀进辽国南京道时,真是横冲直撞,所向无敌,完美复制了早先辽国兵马进入大宋河北时的“盛况”,唯一不同的,就是安东军不要俘虏,只是求财却未故意杀人。 但更让辽国感到暴跳如雷的,却是当他们气急败坏的退兵回到国内时,在国内肆虐多日的安东军竟然避而不战,直接带着他们这些时日的“收获”登上战船扬长而去了。之前安东军北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沿海地带活动,辽国回军后,安东军的运兵船也差不多在送完被俘的大宋百姓后赶到了。 必须要组建水军,保护大辽海岸沿线。这是辽国高层在此次宋辽战事结束后总结出一个结论。原本一切都很顺利,重创了大宋西军,从大宋河北劫掠来大量的粮草辎重和人口,但没想到随着安东军的插手,早先的辛苦都白忙活了。不仅没赚到,反而亏本了。 劫掠来的人口被抢了回去,搜刮来的大量粮草辎重不是被抢就是被焚毁,算上出兵所付出的粮草辎重,辽国不赚反赔。当然大宋也没落到好处,大宋西军损兵折将,没个一两年缓不过来,而河北一地也是民生受到极大影响,让大宋的财政雪上加霜。 唯一赚了的就是张宝的安东军。缴获的粮草辎重还在其次,主要还是被救回来的近十万青壮百姓。泥沽寨等军寨按理来说收容不了万人,一座军寨能容纳个三千兵卒就已经是极限到头。但这回收容的是战俘,只要有地待,辽国可不管战俘待得舒不舒服,愣是将只能容纳三千余人的军寨塞了两万余人进去。 安东军事先做足了准备,更是提前将部分精锐混入俘虏当中,当约定的时间到来后同时发难,解决了留守的辽兵,迅速组织撤离,采用海上接力的方式,将被营救的百姓用运兵船先运到安全地带,脱离险境,然后再安排船只慢慢往大宋境内运。 张家海上力量雄厚,可以说只要到了海上,那就是张家的天下,被营救的百姓并没有被直接运回大宋境内,而是先被转移到了附近的海岛上,然后再慢慢往回运。当杀进辽国南京道的安东军乘船离开的时候,运送被俘百姓返回大宋境内的张家船只其实还在运输工作当中。 安东军这回的作战方式引起了金辽两国的警觉,也意识到了来自海上的威胁。但水军并非是能一蹴而就的兵种,而且更要命的是,无论金辽,国中都没有精通水战的将领,辽国还好点,与大宋做了百余年的邻居,倒是也有一支规模不大的水军负责平时巡视海岸线,防止有人从海上向大宋走私军用物资。但这回安东军出兵,捎带手将那支规模不大的辽国水军给灭了,导致此时的辽国也没有了水军。至于金国,这几年正忙着跟辽国在陆上争地盘,没那个闲工夫考虑海上的问题。 安东军这次却实实在在的给金辽上了一课,陆上可以用险关要隘封锁交通要道,可海上怎么办?拥有强大海军力量的安东军可以随时登陆金辽境内打击海岸沿线的任何一点,防不胜防啊。 与金辽有着同样烦恼的还有大宋。安东军可以用这回的战术对付辽国,那同样也可以用来对付大宋。张宝早先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其实早在朝廷平定江南方腊以后,朝中就有人将下一个目标锁定了张宝,甚至在辽国入境以后还有人提出驱虎吞狼的建议,想让张宝的安东军跟辽兵拼个两败俱伤,然后朝廷好坐收渔翁之利。只不过张宝不上当,这个建议也就最终不了了之。 而通过这次安东军的作战成功,大宋朝廷也终于清醒认识到安东军的不好对付,在陆上他们还能想点主意应对,可到了海上,他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至少在朝廷拥有一支足以与安东军海军抗衡的水军以前,朝廷对待张宝的态度还是要以拉拢安抚为主。早先朝廷在对待张宝的态度问题上还有分歧,官家赵佶也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但在经过此战后,朝廷就这个问题终于达成了一致。 若是没有早先朝廷在朔州搞小动作这档事,张宝说不定还会协助朝廷训练出一支可堪一用的水军。但如今,张宝不去捣乱就算是为人厚道了,还指望他帮忙?想都别想!而且目前摆在朝廷面前的问题还不止一个,其中急需解决的问题更是让人头大。 朝廷没钱了。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这话真是至理名言!衣食住行,哪一样离的了钱?尤其是在江南被方腊所占后,大宋的财政收入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几乎就是入不敷出。连续几年的战乱,对民生经济的破坏难以想象,而祸不单行,大宋此时的当家人还是个穷奢无度的主。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江南刚刚平定,要恢复生气没个两三年根本办不到,大宋需要勒紧裤腰带过几年苦日子才能缓过来。而朝廷却偏偏在这时又挑起了宋辽之战,以至于河北糜烂,极需钱财恢复民生。 蔡京是理财的高手不假,但他不是摇钱树,摇晃一下就能平地生钱。为了解决当前的财政窘境,五当钱,十当钱等劣币便开始充斥民间,虽然暂时缓解了朝廷财政,但对大宋经济无疑是雪上加霜。 军队要犒赏,百姓要安抚,国家还要建设,这里面就没有一样是不需要钱的。作为大宋的财政部长,蔡京这些日子就没有一日睡踏实过。睁眼是伸手要钱的,闭眼还是伸手要钱的,就没有伸手送他钱的! 当然朝廷缺钱,却不代表朝廷重臣缺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宋君臣的搜刮对象,始终都是百姓,该贪该占的时候还是照样毫不手软。日子过不下去的,只有普通老百姓。而对于朝廷当前的困难,张宝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三千万贯砸下去,莱州也就成了安东大都护府的治下,而且登、莱二州在合并以后便成为了大宋的自治区,除了名义上还属于大宋的属地外,自治区内的财政收入,人事任免都完全由安东大都护府做主,安东大都护府只需要每年向朝廷缴纳一定税款便可以。 这实际上就是朝廷默许了张宝的割据一方。一大摊子烂事需要处理,张宝不趁机找事,朝廷就要谢天谢地,哪还有心思去寻张宝的麻烦。而张宝在拿到登莱二州的自主权后,首先颁布的第一道政令,便是禁止五当钱、十当钱等劣币在治内的使用,官府交易只承认金银锭以及大宋五铢钱,还有指定钱庄所流通的“交子”。其余币种交易一概不承认,谁要是因此而吃亏,活该!官府一概不受理此类案件。 有了官府的明确表态,五当钱、十当钱等劣币也就没了流通的市场。后果自负啊,在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容易吃亏上当的情况下,老百姓的选择还是很明智的。而在下达了整顿钱币使用市场后,登莱二州也开始大量吸纳周边地区的百姓。由于有了自治权,登莱二州内的百姓所需上缴的赋税要比大宋治下低得多,而且各种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也被一一取消,能让落到自己口袋里的钱财多一些,有点胆量的百姓自然要冒险一试。不过登莱二州的土地有限,所以名额也有限,去的晚了,也就错过了这次机会。 短短三个月的工夫,登莱二州的人口便翻了两倍,达到了两百余万人。其中尤以来自河北的百姓居多。张宝并没有强留早先被安东军从宋辽边境军寨内营救出来的那些青壮百姓,而是在将他们运回大宋后发放粮食路费任其自行离去。 好在当时辽兵掳人的时候抱着增加大宋地方官府负担的想法,对于那些老弱并没有过多的杀戮。所以当那些被救的青壮返回家乡的时候,大多都与自己的家人团聚。青壮,可以说是一个家庭的主要支撑,但在与家人一家团聚后,看着一贫如洗的家,嗷嗷待哺的一家老小,投奔安东军也就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 第三百零二章 使者 大宋宣和四年,是极不平静的一年。先是宋金结盟,紧跟着辽国先发制人,打得大宋朝廷没了脾气,金国一见盟友办事不靠谱,也就决定继续单干,先是攻破了辽国的中京大定府,逼得天祚帝逃亡沙漠,紧跟着兵分两路逼近辽国仅剩的西京道以及南京道,妄图一举灭掉辽国。 但或许是因为多了张宝这个不速之客的缘故,历史发生了一点小误差,原本应该被天祚帝下令处死的晋王耶律敖卢斡此时并未死,在金国攻破大定府,天祚帝逃亡沙漠以后,人造西京道的晋王得到西京留守耶律余睹的支持,积极备战抵御金兵。与此同时,晋王之弟秦王耶律定也在南京道得到了天祚帝堂叔耶律淳的拥护,自立为帝。 耶律敖卢斡为人忠厚,他拒绝了本想效仿南京道的做法,拥立自己称帝的耶律余睹,一面派人前往南京道道贺,表示愿意尊奉耶律定为帝,一面派人联络大宋的安东大都护张宝,希望可以得到张宝的支持。 忠厚老实并不等于傻!耶律敖卢斡能够被人称为贤明,除了待人宽厚的性格,更是因为其个人能力的出众,至少那份看待事务的眼光,就比平常人要透彻。虽然此时宋金结盟对付辽国,但耶律敖卢斡相信,宋国的安东大都护张宝未见得就与大宋朝廷一条心。 耶律敖卢斡在赌,就赌张宝是不是能够看出辽国在宋金关系中所能起到的重要作用。作为耶律敖卢斡的使者,耶律余里衍虽然崇拜一母所生的兄长,但对于此行能否成功,她同样也是心里没底。 汉辽为邻杂居多年,耶律余里衍虽是契丹人,但换上汉人的服饰以后只要自己不对外说,没人能看出耶律余里衍不是汉人。而不管是什么时候,商人总是无处不在的。耶律余里衍一行人便是扮做客商进入了大宋境内。 大宋北部各路早些时候刚刚结束战乱,各行各业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耶律余里衍一行人进入宋境以后,所闻所见也多是正在努力恢复家园的大宋百姓。只是眼下百业凋零,想要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办到,所以给人的感觉除了破败还是破败。 由于是扮做贩卖皮货的商队,耶律余里衍一行人这一路上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刁难,有惊无险的进入了此行的目的地,安东大都护府治下,登莱二州境内。而一进入莱州,耶律余里衍顿时便感到了不同。与早先路过的大宋河北各州府相比,生活在莱州的百姓似乎更有生机。 对于安东大都护张宝,耶律余里衍是充满了好奇。没办法不感兴趣,换谁被抢了地盘,都会牢记那个抢自家地盘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这世上唯一有可能会向自家提供帮助的人。有关张宝的情报,耶律余里衍早在出发之前便有了大概的了解,不过那些情报也多是道听途说,真实性有待考证。 但在进入莱州以后,通过观察当地百姓的状况,耶律余里衍断定张宝绝非无能之辈,自己与其会面时需要加倍小心,免得一不小心便着了对方的道。只是耶律余里衍并不知道,早在她们这一行人进入莱州境内时,就已经被安东大都护府的耳目给盯上了。 大宋朝廷与安东大都护府的关系并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相安无事。由于早先朝廷不知死活的非要掺和宋辽之争,导致大宋西军元气大伤,在对待安东大都护府的问题上,朝廷也只得韬光养晦,暂时放弃铲除张宝这颗大宋毒瘤的想法。但渗透收买的勾当,朝廷却是一直在坚持进行当中。 张宝不是那种被人打了左脸还把自己右脸凑过去让人继续打的贱人。朝廷想要跟他玩阴的,他的报复同样也不会明着来,而且相对其朝廷的小心翼翼,张宝的报复也更加隐秘。当然喽,表面上的和睦还是要维持的。 耶律余里衍这一行人是外来户,自然也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再加上耶律余里衍一行人心里有鬼,也就更加显得形迹可疑,想不让人注意都难。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安东军并没有立马抓捕耶律余里衍一行人,不过对于耶律余里衍等人的行踪,安东军倒是了如指掌。而且通过有心的观察,耶律余里衍等人在无意中所露出的破绽,也叫暗中监视的人发现,进而推断出了耶律余里衍等人的身份十有八九是契丹人。 “契丹人?”张宝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由一愣,对于辽国内部的权力交替,张宝比任何人都要“热心”,因为他十分清楚,一旦辽国这个大宋的老对手被金国给灭了以后,金国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宋国。宋辽如今已经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可惜大宋朝廷里那帮人还做着收复幽云的美梦,全然没有意识到金国这个现任盟友要比辽国这个敌人更有威胁。 指望不上大宋朝廷的张宝只能单干,早先奉命潜入辽国西京道的孙安、杜壆、唐斌、郝思文四人除了杜壆回归“本队”外,其余三人如今已经接受了耶律敖卢斡的“招安”,成了辽国西京军的一员,但张宝却认为这样还不足以保证辽国西京道的安全,正盘算着用什么名义从朔州给予耶律敖卢斡支持。 朔州,是张宝的地盘,是张家的天下,朝廷即便有心染指,也要顾忌张宝这个本主的态度。通过朔州给予耶律敖卢斡支持,中间可以省却很多的麻烦。不过没想到张宝还没想出个合适的理由,辽国竟然已经派人来见张宝,就是不知道这伙契丹人是代表西京道的耶律敖卢斡还是代表南京道的耶律定。 论实力,耶律定要比耶律敖卢斡强上不止一筹,虽然早先基本上白忙一场,但南京道的辽兵主力并未受损。而西京道则不同,在与那时还是武胜军的安东军争夺朔州的过程中损失惨重。 耶律敖卢斡有名望,耶律定有实力,如果让张宝来选择合作者,张宝自是倾向于前者,因为实力越弱越容易控制,在无法做到完全信任对方的前提下,保持实力上的强势才能维持这个结盟关系的稳定。换句话说,耶律定的实力越强,反倒会让张宝越是不能放心。 ……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看破的耶律余里衍在抵达登州两天之后,打着向安东大都护进献白虎皮的名义,求见张宝。而早就等着这伙辽人使者前来的张宝自是不会拒绝,当即接见了耶律余里衍。 无论什么时候,一个人的长相都是很重要的。长得好,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多。也难怪后世的整容技术那样兴旺发达,在那个看脸的时代,拥有一副好容貌远比才华要更重要。才华,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只要长得好看,总会得到旁人的无脑追捧,从而名利双收。 当然不管何朝何代,当时的审美观也是存在很大差别的。比如唐代以胖为美,女子长得越富态越受欢迎,而到了明清时,又以女子的三寸金莲为美。好在宋代是个开放的时代,对于女性的约束还没有发展到明清时那样变态,抛头露面这种事虽没人提倡,但遇到了也不会用多少有色眼光去看待。当然喽,无论什么时候,“道德卫士”这种奇葩生物都是不缺的,所不同的可能就是对待方式有所差别而已。 张家的张宝来自后世,受后世那种男女平等观念的影响,张宝从未见的女子就一定要是男子的服用,也正是由于张宝的“特立独行”,为张家做事的女性并不在少数,而且还有不少位于管理阶层。女子当家主事已是在张家内部司空见惯的现象。而通过张家潜移默化的影响,进入张家工坊做工赚钱养家已经成为大多数失业女子的首选。 张家的买卖很多,种类更是五花八门,再加上掌握着几条重要的海上运输线,张家的商品并不愁销路。海洋将人们分割在一块块陆地上,而船只又将被分离的人们联系起来,通过海上贸易,张家获得了大量的财富,足以支撑张家的发展。 凭借着强大的武力,张家在海外拥有多个基地,通过雇佣当地土著的方式为张家种植大量农作物,而钱粮,永远是做事的基础,只要保证了充足的钱粮供应,那就几乎没有办不成的大事。 此时的张家,人们所看到的安东大都护府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张家实力要更加强大,并且还不是头重脚轻式的发展。 耶律余里衍此次的“拜访”,严格来说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因为耶律敖卢斡所能给出的最大让步,并不能够打动张宝。当然张宝也不无意图谋耶律敖卢斡什么,哪怕耶律敖卢斡不主动派人前来联络他,他也会为了阻止金国顺利灭辽而主动联系耶律敖卢斡,只不过耶律敖卢斡本人并不知道这些罢了。 谈判的主动权在张宝手里,有求于人的并不是张宝,不过耶律余里衍明显不愿任人宰割。在见张宝以前,她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事先预想了与张宝见面后会发生的种种情况,并且对此想好了种种应对之策。 “吃了吗?”听到张宝一见面就问的问题,余里衍不由一愣,这个情况并不在自己的预想当中,但张宝既然问了,余里衍也不敢不答,赶忙答道:“有劳大都护关心,小女还未吃。” “哦,既然没吃,那就一块吃点吧。”张宝说着话吩咐身边人去准备饭食。趁着还没开饭的这点时间,余里衍取出带来的白虎皮双手捧着对张宝道:“久闻大都护的威名,只是一直无缘一见,小女在辽境偶得一张白虎皮,今日特献于大都护,还望大都护能够收下。” “无功不受禄,燕姑娘的美意本官心领,这白虎皮还是收起来吧。”张宝微笑着拒绝道。 “宝物向来便是有德者得之,大都护威名赫赫,若是能用一张白虎皮得到大都护的青睐,这是小女的荣幸,还望大都护勉为其难,莫让小女子失望。”化名燕姑娘的耶律余里衍自是不会把白虎皮收回去,本来就是送礼,白虎皮虽然珍贵,可要是能借此搭上张宝,那绝对是物超所值。 张家家大业大,一张白虎皮虽然贵重,但对张宝来说也不算什么。推辞只不过是为了试探眼前这位燕姑娘的个人能力,在假意推辞了一会过后,张宝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白虎皮,而对于余里衍的态度,也变得更加的和蔼可亲。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耶律余里衍此来的目的就是有求于人,见张宝终于收下了礼物,心里也是暗松口气,对接下来的谈判也更有信心。只是让余里衍感到郁闷的是,张宝在收下白虎皮后就命人摆宴款待自己几人,而在宴席上则是连连劝酒,始终不给自己开口把话题往自己此行目的上引的机会,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宝本人更是借着处理突发事件的机会一去不复返。 “殿下,怎么办?”此时四下没了外人,负责耶律余里衍个人安全的女侍悄声问余里衍道。 余里衍的脸上有点发烧,在来之前她是信心满满,可没想到张宝直接摆了她一道,收下礼物后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再露面,让余里衍连个发挥口才的机会都没有了,这让向来对自己的聪慧很自负的耶律余里衍感到很不舒服。 “别急,等回去以后咱们在另想办法。”耶律余里衍沉声答道。 要拜访的正主此时正忙于正事,余里衍一介商人自是不能在此时去打扰。张宝贵为安东大都护,其实一介商人相见就能见的,之前还有张白虎皮当借口,但现在要走了,总不能指望堂堂安东大都护亲自来送吧。 带着一丝不甘,余里衍一行人被安东大都护府的大管家送出了府。 第三百零三章 战事进行中 联弱抗强,这是只要头脑正常的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如今金强辽弱,身为安东大都护的张宝,自然也明白自己当下应该选择的盟友是谁。耶律余里衍一行人来不来登州,其实都不会影响到张宝的决策。来了,张宝会那么干;不来,张宝还是会那么干。 只不过耶律余里衍并不知道这些,一直自认为身负重任的她眼见时间拖延日久,不由心急如焚。因为就在她滞留登州的这段时间里,金国对于西京道的攻势却没有丝毫拖延的迹象。攻破了中京道,虽然跑了天祚帝,但辽国五道已有三道尽归大金,这对长期遭受辽国欺压的女真人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 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自然也就想要做到尽善尽美。彻底灭掉辽国,不给世仇任何咸鱼翻身的机会。先拿下西京道,然后再灭掉南京道,那样辽国也就彻底凉凉,再想翻身比登天还难。而为了完成对南京道的包围,拿下西京道也就成了当务之急。 但让金国感到诧异的是,西京道的抵抗比想象中的还要顽强,并且更让金国感到不可思议的,便是西京军所表现出的战斗力,更是比起过去所遭遇的那些辽兵要高出不止一筹。金国以铁骑闻名,击败过无数辽国精骑,但在西京道,金国铁骑却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失败。 国家建立之初,由于大量的战争缘故,必定会培养出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名将。金国以武立国,除国主完颜阿骨打能征善战外,国中尚有一大批善战的名将,其中的佼佼者之一,便是完颜娄室。 此次讨伐西京道,领兵大将便是完颜娄室。完颜娄室骁勇善战,与完颜银术可并称金国双壁,其子完颜活女亦是一员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过正应了那句将军难免阵上亡,担任大军先锋的完颜活女这回就遇上了对手,在行军至龙门时遭遇辽兵伏击,不幸被流矢所中跌落马下,惨死在乱军当中。 得知爱子阵亡,完颜娄室悲愤不已。随着不断的胜利,昔日在众人眼中强大无比的辽国眼看着就要被己方干翻,金国上下不由便有了骄傲自满的心态。想想也是,辽国皇帝天祚帝都被打得仓皇逃窜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是对手?可没想到完颜活女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赔上了自家的性命,这无异是让人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朵。 恼羞成怒的完颜娄室当即下令挥军猛进,但凡过处寸草不留。可金军越是残暴,西京军的反抗也就越是激烈。屠城这种在过去十分好用的恐吓手段在西京道似乎只是起到了反效果。西京道的百姓仿佛铁了心要跟金兵顽抗到底,杀戮已经震慑不住人心,到后来更是发展到金兵小股队伍不敢轻易离开军营,否则很有可能便遭到辽人的伏击。 若是正面对战,完颜娄室不惧任何对手,但面对西京军的游击战术,已经习惯了大规模冲锋陷阵的完颜娄室明显有些束手无策。当大军抵达文德时,完颜娄室不得不下令暂缓进军,因为自己的粮道出现了问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能确保大军的粮道安稳,贸然进军只会导致最终一败涂地。完颜娄室身为领兵大将,自是清楚军中粮草的重要性。为了确保自家的粮道无虞,完颜娄室不得不下令暂时止步文德,同时命随军大将完颜斜也率部清剿骚扰金兵粮道的辽人轻骑。 同样是以骑兵战擅长的国家,当辽国换了一种作战方式以后,金国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一个有效的应对办法。骑兵的机动性在游击战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数支辽人轻骑以袭扰破坏为主,神出鬼没的袭击着金人的运粮队伍。 金兵也曾经想过以重兵护送,可后来一算账,发现这是一桩赔本的买卖。重兵护送虽说可以保证安全,但付出的代价也极高,一路护送的粮草到最后也没多少能送到目的地,大多都在路上被重兵给消耗了。 而设饵诱敌……都是骑兵,辽人又“无心恋战”,一旦发现有金兵在附近活动,当即便会选择撤离,绝不拖泥带水。往往当金兵赶到的时候,辽人骑兵已经跑没影了。 至于就敌余粮……早在金兵进入西京道以前辽人便开始坚壁清野,城外几乎找不到粮食,而城内有辽人重兵把守,一旦出现城池告破的可能,辽人首先做的便是烧粮,以至于金兵即便破城,实际上也缴获不到多少粮食。 粮草不足,军心难稳。粮草,直接关系到军心是否稳定的重要因素。官渡之战是拥兵百万的袁绍占据上风,但在存粮的乌巢被曹操率军袭击成功,军心当即涣散,最后输掉了战争。完颜娄室身经百战,自是也清楚军中粮草不足会带来何种影响,虽然想为爱子完颜活女报仇雪恨,但为大局着想,完颜娄室还是决定暂缓攻击,等待身后粮道无恙后再继续清剿辽国余孽。 而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看到金兵在西京道攻击受挫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南京道由完颜银术可所率领的那支金兵。西京道与南京道都是辽国仅剩的两道,只要攻破了一道,剩下的一道独木难支,灭亡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先破西京道还是先破南京道,其实并不重要。 不过完颜银术可的攻击也不太顺利,南京道的辽人明显也意识到了亡国的危机来临,上下一心,众志成诚,顽强抵抗着金兵的入侵。而这种两军僵持不下的情况下,金人总算是想起了自己那位不怎么靠谱的盟友。 其实早先辽兵南下大宋河北时,金人也想过出兵与宋军南北夹击辽兵,不想还没等他们准备好,宋军就战败了,紧跟着安东军出手,辽人先胜后败,一场小规模的宋辽之战还没等金人掺和进来就结束了。金人也由此看清了宋军外强中干的真面目,打那以后,金兵就对宋军的战斗力不怎么抱希望了。 但眼下金兵的攻击受挫,宋军的战斗力就算再不济,出兵吸引一部分辽兵的作用还是能起到的,而且凭什么老子在前面跟人玩命,你们这帮废物却想躲在后面吃现成的? 不肯吃亏的金人当即便派出使者前往汴梁,要求宋国履行盟约,出兵负责牵制辽人的部分兵力。金人还算善解人意,知道宋军不靠谱,所以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可以牵制辽人的部分兵力,金人就心满意足。 可面对金人所提的要求,大宋君臣却是推三阻四,寻找种种借口进行敷衍,讨价还价。只是这样做的后果,却是激怒了金国使者。原本金国就因为宋国先前的表现看轻了宋国,此时再看到宋国还想要坐地起价的小人嘴脸,不满的情绪也就愈发高涨,当消息传回国中以后,金国主张对宋强硬的派系更是借机大做文章,而宋国君臣此时却还在为金国的“不识时务”而感到恼火。 做事心里没点那个数,往往就会惹来大麻烦。宋国君臣为占便宜连基本的道义都不顾,只会激怒金人,却别想占到任何好处。金国内部本来对如何对待宋国的问题上一直存在分歧,主要便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主张与宋友好,但现在宋国君臣闹了这么一出,只会增加金国上下对宋国的恶感,此时完颜阿骨打尚在人世,宋国还能过几年安稳日子,但只要金国内的主战派执掌了大权,宋国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人在登州的张宝在得知了宋金谈判的结果后忍不住怒骂宋国君臣的鼠目寸光,只是安东大都护府与朝廷之间互不信任,张宝即便说出的意见再正确,朝廷也不会听信,反倒会说张宝危言耸听。 不过张宝也不在乎宋国君臣的死活,该说的他要说,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现在对自己的言论不屑一顾的人,等到金兵南下的时候,就会明白自己此时的“金玉良言”。当然张宝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嘴炮”。该做的事情他同样也没耽搁,秘密召见了还在冥思苦想该如何与张宝见面的耶律余里衍。 也没有再让耶律余里衍费事,张宝直接开门见山的向耶律余里衍言明了要支持耶律敖卢斡的态度。通过朔州,大批的粮草辎重会送到耶律敖卢斡的手中,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安东军还会组织一支“志愿军”入辽参战,帮助耶律敖卢斡守卫西京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好事,耶律余里衍在惊喜之余不仅又有些后怕。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耶律余里衍知道张宝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单从张宝所提出的条件,让耶律余里衍担心自家给不起相应的报酬。 “公主殿下不必多想,我帮你们其实也在帮我自己,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想即便我不说,公主殿下也明白。”张宝坦诚的对耶律余里衍道。 “只是大都护这片苦心,恐怕不会被大宋朝廷理解。”耶律余里衍听后颇有些惋惜的说道。 “呵……我做事向来如此,认为对的就会去做,至于别人的看法,与我何干?公主殿下,眼下金兵虽在西京道的进展并不顺利,但西京道也无法做到长久坚持,还请你尽快动身返回告知你兄长,若是他愿意接受我的帮助,那就尽快给我答复。” “呃……大都护且慢,这事情还未谈完,岂能就让我动身?” “……还有什么事?” “大都护鼎力支持我大辽抗金一事,余里衍自是感激不尽,但大都护尚未说出需要我大辽如何报答,这让余里衍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公主殿下是想问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正是。” “呵呵……我若是说不求回报,恐怕公主殿下不会相信。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还请大都护明言,余里衍洗耳恭听。” “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就是希望在打退了金兵以后,西京可以将应州作为酬劳割让给我。” “这个……” “公主殿下,你要这么想,若是此番你西京抵挡不住金兵,莫说是一个应州,恐怕就连你大辽皇室都难以保全了吧。此事你若是做不了主,那就尽快动身返回大同府吧。”张宝见状劝道。 “……不必了,临行时皇兄便授我临机决断之权,大都护方才所说在理,若是此番不能打退金兵,辽国皇室的确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还请大都护命人拟定盟约,余里衍代表西京辽人与大都护签约。”耶律余里衍微微摇头,正色对张宝道。 张宝听后头一回正视耶律余里衍,感觉眼前这位蜀国公主非同一般,这样的大事都能当机立断。不过既然耶律余里衍可以代表坐镇西京的耶律敖卢斡,那张宝也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当即命人书写契约,择日不如撞日,当即便于耶律余里衍签订了盟约。 当然,这份盟约是不会对外公开的。 辽人现在要的是实惠,而张宝则是不想节外生枝,毕竟安东大都护府还是属于大宋治下,暗着偷着帮辽人,即便大宋朝廷知道了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可要是光明正大的干,则会增添许多原本可以避免的麻烦。 张宝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要是为了解决麻烦而耽误了正事,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倒不如能免则免。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宝与辽国西京道暗中结盟的事情还是被朝廷知晓了。 朝廷的反应并没有超出张宝的事先预料,但也有让张宝感到不解的地方,即收到此消息的金人并没有对张宝的所作所为提出抗议,反而派人前来登州谋求与自己的结盟。张宝知道后不喜反忧,看来金人也学聪明了,也知道打天下不能仅靠武力,耍阴谋诡计那也是必不可少。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张宝并没有与金人使者完颜希尹见面,直接命人将这伙金人礼送出境,并且不许再来。 第三百零四章 没有笨人 朝秦暮楚,是小人行径,为人所不齿。虽然利益至上,有许多人在干着朝秦暮楚的事,但那些事都是在背地里偷偷进行。似完颜希尹一伙人这样大张旗鼓,四处宣扬着要与张宝结盟的做法,这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张宝不傻,当然不会给女真人算计自己的机会,直接连面都不见,将完颜希尹一伙人驱逐出境。但流言这东西是不需要依靠事实作为依据的,在某些人暗中的推波助澜下,张宝勾结女真人的谣言满天飞,败坏着张宝的名声。 若张宝仅仅只是大宋的一臣子,那面对如此情况除了辞官归隐以证清白外,别无他法。可张宝偏偏不仅仅是大宋一臣子,作为张家家主,张宝拥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军队,自己的拥护者。 百姓是很现实的,早先定居登莱二州的大宋百姓并未因为那些谣言而人心惶惶,只因为自家的粮仓是满的,张家的安东军也从未做过骚扰百姓的举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可安定的生活却是最真实的感受。 百姓并不傻,知道比较。虽然外界到处宣扬登莱二州境内民不聊生,但生活在登莱二州的百姓却知道实情,与莱州相邻的潍州百姓如今已经由于朝廷的苛捐杂税而被逼得卖儿卖女,而自家却不必为衣食住行发愁,孰优孰劣自然也就一目了然。 当然完颜希尹这一回也不是做了无用功,至少原本有意求助于张宝的南京道辽人便犹豫了,没有像西京道的辽人那样干脆爽快。 而张宝也通过完颜希尹这件事意识到金国女真人已经开始正视自己这件事。想想也是,作为大宋境内唯一拥有强悍武力的存在,势必会成为金人南下侵宋的障碍,可以说不除掉自己,金人就不能安心南下。 张宝并不畏惧与金人交战,虽然金兵很强大,但安东军也不是软柿子,聚集了大量英雄豪杰的安东军对上金兵也未见得就落了下风。不过两败俱伤最后得个惨胜并不是张宝的目标,趁着暂时还未与金兵正式交兵,想方设法继续加大敌我双方之间的差距,也就成了当务之急,辽国的存亡,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显得十分重要。 辽国不灭,金国别说南下侵宋,就是想要对付张宝也不能全心全意。可得到张宝支持的辽国西京道斗志顽强,也不是金兵想灭就能灭的。早先的辽兵会如此不堪一击,主要原因还是出在天祚帝的身上。天祚帝耶律延禧喜好打猎,可打猎跟打仗是两码事,而耶律延禧偏偏又是一个不纳忠言,刚愎自用的人,听不进别人的正确意见,一意孤行,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屡战屡败,逃亡沙漠。 而耶律敖卢斡与耶律延禧却截然不同,性情大度,待人宽厚,颇有人望。在他的领导下,西京道军民上下一心,所表现出的战斗力自是不能等闲视之。金兵还以老眼光看待辽兵,吃亏那是当然的。 完颜娄室乃是金国名将之一,但在对辽人的战事中屡战屡胜,也导致他起了轻敌之心。等到吃过亏以后才幡然醒悟,那时已经晚了,失了先机,被粮草不足这个问题给束住了手脚,只能陈兵文德,等待转机的出现。 完颜娄室等待的转机便是金兵在南京道的进展,南京道可说是整个辽国的精华所在,是最富庶的一道,只要拿下了南京道,完颜娄室此时所面临的粮草危机便会迎刃而解,而且一旦拿下了南京道,就意味着可以对辽国仅剩的西京道发起两面夹击,顺便还打开了南下侵宋的大门。 但想要拿下南京道同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金国能想到南京道的重要性,在南京道的辽人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更关键的是,新上任的辽帝耶律定除了南京道已经无处可去,西京道虽然表面上表示臣服,但不到万不得已,耶律定是说什么也不会跑去西京道苟延残喘。 背水一战,自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南京道辽人放下了彼此过去的成见,齐心协力守卫最后的家园,金兵虽然强悍,但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一致对外的南京道,也非是一桩易事。 金国进攻受挫,这本就叫人心情不快,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金国上下为战事不顺感到郁闷的时候,早先逃亡沙漠的天祚帝耶律延禧突然又蹦跶了出来,带着从漠北各部落中借来的兵马,扬言要与金国再决雌雄。 面对耶律延禧的挑衅,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不由大怒,亲自挂帅领兵迎战,而事实上耶律延禧也就是嘴上说说,其真实实力实在不堪一击,他的大军在面对金兵精锐时几乎一触即溃,耶律延禧不得不洒泪与他心爱的部下分别,再次逃进了莽莽群山。 完颜阿骨打带着金兵一阵穷追猛打,只是耶律延禧见机得快,没等金兵围上来他就先跑了,等金兵赶到的时候,早已没了耶律延禧的踪影。完颜阿骨打无奈,只得悻悻得宣布班师回朝。 耶律延禧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当完颜阿骨打返回临潢府的时候,一则噩耗却差点将其击倒,一向被他视为心腹大将的完颜娄室,在金国与完颜银术可齐名的名将,竟然在他征讨耶律延禧期间被人刺杀身亡了。 完颜娄室是军中大将,并且人在军营,身边有近十万金兵护卫,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被人刺杀身亡,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不愿相信的完颜阿骨打当即暴怒,亲自询问前来禀报此事的信使,直到听完了详细的经过,完颜阿骨打才将信将疑的放开了信使。 完颜娄室死得很蹊跷,按照信使的说法,完颜娄室是死于“天罚”,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驻扎在文德城外三十里的金军大营内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紧跟着金军大营便出现了“营啸”,好不容易等到人们平静下来以后,人们就发现完颜娄室的帅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旋坑,在坑内搜寻了半天,才发现了一只残手,通过旁人的仔细辨认,才确定那是完颜娄室的手,至于完颜娄室的其他部位,那就再也找不到了。 领兵大帅死于非命,死因还不明,身为副帅的完颜斜也当机立断缓缓撤兵,同时飞马快报临潢府定夺。放下完颜斜也的书信,完颜阿骨打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此时的完颜阿骨打已经不比以前,年岁的增长已经让他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完颜娄室的突然死亡,让完颜阿骨打在痛心失去一位老战友的同时,更担忧国中会因为完颜娄室的死而引起动荡。 大金国建立之初,由于人少式微,完颜阿骨打可以带着人齐心协力对抗辽国。但随着金国的日益壮大,那些早年跟随自己的人的野心也在与人俱增。此时的金国看似团结,但实际上却是已经分了派系,而且派系之间的斗争也在愈演愈烈。 金国建国之初,由于当时前途未卜,为了保证女真人与辽人抗争到底,完颜阿骨打采用的是女真人传统的勃极烈制度。而在金国屡战屡胜,夺取了辽属大片土地以后,继续使用勃极烈制度也就不合适了,完颜阿骨打便开始仿造汉人制度。但勃极烈制度与汉人制度是有区别的,其中最大的不同,便是对于继承权的问题。 女真人的传统是兄终弟继,而汉人则是父死子继。完颜阿骨打出自私心,当然是希望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嗣,但金国的下一任继承者,却并非完颜阿骨打的后嗣,而是完颜阿骨打的四弟完颜晟,即历史上的金太宗吴乞买。 完颜阿骨打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后代,但碍于女真人的传统,却不能付诸行动。而且身为金国的下一任储君,吴乞买也不会束手待毙。虽然完颜阿骨打在金国的威望甚高,吴乞买不敢挑战哥哥,但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吴乞买拉拢了一大批军中悍将,获得了那些人的支持。与此相对的,完颜阿骨打同样也利用军中一部分将领来达到与吴乞买的实力平衡,其中完颜娄室与完颜银术可便是完颜阿骨打手中的重要棋子。 如今完颜娄室死了,势必便会打破金国内部的势力平衡,完颜斜也此时选择退兵可说是明智之举,因为眼下已经不是忙着对外征讨,而是需要时间对内部进行调整,好让各方势力重新达到平衡的问题。 在外人眼里,完颜娄室死得蹊跷,但对张宝来说却是心知肚明,因为就是他让人干的。张宝用人从不看出身,这也就导致为张宝效力的人中职业繁多,干什么的都有。既有绿林豪杰,也有江洋大盗,曾经干过摸金校尉这一行的更是不在少数。 张宝当然不需要这些地老鼠替他去偷坟掘墓以作军饷,但挖矿寻找风水宝地这类事却离不了这些人。在张宝支援耶律敖卢斡的那批志愿军里,便有一支前身擅长挖洞的摸金校尉。打盗洞是每一个摸金校尉都必须掌握的一门技能,在得到张宝的密令以后,这些摸金校尉便开始加班加点的工作,反正是在城内军营内作业,也不用担心会被城外的金兵发现,而城外的金兵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在他们的脚下挖了一条通道,目的地就在金军大营内的帅帐下。 五百斤炸药的威力,哪怕不是tnt,恐怕也足以保证让完颜娄室可以好好享受一回做土飞机的滋味。 完颜娄室一死,金兵人心惶惶,哪有人还会想到去检查现场。等到完颜斜也匆匆带着金兵退走,属于张家的摸金校尉们便又偷偷将早先挖得通道填平,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至于守在文德的辽兵,在见到金兵退走以后高兴还来不及,还有工夫去考虑什么前因后果。 金兵退了,奉命前来支援的志愿军就显得有点“多余”了。好在张宝早在杜壆出发之前就给了临机决断之权,杜壆不等耶律敖卢斡开口,便主动提出要带兵退回朔州,这样一来也就避免了两家的尴尬,让为人宽厚的耶律敖卢斡反倒有些愧疚起来。 没有安东军的鼎力相助,西京道辽人能否打退金国的这次进攻还真不好说。单是粮草,就足以让耶律敖卢斡和耶律余睹感到头疼。若不是朔州慷慨解囊,辽人与金人到底鹿死谁手,还真是个未知数。 早先张宝与耶律余里衍签下的盟约是帮助辽人抵御金兵,金兵退兵以后西京道以应州作为酬劳。但由于完颜娄室的“突然死亡”,使得这次金兵的攻势显得有些虎头蛇尾,而相应的,辽人中就有人动起了歪心思,想要“赖账”。 “姑丈,做人要有诚信。”面对劝说自己的耶律余睹,耶律敖卢斡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饿非是为了自己着想,西京道本就钱粮不足,若是把应州让给安东军,那对西京的财政就是雪上加霜……” “姑丈,那你是认为只要有了应州,咱们就可以不必依靠安东军便能击败金兵?”耶律敖卢斡打断耶律余睹的话问道。 “呃……不能。”耶律余睹有些郁闷的答道。 “这不就结了。一个应州并不能左右我西京与金兵的态势,但却会影响到安东军对我西京的态度。姑丈,眼下我辽人式微,西京周边除了一个安东军外,还有何人能给予我们有力支持?” “……可安东军也未必就是真心实意想帮我们。” “我知道,那张宝是想要借助我们拖延金兵南下攻宋的时间,可对我们来说,获得安东军的支持,却也是十分有必要的。退一步讲,万一将来大势所趋,你我说不得还需要依靠安东军的庇护才能苟活。为了一个应州就把自家的退路给堵死,不智也。” 第三百零五章 聪明人 这年头哪有真正的傻子,只不过是装疯卖傻而已,以不同的假面具来隐藏自己的真面目。耶律敖卢斡能被称之为贤王,那就肯定不是仅仅只因为他待人宽厚这一点,自身的才华恐怕也早已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可。只是很可惜他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爹,再加上他本人性情里还有那么一点“迂腐”,这才导致了他英年早逝。 历史上在天祚帝担心晋王的威望超过了自己而要杀晋王的时候,晋王是有机会逃走的。负责去缢死他的人都有心放他走,可耶律敖卢斡却放弃了逃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一来是那时他的生母文妃已死,姑丈耶律余睹也逃往金国,在辽国内耶律敖卢斡已经失去了最有利的支持者,虽然还有许多同情他耶律敖卢斡的人,但大权把握在天祚帝以及宠臣萧奉先父子的手中,与其逃走之后被杀,倒不如一死了之。 不过现在有了张宝的掺和,耶律余睹还在当着西京留守,文妃及其大部分皇室成员也被耶律余睹想办法接到了西京,不必随着天祚帝去体验什么叫野外求生。耶律敖卢斡心里明白,大辽的气数将尽,这也是他为何不与南京道的弟弟耶律定分庭抗礼的原因。 本来就快要破家亡国了,再为了皇帝之位跟自家人打破头,只会最终便宜了外人,而且耶律敖卢斡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辽国想要中兴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此时辽国尚有南京道以及西京道在手,但金国已经不是当年还在黑山白水间求生的女真人,获得大量土地人口的金国大势已成,在日后金国的不断打击下,辽国只会越战越弱,最终被灭。 而在辽国灭亡以前,耶律敖卢斡希望可以为自家安排好一条退路。西夏虽然是辽国的藩属国,国主李乾顺更是娶了耶律南仙,但说实话,耶律敖卢斡并不信任李乾顺。辽国是辽国,西夏是西夏,李乾顺身为西夏国主,首先考虑的也必然是西夏的利益,亲戚关系在国家利益面前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耶律敖卢斡相信,一旦辽国面临灭亡,而金国有许以西夏厚利,恐怕到那时李乾顺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辽国。至于大宋,那是更不用去幻想。先不说宋金如今结盟对付辽国,单是宋国那帮君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德行,耶律敖卢斡就第一时间将投奔大宋这种可能给排除在考虑之外。 思来想去,张宝这位安东大都护也就进入了耶律敖卢斡的视线。首先张宝实力雄厚,完全有能力庇护辽国皇室这些人;其次便是张宝办事比较靠谱,而且为人也比较讲信用,对待自己人很是厚道。 对于张宝,耶律敖卢斡也是下过一番苦功的,有关张宝的情报他是搜罗了一大堆,虽然多是道听途说来的,但从安东军搜罗的那些来自不同阶层的各类人才来看,张宝用人不看出身,只重才德。 而看如今朔州、登莱二州的治理情况,也可以看出张宝对待治下百姓的态度。别的地方还在抚平战乱所带来的创伤,而安东军治下的百姓已经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至于那些败坏张宝名声的种种流言蜚语,耶律敖卢斡更是不屑一顾。 张宝并不知道堂堂大辽晋王殿下耶律敖卢斡已经开始打着日后投奔自己的念头,而耶律敖卢斡也不可能在这时就上赶子跑到张宝身边请求收留。应州,在耶律敖卢斡看来已经成为自己向张宝证明自己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的证明,当然不愿意因小失大,给张宝留下不好的印象。而耶律余睹在被耶律敖卢斡劝说以后,也不得不放弃了早先想要“赖账”的打算。 早先在大宋还有人对张宝不听朝廷命令帮助辽国对抗金兵颇有微词,但随着应州的重归大宋,那种声音顿时又变成了夸赞张宝有先见之明。不过让朝廷没想到的是,在应州被耶律敖卢斡正式转交给安东第四军主将李懹以后,第四军第一师,即杜壆所率人马立刻进驻应州,丝毫没有准备交给朝廷管辖的模样。 与此同时,安东大都护张宝也再次开始招兵买马,早先被朝廷不管不问的刘仲武父子也被张宝再次征辟,重新加入了安东军。这一回,刘仲武父子算是对张宝死心塌地了。朝廷早先的做法实在是寒了刘家父子的心,为了自己心里那份忠义做了“背主”的事,却没想到朝廷为了平息张宝的怨气而将刘仲武父子赶出了军队。 刘仲武父子即便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朝廷这种有用时便捧在手心,没用时便弃之不顾的做法,但凡只要是有点想法的人都会感到不满。而这怨气,也不是朝廷再说两句好话就能平息的。 刘仲武父子重归安东军,当然他们原先的待遇那是不用指望了,张宝也没有让刘仲武父子继续留在朔州,而是将其归入了自己的第一军序列,顶替了受命前往朔州听用的高宠和杨再兴。 通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刘仲武父子终于发现了牛东军的不同,物质待遇不同反倒是在其次,关键还是精神方面的待遇,让刘仲武父子有些感动。 在大宋,武轻文贵是常态,文官永远要比武将高上那么一等,以至于刘仲武等人都已经快要习惯,而在安东军内,文武之间是没有等级划分的,有区别的也只是职责之分。不用低人一等的感觉,真好。 在安东军中,无论是军卒还是将官,都是拥有尊严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去践踏,否则自有军法官会来找你谈心,让你明白尊重他人的重要性。 这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刘仲武原是西军将领,对朝廷官军里的那一套自是心知肚明,但在安东军待了一阵以后,刘仲武发现自己不想走了。在安东军内,只要立下了军功,想要出人头地那就不是问题。不需要为了升官而去费尽心思的讨好上级,也不需要通过送礼行贿来买前程。想要一展抱负的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立功受赏。 安东军的待遇相比起朝廷官军高出的不止一个档次,而在见识了安东第一军所用的军械以后,刘仲武父子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财大气粗。想想过去自家人马所用的装备,跟安东军一比简直就是叫花子的行头。 在安东军内待的时间越久,刘仲武父子对于安东军的信心也就越足,而当张宝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以后,便让人安排刘仲武父子去了一趟高丽。刘仲武父子在没有高丽之行以前,所思所想的还是报答张宝不计前嫌,向他们父子伸出援手之恩,而在从高丽回来以后,刘仲武父子的野心也滋生了。 他们倒是没有准备去向朝廷告密,早先朝廷对待他们父子的态度已经让人寒心。刘仲武父子此时所思所想,已经由原先的报恩上升到了从龙。不是刘仲武父子痴心妄想,而是目前的张家的确已经具备了割据一方的实力。虽然目前张家的地盘看似分散,但安东军的强大战斗力,足以横扫目前大宋的任何一支官军。 早先与辽人的一战,已经导致大宋西军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哪怕是已经休养了一段时间,可想要恢复元气却还需要更长一段时间。而除了西军以外,皇卫军以及高俅的新禁军倒是也有一战之力,可无论是皇卫军还是新禁军,从兵械精良以及兵员素质来看,都远非安东军的对手。 为了履行当初与金国的约定,朝廷眼下正从各地州府调集地方军组建北伐军,但在刘仲武看来,这新组建的北伐军也就是打酱油的货色,战斗力堪忧。朝廷不跟安东军翻脸还好,一旦真的闹翻,安东军要击溃官军那是毫无悬念的事。 机会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所不同的也就是看人在面对机会时是否能伸手抓住。刘仲武觉得可以让老刘家飞黄腾达的机会已经出现在眼前,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虽然张宝本人已经否定了刘仲武提出的“清君侧”,“挟天子以令诸侯”等一系列建议,但刘仲武相信,只要抱紧张家这棵大树,他就总会有一偿所愿的可能。因为有些事,不是说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君王有为君之道,臣子亦有为臣之道,君王背弃了臣子,那就莫怪臣子舍弃君王。至于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是用来糊弄缺心眼的。岂不闻还有“君不贤,臣投外国;父不仁,子奔他乡”的老话?自己不仁,就休怪旁人不义。 张宝也没想到刘仲武在经历过朝廷的“背叛”后会由一个大宋忠臣摇身一变成了反朝廷的急先锋,看来当初朝廷的所作所为给老刘刺激的不轻。当然这对张宝来说不是坏事,刘仲武父子的“变节”,恰好符合张宝的心意。毕竟张宝也只是凡人,不想身边有个整日将报效朝廷挂在嘴边的亲信。 金辽战事由于完颜娄室的“离奇死亡”而暂时中止,随着完颜斜也率部自西京道退回,完颜银术可对南京道的攻势也被迫中止。完颜娄室并非完颜阿骨打的嫡系,严格来说,完颜娄室算是金国外姓将领的领军人物,占据着金军内部的重要位置,而这个位置,随着他的死亡而成了完颜阿骨打一派与吴乞买一派的主要争夺目标。 完颜斜也是完颜阿骨打的五弟,按女真人的传统,等吴乞买挂掉以后,下一任金国国主就是完颜斜也。不过完颜斜也向来跟吴乞买不对付,所以他所支持的就是完颜阿骨打,此番出兵西京道,他便担任了副帅一职。完颜娄室死后,完颜斜也也就成了顶替完颜娄室的最佳人选。 不过吴乞买并不甘心让完颜斜也顶替完颜娄室的位置,完颜阿骨打常年征战,如今已经年迈,可以说是没几天活头了。吴乞买作为下一任的金国国主,自然不希望在自己成为国主以后还让跟自己不对付的完颜斜也有机会给自己添堵。哪怕最后争夺失败,他也不能让完颜斜也称心如意。而奉命赶回临潢府的完颜银术可,便是吴乞买推出来要跟完颜斜也打擂台的人选。 完颜银术可与完颜娄室过去并称大金双壁,如今完颜娄室莫名其妙的挂了,由他继任完颜娄室的职位,的确也是说得过去。 为了谁继任完颜娄室的职位问题,金国高层这几日是争吵不休,好在完颜阿骨打还能镇住场面,要不然上演全武行都是有可能的。 而在金国有了结论之前的这段宝贵时间里,各方势力也在积极准备当中。大宋是整兵备马准备在日后的金辽之战中坐收渔利,而西夏则是举棋不定,衡量自身的立场,至于辽国则在加紧训练,准备迎接金国的下一次入侵。 也唯有张宝的安东军比较轻松,早先的充足准备,保证了安东军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当前出现的各种问题。而作为安东军的主帅,张宝此时却没有去关心别的事情,只是一脸焦急的在产房外来回走动,看得闻讯赶来的焦挺、狄雷等人感到头晕。 “二哥,你还是坐下吧,生孩子这种事,你是帮不上忙的。”狄雷受不了的开口劝张宝道。 “闭嘴!你小子怎么可能会懂即将为人父的感受。”张宝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我不懂,可你总这么走来走去,看得人眼晕啊。” “哼,你不会不看啊?”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别影响了大主母生孩子。”朱武打圆场的说道。 刘慧娘要生了,张宝即将为人父,而张家也即将迎来一位公子或是小姐,除了张家不在乎生男生女外,闻讯赶来的安东军众将的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期盼大主母可以为张家生下一位小公子。 第三百零六章 张家有后 张宝有后,有人欢喜有人愁。如今的张家已经不是用家大业大四个字就能形容的了,张宝早先没有子嗣,也就成了许多依靠张家才发迹起来的人的心病。但随着刘慧娘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种担忧的情绪顿时减弱了许多。当然,张家后继有人这件事也让许多盼着张宝出事的人大失所望。 张家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想要对付张家,最省力的办法便是张家家主张宝发生意外,那样一来强大的张家群龙无首,势必就会发生内乱,对张家有敌意的人也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但随着张家有后,这种盼望已经失去了意义。张宝即便真的发生了意外,他也有子嗣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哪怕张宝的孩子还年幼,但张宝的亲属或是义兄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张宝很开心,左手儿子,右手闺女,乐呵呵的跟个弥勒佛似地。早先张宝也担心自己的子嗣问题,毕竟他并非大宋的“本地人”,万一在过来的途中留下了什么“隐疾”,打下一大片江山却无人继承,那将会是让人感觉很郁闷的一件事。但现在好了,既然能生俩,那就能生更多,张家家大业大,养得起。大宋可没有计划生育那种不人道的政策,多子多福才是大宋人的传统观念。 作为此次张家的大功臣,刘慧娘自是受到了最好的照顾,而且生下了张家的长子,这无疑也是巩固了她正室的地位。虽然张宝在对待媳妇的态度上一向是一视同仁,但名分这东西,还是存在的。但随着张家长子的降生,母凭子贵,刘慧娘在张家的地位算是彻底稳固了。 安东大都护喜得贵子,作为朝廷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哪怕是某些人心里一直等着盼着张宝出事,这时候也要派人前来道贺。不过对于这些人的到来,张宝并不在意,而已经嫁给张宝的赵玉盘,在见过这些人一面后便不再想见。 倒不是赵玉盘薄情寡义,实在是那些人不是东西。在拜见过赵玉盘后便纷纷撺掇赵玉盘抓住机会尽早也生下子嗣。赵玉盘的确有些眼热刘慧娘生子,单是张宝对刘慧娘无微不至的照顾,便让人心动。但赵玉盘不希望自己的子嗣在将来成为某些人用来对付自己夫君张宝的道具,更反感那些整日将大义挂在嘴边,但满肚子却都是阴谋诡计的伪君子。 朝廷的使者这回注定是要无功而返,赵玉盘自己不肯听话不说,更是将妹妹赵金罗整日都带在身边,不给别人跟赵金罗单独见面的机会。而赵金罗此时对国家大义的兴趣明显没有对张家那对龙凤胎的兴趣要高,每天准时都要去看看那对龙凤胎,除了张宝外,就数她抱孩子的次数最多。 朝廷使者带着郁闷的心情离开了安东大都护府,而张宝在喜悦之余,也开始了针对金国的下一步计划。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金国早先的战事不顺,国中名将完颜娄室死得不明不白,而宋国这个盟友又不靠谱,这就让刚刚结束国内权利斗争的金国开始考虑寻找新的盟友。 其实可供金国选择的盟友也就只剩下一个西夏,此时的漠北草原部落,形同一盘散沙。而且金国通过征战弥补损失,进攻辽国不顺的亏空,也需要通过掠夺草原部落来弥补。结盟了的话,那就不好下手抢了。 西夏,如今是李乾顺当家主事,相比起宋辽那两位同行,李乾顺可称得上明君二字。只是可惜西夏贫瘠,李乾顺纵有雄才大略,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左右逢源在宋辽之间摇摆不定。 不过随着辽国的式微,摆在李乾顺面前的问题便出现了,是继续死抱已经自身难保的辽国,还是接受金国的“善意”,舍辽投金。当年为了取得辽国的支持,李乾顺迎娶了辽国成安公主耶律南仙,并且生下长子李仁爱。但如今辽国眼看就要亡了,继续追随辽国不仅得不到好处反倒容易惹祸上身,从西夏的利益考虑,李乾顺需要获得金国的“友谊”。 作为西夏的国主,李乾顺的考虑并没有不妥之处。西夏自身实力不足,惟有依附强者才能生存。辽国如今不行了,而宋国也是一个不靠谱的,惟有金国,还像那么回事。至于宋国的安东大都护张宝,李乾顺并没有考虑过投靠一个地方武装,哪怕这个地方武装的实力貌似已经强国的宋国,但西夏好赖也是一国,李乾顺实在拉不下那个脸。 辽国,注定要被西夏舍弃,虽然辽国还有南京道跟西京道在手,但李乾顺却并不看好耶律敖卢斡或是耶律定,至于还健在的天祚帝耶律延熹,李乾顺早已归入丧家之犬一类,不惜得多看一眼。想想也是,诺大个辽国让耶律延熹给败得快要亡了国,这种“败家子”有什么值得让人期待的地方。 李乾顺还在犹豫,虽说耶律南仙以及李仁爱能够影响李乾顺决定的作用很小,但在事情没有出现明显的征兆,尤其是在辽国尚有一战之力的情况下,李乾顺还是不想过早的“买定离手”。 不过李乾顺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还在待价而沽时,大宋的安东大都护张宝已经对他有了先发制人的念头。熟悉历史的张宝知道,李乾顺最后还是选择了金国。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西夏很讨厌,每当宋辽战事陷入僵持时,西夏就会蹦出来捣乱,从而导致大宋不得不与辽国讲和。如今宋金虽然结盟,但张宝对这份盟约却并不看好,宋金迟早会有一战,留着西夏,到时就会给自己添堵,倒不如趁着金辽都没工夫管西夏死活的时候灭掉西夏,确保宋辽西面的安全。 不过考虑到辽国与西夏的多年交情,张宝决定在对西夏动手以前先跟辽国通通气。张宝足不出户的在大都护府里陪伴了刘慧娘母子三人一个月后,张宝悄悄离开,赶往朔州与辽国晋王耶律敖卢斡秘密会面。 对与张宝的会面,耶律敖卢斡很重视。因为他知道,辽国能不能抵挡住金国接下来的攻势,张宝的支持很重要。更何况耶律敖卢斡还将张宝视为自己最后的一条退路,张宝想要见他,他自然不敢怠慢,毕竟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张宝挺佩服耶律敖卢斡的胆气,竟然敢只带十几名随从便来见自己。而就如耶律敖卢斡期望的那样,张宝对耶律敖卢斡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不过当耶律敖卢斡得知张宝想要对西夏动手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不解的神色。 “大都护,西夏一直以来便是我辽国的盟友,早些时候更是派兵助我大辽与金兵交战,你说西夏会投靠金国,可有什么凭证?”耶律敖卢斡斟酌着对张宝道。 “……晋王殿下会有此疑虑也是正常,但今时不同往日,过去辽国强盛,哪怕是令尊屡战屡败,但辽国家大业大,经得起消耗,西夏对辽国自然也就忠心不二。可现在不一样了,金国已经吞下了辽国三道,这实力的强弱已经颠倒,从自身利益考虑,西夏不见得还会继续对辽国死心塌地,哪怕是西夏的王后成安公主,她也不能替李乾顺当家作主。” “……可若是仅仅因为担心就出兵讨伐,难服人心不说,更会将西夏给逼到金国那边不是吗?”耶律敖卢斡不肯妥协的说道。 “……好吧,既然你不赞同,那我可以暂缓出兵。但晋王殿下,当此非常时刻,多一些提防还是很有必要的。我希望你可以提醒驻扎在辽夏边境的兵马,莫要大意,免得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有劳大都护关心,本王会提醒他们的。” 没有说服耶律敖卢斡,张宝也不灰心。其实仔细想来,张宝之前有意对西夏出兵的想法的确欠妥,毕竟此时的西夏并没有与金国“暗通款曲”,在辽人的眼中还是可靠的盟友,甚至要比自己还要可靠。自己说西夏会“背叛”辽国的信任,辽人里能够相信此言论的估计很少。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说服不了耶律敖卢斡与自己一同对西夏动手,张宝也就暂时放下了对西夏动兵的念头。除非西夏主动挑事,张宝才会名正言顺的对西夏动兵。而在此之前,张宝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防备西夏突然发难。 而耶律敖卢斡虽有些不满张宝的“挑拨离间”,但眼下有求于人,他也不好跟张宝为了西夏的问题而翻脸。至于日后会不会吃西夏的大亏,那也是他的命,张宝也管不了那么多。 不出兵,不代表就无事可做。虽然找西夏麻烦一事因为耶律敖卢斡的态度而暂时中止,但需要张宝做的事却依然不少。先是“视察”了一下朔州,在看到朔州按照自己的要求种植了大量新作物以后,张宝很是高兴。 民以食为天,在治世以金银铜为硬通货,但到了乱世,粮食才是硬通货。张宝让张铁塔冒着生命危险从美洲大陆弄回来的各种新作物,土豆、玉米是最有价值的,产量高又不挑地,足以保证可以缓解几年以后的饥荒。 张家在存粮,想尽一切办法的存粮,按照张宝的计划,张家需要存够可供大宋百姓九年所需的粮食,到目前为止,距离目标尚有较大的差距,张家还需要继续努力。 朔州驻扎着安东第四军,而主将却不是跟随张宝多年的老人,当初成立第四军的时候,张宝力排众议,坚持让李懹出任主将,而李懹也没有让张宝失望,自担任安东第四军主将以来尽职尽责,将第四军打造成了西北第一强军,过去的大宋西北以西军一家独大,但这几年西军越打越弱,也就让第四军取代了在西北的地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第四军的军饷足足是西军的数倍,虽然要守的规矩要多些,但还是吸引了许多以战功养家的西北汉子前来投效。而且安东军对待军属的态度也是整个大宋最好的,大宋朝廷一向重文轻武,就连武将都被压制得喘不过来气,就更别说军中的兵卒了。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投效宋军只能做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投靠了安东军,却可以保障一家老小的生活。至于朝廷宣扬的忠君爱国思想,说实话在西北行不通。 西北将门众多,各有地盘。朝廷的影响力在西北这块地方实际上并没有那些将门世家高。而每一个将门,所追求的也是各家的利益。当朝廷与自家利益并不冲突时,将门世家自是唯朝廷马首是瞻,可一旦利益有了冲突,将门世家的首选肯定是确保自家的利益。 山高皇帝远!朝廷面对这种情况除了安抚妥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但如今这些西北将门遇上了麻烦,过去他们可以凭借手中的武力不买朝廷的账,而现在碰上了安东军这个更狠的,将门世家也就不得不低头了。 朝廷说讨伐可能只是说说而已,可安东军却是说动手那就真的会动手。因为兵员待遇的问题,将门世家不止一次向安东军提出过抗议。没办法,将门世家的财力跟家中有矿的安东军实在是没有可比性。 可抗议对安东军来说没有半点效果,至于威胁,安东军也已经用血淋淋的事实警告了将门世家,即安东军绝不会向威胁低头。 拼财力拼不过,武力威胁又被反杀,无奈之下,将门世家里多有向安东军低头的,那些过去在朝廷眼中的桀骜不驯之辈,如今已经大多成为了安东军安插在大宋西北的“伏兵”,整个大宋西北还和朝廷一条心的将门世家,不剩几个了,其代表人物也就只有一个种家。 第三百零七章 无题 大宋,文人的天堂,武人的炼狱。出于对武人乱国的担忧,大宋自宋太祖开始便着力压制武人的地位,不断抬高文人的待遇,以达到以文抑武的目的。不可否认,大宋当权者的目的达到了,武将成为了文官的附庸,但凡事物极必反,长期的压制,也让武将对朝廷不公所积蓄的怨气达到了顶点。 只不过大多数武人还做不到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而做出叛国的举动,但随着张宝的出现,武人似乎看到了出路。张家对待武人的态度与朝廷对待武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张家视武人如伙伴,而朝廷却视武人如家奴,而且在待遇上,张家所做的也要比朝廷更加得人心。 在大宋,文人被人尊称为相公,而武人则被称为丘八、贼配军。文人一旦有了功名,那就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而武人一成军户,那就世代为军户,老子是兵,儿子孙子也只能是丘八、贼配军。 文人与武人在大宋的待遇如同天差地别,而这世上有几人不想过好日子?也难怪大宋招兵需要使尽手段,因为不用手段,寻常百姓压根就没人愿意主动去投军。 而张家对待文武的态度却视一视同仁,在张家治下,文人的地位并不比武人高,当然也不会比武人低,二者是处于同一起跑线的。不会因为你是武人而看轻你,也不会因为你读过两本书就有特殊照顾。想要在张家谋到一份富贵,那要凭自身的本事。 不可否认,文武双全的人是存在的,但大多数人还是有些“偏科”。张家与朝廷最大的不同,便是给了习文的或是练武的都可以凭借自身努力达到富贵荣华这个目标的道路。文武之争在张家内部同样存在,但在张家不偏不倚的态度下,文人想要一家独大那是不可能的。 张宝的个人能力,其实并不出众,文治武功要比他强的大有人在,但张宝也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优势,即近九百年的见识,无数前人所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帮助着张宝在做事时可以避免行差就错,那如有神助般的高瞻远瞩,在稳固张宝在张家的威信的同时,也让张家一直保持着稳步前进的发展状态。 现如今的张家,治下人口超过五百万,常备兵马二十余万,并且由于张宝一直坚持在农闲时训练民兵的做法,张家可以随时征召三十万青壮投入战斗。而且张家还拥有一支当世最强的海军,可以配合陆军随时展开登陆作战,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强大的一股势力,自然也就会引来无数人的关注。宋、辽、金、西夏、大理、真腊、倭国……几乎但凡是与张家有所接触的势力,就不能将张家等闲视之。尤其是临海国家,更是不敢对张家有丝毫的怠慢。 在陆上,可以凭借险关要隘阻拦张家,可在海上,由于张家海军的强横,那简直就是防不胜防。早先真腊国中存在有对张家不服气者,对张家的商船收取高额的过路费,结果惹恼了张家,直接受命于张宝的海军陆战队在海军的配合下登陆作战,一口气打到了真腊的国都,将暗中使坏的小人生擒活捉到海边码头砍下了脑袋,至此以后张家的商船在海上畅通无阻。有些时候,适当的强硬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有人生来贱骨,不打不老实。 张家的强硬态度,让人不敢轻易得罪。真腊虽不是强国,但好歹也是一国,被张家一支人数不超过两千的人马打进了国都,这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件露脸的事情。 人争一口气,人活一世,所争得也就是那口气。张家不习惯妥协,尤其是在对待心怀恶意的对象时,张家更是宁愿付出高昂的代价也要让那些敌对者付出惨重的代价。虽然在钱财方面会有损失,但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明显的,即便依旧有敌对者的存在,却已轻易不敢当着张家的面表露出来。 在大宋境内,张家的买卖总是会受到刻意的刁难,但在海外,张家却是予取予求。当然张家做事也不完全是以武力逼迫,收买拉拢扶持这种事对张家来说玩得也十分顺溜。就比如此时的倭国,来自后世的张宝对于倭国是没有好感的,虽然此时的倭人对待大宋的态度如同对待天朝上国,但只要一想到后世倭国的所作所为,但凡是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原谅死不悔改的倭寇。 在张家对待各国的渗透问题上,倭国可算是最大的。利用倭国民众此时对大宋的尊崇心理,张家大肆在倭国收买人心,一面花费重金收买倭国上层,扶持亲善张家的倭人上位,一面开出良好的条件招揽倭人民众中的才能卓越者为己效力。 倭国是一岛国,自然资源匮乏,生活条件自然也就差,在张家的利诱下,大批的倭国民众进入了高丽半岛,在稀释了高丽土著的人口比例的同时,也成为了张家仆从军中的一员,通过为张家卖命换取将来成为宋人的机会。 此时的大宋不同于后世,宋人的身份地位在海外还是很高的,说白了就是大宋正处于物质文化双输出的状态,对周边各国的影响力更是巨大。拥有一个宋人的身份,对许多还挣扎在贫困线的穷人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 张家的仆从军,原本只有高丽人,但随着契丹人、倭人以及生活在北方黑山白水间的各部落相继加入,高丽人的待遇也就下降了。被高丽人视为名将的拓俊京并没有接手史文恭离任后所留下的主将之位,接替史文恭成为安东仆从军主将的是契丹人阿里奇。 而面对这一结果,高丽人也不敢生出丝毫的怨言。欺软怕硬,可能是所有人的通病,但高丽棒子可能是病情最严重的。面对强势的张家,高丽人不仅不敢心生反意,反倒表现的更加忠心。 而张家发展至今,已经拥有了足够自保的实力,大宋即便通过不同渠道确认了高丽已被张家所拥有,同样也不敢对张家轻举妄动。安东大都护这个官职,朝廷要认;“嚣张跋扈的张宝”,朝廷得忍。 当今官家赵佶很后悔!暗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没有及时铲除张宝这个心腹大患,以至于让张宝如今尾大不掉。安东大都护府对朝廷来讲就像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但现实又让朝廷无法硬气的跟张家说不。 要说朝廷不羡慕张家此时所拥有的,那也不现实。不说张家的财富,单说此时为张家效力的文臣武将,那大多都是宋人,原本都应该是为朝廷所用才对。但如今,却对一个“逆贼”死心塌地,与朝廷作对。 只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朝廷早先用人不当,这时候再想要招揽收买,那可就难如登天了。但凡是有本事的人,朝秦暮楚之辈还是只占极少的一部分,大多还是奉行着一臣不侍二主的原则。与张家家主张宝相比,当今官家赵佶似乎除了一个皇室出身外,也就没有别的可说道的地方了。 张宝用人以才能作为衡量标准,而赵佶却是以个人喜好为主。看他重用的那些人,高俅、蔡京、朱勔、王黼、梁师成……有一个是好人吗?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就算是为了自家的名声着想,轻易也不愿跟那些奸贼同流合污,更何况张家为其所提供的施展个人才华的舞台同样也不小。 君择臣,臣亦择君。放着张家的大好前程不要,偏偏要与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奸贼为伍,这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正统?大义?成者王侯,败者寇。当年的宋太祖,好像也不是天生的贵胄。 当前的形势,张家新兴,大宋衰败,纵是朝廷开出的条件不低,但具有长远目光的能人依旧还是不为所动。投靠大宋虽能得一时的荣华富贵,但在大势所趋下,最终难逃败亡的结果。而留在张家,在将来却有一份从龙之功在等着自己。放着张家这艘正在扬帆远航的大船不乘,非要登上大宋那艘即将翻覆的破船?智者不为也。 朝廷对张家的收买拉拢进行的很失败,哪怕是在他们眼中算是唯利是图的武人,面对朝廷的利诱也是正眼都不看一下。要说文人头脑灵活,拒绝朝廷的拉拢还情有可原,可连头脑不灵光的武人都不买账,这就让朝廷有些不能接受了。 不过要是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朝廷觉得不能接受,只是因为朝廷向来对武人有偏见,认为武人不过是一群莽夫,但此时被这么一群莽夫拒绝,就好比被一个一向被自己看不起的人给拒绝一样,心理上的优越感受到了打击,这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朝廷想要挽回颜面,但面对此时无论是财力还是武力都要高出朝廷一大截的张家,朝廷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个有效的办法。而张宝如今也不用再看朝廷的脸色行事,只要朝廷别明着跟自己捣乱,一些私底下的小动作张宝也懒得计较。 不过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在张宝返回登州的路上,张宝遇到了麻烦。他这回本就是秘密赶赴朔州,外界知道他离开安东大都护府的人没几个,而在朔州“视察”时张宝也没有惊动多少人,除了有限的几个高层,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所效忠的主公曾经悄悄来探望过他们。 张宝不想要暴露行踪,在离开应州以后,按照来时的身份,张宝再此打扮成出门游历的富家公子模样,随着一支商队返回登州,可问题就出在商队这里。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大宋河北经过早先的辽人入侵,百姓生活困苦,虽有不少人借此机会搬迁去了安东大都护府治下的登莱二州继续生活,但依旧还有许多故土难离的百姓留守在河北。 日子过不下去了,也就会有人铤而走险。而路过的商队,无疑也就成了那些落草为寇者眼中的肥羊。风险是肯定有的,但凡是商队,肯定都会请护卫随行保证路上的安全,但贼寇已经揭不开锅了,不有所行动那就只能活活饿死,左右都是死,倒不如拼死搏一把。 面对饿红眼的暴徒,尤其还是在张宝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带焦挺、狄雷等亲信随行的情况下,张宝的麻烦也就来了。 “都住手!”商队管事高声叫喊,而刚刚打退贼寇一次攻势正准备进一步扩大战果的商队护卫们听到后缓缓后退以商队马车为墙,结成圆阵御敌。这些护卫其实也是张家的亲卫营成员,只不过焦挺、狄雷的长相太“出众”,已经快成张宝人在何处的风向标。张宝这回是秘密离开登州,自然不能带这两个“哼哈二将”在身边。 贼寇虽被打退,死伤不少,但依旧不肯退却,固执的包围着商队,与张家商队形成对峙。张宝不愿跟这些饿红眼的贼寇浪费时间,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叫过商队管事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商队管事走到“两军对峙的前沿”,开口对那些贼寇喊道:“我家公子可怜尔等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出此下策,愿意留下两辆马车作为礼物送给尔等。尔等的主事人速速给个答复。” 听到商队愿意花钱消灾,贼寇的阵势顿时出现了动摇,几个像是首领的贼人聚在一处激烈讨论了一番,最后由一人出来答应了商队的提议。不想当一部分贼人赶着两辆马车离去,商队准备再次启程的时候,那些没有走的贼寇竟然又一次拦住了商队的去路。 张宝一见就明白了这些贼人的意图,他也不由恼了,之前他是念在同胞的份上才妥协了一次,可这些贼人贪得无厌的嘴脸,却让张宝失去了耐心。既然不想活了,那老子就成全你!张宝可不是什么善类,自出道以来,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就有百八十条,更别说那些他亲自下令杀死的人。 一声令下,早已被贼寇的自作聪明给激怒的亲卫营将士当即大开杀戒。亲卫营,本就是安东军中的精锐,而负责保护张宝安全的亲卫,那更是精锐当中的精锐,之前张宝没发话,这些人动手还有所保留,可现在张宝亲自下令了,这些亲卫又怎么会继续手下留情,几乎就是一触即溃,那些还想再捞一笔的贼人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尽数被击杀当场。 第三百零八章 猛将胚子 剿灭一群拦路抢劫的草寇,在此时的大宋并不算是新鲜事。连年战乱,朝廷还不知体恤百姓,为了求活路而铤而走险的百姓不在少数。只不过此时距离平定三大寇的时日尚短,落草为寇的人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大宋河北早先遭受辽国劫掠,大多数平民百姓人家多是一贫如洗,难以度日。虽然张宝之前将被辽国劫掠去的财物抢回来不少,但张宝也不是好好先生,平白无故还给朝廷,张宝并不愿意,怎么说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得来的东西,凭啥白给人? 张宝用抢回来的那些财物安置了愿意迁到登莱二州定居的百姓,至于别处百姓的死活,自有朝廷负责。而朝廷如今也手头颇紧,江南赋税还没恢复到方腊作乱前的水平,但需要朝廷用钱的地方又很多,有限的钱自然就要用到紧要的事情上,至于百姓,且先熬着吧,等朝廷有了余力空闲时……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张宝本没打算难为那些拦路抢劫的草寇,毕竟那些草寇也是为生计所迫,但之后那些草寇的表现却让张宝失望。贪得无厌啊,张宝倒是不在乎多给贼寇一些钱物,可张宝不愿意被人当冤大头看待。 一声令下,死尸遍地,那些草寇本还想要可着遇到的这个冤大头再捞一票,不想反搭上了自家的性命。 让人在附近找了块空地将那些被杀死的草寇掩埋,张宝当即便下令准备离开,不想还没等队伍开拔,早先得了张宝财物离开的那部分草寇竟然又回来了,看样子是得知了同伴的噩耗,想要来替同伴报仇。 只是相比起训练有素的张家亲卫,来的这伙草寇明显就是乌合之众。平时也就是仗着人多欺负欺负落单的路人,对上了张家的亲卫,那被打得一个惨呐。好在张宝此时已经不太生气,也就没让人下死手,不过那伙草寇还是全都做了安东军的俘虏,被人用绳子绑成一串赶路,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包吃包住的劳动改造。 本来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不想在赶路的途中,又发生了变故,负责警戒商队两侧的斥候抓住了一个跟踪者。看着被人夹在腋下带到自己面前的小家伙,张宝眉头不由一皱,这就是个孩子,看身形也不过六七岁,而且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小家伙显得很瘦弱。 “大爷,求你行行好,放过我爹跟我叔伯们。”不等张宝开口,小家伙扑通一声跪下来哀求道。 “……你爹是谁?”张宝纳闷的问道。 “我爹就是不久前被大爷的手下给抓住的那伙人的首领。” “唔?来个人,去把这小家伙要找的人带来。”张宝闻言吩咐一声,不多时,便有人将要找的人带了过来。 “爹!”一见到来人,小家伙立马叫着扑了过去。而来人见了小家伙不由一愣,脱口惊道:“成方?你怎么会在这?” 经过询问,这伙被生擒活捉的贼寇首领名叫严奇,而冒险前来寻父的小家伙名叫严成方。严奇本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妻子在生严成方时难产死了,只留下父子俩相依为命。不久前辽兵劫掠河北,严奇为了保护儿子逃到了附近的山上躲了一阵,等到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家中本就不多的积蓄已经没了,就连几间草房也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 张宝开始招募百姓定居登莱时严奇本也想带着儿子前去,偏巧那会严成方得了病,不能远行,严奇只得留下照顾儿子,可等到儿子病好的时候,安东大都护府已经停止了对百姓的招募,严奇就算那时去了,也得不到官府的安置,只能继续留在老家。 家中粮食被辽兵洗劫一空,而官府所发的那点救济粮又不能让严奇父子熬到秋收之时,为了生存,严奇只得将附近跟他情况差不多的一些人聚集起来,落草为寇抢劫路过的客商糊口。严奇早先是庄稼汉,有空闲时也会上山入林打一些野味回来改善一下生活,虽然会的也就是一点庄稼把式,但在他那一伙草寇里,武艺已经算是好的了。当然跟张宝的亲卫那是没得比。 “你想要去登莱安家落户吗?不瞒你说,我与安东大都护府有些交情,安排你们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张宝温言问严奇道。 “……公子不是在说笑?” “怎么?你不信我所说?”张宝闻言皱眉反问道。 “小人不敢。”严奇连忙点头解释道:“只是小人知道与小人情况差不多的人大概有三四百人,公子能安置那么多人?” “你方才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是认识安东大都护府里的人,要安置你们也是安东大都护府,我能帮你们的也就是请他们帮忙而已。而且依我看,这点事对安东大都护府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关键还是你们愿不愿意改邪归正。” “愿意,愿意,小人当初也是生活所迫,若是还有活路,哪会放着清白人家不做偏偏要当个草寇。”严奇连连点头的对张宝道。 “好,既然你愿意,那这事就好办了。你且挑几个信得过的人回去把人组织组织,我会在前面五里的土坡下等着你们,不过最迟明日中午,过了这个时候我就不会等你们了。” “多谢公子,那小人这就去挑人?” “去吧,去吧。对了,让你儿子留下吧,小家伙岁数不大,别为了赶路累坏了身子。” “是,是。”严奇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是。 …… 打算收留严奇一伙人不过是张宝临时起意,其实收不收留对张宝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只不过是善念发作,又有些欣赏严成方的勇气,这才打算帮严奇父子一把。小家伙看上去才五岁上下,小小年纪为了救父可说是豁出了性命。张宝虽不会对严成方怎么样,但外人又如何知晓张宝的为人。 而在严奇赶回去接人的时候,闲来无事的张宝也就接过了照顾严成方的任务。这世上先有熊家长,又有熊孩子。也就是说,熊孩子都是熊家长惯出来的,要教训熊孩子,首先应该先收拾熊家长。 严奇明显不是一个熊家长,他的儿子严成方作为熊孩子的可能也就很低。而想要照顾一个懂事的孩子,并不困难。 “饿了吗?”在马车里,听到坐在一角的严成方忽然腹鸣如鼓,张宝不由微笑着问道。小严脸色涨红,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张宝见状向严成方招招手,随后打开马车的暗格,取出一些糕点递给严成方道:“先吃点垫垫吧。” 许是饿极了,严成方也顾不上再矜持,谢过张宝后狼吞虎咽的对一盘糕点发起了“攻击”,一连吃了三盘,张宝没有再拿糕点给严成方,伸手倒了一碗茶水递给严成方,“糕点不能当饭吃,先喝点水,坚持到吃饭的时候再吃。” “多谢公子赠食。”严成方拱手向张宝行礼道。 “……你念过书?”对一个庄稼汉的孩子能够如此懂礼貌,张宝感到有些好奇。 “没有,只是早些年遇到过一个夫子,跟着学过几天。”严成方摇头答道。 张宝见到小家伙装大人的样子不由乐了,笑着说道:“屁大点的孩子装什么老成?还早些年?你今年‘高寿’啊?” “呃……我,我不小了,过完年就七岁了。” “呵呵……七岁很老吗?成方啊,你想念书吗?” “想……可我家没钱,请不起夫子。”严成方低头答道。 “想念书那日后就好好念,告诉你哦,在安东大都护府治下有个规矩,但凡是七岁以上的孩童,都必须要进公办的学堂念书,期间所需的花费,都由官府承担。要是念得好,就算是念到入仕途,期间所需的花费都可以由官府承担。” “真的?” “当然。我是大人,不骗小孩子。” “……可我除了力气大外,念书好像念得也不太好。” “你力气大?呵呵……能有多大?” “公子别小瞧人,我的力气真的很大,比我大个三两岁的打架都打不过我。” “哦,原来还是个小霸王。不过光是嘴上说的话谁都会,你要是真力气大,回头让我见识见识。” “一言为定,等我爹跟叔叔伯伯来了,我就让公子见识见识。” “呵呵……那我就期待着成方给我一个惊喜喽。” 哄孩子嘛,顺着说最容易。张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严成方闲扯,时间很快也就过去了,一夜无话,等到次日清晨的时候,昨天离开的严奇就带着说服的男女老幼赶了过来。看到自己的家眷回到自己身边,早先被俘虏的那些草寇不由激动起来,也相信了之前老大严奇对他们所说的,看向张宝的目光也带着期待的神色。 “本人说话算话,只要你们是真心改邪归正,安东大都护府那里自有本人为你们求情,但丑话我也要说在头里,你们想要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等到了登莱以后官府就会为你们登记造册,然后分配土地。但日后你们若是又干了作奸犯科的事情,那也莫怪官府的律法严苛,不留丝毫情面。” “公子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公子放心,他日若是有人不老实,即便官府犯过他们,我们也要收拾他们。”严奇闻言立刻向张宝保证道。 “呵呵……你要真那么干的话,官府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遵纪守法是每个人都要做到的,至于惩治不法之徒,那是官府的事,你们最好别随便插手。”张宝闻言笑了,提醒严奇道。 “是,是,一切都听公子的吩咐。” “那就准备一下,等用过了早饭,咱们就出发。这年月路上不怎么太平,尽快到达登莱才能让人安心。” 有了张宝的吩咐,严奇一伙总算是吃了顿饱饭,而张宝用这顿饭也安抚住了人心,让人不由不期待自家日后的生活。要说不羡慕那些早些时候投奔安东大都护府的人,那不现实。自己都被逼得落草为寇了,而得到安东大都护府庇护的那些人却衣食无忧,怎么可能不羡慕嫉妒。 队伍再次出发,因为多了严奇等人拖家带口的影响,队伍的行进速度比早先要慢上了许多,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张宝一面让人照顾那些老弱妇孺,一面命人赶往登莱要求安东大都护府安排人前来接应。 张宝为了掩人耳目,才对严奇托词说自己有熟人在安东大都护府做事。但实际上他就是安东大都护,他的话就是安东大都护府的决定,安置严奇等人在外人看来是件难事,但搁到张宝这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当然在进入自家地盘以前,张宝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还被蒙在鼓里的严奇此时正跟同伴幻想着进入安东大都护府治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而他的儿子严成方,在见到父亲安然无恙后也总算是放下了心,安静的坐在严奇的身边。直到张宝命人来找严成方。眼见“贵人”要见自己的儿子,不放心的严奇连忙跟着儿子一同来到张宝的面前。 以后自家的日子是否能过得好,就指着人家替自己在安东大都护府那里美言,万万不能让“不懂事”的儿子得罪了张宝。这只是严奇的想法。可实际上张宝忽然让人找严成方只是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事,后世在听评书说岳全传时里面提过四猛八大锤,其中手使梅花亮银锤的银锤将,好像就是叫严成方。 本着有杀错无放过的道理,张宝打算将严成方留在身边。在对朝廷感到失望以后,张宝便开始利用张家这些年打造的情报网在大宋境内四处“搜刮”宋金战争期间大放光彩的将领,诸如张宪、牛皋这二位此时名声不显的在野人士,如今就被安东军招揽,从军效力重点培养。 有优势就要尽量去用,放着不用的那是傻子,在明知对方将来成就不低的情况下不去招揽,难道留给朝廷等着日后用来对付自己? :。: 第三百零九章 做个有钱人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也是万万不能的。衣食住行,无论是做哪一样事,就没有能离得了金钱二字的。或许只有精神方面的某些追求可以避开对金钱的需要,但实际上这方面的精神追求少之又少。 总得来说,有钱还是比没钱要好。一个正常人,只有在解决了自身的生存问题以后才会考虑去追求更高的人生目标。若是连饭都吃不饱还异想天开,那饿死也是活该。 张宝来自充斥着金钱至上论占据主导地位的后世,即便如今“改头换面”,所思所行依旧免不了受到后世观念的影响。张宝不能算是一个好人,好在他还知道自己做人做事的底线,也就没有彻底堕落成唯利是图的小人,但没有好处的事情,张宝一般也是不愿意去做的。 为己为人?公而忘私?这是很难会发生在张宝身上的事情,张宝做事一看利益得失,二凭自己的喜恶。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凭啥? 朝廷以自己的想当然来对付张宝,自是屡屡失败。不过随着吃亏的次数多了,朝廷在对待张宝的态度上也终于不再天真。就比如这回,奉命前来与安东大都护府交涉借钱的蔡鞗,说话办事就很实在,不来半点虚的。 地大物博这话有时候听听也就算了,别当真,当真了就容易自欺欺人。朝廷如今手头紧得很,往年占朝廷收入很大比重的江南赋税,此时也不能满足朝廷对钱财的需要。这几年大宋境内战事不止,不说战乱时所蒙受的种种损失,单是战后重建,国库就是捉襟见肘。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廷财政本就吃力,可偏偏摊上一个当了家也不知柴米贵的宋徽宗赵佶,赵佶虽不是何不食肉糜的昏君,可要论治国能力,还真跟前几任皇帝没得比。他最拿手的就是玩,可想要玩得好,玩得与众不同,那就必定需要大量的钱财支持。 赵佶花钱在行,但赚钱的本事那就差了。早先若是没动歪心眼,张家还会帮助朝廷开拓一下海外的市场,为朝廷增加一点税收。可随着朝廷流露出兔死狗烹的意图,张宝对朝廷的“无偿帮助”也跟着终止了。 朝廷组建的商船只能停在造船厂烂掉,因为海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会发生。没有张家的照应,没头苍蝇一般的官船出了海就有可能是船毁人亡的下场。不过朝廷没钱不代表官家同样也没钱。虽然张宝终止了与官家的合作,但每年的分红还是一分不少的交给赵佶。结果为钱发愁的是朝廷,而赵佶,依旧该吃吃该喝喝,该享受的时候继续享受。 若是太平年月,朝廷财政不紧张,对于官家的“穷奢极欲”,群臣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可眼下大宋百废待兴,到处都是需要用钱来填补的窟窿,这时候赵佶还保持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就让众臣感到十分不满了。 为了自己的生活质量不下降,赵佶对自己的钱袋子看得很紧。公是公,私是私,自己的钱袋子是自己的,里面的钱同样也是自己的。朝廷要花钱,那就从国库里拿,任何人都不能打自己私库的主意。 赵佶的态度很坚决,而群臣也不可能真的抢劫天子的私库。而为了缓解官家与朝臣的紧张关系,天子近臣王黼为赵佶出了一个“好主意”,找安东大都护张宝借钱。众所周知,安东大都护张宝富可敌国,肥得流油、可以说只要张宝的手稍微松上那么一点,从指缝间流出的财富就足以让人享用不尽。 找张宝借钱帮助朝廷度过眼下的难关,这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主意。但问题是张宝与朝廷的关系并不和睦,而且张宝也非是对大宋忠心耿耿之辈。没有好处的事情,恐怕张宝不会轻易答应。 为了讨好赵佶,王黼紧跟着就又提出了新的建议,劝说官家以土地为筹码,向安东大都护借钱。前车之鉴,原属朝廷治下的莱州,不就是在张宝主动“资助”了朝廷一笔钱财后归入安东大都护府治下的嘛。 万事开头难,赵佶身为大宋天子,但却缺乏寸土必争的观念,一块莱州能舍弃,其他地方同样也可以舍弃。而且王黼也不完全是草包,建议赵佶用来向安东大都护府交换“赞助”的地方竟然是琼州。 琼州,即后世的海南岛。而张宝治下的登莱二州,则位于后世的山东。登莱二州与琼州相距何止千里,不夸张的说,若是琼州有变,张宝真的是鞭长莫及。而对于朝廷的“险恶用心”,即便张宝一时没看出来,也有留守安东大都护府的神机军师朱武在。 张宝麾下能人众多,但要论能够胜任军师一职的却并不多,朱武则是那为数不多里的一个。谋主,可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担任的,除了足智多谋,大局观强外,懂得体察上意,未动先行,更是重要。而朱武人称神机军师,自是名不虚传。 安东军建立以后,许贯忠、萧家穗皆是文武双全的帅才,如今条件已经成熟,张宝自是不会继续委屈这二人,两军主帅的位置也就有了合适的人选。而朱武虽然武力不足,但头脑却够用,而且更关键的是,朱武懂得审时度势,知进退,识时务。 在水浒传里,朱武本与陈达、杨春落草少华山,而在史进上山以后,朱武主动让出了寨主之位,不仅避免了与史进火拼所会带来的损失,更是没有动摇自身在少华山的威望。史进就是个愣头青,玩心眼哪里是朱武这个老狐狸的对手。 而在归顺梁山以后,朱武看出了吴用的本性,主动退让这才没有惹来杀身之祸。不是朱武的本事不行,而是不愿惹来同行的嫉妒。要说朱武本人没本事,那在梁山分兵,朱武作为卢俊义军师时表现不俗又作何解释?梁山一百单八将,最后得了善终的又有几人?而朱武却是幸存下来并且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的那个。 当然朱武在水浒传里会遭到吴用的嫉妒压制,可在这个时空里,朱武遇到的是张宝,而在水浒里压自己一头的吴用此时正跟着当朝太尉高俅混,估计这辈子跟朱武都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神机军师,单从这绰号便能瞧出朱武的不凡。而朱武也没有辜负张宝的信任,原本张宝是有意让朱武担任安东第四军主将的,但朱武在得知后却主动向张宝推荐了李懹,否则以李懹的资历,哪怕他是值得培养,也不可能一步登天,成为安东军在朔州的军区负责人。 李懹本属于王庆部将,叔叔李助剑法出众,是荆湖一带绿林道瓢把子级别的存在。王庆能够成事,李助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可惜王庆是个小富即安的人,他没有李助那颗想要做件大事的雄心壮志,接受朝廷招安以后心安理得的守着自己负责的一亩三分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而被王庆给“坑惨了”的李助也对仕途感到心灰意冷。 张宝消灭田虎,稳固朔州以后,李助没有继续领兵为将的打算,转而主动向张宝提出加入张家的情报组织。考虑到李助在绿林道的身份地位,张宝答应了李助的“毛遂自荐”,暗中支持李助继续混迹绿林。 李助是高人,一般高人对钱财都是视若粪土,并不会去在意。而为了让李助安心,厚待李助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李懹,也就成了不错的选择。李懹的个人能力还是不错的,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些经验。而朔州环境复杂,正是锻炼人的好地方。 朱武向张宝推荐了李懹,不仅让张宝高看一眼,也获得了李助、李懹这对叔侄的友谊。一个军区司令算什么,能够得到主公的赏识,那这笔买卖就绝对不亏。朱武相信,安东军日后必定还会再次扩军,自己独领一军的机会,还会有! 眼下朱武作为张宝的谋主,办事自是尽心尽力,在看过朝廷所开出的条件以后,当即便向张宝指出了朝廷的“险恶用心”。 事情是明摆着的,朝廷这次有意用琼州的管辖权换取安东大都护府两千万贯钱的“支持”,等到将来朝廷财政缓过来以后,会以两千两百万贯钱从安东大都护府手中换回对琼州的管辖权。 这个条件看似对张宝有利,这一出一入就是两百万贯的好处。但存在的问题同样不少,比如这还款年限,到底什么时候朝廷的财政能够缓过来,条件里却只字没提。二百万贯对平常人来说是笔巨款,可对如今富可敌国的张宝来讲,真的不算什么。更为关键的是,琼州距离登州甚远,张宝就算要了也没用处,反倒要替朝廷分担责任治理民生,而且一旦朝廷眼馋张宝在琼州的建设,拿出这支文书要求赎回琼州,那是即便有两百万贯入账,可期间张宝为建设琼州所付出的心血,恐怕到时就都要打水漂了。 这是一桩赔本买卖!做不得。 纵是此次朝廷使者蔡鞗巧舌如簧,甚至不惜拿出父亲蔡京的身家性命来赌咒发誓,但朝廷隐藏的意图已经被张宝和朱武看破,张宝又怎么可能明知前面有坑还非往里面跳。如今是朝廷有求于人,主动权掌握在张宝的手中,朝廷就算对张宝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主动挑起事端。 而就在蔡鞗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张宝却又向朝廷提出了新的提案,愿意拿出一千万贯借给官家,帮助朝廷度过难关。记住,是借给当今官家赵佶,而不是借给当今的大宋朝廷,也就是说,张宝借出的这一笔钱会归到赵佶的私库里,朝廷能从赵佶手里拿到多少,张宝不管。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想要打消贼惦记,最好的办法便是转移贼的注意力。用一千万贯来激起官家与朝臣的矛盾,这笔买卖不亏。对于赵佶的为人,张宝心知肚明,他是不可能心甘情愿的把到手的一千万贯拿出来“救济”朝廷的,而他不肯拿钱,正在等米下锅的朝臣则必会对官家赵佶心生不满。 再坚固的堡垒,从内部下手也是最容易被攻破的。赵宋厚待读书人,以此获得了读书人的支持,而有了这些读书人的支持,赵宋想要灭亡都难。挑拨君臣的关系,离间皇室与臣民的和睦,张宝日后才好浑水摸鱼。之前就说过,张宝不算是好人。此番朝廷出手算计在前,张宝自是不会光挨打而不还手。 蔡鞗是蔡京的第五子,与蔡京早卒的二子同名,仗着父亲蔡京在朝中的权势,在汴梁混了个年轻俊杰的名头。这个名头的含水量有多少,张宝并不清楚,唯一知道的,便是蔡鞗没有看出他代表官家跟张宝所签的那份借据里的猫腻。 人要脸,树要皮,平白接受张宝的一千万贯“支持”,无论是官家还是朝廷都有点不好意思拿,可若是再加上利息,那就拿的比较心安理得了。这纯粹就是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心理。 利息,就是张宝对这份签约所钻的空子。一分利并不算高,但就跟朝廷早先拿琼州作为交换的筹码一样,也没说明这份利息到底是年息、月息,还是日息。年息最好算,一年利息十万贯,月息也不算太多,一年一两百贯利息。可要是换成日息,呵呵,那到时赵佶要还的数目可就是一千万贯的数倍了。 这就是阎王债! 可惜蔡鞗没看出来这其中的险恶,在签订了契约之后,蔡鞗带着一千万贯本金离开了登州,而他随身携带一式两份的那份契约,也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由贼王时迁亲自出手偷了出来,加了一个日字后又送了回去。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蔡鞗至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份被他视为一桩大功劳的证据已经被人动了手脚,还在幻想着回到汴梁以后会受到嘉奖。 第三百一十章 招大图小 蔡鞗是个草包,自是看不出那份与张宝所签的借贷契约是份高利贷。但这并不意味着朝中就没有能人了。当蔡鞗拿着那份被他视为功绩的契约向旁人炫耀的时候,就有人看出了这份契约中的不妥之处。 虞祺,四川仁寿人,政和五年参加朝廷科举殿试得中进士。其人性情耿直,体恤百姓,是名威武不能屈的好官。但在乌烟瘴气的朝廷里,虞祺的仕途自然也就不甚顺利。与他同时参加殿试的何栗已是朝中的御史中丞,而虞祺还处在等待分配的阶段。 这回识破安东大都护府的“奸计”,也是因为虞祺与何栗交好,二人在闲暇聚会时何栗把此事告知了虞祺,否则以虞祺此时的身份,也是不可能知晓那份契约的详情。通过何栗之口,虞祺将自己的发现禀明了官家。 有些事情若是别人不提,往往就容易被人忽略,但只要被提起,那也很容易被人发现问题的所在。赵佶很不高兴,即生气女婿的不怀好意,也气恼蔡鞗的无能。 这安东大都护府的阎王债可不好借。从登州到汴梁,前后已经浪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欠下的利息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为了不继续债台高筑,赵佶不得不动用八百里加急,赶往登州通知张宝要归还这一笔债款。 不想朝廷的八百里加急刚刚出发没两天,代表安东大都护府的使者也抵达了汴梁,言明此来是要与朝廷商议贷款一事。 看在赵玉盘、赵福金的面上,张宝也不可能真的向老丈人逼债。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对朝廷之前不怀好意的反击。就是要告诫朝廷里一些自作聪明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们会玩弄手段。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朝廷如今财政紧张,张宝作为唯一有可能帮助朝廷缓解财政压力的存在,朝廷即便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先放到一边,挑选人手担当此次与安东大都护府谈判的代表。 安东大都护府此次派出的谈判代表是冯喜,作为江南六友之一,冯喜的年纪最小,但同时也是心思最活泛的一个。早在冯喜率队出发以前,张宝就特意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冯喜,这也就让冯喜的心里有了底,而依仗背后安东军的支持,冯喜也不担心朝廷会跟安东军翻脸。 张宝肯借钱,对等米下锅的朝廷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虽说赵佶有点不开心,要把刚刚到手的一千万贯还回去,可朝廷此时已经顾不得考虑官家的心情好坏了。百姓要安抚,将士要犒赏,民生要建设,这一样样哪一样少得了钱。 赵佶不开心,自然就要找出气筒,而蔡鞗也就倒霉的胜任了这个角色。至于识破了安东军奸计的大功臣虞祺,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奖励。作为好友的何栗虽然在朝上据理力争,但蔡鞗的父亲蔡京却以避免刺激安东军为由表示反对。 何栗只是御史中丞,无论是地位还是威望都远不及深受赵佶宠信的蔡京。蔡京一开口反对,依附蔡家的党羽也跟着发声表示反对,让何栗恼火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好在虞祺对此看得倒是挺开,谢过何栗的仗义执言后回家继续等待报效朝廷的机会。 只是等到三五日后,何栗觉得有些反常,派人前去探望时才发现虞祺的住处已是人去屋空,虞祺一家已经不知所踪。朝廷的官职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像虞祺这样等待朝廷授官的人不在少数。虞祺这人性情耿直,不懂溜须拍马,哪怕是殿试考中过进士,不去跑官自然也就不容易得到官职。 何栗得知虞祺一家失踪后很是焦急,但虞祺一家的住处很正常,并没有丝毫与人打斗争执的迹象。失踪,也可能是自己搬走,京兆府并没有采信何栗的说法,认为这是有人打击报复虞祺。 何栗是朝中的御史中丞不假,但不需要买他帐的人大有人在。更何况这虞祺一家失踪还有可能牵涉到安东大都护府,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旁人自是能避则避。 朝廷的当务之急是与安东军谈判成功,从而缓解财政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待分配官员的生死,几乎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且安东大都护府对于何栗的指控也没否认,理由更是气人,安东大都护张宝十分想要见见识破自己“玩笑”的能人,所以特意派人将虞祺一家“请”去了登州。 何栗虽不相信安东军给出的理由,但他本人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如今虞祺一家已经落到了安东军的手里,朝廷也不会在此时因为何栗而要求安东军放人,何栗除了祈祷虞祺一家吉人天相,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被安东军“请”到登州的虞祺一家,处境要比何栗所想象的要强得多。虞祺这人张宝倒是不清楚,但虞祺的儿子,现年十六岁的虞允文,张宝却是如雷贯耳。当然这个如雷贯耳是指后世,此时的虞允文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声名不显。 安东军并没有限制虞祺一家的自由,只要虞祺父子不寻机逃跑,对于虞祺父子在路上与人交谈,负责护送的人一般不会干涉,而虞祺在与沿途百姓的接触中也逐渐放开了心事。在刚被人带出汴梁的时候,虞祺还以为自己这回是要“舍生取义”了。虞祺不怕死,甚至还想着等见到张宝以后当面驳斥“逆贼”。可看随行护卫的态度,似乎又不像是要取自己的性命。 难道是想要招揽自己?虞祺心里不由感到困惑。按理说,自己坏了张宝的好事,张宝即便不杀自己,恐怕也不会叫自己好过。但负责护卫的那些人对待自己一家却很是客气,丝毫都不像是在“押解人犯”。 难道是想要先放松自己的警惕,等到地方以后再对自己下手?这种想法虞祺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对于安东军的张宝,虞祺其实与大多数大宋的读书人一样,痛恨中带着一丝佩服。虽说张宝的所作所为在朝廷眼中那是大逆不道,但在普通百姓的眼中,却很感激张宝对他们的庇护。 事实胜于雄辩,同样都算是大宋子民,朝廷治下的百姓三餐不济,而安东军治下的百姓却衣食无忧,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安东军在对待百姓的问题上要更加重视。读书人讲究个齐家治国平天下,像虞祺这样的读书人,更是将民贵君轻的观念奉为至理名言。 张宝“代君行政”的做法虽然得不到虞祺的赞同,但不得不说,安东军治下的百姓要日子好过许多,也就难怪那些百姓对安东大都护府感恩戴德,倍加推崇。 看到登莱二州的百姓生活稳定,安居乐业,虞祺在担忧安东军与朝廷抢夺民心的同时又有些痛恨朝廷里那些只知媚上的奸贼。若不是那些奸贼蛊惑官家,大宋不止于陷于当前的困境,也就不会给张宝这种“窃国之贼”机会。 带着复杂的心情,虞祺一家被送到了安东大都护府。而虞祺在见到张宝之前,先遇到了一个熟人,人称“小诸葛”,官拜潞州北关镇守节度使的陆登陆子敬。大宋文贵武轻,文职官位就那么些,有些读书人为了自家生计,也只得选择弃文从武。陆登文武双全,但由于在朝中没有靠山,自然也就分配不到什么好位置。 “子敬兄,你为何在此?”看到了陆登,虞祺很是诧异。毕竟陆登是有官职在身的,比虞祺这个等待分配的要情况好上许多。 “齐年兄,那你又为何在此?”陆登看到了虞祺后表情也很诧异,反问虞祺道。 “愚兄得罪了那张宝,故此被他命人掳来了这里。”虞祺苦笑一声,对陆登解释道。 可陆登听后却丝毫不相信,上下打量了虞祺一番,不高兴的说道:“齐年兄,你这话说的有点不地道啊。” “哦?此话怎讲?” “你看看你,你说你得罪了张安东,可为何你一点都不像受过罪的样子。看你那气色,也不像被人刁难过的样子啊。” “这个……”虞祺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遂转移话题的问道:“暂且不说为兄的事,子敬兄,你是怎么来的?” “哦,蒙张安东邀请,特来登州商议大事。”陆登闻言答道。 “大事?”虞祺闻言一愣,随即神情严肃的目视陆登问道:“陆子敬有意背主乎?” “呸~虞齐年休要血口喷人。”陆登怒道:“这安东大都护乃是朝廷任命,这登莱二州亦是朝廷治下,何来背主一说?” “陆子敬,你休要睁眼说瞎话……”虞祺也怒道:“哼,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你自欺欺人,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呵呵……好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就在陆登跟虞祺争吵不休时,一个人声插了进来,引得陆登、虞祺不约而同的怒目而视。但等看清了来人,二人又同时闭上了嘴。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安东大都护张宝。 无论是陆登还是虞祺,对张宝这个人都不陌生。过去没照面的时候,虞祺亦或是陆登都不太把张宝当回事,但等与真人面对面以后,心里的那份压力也就来了。张宝是什么人?富可敌国不说,手中更有一支人马超过二十万的精锐之师。即便是此时的朝廷也对张宝束手无策,只能予取予求,更何况是在朝中人微言轻的陆登跟虞祺。 平时闲谈的时候倒是可以畅所欲言,但等碰到了真人,顾虑多了,说话自然也就跟着谨慎了起来。就跟后世的键盘侠一样,隔着屏幕有层保护,自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你也不能把他怎么着。但当着真人的面,就要承担挨揍的风险,说话时自然也就要小心一些。 别看方才虞祺可以大义凛然的质问陆登,但等见到了张宝本人,他的表现跟陆登也差不到哪去。虽然他极力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慨,但面对张宝所提出的条件,却不由让人动心。 张宝命人将虞祺“请”来登州,自不会是想要报复,真要报复直接就在汴梁动手,何必大费周章的把人带来登州,张宝可没那个闲工夫。张宝要将虞祺找来的目的,就是想要招揽虞祺。 眼下朝廷有求于安东军,对于张宝的保举,估计不会表示反对。但张宝的这份保举,也是有代价的。一旦接受,那就会被朝廷视为张宝的同党。张宝不愿意就此事遭人背后怨恨,所以他要先询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按照张宝的打算,朝廷以琼州换取借款的方案他是不会接受的,但若是以青、潍、密三州作为代价,张宝倒是愿意考虑一下。张宝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在高丽的事情,同时也想要多保留一些愿意为百姓考虑的好官,陆登是一个,虞祺同样也是。 张宝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明言自己愿意保举虞祺、陆登分别担任青、密二州的知府,并且保证会承担青、密二州安抚民生所需的一切费用。但同时他也告知了陆登与虞祺接受自己保举会带来的后果。 决定权被张宝交给了陆登和虞祺,如果陆、虞二人不肯接受,那张宝会另外选人,至于陆、虞二人,则会被张宝命人礼送出境。可一旦二人答应,即便张宝不作任何事情,朝廷那边恐怕也不会再将陆、虞二人视为自己人。 陆登与虞祺都是聪明人,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即便张宝不明说,他二人的心里也有数。陆登还好点,至少他现在还有官职在身。可虞祺……他虽是待分配的官员,可何时才能轮到他,却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是继续等待机会还是现在就走马上任?虞祺很犹豫。 “此事不着急,眼下安东军与朝廷的谈判尚未有结果,虞兄还有时间考虑,权衡利弊。”张宝不想逼迫虞祺,开口说道。 “……多谢张安东体谅。”虞祺先是道了声谢,随后又道:“虞某此时心有一惑,还望张安东能为我解惑。”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张宝笑着说道:“虞兄还有何疑问?” 第三百一十一章 选择 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在不断的做选择题。选对了可以继续人生,选错了就有可能面临结束。无论是虞祺还是陆登,如今摆在他二人面前的就是一道选择题,得失之间的衡量,也是由这二人自己做出抉择。 不如意事常八九,这世上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总有一个取舍,而如何取舍,说白了就是自己所选是否值得自己去放弃另外的选择。 忠君爱国,造福苍生,当二者必须要进行二选一时,有的人选择了前者,而有的人则选择了后者。虞祺、陆登没有让张宝失望,二人选择了后者,接受了张宝的保举,准备分别出任青州、密州的知府。 而张宝也没有对二人食言,之前所做的承诺一一兑现,当朝廷的正式任命书在一月之后送达登州后,虞祺、陆登二人也走马上任,带着张宝为他们安排的下属,分别前往青、密二州。 张宝交给虞祺、陆登的任务并不难。安置流民,恢复民生,在有充足的物资保障下,完成这两个任务并不难。而虞祺、陆登都是那种一心为民的好官,在“放弃”了对赵宋的忠心后,二人准备将“为人民服务”的理念贯彻到底。 青、密、潍三州的民生在迅速恢复,其中潍州的新任知府,便是此番与朝廷谈判大获成功的冯喜。张宝以五千万贯为代价,向朝廷“买”到了治理青、密、潍三州的权限。而随着五千万贯良币进入大宋市场,原先充斥大宋市场的劣币也开始变得无人问津。 有上等的良币可以用,谁又会收品质下等的劣币,而且这还是在良币供应充足的情况下。无利不起早,之所以会有人使用劣币,那是因为使用劣币有赚头,可要是没了赚头,反而还会亏本,自然也就无人再用劣币。 大宋缺铜,故而不得不搞些歪门邪道,但安东大都护府不一样,拥有强大的海军的张家想要在海外占据几座铜矿,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当地的土著就是最好的劳动力,而有了充足的原材料供应,铸刻着安东通宝四个字的铜钱也就在大宋境内通行,挤占大宋的钱币市场。 同样的币值,不一样的品质,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人,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而为了防止朝廷里的某些人中饱私囊或是挪作他用,安东大都护府在与朝廷谈判的结果中特意提出了条件,要求这五千万贯只能用于民生建设,不得挪作他用,并且安东大都护府会派人全程监督。 面对安东大都护府的“无理要求”,朝廷一开始是坚决表示反对,但钱在安东大都护府的手里,朝廷不答应,那就意味着一分钱也拿不到。而且更要命的是,即便是朝廷答应了这个条件,五千万贯也不会一次性交付给朝廷,而是需要朝廷提交计划书,然后由安东大都护府进行核算后才会拨款。 这样一来,五千万贯也就成了专款专用的一笔钱,而安东大都护府在拥有了监督权以后,朝廷里的某些人也不得不断了早先想要借机发财的念想。 对于安东大都护府的要求,朝中的有识之士倒是都挺赞成。只不过这部分人在朝中并不占据主导地位,他们也就是摇旗呐喊的角色,对于朝廷的重要决策,所起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虞祺、陆登也在这时由“背主投敌的叛徒”变成了“为大局忍辱负重的义士”。二人原本在朝中只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在得了张宝的保举以后,二人摇身一变就成了主政一方的知府。这种境遇,说不羡慕还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无论什么人,都希望可以遇到自己的“贵人”。虞祺、陆登很明显是遇到了。有那心思活泛,觉得论才能不输虞祺、陆登的人便动了心思。朝廷里的官职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轮到自己? 不过想要端安东大都护府这碗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安东大都护府也不是什么人都收,指望着念过几本书,会做几首诗就想要飞黄腾达?想瞎了心了这是。 张宝不需要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耍弄嘴皮子的读书人。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书、数为小艺,即初级课程,而礼、乐、射、御则是大艺,即高级课程。 礼分五礼,吉、凶、军、宾、嘉,其中吉用于祭祀,凶用于丧葬,军用于田猎和军事,宾用于朝见或诸侯之间的往来,嘉用于宴会和庆贺。而乐即是教化,通过音乐陶冶情操,修身养性。至于射、御则分别指箭术及驾车技巧。书、数两门都是基础科目,分别是识字以及算学。 大宋的读书人总是喜欢自诩君子,但实际上精通六艺的却是少之又少。张宝不看好大宋的读书人也不是没有理由。一个个本事不咋地,却又一个个都爱鼻孔朝天,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欠抽模样,能受人待见才怪。 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就跟熊孩子不是天生的是一个道理。没有家长的溺爱纵容,哪来的熊孩子?大宋读书人目空一切的臭毛病也是朝廷惯出来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这一句话,害了多少人呐。 当然对于那些跑来安东大都护府碰运气的读书人,张宝也没有直接拒之门外。而是通过考核,通过的自然能留下,而通不过的,那就只好对不起了。而考核的内容,也不是考那些四书五经里的内容。能来登州求官的人大多都是通过了科举但因为没关系没门路而不得不留在汴梁等候分配的候补官员,书本上的知识对他们来讲是必须掌握的,考这个没有多大意义。 安东大都护府考的内容大多是书本以外的知识,这么一考下来,十不存一,三四十个“考生”里,通过的也就只有一两个,而且还是勉强。就跟后世的大学生一样,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自以为是天之骄子,可实际上却屁都不是。 念书念傻了!不是张宝对大宋的读书人有偏见,而是这帮深受朝廷“毒害”的读书人,真的连五谷都分不清。张宝需要的是可以替他分忧的官,是可以带着治下百姓发家致富的能吏,而不是整日里待在官衙内吟诗弄月的官老爷。 安东大都护府的官员福利很诱人,但那是拥有真才实学的人才配享受的待遇。仅靠读过几本书,写过几首歪诗便想在安东大都护府谋得一官半职,那是痴心妄想! 安东大都护府不养闲人! 如今的张家早已不是过去一穷二白的时候,自身拥有一整套培养官员的体系,大宋的读书人若是想要在安东大都护府一展抱负,首先要做的,便是放下身段作为见习官吏到地方重新学习,但能够这样做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那些在安东大都护府碰壁的读书人心有不甘,既不愿吃苦又不忿安东大都护府对他们的“怠慢”,离开以后自然就是造谣生事,指责张宝嫉贤妒能,没有容人之量。而张宝想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面对这些人的诬陷,张宝的反击手段很简单,也就是将那些人在登州参加考核的试卷复印了上千份,然后免费散发出去。 那些在张宝那里求职失败的人大多都是在朝廷吏部里有档案的,这次去张宝那里“求职”,也只是私下偷偷去的。张宝来这么一手,朝廷也就知道了,那些之前往张宝身上泼脏水的人也算是自食恶果,没有端上安东大都护府的饭碗不说,还把朝廷这边的铁饭碗也给砸了。 朝秦暮楚的墙头草,没人会喜欢! 张宝并不担心会因此而遭到那些人的报复,那些人之所以会造谣生事,无非就是还有朝廷的供养,不需要为一日三餐犯愁。可现在张宝把这件事捅破了,那些人的铁饭碗也就被砸了,那些人现在要考虑的是自家的生计,而不是继续造张宝的谣。更何况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他们的报复又能有多猛烈? 不过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除了在背地里痛骂张宝几声,实际上压根就对张宝构不成任何威胁。对于安东大都护府招贤纳士的计划,更是不会造成丝毫的影响。通过这次事件,安东大都护府也向外界表明了对待人才的态度,只欢迎有真才实学的,对于那些想要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人,本人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有本事的人,往往都是骄傲的。安东大都护府对待前来投奔的人的态度,虽然让一小撮人感到不满,但更多的人却被激起了心气。华夏大地人杰地灵,俊才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但有感于如今的朝堂奸臣当道,君王更是贪图享乐而不知体恤百姓,那些有本事有才华又不愿与奸臣同流合污的人只能选择避世,等待“明主”的出现。 张宝对待“人才”的态度在打击了一批庸才的同时,也吸引了一批俊才的注意。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乎怕乎?自信自己有本事的人依然在前往登州,安东大都护府的招贤纳士也因此提升了质量,所招揽到的也皆是至少有一技之长的人才。 安东大都护府招揽人才并不是单一针对某一项才能,而是全面,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在安东大都护府里找到一席之地,而大量新人的出现,也破解了早先说张宝嫉贤妒能,没有容人之量的谣言。 相比起事业兴旺的安东大都护府,朝廷这边的情况也就不太乐观了。由于安东大都护府握着五千万贯借款的钱袋子,朝廷早先想要挪用一部分的想法就此被打消。而当朝廷不得不将恢复民生放在首位以后才惊愕的发现,大宋的家底远远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牢靠。 连连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大量失去家园,生活无着的百姓急需朝廷的安置,而土地兼并的问题也就成了朝廷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一道难题。大宋建立之初,百姓人口与土地成正比,那时朝廷有足够的土地来安置百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宋的人口早已增长了数倍,而土地的数量不仅没有多少增加,反而由于世家大族的兼并,导致真正落到百姓手中的没多少。 过去大宋“国泰民安”,土地兼并这个问题也被表面的繁荣现象所掩盖,但如今,由于受到战乱的波及,土地问题也就“浮”出了水面。 要解决土地兼并问题,其实也就两个法子比较可行,一是开疆扩土,用新得的土地安置增长的人口;二便是土地国有化,遏制国内世家大族对土地的收购。但无论是哪一条,对目前的朝廷来讲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朝廷早先被寄予厚望的西军被辽国铁骑打得土崩瓦解,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想要开疆扩土那是做梦。而收回世家大族手中的土地,恐怕只会激起世家大族的激烈反抗,因为在世家大族的眼里,土地是家族的命根,朝廷要动人家的命根,人家不跟朝廷玩命才怪。 之前朝廷答应安东大都护府代管青、密、潍三州的要求,除了五千万贯这个巨大诱惑外,也不排除朝廷有意将“包袱”甩给安东大都护府的意图。从短期来看,这的确是增加了安东大都护府的负担,但从长远来看,负担只是暂时的,治下的百姓越多,所带来的回报也会越丰厚。 张宝并不担心治下的人口过剩,想想后世那都多少人了,还不是都活得好好的。百姓的需求其实一直都不高,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只要做到这三点,百姓就会老实的做顺民,至于当权者是谁,对百姓来讲其实并不重要。 朝廷无法妥善安置的人口,对张宝来讲却是多多益善,并且他也是这么干的。虞祺、陆登二人走马上任以后,首要任务便是招募流民,而且还是越多越好。 第三百一十二章 出兵西夏 说得再好听,也不如做的实在。上当受骗一次就够,总上当就不能完全说是骗子的错,自己记吃不记打,又怨得了谁? 没人是傻子,低头也不过是别无选择下的一种委曲求全。一旦有了新的选择,绝大多数人就不会选择委曲求全,而是选择另谋出路,一走了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朝廷不将百姓当回事,那反过来百姓也不会死抱着朝廷的大腿不放。 没有谁欠谁一说,君不正臣投外邦,父不义子奔他乡。人与人之间来往就是一个将心比心,你对人好,人才会对你好,一味的付出未见得就能收获相应的回报。遇到那种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是焦点中心的人最好远离,因为无论你为他做了什么,他都会认为那是应该的。 张宝如今没必要去讨好朝廷,反正在朝廷眼里,张宝已经跟乱臣贼子划上了等号,与其去自讨没趣,倒不如把注意力放在争取民心上。眼下的安东大都护府治下,除了朔、应二州是从辽国得来的外,登、莱、潍、青、密五州之地则本属于大宋。 安东大都护府以这五州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是远远不够,好在张家拥有一支实力强悍的海军,五州不够安置就安置到别处,距离大宋本土最近的流求,即后世的台湾岛,这回就成为分流百姓的一个主要地点。流求岛距离大宋本土很近,中间就隔着一条海峡,来往倒也挺便利。只不过早先张家不想过分刺激朝廷,这才没直接占据流求,但今时不同往日,是否会刺激到朝廷对张宝来说已经不重要,既然如此,用流求来安置百姓也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流求岛上的土著生活落后,人数也无法与迁徙过去的大宋百姓可比,而更关键的是,随着百姓一同登岛的安东军战斗力强悍,震慑着岛上土著不敢轻举妄动。仅流求一岛,安东大都护府就安置了近两百万人,而南洋一带的诸多岛屿,也分布着近一百万人。再加上五州以及高丽,朔州等地,安东大都护府治下的人口如今已经突破了千万大关。虽然这一千余万人只占大宋人口比例的一成多一点,但拥有了这等人口基数,就相当于让张宝具备了日后争霸天下的资本。 眼下的张家早已尾大不掉,朝廷里的大部分人也已经对铲除张家一事绝望,尤其是在张宝的儿女降生以后,更是让那些心存侥幸,盼着老天开眼降道雷劈死张宝的人彻底死心。有些事就是这样可笑,当发觉张家已经具备了改朝换代的资本以后,原本视张家为贼寇的一部分悄然改变了对张家的态度。过去大肆抨击张宝有不臣之心的人闭嘴了,转而开始为张家家主张宝过去的所作所为歌功颂德。 而对于那些人的态度转变,张宝则是不屑一顾。因为张宝知道,那些人改变口风并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只是想要依附强者的一种表现。一旦自己式微,那些人同样还会再次态度改变,转而替朝廷歌功颂德。 墙头草,是最不招人待见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若无所求,自能无欲则刚。那些墙头草的言论丝毫影响不到张宝,张宝又不是依靠他人的鼓吹才拥有如今的成就,过去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将来亦不需要。与其浪费时间在一群可有可无的人身上,倒不如趁着空暇在家陪陪老婆孩子。 早先张宝能有时间,那是托了金国的福。金国双壁之一的完颜娄室一死,他所留下的军权也就成了金国内部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攘外必先安内,在没有确定完颜娄室的继任者之前,金国中止了对外的征伐。但明争暗斗了这么许久,现在也分出了一个结果,由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完颜宗干接手完颜娄室人马。 这个结果一出,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是感到满意了,但完颜晟,即吴乞买一系的人则对此深感不满。金国的传承制度并非中原汉人的父死子继制,而是采取兄终弟及制。即现任的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要是挂了,继任成为新一任大金国皇帝的是完颜晟,而不是完颜阿骨打的子嗣。 起初完颜阿骨打会采用兄终弟及制,那是因为当时刚刚起兵造反,众人对于将来都没多大信心,为了把造反大业进行到底,这才选择了兄终弟及制。但现在金国强盛了,过去的老对手辽国奄奄一息。这时候再把自己辛苦一辈子打下来的江山交给自家兄弟……完颜阿骨打就有点舍不得了。而且自古天家无亲情,完颜阿骨打也担心若是让完颜晟继任后会对自己的子嗣不好。 这人心隔肚皮,谁敢保证将来完颜晟不会为了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嗣而对完颜阿骨打的后人痛下杀手。在权利诱惑面前还能把持本心的人少之又少,完颜阿骨打不敢赌。而通过这次争夺兵权,也让完颜阿骨打意识到了完颜晟的野心不小。 不过想想也对,完颜晟是名义上的下一任金国天子,他组建自己的班底也是很正常的。但落到已经戴上有色眼镜的完颜阿骨打眼里,那就是心怀不轨的野心之辈了。为了削弱完颜晟的势力,在金国即将开始的第二次灭辽战争中,完颜阿骨打做了一次调整,将原本负责征伐辽国南京道的完颜银术可调去对付西京道的辽军,而原本应该继承完颜娄室的遗志对付西京道辽兵的完颜宗干则被留在了临潢府,完颜阿骨打准备御驾亲征,顺便带上了完颜晟。 面对完颜阿骨打的这次出兵调整,完颜晟除了苦笑外也只能接受。毕竟完颜阿骨打是位马上皇帝,虽然如今已经年迈,但虎老雄风在,他在军中的威望无人可与之比肩。完颜晟能指望的,也就是完颜阿骨打突然挂掉,那样他才能有所作为,至于眼下,只能先逆来顺受的忍着,只要不给完颜阿骨打找到借口,他就能保存住实力。 金兵意欲二次南下,这个消息对辽国上下来说绝对不能算是好消息。而对于眼下的宋国来说,也来得极不是时候。好在金国这回也似乎没打算指望宋国这个不靠谱的队友了,除了礼节性的派人邀宋国出兵共谋大事外,金国的使者悄悄的抵达了西夏的兴庆府。 此时的西夏国主李乾顺已经意识到继续紧抱辽国的大腿对自己来讲并没有什么好处的现实,虽然辽国的成安公主耶律南仙及其子李仁爱极力劝说李乾顺不要放弃辽国,但西夏说了算的是李乾顺,而且李乾顺也不愿冒着得罪金国的风险继续帮助日薄西山的辽国。 当金国表示在灭辽以后会将西京道的东胜、云内以及黑山一带作为报酬交给西夏以后,李乾顺动心了,答应了与金国结盟的提案。耶律南仙以及李仁爱对此自是不满,只是可惜李乾顺早有防范,在二人给辽国通风报信以前便命人将二人软禁,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若是没有张宝早先的提醒,耶律敖卢斡还真有可能被蒙在鼓里,中了西夏的背后一刀。但张宝那时有一句话打动了耶律敖卢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李乾顺是西夏国主,如今辽国式微,西夏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附从辽国,谁也不敢打包票。 耶律敖卢斡因为这番话而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回到大同府后便暗中请姑丈耶律余睹派人潜入了西夏的兴庆府。倒不是监视李乾顺,而是盯着耶律南仙母子,只要这对母子出现了状况,那就说明西夏出了问题,辽军需要提防西夏背后捅刀。 因为不是盯着西夏国主的缘故,耶律余睹所派的密探并没有被人察觉,当耶律南仙母子被李乾顺命人软禁以后,密探便将西夏国内有变的消息传回了大同府。而收到此消息的耶律敖卢斡一面佩服张宝的“神机妙算”,一面命人通知驻守黑山的辽国天德军注意西夏军动向,别叫人给算计了。 但让耶律敖卢斡没想到的是,西夏的李乾顺早就有所安排,就在他派往天德军的使者离开大同府没两天的时间,西夏大将李良辅便率兵五千接管了天德军驻地。而天德军则准备赶来大同府与晋王殿下并肩作战,一同抵抗金兵。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耶律敖卢斡不由苦笑连连,看来李乾顺是早有趁火打劫之心,早先不动手也不过是顾忌金国的反应。这回金国使者的前往,无疑是给正待价而沽的李乾顺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想到那个总是摆出一副誓与辽国共存亡嘴脸的李乾顺,耶律敖卢斡不禁后悔自己当初反对有意趁金国内斗出兵西夏的张宝。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听张宝的,先把西夏这个墙头草给拔了,也省得如今自己闹心。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耶律敖卢斡也就是懊恼了一下,随后便命人抓紧时间通知安东军,因为仅靠西京道的辽军,是抵挡不住来犯的金兵的。而且这回还要提防一个不知何时就会对自己下黑手的西夏,没有了安东军的帮助,西京道绝对撑不下去。 好在安东军“不计前嫌”,对于耶律敖卢斡的求援,安东第四军主将李懹在第一时间宣布朔、应二州进入备战状态。早前趁着金国无暇顾及辽国的时候,安东军供应了大批粮草辎重给西京道的辽兵,凭借城池之利,阻挡来袭金兵一段时间那是没问题的。至于安东军,则在这时对西夏展开了攻击。 安东军虽然名义上是大宋朝廷的一支人马,但实际上却压根就不接受朝廷的节制。也就是说,宋金眼下虽是结盟的状态,但安东军想打谁就打谁,想帮谁就帮谁,朝廷就算有意见也只能一边待着。 更何况西夏与大宋历来就不对付,助辽抗金还有可能惹来他人的诟病,但攻打西夏,却不会有人觉得有问题。辽夏狼狈为奸多年,大宋一直便是挨欺负的对象,这时候趁着辽国自顾不暇,安东军出兵跟西夏算总账,只会让人拍手称快。 面对安东军的大举进犯,西夏国内不由慌了神。对于安东军的实力,西夏国主李乾顺心里有数,知道安东军虽是大宋的编制,但却又不受大宋节制。而且相比起西夏的老对手大宋西军,安东军明显要更难对付一些。 而这一点,在安东军攻入西夏境内以后便得到了证明。面对入侵家园的安东军,西夏军自是不肯坐以待毙。但安东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叫人难以抵挡,进入西夏境内后,安东军势如破竹,摧毁一切胆敢阻拦前进的对手。 西夏的城墙禁受不住安东军火炮的轰击,而在野外交锋,安东军的铁骑又一次次击溃赶来阻击的西夏军。仅仅一个月的光景,自偏关出发,由东胜州进入西夏的安东军便连破德靖镇、七里平、石州、神堆驿,逼近夏州。 安东军此番大举进犯,西夏举国震动,不明真相者自是纳闷不解安东军为何突然兴兵来犯,而事先得到李乾顺知会的人,此时也隐隐有些后悔。宋金虽结盟,但安东军却在帮助“辽国余孽”。无论是耶律敖卢斡还是耶律定,都不足为虑,但安东军却不能等闲视之。 金国开出的条件虽然诱人,但安东军来犯时,由于中间隔着一个辽国,金国就算有心相帮也是有心无力,而指望大宋朝廷约束安东军……还不如指望金国出手相助要靠谱。但事实上金国在短时间内是帮不了西夏的,面对安东军的攻击,西夏只能自己扛。 原本指望可以接着金辽之战捞取好处,但这好处还没落到手里,反倒惹来了更不好对付的安东军,这让李乾顺为首的西夏君臣顿时生出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练手 随着安东军的插手,西夏此时已经顾不上去履行跟金国刚刚才谈妥的结盟了。李乾顺要先熬过安东军这一关,若是连国都没了,再有诱惑力的条件也与西夏无关。国与国之间,永恒存在的惟有利益二字,什么睦邻友好,必要时那都是可以舍弃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祖宗早已看透了这一点,只是有许多人还是会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执迷不悟,直到最后幡然悔悟,那时却已经为时已晚。 张宝来自后世,自是不会轻易相信他人,有太多的经验教训可以借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必要的防范,那是很有必要的。至于别人的解释,先把人干趴下再说。 面前来势汹汹的安东军,西夏国主李乾顺一面调兵遣将组织抵抗,一面派出使者希望劝说安东军罢兵。或许西夏这时真的有点病急乱投医,不光派出使者前往西京道面见耶律敖卢斡,更派出一队使者赶往大宋汴梁,可偏偏就是没派人去求见安东大都护张宝。 求饶都找不准正主!看来西夏君臣这是真的慌了手脚。不过张宝这次决意出兵却不是单纯只是想要教训一下西夏。单从地理位置而言,留下西夏就如芒刺在背,张宝不希望在自己集中力量对付金兵的时候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威胁。早先因为不想与耶律敖卢斡因为西夏的问题闹僵,这才暂时放弃解决西夏的想法,但如今西夏自己找死,张宝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早在出兵以前,张宝的安东军就已经将西夏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驻守朔州的安东第四军,对于主公的心意,李懹心领神会,积极备战,就等着时机成熟后动手。 而西夏方面却对安东军的情况估计不足,战前并不认为安东军有余力在帮助辽国抵抗金兵的同时还能征伐西夏,结果轻敌导致了战事不利,局势落了下风。 战事开始以后西夏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挽回颓势,但这次的对手却并非昔日的大宋西军可比,无论是领兵将领还是普通兵卒,其能力都在老对手宋军之上。而且更要命的是,安东军似乎十分了解西夏的内情,各地驻军的多寡,领兵将领能力的高低……似乎全在安东军的掌握之中。 面对势如破竹的安东军,李乾顺不得不想方设法拖延时间,但安东军主将李懹却像是早已看穿了李乾顺的伎俩,压根就不理会西夏使者的到来,继续挥军高歌猛进,当着西夏使者的面攻破了夏州。 安东军不愿议和,耶律敖卢斡以及大宋汴梁那里又久久没有好消息传来,至于新盟友金国,那是更不用做任何指望。李乾顺此时只能靠自己,但仅凭西夏一国之力,实在难以抵挡武装到牙齿的安东军。 西夏本就不富裕,别看地盘不小,但沙漠戈壁却占据了近半数的国土。而李乾顺虽是一位明主,怎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当初接手的就是个烂摊子,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家底,也在之前的宋夏之战中消耗的差不多了。当时西夏击败了入侵的大宋西军,士气正旺,怎奈粮草辎重不足,李乾顺只得见好就收。若是粮草充足,李乾顺又怎会不趁机反攻大宋,真当李乾顺是个爱好和平主义者? 只有弱国才需要左右逢源,在大国夹缝中求生存。李乾顺生不逢时,本想要借与金国结盟获得金国的好感,从而在日后宋金交恶时继续左右逢源,或者在金国对宋的战争中趁机占据大宋西北,却不想大宋西军这个威胁不在后,安东军又冒了出来,现在更是用实际行动摧毁了李乾顺对西夏未来的畅想。 一念之差,自身难保。李乾顺此时想要回头为时已晚,若是他没有跟金国结盟,那即便张宝想要收拾西夏,到时也会有耶律敖卢斡等辽人出面阻止,毕竟辽夏一直都是盟友关系,张宝在不与辽国翻脸的情况下自然会有所顾忌。但现在,西夏与金国结盟了,那在辽国的眼中,西夏也就成了叛徒。 叛徒,永远都是招人恨的。无论出发点是什么,背叛总是难以饶恕的一项罪过。西夏为了自身利益而放弃了与辽国的“友谊”,那此时安东军攻伐西夏,辽国选择袖手旁观两不相帮就已经算是厚道,再想让辽国为西夏向安东军求情,那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更何况此时的辽国上下也没闲工夫去管西夏的“闲事”,金兵又来了,他们需要先解决自身面临的危机,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余力去关心西夏的死活,而且为了西夏这个二五仔去得罪“金主”安东军,得不偿失啊。 找不到“小伙伴”的西夏这回只能跟安东军“单挑”了。可安东军的强悍却远非西夏一力可挡,尤其是在西夏军的精锐铁鹞子被安东军全歼以后,西夏国中的部分权贵人心浮动,开始为了自家的命运而动摇,频频在私底下与安东军走动。 人心散了,队伍就难带了。西夏虽仿照大宋施行中央集权,但国中各部族的实力依旧很强大,李乾顺敢与安东军作战的底气,便是各部族对他的支持。但随着战事不利,各部族为了自身的利益开始动摇对李乾顺的支持,李乾顺独木难支,也就预感到了末日的来临。 铁鹞子就是李乾顺手里的最后一张底牌。所谓的铁鹞子,就是重装骑兵,在战场上的突击力十分强大,但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兵种,要对付重装骑兵也不是没有办法。安东军里除了存在仿照唐代陌刀兵而组建的重装步兵外,更有一支长枪骑兵专门用来克制重装骑兵。 一寸长一寸强,长枪骑的制式长枪长达五米,冲锋时长枪平举,不等敌人靠近就被长枪捅下了马。铁鹞子是重装骑兵,自身负重极大,一旦落马,说不好听点就是想要爬起来都不容易,就跟后背着地的乌龟,只能任人宰割。 本来无论是陌刀手还是长枪骑,其实都是用来对付金兵的。而现在只不过是拿西夏练练手,顺便验证一下这两个兵种的实用性。而经过验证以后证明,在冷兵器为主的战争中,陌刀手与长枪骑的确都有可取之处。 多兵种配合作战才是王道,想靠单一兵种打遍天下那纯粹就是找死,陌刀手与长枪骑只不过是安东军诸多兵种中的之一。身为主将,不需要个人的武力值有多高,但对于多兵种之间的配合,善于针对各兵种的取长补短,那是必须要具备的能力之一。 安东第四军主将李懹在这次攻伐西夏的过程中,表现可圈可点,不仅证明了自身的能力,更证明了安东大都护张宝的识人之能。当初张宝力排众议任命李懹为安东第四军主将时,没有多少人看好李懹,甚至就连李懹的叔父李助,现如今的荆湖一带绿林黑道总瓢把子,也认为张宝这任命有点草率,有“拔苗助长”之嫌。 而如今李懹用事实回应了早先的那些怀疑,张宝没有看走眼,李懹的确具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所欠缺的就只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对于张宝要解决西夏的意图,李懹心里也十分清楚,西夏地广人稀,此时占据对安东军来说并没有多少好处,要说安置百姓,安东大都护府有比西夏更适合安置的地方。此时出兵西夏,只是为了避免在将来与金兵交战的时候西夏充当搅屎棍蹦出来碍事。 占领西夏并不是目的,让西夏陷入内斗才是关键。只有自顾不暇了,才能没精力去掺和外面的“闲事”。李乾顺是西夏的一代明主,但站在安东军的角度来看,李乾顺也就不适合继续担任西夏国主。有李乾顺的西夏是个攥起来的拳头,需要随时提防,但没有了李乾顺的西夏,那就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推翻李乾顺的统治才是安东军此次出兵的最终意图,那些西夏部族的示好,对安东军来说算是正中下怀。西夏在将来越是混乱,对安东军就越是有利。扶植新势力那是必须的,在安东军为西夏规划的未来蓝图里,一州一城皆可为王。但不论如何规划,都不会有现任西夏国主李乾顺的位置。 安东军的意图也不是没人能看穿,但面对权利的诱惑,西夏各部族中的野心家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听命于他人毕竟不如自己当家作主要好。而失去了国中部族的支持,李乾顺的抵抗也就越发显得无力。当安东军兵临兴庆府的时候,李乾顺虽有意与兴庆府共存亡,但没想到他这边还在鼓舞人心做着战前动员,把守城门的将领却打开城门放安东军进城了。 城墙在安东军的火炮面前几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功效,城门一被打开,安东军更是畅通无阻,一路杀奔西夏王宫,将李乾顺一家老小尽数生擒活捉。李乾顺倒是想自杀殉国来着,但安东军早先就放话是要惩戒背信弃义的李乾顺,西夏群臣十分担心李乾顺一死会惹恼了安东军,所以在李乾顺得知守城将领投敌,一时失神的时候便被群臣合力给拿下,也正是因为如此,兴庆府的抵抗只能算是零星的,丝毫不能阻碍安东军接管兴庆府。 李懹在安东第四军将领的簇拥下迈步走进了王宫。此番安东军不是为灭国而来,对于那些识时务的部族首领自是好言相待,至于“罪魁祸首”李乾顺,则会同他的家人一起被押回朔州听候处置。 西夏,还是要留给西夏人自己玩。早在出兵之前,张宝便给予了李懹临机决断之权,而李懹以及安东第四军将士也不愿意在西夏多待。面对等待分配利益的各部族首领,李懹信守承诺,在拿下兴庆府的第二天便召集众人将整个西夏瓜分完毕,随后便带着此番出战的战利品以及各部族的“礼物”率兵返回朔州。至于西夏内部的争权夺利,安东军不掺和。 随同李乾顺一起离开的还有李乾顺的亲眷,早先被软禁的耶律南仙母子同样也在其中。不过与李乾顺的其他子女相比,李仁爱的反应很是平淡,似乎对安东军一点亡国之恨都没有。按理说,李仁爱是李乾顺的长子,李乾顺死后,李仁爱有很大几率继位,但前提是辽国依旧保持强盛。 而现在,辽国式微,李仁爱在西夏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耶律南仙母子之所以立劝李乾顺帮助辽国,其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自身在西夏的地位考虑。但李乾顺决意与金国结盟,也就意味着耶律南仙母子失去了“外援”,在西夏的日子也就将难过。 西夏如今名存实亡,对那些母族是西夏部族的人来说是损失,但对耶律南仙母子来讲却没有什么损失,甚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至少不必担心在日后遭人欺辱。同为阶下囚,安东军与辽国还是“小伙伴”,自然不会难为耶律南仙母子,而从安东军对待耶律南仙母子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这一点。 别人都受人监视,而耶律南仙母子却可以随意走动,即便身边有人跟随那也是担当护卫,以防出现意外。李仁爱利用这个优待也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李乾顺。与印象里那个强势的父亲相比,此时的李乾顺很是颓废,仿佛认命了一般,即便见到了李仁爱,情绪上也不见丝毫的激动。 “父王……” “……我还算哪门子父王?”李乾顺闻言苦笑一声,反问道。的确,西夏名存实亡,臣子为了自身的利益舍弃了作为国主的李乾顺。此时的李乾顺,也就是待罪之身,此去朔州生死未卜。即便安东军不杀李乾顺,西夏也不会再有李乾顺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从容 人的脑袋不是韭菜,砍了以后过段时间还能长出来。脑袋一掉,万事皆休。张宝并非是个嗜杀的人,若无必要,张宝也不会轻易的开杀戒。 杀不杀李乾顺,其实已经不会影响到西夏的局势。李乾顺说是败在了安东军手里,其实有超过一半的原因是他被自己人“坑”了。当一个人做了亏心事以后,最普遍的心理便是愧疚,进而产生恐惧,最终走向疯狂。 当做了对不起人的事情以后,倒霉的人最需要提防的就是干了对不起自己事的人。因为那些人在愧疚的同时也会担心遭到报复,进而决定先下手为强。李乾顺被自己人从国主的位置上拉了下来,张宝即便放李乾顺回到西夏,那些早先将李乾顺拉下马的人也会为了防患于未燃而抢先对李乾顺下死手。 李乾顺很清楚这里面的道道,所以自离开兴庆府以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如何自处。他是不担心张宝会害他性命,既然没在城破的时候被杀,那张宝就不会大费周章的把自己一家老小押去朔州以后再杀。 性命算是暂时不必担忧,但对于自己的出路,李乾顺依旧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张宝会如何安排他一家。 成王败寇,这个道理在李乾顺还没成为西夏国主以前就明白了。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李乾顺才对自己的将来感到忧心忡忡,摸不准对手的脉,心里就没底,这一路上也就沉默寡言的时候居多。 队伍抵达朔州以后,路上感到担忧的李乾顺忽然冷静了下来,反正人已经到了地方,是死是活总会有一个结果,再担忧也是无用。 对于如何处置李乾顺,张宝内部其实一直存在分歧,说白了也就是个杀留的问题。有人认为直接杀了永绝后患,有人则认为留着保不齐将来就能派上用场。两种意见各有支持者,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张宝。 而耶律敖卢斡的一封求情信,让张宝做出了决定。严格来说,李乾顺自被从西夏国主的位置上拉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对张宝或是耶律敖卢斡就失去了作用。当李乾顺还是国主的时候,西夏可以替张宝还有耶律敖卢斡分担一些金兵所带来的压力。但随着李乾顺“变了心”,这份压力也就完全要靠张宝还有耶律敖卢斡自己扛,不仅如此,张宝跟耶律敖卢斡还要提防来自西夏的威胁。 张宝这次坚决出兵,其实所为的就是当金兵来袭时安东军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放开手脚与金兵大干一场。虽说大宋也不太安分,但相比起西夏所能构成的威胁,大宋还真不算什么。如今的大宋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拿什么出兵? 让西夏内斗不止,安东军也就达到了预定了目标。对于西夏国内的争权夺利,张宝还真没放在眼里。西夏国力虚弱,对于安东军来说如同鸡肋,实在犯不上在全力对付金兵的时候分散精力。即便西夏最后“再次统一”,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对现在的安东军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 因为预想设想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李乾顺的生死也就无关大局。有了耶律敖卢斡的求情信,张宝也就没必要坚持除掉李乾顺,做个顺水人情,将李乾顺一家老小送去了耽罗岛,与早先的高丽国主王俣一家做邻居去了。当然李乾顺的两个儿子李仁爱与李仁孝则被张宝留在了朔州。 倒不是张宝打算用这二人做人质,而是在征求过李乾顺的意见以后,这才决定留下李仁爱与李仁孝。李乾顺是个识时务的人,当张宝与他开诚布公的谈过一次以后,李乾顺便清楚自己这辈子是不会再有什么大作为,于是便将指望放到了两个儿子的身上。 对于李仁爱与李仁孝的安置,张宝也没有费多大工夫,直接命人将李仁爱送去了耶律敖卢斡身边,而李仁孝则在安东军的护送下前往天德军驻地接收那里的李良辅部。如今西夏国内混乱,早先奉命“夺取”天德军驻地的李良辅并没有带着人马返回西夏,而是留在原地命人联络了耶律敖卢斡。五千西夏人马虽不算很多,但对于缺少人手的耶律敖卢斡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如今安东军在西夏威名赫赫,只要安东军发话,就没有愿意冒着得罪安东军的风险去为难李良辅部的军属。而在让人护送李仁孝出发的同时,安东军也按照李良辅所提供的花名册将还留在西夏境内的李良辅部军属接到了东胜州进行安置。 当前的局势基本已经明朗化,安东军是铁了心要跟金国作对到底,与同样是金国心腹大患的辽国走得近也就理所当然。至于安东军名义上的归属,大宋朝廷,基本上已经被金、辽以及安东大都护府忽略。 实力不够,自然没人愿意带着一块玩。大宋朝廷虽然对此十分气恼,但短时间内想要有所作为那也是难如登天,究其根源其实就是两个字,没钱。安东大都护府早先虽同意借款五千万贯,但那笔钱掌握在安东大都护府手里,朝廷想要拿到钱就必须要先打报告,等通过了安东大都护府审核以后才能得到拨款,而且这笔钱早在一开始就被安东大都护府言明必须用于恢复大宋民生经济,其他用途一概不做理会。 这样一来,朝廷想要恢复军力就只能另想办法,但手里无钱,维持官军的日常开销都成问题,就更别说扩军了。 大宋的财政依旧紧张,不过百姓的生活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也算是缓解了朝廷的部分压力。但朝廷却并不念安东大都护府的好,明着不敢跟安东大都护府闹僵,但背地里依旧小动作不断,只不过眼下安东大都护府需要集中精力应对金兵的第二次伐辽,对于朝廷搞得那些小动作,只要不是太过分,暂时也就不去理会。 此时朝廷对待安东大都护府的态度,就如同麻杆打狼,两头怕。即怕使劲大了,会激怒安东大都护府;又怕没使上劲,证明不了自己的存在。 对于朝廷的纠结,张宝心知肚明,也因为清楚,张宝并没有理会朝廷的态度。毕竟实力强大才是王道,如今的安东军实力强横,不需要去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朝廷同意也好,反对也罢,都不能动摇安东军的任何决定。 自金辽再次开战以来,安东军给予了耶律敖卢斡极大的援助,先是物资供应,到后来更是直接组织“志愿军”入辽参战。金兵虽骁勇善战,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安东军的战力本就不弱于金兵,此时再加上一个辽军,金兵也就只能面临失败了。 在辽国西京道的战事中,金将完颜银术可的表现可圈可点,但他的对手同样也不是弱者。之前奉命潜入西京道的孙安、唐斌、郝思文、乔冽等人如今已经成为辽军中的中坚力量。辽军原本是以辽人为主,汉人为辅,但如今辽国式微,仅靠辽人自身的力量实在难以抵挡金兵,也就只好倚重手握重兵的汉人了。 没人知道孙安等人与安东军的关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凡事多留一手,总是没有坏处的。眼下安东军与辽军是处于合作关系,但前提是二者共同的敌人金兵十分强大,一旦没有了这个共同的敌人,辽军对待安东军的态度是否会有所变化,目前来说还是个未知数。 防患于未燃!这是很有必要的。张宝可不希望将来胜利在望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捅上一刀,隐瞒与孙安等人的关系,为的就是防着辽人“反水”。有了孙安等人充当内应,那辽人内部的动向也就被张宝了如指掌。 汉辽杂居百余年,二者相互影响,汉人得到提拔重用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孙安等人手握重兵,在大部分辽人的眼里也并不算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而且即便不能接受又能怎样?孙安等人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安东军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即便不去投奔安东军,跑去投奔南京道的耶律定也够耶律敖卢斡跟耶律余睹头疼的了。 早先耶律延熹出逃以后,人在南京道的耶律定得到了耶律淳的拥护抢先一步登上皇位,那时耶律敖卢斡为了避免兄弟相争,也就默认了这个事实,宣布接受南京道的结果。但随着局势暂时稳定下来,正应了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耶律敖卢斡无意去跟兄弟耶律定争什么,但南京道的某些人却似乎已经将耶律敖卢斡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早在金兵因为大将完颜娄室阵亡而退兵不久,南京道就遣使来西京道宣召耶律敖卢斡去南京道见驾,好在那时耶律余睹极力阻拦,才让耶律敖卢斡没有成行。 而南京道见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没有把耶律敖卢斡诓去南京道,便狮子大张口向西京道索取大量粮草辎重。耶律敖卢斡为人厚道,见兄弟有难便有心想要帮衬一二。万幸他有个好姑丈,还是耶律余睹,甘当黑脸将南京道的使者直接轰出了大同府。 二次挫败了南京道的阴谋,耶律余睹也就不可避免的上了辽国朝廷的黑名单。一道锁拿耶律余睹的旨意也就出现在大同府,只不过耶律敖卢斡此时也醒悟过来,面对咄咄逼人的朝廷使节,耶律敖卢斡毫不退缩,直接拔剑逼着朝廷使节跪地求饶,这才放过了本以为来西京道能有油水可捞的朝廷使节。 这人呐,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也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耶律定就是误以为可以凭借皇帝的名义拿捏一下耶律敖卢斡,这才丢人现眼了一回。而耶律敖卢斡也通过这件事认清了耶律定的真面目,大敌当前还惦记着排除异己,这要是天下太平了,那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耶律敖卢斡不想此时称帝与南京道的耶律定分庭抗礼,那样的结果只会是便宜了一旁虎视眈眈的金国。而且以辽国目前的实力,即便将来打退了金国的入侵,想要重振辽国昔日的荣光,恐怕自己这辈子也是看不到了。 既然没机会称帝了,那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家的出路。耶律定靠不住,那就惟有试试依靠安东军。相比起总是惦记着要干掉自己的耶律定,安东军做事明显要更靠谱一些。虽说安东军支持耶律敖卢斡也是有自身的目的,但至少在做事的手段以及态度上,还是很值得让人信任的。 耶律敖卢斡很清楚,辽国距离灭亡并不遥远,此时的坚持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与其将来被金国这个昔日连家奴都算不上的家伙给吞并,倒不如便宜给安东军,至少在对待自己等人的态度上,安东军要比金人强上百倍。 当然,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耶律敖卢斡也是个要脸的人,不可能上赶着去求安东军的收留。如今的西京道还是耶律敖卢斡当家作主,而在他的默许下,安东军与辽军的合作也越发的紧密,不仅是在军方,甚至在民间,汉辽之间的互动也越发的频繁。 西京道所发生的现象在南京道的眼里自然不是好现象,有心要阻止,可眼下金兵又跑来坏事,而且相比起上一次的战事,这一次要更加凶险。上回只是来了一个完颜银术可,南京道的留守大将兀颜光率领手下众将尚可应付,但这回完颜阿骨打亲自挂帅,兀颜光就有点吃不消了。 在生死存亡面前,脸面无足轻重。眼见金兵打破檀州逼近了析津府,耶律定等人也就再也沉不住气了,急忙遣使来到西京道求援。要按耶律余睹的看法,管他耶律定的死活,死了更好,回头就推举耶律敖卢斡登基。但耶律敖卢斡却念及兄弟之情,决意出兵协助南京道抵御金兵。 第三百一十五章 唇亡齿寒 耶律敖卢斡有意出兵救援南京道的耶律定,但西京道的兵力本就只是堪堪够用,实在是抽调不出多少兵马,总不能为了救援南京道就不顾西京道的安危吧。完颜银术可也不是个易于之辈,能与已故的完颜娄室并称大金双壁,那就必有过人之处。 人去多了自身难保,人去少了无济于事,面对如此状况,耶律敖卢斡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将西京道的防务完全托付给了安东军。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安东军的手中,若是安东军临时起意,耶律敖卢斡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做大事需有魄力,而所谓的魄力,就是是否有豪赌一把的心态。其实做大事就是一种赌博,赢了功成名就,输了身败名裂。耶律敖卢斡这回决意豪赌一把,就是要看看安东军是否值得自己将来投效。 耶律敖卢斡比任何人都要头脑清醒。他知道,如今的辽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早先天祚帝耶律延熹屡战屡败,不仅让辽国损失的大量的兵将,更是伤及到了辽国的根本。如今金辽攻守态势逆转,不灭掉辽国,金国是绝对不会休兵罢战。 此时的辽国虽然还能坚持,但长此以往,终究还是难逃灭亡的命运。亡国已经在所难免,但却不代表所有人也要跟着殉国。落到金人手里会生不如死,为了将来自家人的日子能好过一点,要投靠的新主人选就要慎重考虑一点,以免投错了人,追悔莫及。 金国是直接就被帕斯了,留给耶律敖卢斡的选择也就只剩下宋、夏、高丽还有安东军,而随着李乾顺被安东军给抓了,投靠西夏这条路也就被断了,剩下的选择也就只剩下高丽、大宋以及安东军。这还是耶律敖卢斡不知道高丽也是安东军的地盘的前提下,否则留给耶律敖卢斡的选择也就是宋国以及安东军。 宋辽交往百余年,中间打打和和,但宋国却绝非辽人最适合去投奔的地方。宋金结盟先放到一边,关键是当金国要人的时候,宋国是否会愿意保全自己等人。这样一比较,也就只剩下一个不惧金人武力威胁的安东大都护府了。 安东大都护府虽是宋国朝廷任命,但实际上跟一国也没多少区别。充其量也就是安东大都护府名义上听从朝廷的调遣,但实际上听不听,那是安东大都护府自己说了算。相比起软弱可欺的宋国朝廷,安东军要更强势一些,而这也正好符合迫切需要强有力保护者的辽人心态。 而为了以防万一,耶律敖卢斡还是要再试探一下安东军的态度,若是安东军不趁着自己离开西京道的时候“胡作非为”,那耶律敖卢斡就打算在这次击退了金兵以后对外宣布依附安东军,听从安东大都护府的调遣。 当然在此时,张宝并不清楚耶律敖卢斡的心思,所以当他得知耶律敖卢斡有意将西京道的安全托付给自己时,他也不禁佩服耶律敖卢斡的胆大。西京道,张宝是志在必得,但他此时却也不想辜负耶律敖卢斡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在答应了耶律敖卢斡所请,接手西京道的防务同时,张宝也下令加大了对耶律敖卢斡的支援。 为了避免令出多门的事情发生,张宝索性便让耶律敖卢斡带走了西京道内所有的辽兵,随后又紧急抽调宋境内的安东第五军的许贯忠部,有安东军三路人马驻守西京道,张宝有足够的信心对付金国名将完颜银术可。 不过这样一来,安东大都护府留在宋境内的军事力量就减弱了许多。为了安全起见,张宝的家眷刘慧娘等人便被悄悄转移离开了登州,前往耽罗岛暂居。张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导致身边亲近人受到伤害。 随着安东军主力部队的暂时调离,大宋朝廷中的某些人不由开始蠢蠢欲动,而面对那些不知道安分的人,安东大都护府这次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这无疑也助长了那些人的嚣张气焰。 一个人的想法总是会随着身份地位的不断改变而改变。过去张家尚未发迹,选择投靠张家的卢俊义、栾廷玉等人一方面是不愿碌碌无为的做个平庸之辈,另一方面则是被张宝那时收复幽云的壮志所感。但随着张家的日益壮大,收复幽云这个志向也就显得有些微小了。 张家的海军是当世最强,通过海军对这个世界的不断探索,隶属张家的将领早已不再将眼光局限在大宋周边,原来这个世界除了大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等待自己去征服,在卢俊义等人眼里,大宋官军里的关胜、杨志等人,也就跟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样,只能看到井口大小的天地,与自己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眼界的扩展,让许贯忠、吕将等大部分归属张家的文武官员心气高涨,有心辅佐张宝建立一个远胜历朝历代的强大帝国。而在这种情况下,大宋的存在也就越发显得碍眼了。灭掉了大宋,不仅可以保证安东大都护府拥有足够对外扩张所需的人口,更可以让张家南北畅通,势力连成一片。 但师出无名,大宋此时占据着正统的位置,安东军虽可以凭借自身实力灭宋,但终归在名声上不太好听,以下犯上,总是会给野心家提供捣乱的借口。为了避免去应付境内层出不穷的叛乱,安东军必须要想办法先占据一个理字。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只要占据了道义上的至高点,灭宋才会变成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以说若是大宋朝廷一直与安东军保持相安无事的状态,那安东军也不好主动去寻朝廷的麻烦。可偏偏大宋朝廷里的某些人不识好歹又自视甚高,即没有清楚认识到自身的不足,又错误的将安东军此时的退让视为软弱可欺,在得寸进尺的同时也将话柄送到了安东军的手中。 在安东军眼里,此时大宋朝廷所做的一切与跳梁小丑的行径并无区别。别看此时朝廷蹦跶得挺欢实,但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宋弱而金强,一旦宋金反目,安东军只要按兵不动,那大宋就难逃灭亡的命运。 若是朝廷此时不与安东军把关系闹僵,等到宋金交恶时,安东军也就没有了袖手旁观的理由。而现在,大宋朝廷看似占尽了便宜,但实际上已经为日后的危机埋下了祸根。在挪用了安东军的借款用以扩充军力的同时,大宋朝廷志得意满,兴冲冲的下令尚还未恢复元气的大宋西军挥军北上,去履行先前与金国的盟约。 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此时的大宋朝廷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失去了辽国作为北方屏障,对自身会造成多大的危害。而且此时着急慌忙的派兵北上,也不是真的就是将金国视为盟友,仅仅只是见辽国式微,担心去晚了会连一口汤都喝不到而已。 像这样见好处就上,见麻烦就躲的行事,最后能落个好下场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北宋灭亡时皇室的凄惨令人同情,但若是仔细想想,这又何尝不是自己作出来的?没有那个能耐,偏偏还要往里面掺和。 当张宝得知大宋朝廷派出西军北上攻略南京道时,也是不禁摇头苦笑。他本就不是个愚忠的人,对于手下人那点小心思,他同样也是心知肚明。至于大宋的死活,张宝采取的态度也是顺其自然,自己作死,那就怨不得旁人。 眼下张宝也没有精力去“劝阻”朝廷办傻事,自己手头一大摊子事等着自己处理,哪有那个闲工夫。接手了西京道以后,眼下张宝能够调用的也就是安东第四军的李懹部,登州的第一军以及梁山的第五军还要等些时日才能抵达,目前的张宝,还是要以守为主,只有等兵马到齐以后,才能对完颜银术可展开反攻。 在这种情况下,文德也就成为了双方争夺的焦点。作为金军的一支偏师,完颜银术可所带兵马不多,所采取的战略也就不能肆意挥霍手中兵力。集中全力攻占大同府便是完颜银术可为此次出兵所定下的战略目标。 完颜银术可重走当初完颜娄室所走的路线,本指望西夏可以从后牵制西京道的部分兵力,不想安东军反应迅速,不等完颜银术可重新制定行军路线,就先把西夏这个隐患给排除了,金兵原本的意图也就此失去了意义。 由于安东军的参与,西京道的辽兵集中全力对付金兵,完颜银术可的进军也就颇不顺利。不仅有耶律敖卢斡率领大军挡路,更有辽国轻骑不断袭扰粮道及小股金兵游骑,致使金军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抵达了文德,对手也换了,成了更难对付的安东军。 金兵与安东军已经不是头一回打交道,早在张宝占据了高丽以后,金兵就一直有意“报复”过去总是欺负自己的高丽。只不过那时金兵还不知道高丽已经易主,还纳闷高丽怎么请来那么多的“外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国自然也就明白了昔日的仇敌高丽已经成了安东军的地盘。不过这个“秘密”,金国暂时还没有告知大宋。 就如金辽之战中,金国占据了上风,自是值得大肆宣扬,但在高丽与安东军的战事中,金国不仅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倒吃了不少亏。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金国自然不愿让人知道自家在高丽屡屡败于安东军之手这件事。 安东军将金国视为将来称霸的劲敌,而金国又何尝不是?相比起软弱的大宋,安东军同样也被金国高层视为将来的强敌。双方以辽国西京道为主战场,势要分出一个胜负。至于南京道的耶律定,金国高层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坚持要灭掉也仅仅是因为碍事了。 辽国如今的确是大不如前,面对金兵的攻势,耶律定等人虽顽强抵抗,但依旧扭转不了局面,被金兵打得节节败退,当耶律敖卢斡率兵通过居庸关赶到昌平时,金兵已经攻破了顺州。 也就在这时候,大宋的西军也进入了南京道。对于这个趁火打劫的家伙,辽国上下就没有一个是有好感的。耶律敖卢斡屯兵昌平,牵制金兵不能南下,而析津府的耶律定则命大将兀颜光从析津府守军当中挑选出部分精锐,主动出击应对来犯的大宋西军。 这大宋西军真是跑来打酱油的……面对辽兵的主动来袭,担任先锋的刘延庆不战自溃,致使辽兵乘胜追击,利用溃败的西军先锋冲垮了西军的中军,童贯也是命大,幸得手下将领死保才逃出了生天。 也多亏辽兵担忧析津府的安危,在击溃西军主力,追杀了一阵后便收兵返回了析津府。而童贯自是不甘就此退回大宋,在收拢了溃兵以后,依旧下令继续北上,但此时的宋军已经对析津府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大宋西军的丢人表现让人感到难堪,只不过此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西京道以及南京道的战事所吸引,也就没多少人去议论丢人现眼的西军了。反倒是安东军的战场表现,更惹人注目。 与西军相比,安东军的表现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当安东第一军以及第五军赶到以后,西京道的局势立马一变,原本占据主动的完颜银术可顿时变成了被动。以野战无敌著称的金兵在与安东军的正面交锋中竟然落败了。 虽然此战不足以说明安东军完全胜过了金军,但完颜银术可战败却是事实。面对安东军的多兵种配合作战,金军过去无往不利的战术失去了作用,那些不可一世的金兵也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完颜银术可此番率领的这支金兵偏师足足有十万人马,其中由女真人组成的金军嫡系就达到两万,剩下的八万则是投靠金国的各路人马,有渤海人、有契丹人,也有汉人。但面对安东军的攻势,这些人与女真人的下场一样,不是战死沙场便是沦为安东军的俘虏。 :。: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人心不足 完颜银术可的战败超出了金人的预料。对于安东军的强大,以完颜阿骨打为首的金人高层已经有了明确的认识,但却没料到完颜银术可会败得如此“干净利落”。本就已将安东军视为大金日后的强敌,但却没想到安东军会强到如此程度,以完颜银术可之能,竟然也抵挡不住。 其实这有点冤枉了完颜银术可,并非是完颜银术可无能,也不是安东军强大到无人可及,金人会败,关键还是在自身。正所谓骄兵,必败!与辽国军队打得时间太久,屡屡胜利已经让金兵养成了目空一切的习惯。自认为天下老子第一,却忽略了这次的对手也不同以往。 上一次的退兵,并没引起金兵的警觉,大部分金人将退兵的缘故归结到了领兵大将完颜娄室的突然死亡上,并不觉得是对手的缘故才导致上回的无功而返。而这回,完颜银术可遭遇的对手变成了比辽兵更加强悍的安东军,依旧用对待手下败将的态度对待这次的安东军,焉能不败。 安东军五路主力军,此番在西京道的除了第一军外,还有第四、第五两路大军,三军合计十三万人马,再加上早先在西京道招募的兵将,张宝手中可用人马达到了十五万,在兵力上,完颜银术可并不占优势。而参加的兵马也并非初上战场的新兵,别看许贯忠的第五军是驻扎在梁山,但其兵马却多是在高丽与金兵交锋的悍卒。以有备战轻敌,不胜就太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由于金国的内部问题,完颜银术可所带的兵将并非是金兵中的精锐。完颜银术可站错了队,金国两大外姓将领,完颜娄室死后,完颜银术可便成了外家军的第一人。金国内部因为继承人的问题而闹得很不愉快,虽没有撕破脸,但想像以前那样团结一致几乎就是不可能了。 完颜银术可支持的是完颜晟,即吴乞买,按照女真人的传统,大金国的下一任国君。而现任的国君完颜阿骨打却希望将国君之位传给自己的子嗣。在两派人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完颜银术可的态度也就显得至关重要。过去有完颜娄室在,金国内部的势力平衡还能保持稳定,但随着完颜娄室一死,完颜银术可一家独大,这个相对的平衡便被打破了。 为了保持平衡,完颜阿骨打并没有将完颜娄室留下的人马交给完颜银术可,而是交由自己的庶长子完颜宗干统领。但完颜宗干的资历无非与完颜银术可抗衡,为了进一步维持内部的稳定,削弱完颜银术可也就成了完颜阿骨打的当务之急。 利用对辽开战的机会,完颜阿骨打大肆抽调完颜银术可麾下的精锐至自己帐下听用,只留下一些“老弱”给完颜银术可这支偏师。完颜阿骨打交给完颜银术可的任务也不难,就是牵制二字,只要拖住西京道的辽兵,等解决了南京道的耶律定,金兵再集中力量解决西京道的耶律敖卢斡。 只是完颜阿骨打低估了耶律敖卢斡,没想到耶律敖卢斡敢将安身立命之地完全托付给安东军,这样一来,完颜阿骨打的如意算盘便被打破了,虽然有信心可以击败辽国的兵马,但却不能不顾虑安东军这个强敌。 眼下完颜银术可已经退兵至儒州,但耶律敖卢斡同样反应迅速,急调麾下汉将孙安率部驻守在居庸关,确保自身后路不绝的同时,也断了完颜银术可想要两面夹击耶律敖卢斡的念想。 而击败了完颜银术可的张宝同样也没在这时闲着,调兵遣将的同时也在暗中加大着对西京道各地的控制。或许是耶律敖卢斡的榜样作用,也或者是西京道的辽人急需一个强有力者的保护,安东军接手西京道并未遭遇太大的阻碍,无论是百姓还是权贵,似乎都默认了安东军对西京道的统治。 更多的辽兵被调遣去了耶律敖卢斡帐下听用,也导致金兵在拔掉昌平这根钉子以前,不敢再想早先那样肆无忌惮的进兵。但金兵这头算是暂时安稳,可南京道的耶律定那边,却又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常言道,一言可兴邦,一言也可亡国。耶律定如今虽然贵为辽帝,但却是个即将亡国的帝王。辽国日薄西山,耶律定虽得了耶律淳的支持上位称帝,但所辖之地也仅仅只有南京道一地。西京道虽在名义上属于辽国,但却是耶律敖卢斡与耶律余睹的地盘。 此番耶律敖卢斡不计前嫌率兵前来相助,耶律定起初也挺感动,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耶律定身边的耶律淳还算老实,可耶律定的舅舅萧奉先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了。虽然由于张宝的出现导致蝴蝶效应的发生,以至于耶律敖卢斡并没有如历史上那样被害死,但萧奉先对耶律敖卢斡的谋害之心却从未消减。之前是没机会,耶律延熹逃亡以后,萧奉先父子的命运也随之改变,并没有在半路上被溃败的辽兵遇到,从而让耶律延熹不得不处死二人。 父子俩乔装改扮逃到了南京道,由于名声太臭,萧奉先父子总算是消停了一阵,但狗改不了吃屎,在消停了一阵过后,父子俩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当然对耶律定来讲,萧奉先的担忧也不是全无道理。 无论是资历还是在辽国的人望,耶律定都无法与耶律敖卢斡相提并论。他能成为辽帝只能归结为下手快了一点,造成了既成事实,而耶律敖卢斡不愿在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再闹一出兄弟相争的闹剧。 耶律敖卢斡选择了退让,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耶律敖卢斡一日不死,对耶律定的地位就保持着一日的威胁。尤其是如今耶律敖卢斡还得到了安东军的大力支持。从耶律敖卢斡可以放心将西京道交给安东军代管,就能看出耶律敖卢斡跟张宝已经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了。 虽然获得了安东军的支持有利于辽国抵抗金国,但安东军支持的是耶律敖卢斡,却并非是耶律定,这就让耶律定一系的人马感到了担忧,其中耶律定的危机感最盛。 在金兵暂缓了攻势,积极调整部署的时候,耶律定也有了想要趁机吞并耶律敖卢斡实力的念头。只不过这种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只能私底下偷偷进行。但耶律敖卢斡也不是傻子,即便耶律定行事再小心,还是让耶律敖卢斡发现了蛛丝马迹。 说实话,耶律敖卢斡对于耶律定的举动既感到伤心又感到愤怒。自己不计前嫌带人前来相助,耶律定不仅不心存感激,反倒派人私底下收买拉拢自己麾下的将领,这事搁谁心里都不会感到痛快。 好在耶律敖卢斡还算顾全大局,没有在这时选择与耶律定翻脸,对于手下人的去留,他也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并没有惩治那些心怀二意的手下,反倒开诚布公的表明不会阻拦手下将领的去留。 耶律敖卢斡也算是想开了,他知道如今的辽国今非昔比,大难临头各自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与其强留,倒不如放手,身边留下与自己一条心的人,远比留一批各怀鬼胎的人要强。 但耶律敖卢斡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虽然他再次选择了妥协,可耶律定一伙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当发现耶律敖卢斡默许了耶律定对他手下的招揽以后,萧奉先又生一计,建议耶律定下旨请耶律敖卢斡前来商议国事,而当耶律敖卢斡领旨前来析津府时,却被耶律定下旨“留”在了宫中。 耶律定的得寸进尺,自是激怒了留在昌平主持大局的耶律余睹。本来耶律余睹就对耶律定一伙人的做法极度不满,但由于耶律敖卢斡的坚持,耶律余睹也只能压下心头的这些不满。早在耶律敖卢斡准备动身前往南京道面见耶律定之前,耶律余睹就预感到了不妙,力劝耶律敖卢斡不要前去,只是耶律敖卢斡非要以身犯险,耶律余睹也没办法强留。 耶律敖卢斡被软禁以后,耶律余睹投鼠忌器,也不敢在这时反抗耶律定一伙。但不甘心的耶律余睹也不肯就此俯首帖耳,一面与耶律定派来接管兵马的大将贺重宝虚以委蛇,一面派人找到了张宝,希望安东军可以帮助自己摆脱当前的困境。 早先耶律余睹对拥立耶律敖卢斡一事十分上心,但在发现耶律敖卢斡实在不适合在此时上位称帝以后,耶律余睹只得另做他想。当前的辽国,需要的是一位既有手段又有心机的君主,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在金国的压迫下带领辽国走出困境。但耶律敖卢斡过于厚道,这样的性格在太平盛世倒是能够成为一代明君,可放在这种时候,那就不适合了。 让耶律余睹转而支持耶律定?但在耶律余睹眼里,耶律定还不如耶律敖卢斡,为了下一任储君立谁这个问题,耶律余睹跟萧奉先水火不容。现在转而支持耶律定?即便萧奉先不暗中捣鬼,耶律余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耶律敖卢斡已经认清了现实,而在他的劝说下,耶律余睹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考虑自家的退路,安东军的张宝也就在这时进入了耶律余睹的“考察”范围。无论做什么决定,个人的眼力都会起到极重要的作用。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在保国无望的前提下,寻找新主就成了极为考验自身眼力的一件事。留给耶律余睹的选择并不多,而除了不靠谱的西夏及大宋外,也就只有安东军的张宝值得一投。至于金国,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耶律余睹是不会去考虑的。放着好好地人不当,非要去给人当狗,那不成了天生贱骨嘛。 耶律敖卢斡此次将西京道托付给张宝,除了试探安东军的态度外,也是为下一步说服手下将领做准备。耶律余睹作为耶律敖卢斡的姑丈,自然也是清楚耶律敖卢斡用意的人之一。而安东军对待西京道辽人的态度,也让耶律余睹稍稍感到安心。与其听命于一个时刻想要算计自己的耶律定,倒不如投靠拿自己当自己人对待的张宝。 耶律敖卢斡被软禁以后,耶律余睹首先想到的便是向安东军求救。此时留在昌平的人都是愿意跟随耶律敖卢斡的人,也是日后耶律余睹跟耶律敖卢斡在安东军中安身立命的资本,不能任由耶律定的人随意糟践。 大敌当前,耶律余睹本不该如此不顾大局,但耶律定不仁在前,也就不能怪耶律余睹不义在后。耶律敖卢斡此时虽被软禁,但性命却也是无虑。即便耶律定恨耶律敖卢斡不死,也不敢在此时对耶律敖卢斡下手。 贺重宝是耶律定派来的领兵大将,但想要指挥昌平的人马,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耶律余睹的率领下,昌平的人马集体抵制贺重宝所发出的任何命令。贺重宝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可面对耶律余睹等人的抵制,他也是束手无策。 杀人立威?那也要看杀谁还有分个时候。由于早先耶律定的暗中拉拢,昌平辽兵里被说动心的人已经离开了昌平,此时留下的都是对耶律敖卢斡还有耶律余睹忠心不二的人。可以说贺重宝前脚杀人,后脚就会遭人暗算。纵是贺重宝武艺绝伦,恐怕也防不住随时随地的算计。 为了防止激起兵变,贺重宝只能耐下性子好言安抚。只是耶律余睹早已看穿了耶律定一伙人的意图,自是不肯买账,开出的条件也只有一条,放归耶律敖卢斡,否则一切免谈。但耶律定好不容易才将耶律敖卢斡“诓”到了手里,哪肯放虎归山,事情也就僵持在了这里。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辽国因为内斗而出现了对立,结果就便宜了在一旁看戏的金国。好在金国贪心不足,还想要搂草打兔子捎上安东军,这才暂时没有行动,否则以辽国的现状,压根就挡不住金兵。 第三百一十七章 挑拨离间 离间计之所以能成功,大多数时候并非是用计的手段有多高明,而只是用计的人抓住了用计的时机。苍蝇不叮无缝蛋,若是彼此相互信任,亲密无间,旁人使用离间计自然无效,甚至有可能被将计就计,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人心难测,真正想要做到彻底的相互信任,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就让离间计的成功屡屡发生。 安东军已经被金国视为未来的大敌,而在清醒意识到在战场上难以彻底击败安东军这个现实以后,金国针对安东军的态度自是会发生相应的转变。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成长都是同时的。 这世上有狂妄的人,有自大的人,有谦虚的人,有骄傲的人,但就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蠢人。吃一堑而长一智,即便再愚笨的人,那也是会有进步的时候。金国上下真正愚笨的人并不多,至少目前,那些经历过腥风血雨,坚持到如今的元老们依旧健在,无论是武力还是权谋,此时的金国其实都正处于巅峰时期。 一个立国不久的国家是可怕的。大浪淘沙后所留下的多是精华,金国此时人才济济,而国中的忧患意识亦没有经过时间的洗涤而丧失,辽国以及宋国之所以干不过金国,所欠缺的也正是这一点。 无论宋辽,享受太平的时日太久了,久得已经忘记了如何去战斗,过去为了生存而磨利的爪牙早已钝化,对上刚刚才走出黑山白水的女真人,又怎么可能是对手。换句话说,女真人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他们可以放开手脚与人生死相搏,而宋辽需要顾忌的东西又太多,此消彼长,战争的天平自然也就朝着女真人这边倾斜。 但安东军的出现,却阻碍了金国发展。十年磨一剑,通过这些年的“坑蒙拐骗”,张宝的安东军亦成长为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无论是从人口、兵力、资源等等方面来看,都不逊于金国,甚至比之要更甚一筹。 金国想要完成称霸的夙愿,那安东军就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在意识到无法通过正面战场直接击败安东军的前提下,阴谋诡计也就随之出现。不是只有张宝懂得用阴谋诡计,分化、拉拢、收买、离间……只要是能用的,那就都有试一试的必要。 辽国的耶律定,宋国的宋徽宗,都是金国高层认为值得一试的对象,尤其是宋国的宋徽宗,更是金国决定要重点公关的对象。 宋国朝廷与安东大都护府不睦这件事早已是不公开的秘密。虽说金国对宋国朝廷的不靠谱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看法,但金国所求也只是拖拖安东军的后腿,让安东军顾此失彼,后院失火,也没指望宋国朝廷能代替金国消灭安东军这个大敌。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金国对宋国朝廷的表现从一开始就没抱很大的希望,即便失败了,想必失望感也不会很强烈。但人贵自知,宋国君臣很显然此时并没有领会这句话的含义。 自恃过高的下场往往都是以悲催收场。误以为金国是有求于自己,宋国君臣便狮子大张口开出要辽国南京道全部的要求,并且还要金国出兵拿下南京道,然后双手奉上。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叫人感到可笑,金国高层得知后当即就准备拒绝,但金国二把手完颜晟却阻止了完颜阿骨打直接拒绝的打算,力主答应宋国的要求。 得人失地,人地两得,得地失人……那要地又有什么用?眼下大金国的头号大敌已经变成了张宝,只要能除掉张宝这个大患,此时付出的在将来迟早还能夺回来,甚至还可能获得更多。 与鼠目寸光的宋国君臣相比,此时金国的领导者要更目光长远,清楚知道什么情况才是对金国最有利的。虽说宋国朝廷办事不怎么靠谱,但无论这次对付张宝是否能够成功,金国都能达到离间宋国朝廷与安东大都护府的关系,为将来入侵大宋排除障碍。 金国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但不管是完颜阿骨打还是完颜晟,其实都忽略了一点,即是安东大都护张宝此时对待朝廷的态度。张宝并不像完颜阿骨打或是完颜晟所想的那样对待朝廷忠心不二,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忠君报国。现实里的张宝才不在乎别人看待自己的目光以及自身的名声。 朝廷不主动招惹张宝,二者也就可以相安无事的相处,可若是朝廷不识好歹,非要蹦出来给张宝添堵,张宝的反击也是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伸腿砍腿,伸手剁手,大义?正统?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加持,并非永远掌握在某一方的手中,成王败寇,只有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才有资格去书写历史。 知己而不知彼,再美好的愿望也不可能有实现的那一天。金国君臣想得挺美,可实际上想要达到预想的目的却十分困难。首先便是安东大都护府对待朝廷从来就没有过逆来顺受的态度。抗旨几乎已经成了安东大都护府的家常便饭,而朝廷对待不怎么配合的安东大都护府,除了干瞪眼也就只剩下干瞪眼了。 敢武力威胁?可以说朝廷只要敢放出威胁的话,安东大都护府就敢发布动员令针锋相对。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现如今的大宋朝廷自赵佶往下,就没有一个有胆识敢跟安东大都护府撕破脸的。当然有胆识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只不过这些人不是被张宝给笼络了过来为自己做事,就是身处朝廷的底层,人微言轻。这些人倒是有心想跟安东大都护府叫板,但问题是他们说了不算,朝廷的话语权掌握在一帮“无胆匪类”的手中。 不管是童贯、高俅还是蔡京、梁师成,让他们搜刮民财、与人勾心斗角那是一个算一个,但真让他们拿出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安东大都护府作对,他们没那个胆子。过去他们能做事肆无忌惮,那是可以依仗朝廷的权势,可当遇到不将朝廷权势当回事的张宝时,高俅等人的依仗也就没了,也就被打回了原形。 宁斗君子,莫惹小人。高俅等人过去能够无往不利,那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即便不能算是真正的君子,也是性格有些懦弱的老实人。这样的人本就存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只要没被逼入绝境,大多都会选择隐忍。 可张宝却绝非君子,虽说他并没有真的指使人去暗杀与他作对的人,但他威胁人的手段也够吓人的。以时迁、马灵为首而组建的张家谛听营,里面多是过去在江湖绿林道混迹的英雄好汉,后来又加入了李助这个荆湖绿林道的总瓢把子,已经扩编为师的张家斥候里有的是高来高去的好汉。 不杀人,可光吓唬人也够呛。谁愿意在家中睡觉时一睁眼就瞅见枕边放着一个一剁两开的冬瓜。既然来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床边剁冬瓜,那要取人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高俅、蔡京、杨戬、梁师成……几乎凡是能在赵佶跟前说上话的人,都曾经收到过张宝让人送上的这份“厚礼”。 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其实都是惜命的。所不同的也就是君子在某些时候能够做出舍生取义的决定,而小人,则永远先考虑自身的安危。 这次对金国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也是高俅等人希望可以让金国知难而退,却不想金国竟然答应了。这样一来,高俅等人想要反悔都没了借口,而且因为此事做的不合赵佶心意,朝中以张叔夜、陈文昭、徐槐为首的一帮年轻官员得到了赵佶的提拔,让高俅、蔡京等人再也不能如过去那样随心所欲。 当然,想要算计张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张叔夜等人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他们的想法还是有点想当然了,竟然准备效仿辽国耶律定对付耶律敖卢斡的手法,找借口将张宝诓进汴梁。 擒贼先擒王,这个思路倒是没错。但问题是正主张宝会不会愿意来汴梁?明知有陷阱还往里钻,不是傻就是胸有成竹。而且经过这些年对汴梁的渗透,朝廷压根就不知道张宝在汴梁安插了多少眼线。打虎不成反被虎伤,那场面可就尴尬了。 张宝可不是愣头青,对于大宋朝廷也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几句花言巧语就想把人给骗了?那是痴心妄想!而张叔夜也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逮不住流氓的道理。想要诱张宝回汴梁,朝廷这边就要下“重注”。而这重注,必须要是能让张宝动心的。 早先朝廷在任命张宝安东大都护以前给出的是靖海候的爵位,但张宝没有领受,反而开口向朝廷要去了安东大都护这个官职。这回想要诱骗张宝返回汴梁,那朝廷就必须要拿出比侯爵之位更高的爵位,非公即王。 公侯伯子男,为爵位五等,王爵位于公爵之上,王爵之上则为九五至尊。自汉高祖下旨异姓不得封王以来,历朝历代文臣武将封王者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做到公爵便到头了。或许死后能够得到封王的追封,但活着被封王的人,几乎没有。 张叔夜等人很下本,极力说服赵佶拿出“血本”来“钓”张宝,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封王这件事又是否就是当事人张宝所愿。不可否认,封王诱惑力很大,一般人基本难以抗拒。但张宝素来便不是个利令智昏的人,即便知道了朝廷有意封其王爵的“好消息”,恐怕也不会轻易上当。更何况张宝身边能人异士颇多,难保就不会有人看破朝廷的意图,张宝到时会不会一意孤行,这都还是个未知数。 此时便一厢情愿,以己度人的认为张宝会因为封王一事而一头钻进朝廷设好的圈套,为时尚早。 不过不管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的,至少先要试试,看看再说。为了试探张宝对待封王的态度,主持此事的张叔夜等人先是让人放出风声,随后又派人前往安东军安抚人心。只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张叔夜等人不仅仅要对付他们眼中的“国贼”张宝,更要小心身后随时准备拖他们后腿的朝中奸党。 赵佶启用张叔夜、徐槐等朝中新贵,这样的举动无疑便惹恼了赵佶身边的老人。官家的“宠爱”就那么多,分给张叔夜等人多点,分到高俅、王黼手中的自然也就会相应的减少。为了夺回官家的“宠爱”,高俅、王黼等人那是巴不得张叔夜等人把这次的事情办砸。 这世上有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哪怕事情与自己无关,他也希望以失败告终。而无论是高俅还是王黼,都认为若是让张叔夜等人把此事办成了以后会对自己的位置不利,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一个决定,给张宝写去了一封密信。 其实即便高俅、王黼不写信,张宝也有渠道去了解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而高俅、王黼的密信,也就是证实了张宝等人对朝廷这一举动的猜测而已。 张家早已今非昔比,张宝的个人身家安危在许多人眼里甚至要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想法,总是会随着身份地位的不断改变而改变。过去张家势弱,愿意加入张家做事的人大多都是报着一展心中抱负的想法,那时并没有多少人有造反的念头。 但随着张家的日益壮大,实力从能够与朝廷分庭抗礼到足以推翻朝廷的程度,原本只是想要一展心中抱负的心思也跟着变了,改朝换代,建立一个自己理想中的国度成为了张家内部的主流。 封王,对平常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但对于一帮有心改朝换代的“逆贼”来讲,还真的不算什么。封什么王?直接当皇帝多好。 第三百一十八章 谁难受 封王的诱惑力对张宝并没有宋国君臣想象中的那么大。在明知朝廷不怀好意的情况下,张宝自是不会轻身犯险。如今的张宝已经不是为自己一人而活,除了那些指着辅佐张宝达到功成名就这个目的的文臣武将外,张宝更有自己的家小需要照顾。为了一个虚名就将自己置身险地,不是明智之举。 大宋的王爵,在张宝的眼中一钱不值,除了称呼上更好听点外,实际上的好处半点也无。安东大都护这个位置已经足够张宝用了,至于说王爵的俸禄,张宝又不缺钱。封不封王,对此时的张宝来讲可有可无,甚至弊还要大于利。 有害而无利的傻事,少干为妙。张宝不是个好虚名的人,为了打消朝廷的“念想”,他是毫不留余地的直接拒绝了朝廷的册封。本主不肯接受,朝廷也不能死皮赖脸的非要封,那就真成不要脸了。 不过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朝廷眼见一计不成,当即又生一记,对付不了张宝,便把目标锁定了张宝身边的人。论关系亲近,自是张宝的媳妇跟孩子。在率领安东第一军主力离开登州以后,张宝已将家眷悄悄送去了耽罗岛安置,那里是张家的天下,刘慧娘等人在那里可以让张宝行事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安排刘慧娘的亲眷,对张宝来说也没多大问题。但张宝除了刘慧娘这个正室外,还有两个侧室。以一国公主作为自己的侧室,足以看出张宝的“嚣张跋扈”。赵福金的生母在生前仅仅只是宫中一女官,虽然长得貌美,但由于生母在宫中的地位不高,赵福金在宫中也没什么亲近的人。而赵玉盘则不同,她的生母是当今皇后郑氏,当她得知郑氏身染重病以后,不由也就急了,带着几名侍从便返回了登州,当张宝得知此事的时候,赵玉盘本人已经进了汴梁。 木已成舟,再想捞人就有些困难了。张宝并不怪赵玉盘,母女连心,谁的妈得病了,做儿女的不着急?所以在知道赵玉盘已经到了汴梁以后,张宝只是命人送去了千年人参一根以及诸多的滋补品,并没有要赵玉盘迅速返回登州的意思。 而赵玉盘此时却是正在对自己的亲弟赵柽大发雷霆。若不是赵柽跑去登州传信,赵玉盘也不会立马就相信母亲病重这件事。可让她气恼的是,母亲郑氏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突然见到女儿时还很意外。 过去姐弟情深,这世上除了张宝这个夫君外,赵玉盘最相信的便是自己的弟弟赵柽,却不想自己所信任的亲弟弟会伙同外人一同诓骗自己。赵玉盘并非无知妇人,出身皇宫的她对于阴谋诡计有着敏锐的直觉。一见到母亲没事,立马便联想到这是有意想要利用自己对付自家的夫君。若是旁人欺骗自己,赵玉盘还可以接受,但亲弟弟赵柽的参与其中,让赵玉盘彻底对皇家亲情感到了失望。 身在“贼窝”,再想要脱身就不是件容易事了。为了不拖累自家的夫君,赵玉盘本想以死明志,万幸张宝派来的人及时赶到,才及时阻止了赵玉盘准备玉石俱焚的念头。而收到了张宝的亲笔书信以后,赵玉盘也终于冷静了下来,除了每日进宫向母亲请安外,赵玉盘最常做的事便是进庙礼佛。 赵玉盘若是大吵大闹,朝廷倒是有应对的办法。但现在赵玉盘看似已经认命,既不吵闹也不想办法逃离,反倒像是要安心住在汴梁。新的安东大都护府正在修缮当中,但赵玉盘的表现却并非朝廷想要看到的。 是故作镇定还是欲盖弥彰,朝廷心里没谱。可这事又不能直接问,只好加派人手监视赵玉盘的一举一动。但从目前来看,赵玉盘的表现很正常,给出的理由也说得过去,封疆大吏主政一方时,其家眷需要留在京师为质,这是朝廷的惯例,安东大都护府也只是执行的晚了一些。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赵玉盘的反应出人意料,而安东大都护府对待此事也没有过激的反应,一切仿佛都是顺理成章。但越是如此,心里有鬼的人就越是心里没底。 超出计划外的反应,往往会使人方寸大乱。原本朝廷也预先设想了安东大都护府的反应,留家眷为质这个借口也是朝廷准备用来搪塞安东大都护府向朝廷要人的。只是朝廷还没用上这个理由,安东大都护府先说了。虽然这个理由很正当,很合理,可不是自己说的,就会让人担心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所不知的事情正在悄然进行当中。 时至今日,在大宋君臣的心里,张宝早已经跟国贼划上了等号。说张宝有颗忠君爱国之心,倒不如说母猪能上树更容易让人相信。而张宝亦知道自己是朝廷“有志之士”欲处之而后快的目标。在这种前提下,张宝自是不会相信朝廷所说的任何“甜言蜜语”。 这时候赵玉盘被诓骗回汴梁为质,但事情却并未向着朝廷所预先设想的那样发展。安东大都护府的反应冷淡,似乎压根就不在乎赵玉盘的安危。但反过来一想,安东大都护府还真是不必担忧赵玉盘的安危。 实力,才是决定主动权归属的根本所在。若是朝廷欲安东大都护府实力相当,那以赵玉盘为质还真能让安东大都护府投鼠忌器。可问题是朝廷如今的实力远不如安东大都护府,常年的武备松懈以及以文治武的政策失当导致大宋诸多具备将帅之才的人被安东大都护府招揽,收归己用。 再加上如今的大宋摊上一个兴趣爱好颇多,挥霍无度的官家,大宋朝廷陷入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尴尬处境也就不足为奇。 扣押赵玉盘在汴梁为质看似是个妙招,但实际上主动权依旧掌握在安东大都护府的手中。一旦安东大都护府开口向朝廷要人,就现如今这朝廷,十有八九不敢不给。而为了避免安东大都护府借机生事,朝廷还需要花费人力物力确保赵玉盘无事,否则极容易惹来安东军的兵戎相见。 烫手山芋啊,本以为扣住赵玉盘能够迫使张宝来汴梁,却不想张宝不仅没来,反倒还得罪了当今的皇后,连带着二殿下赵柽也受了牵连,在朝堂民间的风评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当今官家赵佶如今虽还不老,但身为长子的赵恒也已经成年,连儿子都能满地跑了。 大宋如今虽大不如前,但一国储君依旧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球。长子赵恒占了一个兄长的位置,而次子赵柽的生母则为当今皇后,还有三子赵楷,最得赵佶喜爱。这三人是目前大宋储君的最有力竞争者。 长子赵恒最为年长,生母王皇后虽已亡故,但毕竟贵为往后,按照传统,只要赵佶不行废长立幼之举,那储君之位就是他的。而次子赵柽年幼时受张宝影响,多与民间百姓接触,也就成了最接地气的一位皇子,在民间的声望要远高于兄弟,至于三子赵楷,与赵佶一样擅长诗词歌赋,并借此机会结交了大批文人墨客,在士林清流中颇有人望。 三人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多年,虽还没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境地,但也到了哥仨只要有一人上位,剩下的二人就别想有好日子过的程度。赵柽因为诓骗亲姐的缘故名望受损,赵恒与赵楷不仅不同情,反倒私底下拍手称快,更暗中派人推波助澜,进一步破坏民间对二皇子赵柽的看法。 赵柽会有今日之果,完全就是咎由自取。百姓无知,但却也知道亲疏远近。大义灭亲这种事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一个连至亲都不知道去爱护关心的人,还会去关心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百姓不懂什么国家大义,更不知道顾全什么大局。在百姓朴素的是非观里,谎称生母重病是不孝,以此诓骗亲姐是为不义,赵柽眼下犯了这两桩大错,声誉受损就是必然。不过天下没有后悔药可卖,赵柽即便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欠妥,但为时已晚,错已铸成,再想要挽回已是千难万难。而且此时赵柽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迫切需要他来想办法解决。 他的收入受到了影响,已经快要入不敷出。早先没有诓骗赵玉盘回汴梁的时候,张宝虽然跟自己这个小舅子的关系已经不再如过去那样亲密,但每年还是会拿出一百万贯给赵柽做“零花钱”。赵柽想要争夺储君之名,那就需要用钱财打通关系,收买人心。可随着赵玉盘被扣在了汴梁,那一百万贯的“压岁钱”也就停止供应了。 没了这一百万贯,赵柽的日子也就开始过得有点拮据了。他的舅舅郑居忠虽是有钱人家,但家大业大开销大,在失去了张家这个商业上的合作者后,郑家的买卖也是大不如前,像张宝那样随手就是一百万的“大手笔”,郑家办不到。 拉拢人才,收买人心,没有一样是能离开得了钱的。就跟后世的总统选举一样,都是需要拿钱使劲砸的一件事,成功了一本万利,失败了血本无归。赵柽不可能在这时候选择半途而废,他与老大、老三的关系早已因为储君一事闹得很不愉快,这时候退出,那是自寻死路。 可想要获得钱财上的支持也并非一件容易事。不缺钱的时候认为钱多钱少不叫事,可等到缺钱的时候,那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失去了财源的赵柽眼瞎最要紧的就是找到“投资者”,至于想办法挽回那份失去就再也难以找回的“姐弟情”,那也只能推后了。 赵柽在为缺钱焦头烂额,而他的兄弟赵恒以及赵楷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赵恒虽是赵佶的长子,但这对父子有可能上辈子是仇家,但凡是赵佶喜欢的,赵恒都要去反对。赵佶喜欢奢华,赵恒就不止一次的当众劝说赵佶要节俭,赵佶偏信道教,赵恒就找来一帮大德高僧跟道士斗法。若不是赵佶念在赵恒是自己长子的份上,恐怕早就将赵恒这个总给自己添堵的蠢儿子打进冷宫了。 如今赵柽陷入了麻烦,赵恒一时喜而忘形,私底下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结果便传到了老子的耳朵里,引起了赵佶对赵恒的不满,下旨训斥,责令闭门思过。而传递了这个消息的赵楷也没有成为最后的赢家,赵楷执掌皇城司,却公器私用,这也让赵佶十分不满,借机便收回了赵楷的职务,同样关在府中闭门思过。 哥仨一个都没跑了,全都遇上了不同程度的麻烦。而赵玉盘的问题朝廷也没有妥善的办法处理。送回登州?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张宝的一个“把柄”,岂能就此轻易放过。可不放的话,安东大都护府的态度又冷淡,让人摸不清安东大都护府对待此事的真实态度。 本想让安东军就此投鼠忌器,却不想反倒由于畏惧安东军的反应而束手束脚。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诓骗赵玉盘,至少不用陷入眼下这种两难的境地。而更让朝廷感到难受的,还是赵玉盘本人此时的态度。 不仅丝毫没有沦为阶下囚的紧张,反倒在安东大都护府没有修缮完工前的这段时间里走亲访友,四处活动。赵玉盘是安东大都护张宝的侧室,同时也是大宋的长公主,生母郑氏贵为当今皇后,生父则是当今官家赵佶。有这二位保着,没人敢对赵玉盘不敬。而这回利用诈病骗回了赵玉盘,不仅让郑氏感到不满,也让官家赵佶对张叔夜等人的办事能力产生了怀疑。 本以为可以凭借张叔夜等人消除张宝这个心腹大患,却没想到张叔夜等人眼高手低,嘴上高谈阔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等实际操作起来,却又是问题迭出,顾头不顾腚。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张宝现如今不好对付!动武?人家有实力强悍能够跟金军正面硬撼的安东军;动文?人家张宝压根就不相信朝廷的任何话,只要他不主动自投网罗,朝廷就奈何不了他。就如同一只竖起了尖刺又将腹部紧贴着地面的刺猬,让人无从着手。 张叔夜、徐槐、陈文昭等人皆可算是朝中的俊杰,但由于朝廷自身问题一大堆,可利用的资源却又少得可怜。张叔夜等人空有屠龙之志,但却受限于自身窘迫的条件而无法实现预定的目标。 要说大宋目前最缺的是钱,但最不缺的,却也是钱。只不过那些不缺钱的是掌握着权柄的世家豪门,朝廷强大时,这些世家豪门自是俯首听命,可如今朝廷虚弱,这些世家豪门也变得不如以前听话了。 朝廷缺钱,只能盘剥百姓,却不敢过分招惹世家豪门。而世家豪门又多是吝啬之人,只要自己过得好,哪会去管外人的死活。早先大宋西军平定江南方腊之乱时就曾借机对江南的世家豪门下手,收获了不少的钱粮。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让童贯所率领的西军成了那些江南豪门的报复对象。 西军在江南的时候,那些世家豪门不敢轻举妄动,可等到西军奉命北上抗击辽国不利的时候,落井下石的便是那些江南豪门。 世家豪门不好惹!现如今的西军被朝廷零散的分布在河北各地,对外的理由是朝廷拿不出足够的粮饷供养西军,需要将西军安置到地方减轻朝廷财政的压力,但实际上西军被拆得七零八落,又何尝不是江南世家豪门的报复。 原来的西军就如同是一只攥起来的拳头,即便武力不及对手,也能给对手造成一定的伤害。而现在,整个西军就如同是一盘散沙,虽还顶着大宋第一军的名头,但真实水平早已大不如前。 为了弥补之前与辽兵作战的损失,暂时拿不出太多钱粮的西军便将主意打到了在大宋境内落草为寇的土匪山贼身上。通过剿灭安抚等等手段,将大量过去占山为王的草寇收入军中,但有了那些人,西军的军纪也就荡然无存了。 其实张宝还要感谢一下西军将士,若不是有那些驻扎在各地的西军祸害当地的老百姓,张宝治下数州也接纳不到那么许多生活过不下去的百姓。与大宋境内那些饱受官府盘剥,兵痞欺压的生活环境相比,安东大都护府治下也就成了一块世外桃源,民心的向背也就自然而然的偏向了张宝。 百姓最注重的还是自己眼前的利益,他人的传言,百姓在不危害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也乐于以讹传讹,可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时,百姓就会本能的相信自己的亲身经历。安东大都护府治下与大宋治下的生活已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客气的说,现在就是让那些已经定居在安东大都护府治下的百姓离开都不会有人选择离开,这不是几则谣言或是诋毁一下张宝就能达到目的的。 说安东大都护穷兵黩武,治下百姓生活困苦,但有了大宋治下百姓的鲜明对比,这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至于传言张家家主荒淫无道的,看看张宝如今才娶了几个媳妇,对比那些所谓的名士,又有几个家中不是妻妾成群。 百姓不傻,只不过是没有发声的机会,所以宁愿装傻。反正说与不说都不能影响什么,又何必非说出一些不让人爱听的,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麻烦的话。 张叔夜等人想要仿照当年朝廷对付狄青的办法来对付如今的张宝,那是大错而特错。狄青的情况与张宝那是完全不同。狄青虽是军中大佬,但所依仗的根本还是朝廷的支持,一旦朝廷中断了对狄青的支持,狄青也就成了五根漂萍,只能任人摆布。 而张宝与狄青最大的不同便是根本没有寄托在朝廷的手中。换句话说,狄青没有跟朝廷叫板的底气,而张宝有。狄青要是与朝廷叫板,不会有多少人去支持,而张宝却恰恰相反,那些决定追随张宝的人一旦见到张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们会十分高兴的站在张宝的身边。 朝廷习惯了以势压人,总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所代表的是国家意志,别人只能无条件的服从。却忽略了张宝同样也是拥有国家级实力的对象,要说到实力的强弱,明显是安东大都护府更胜一筹。朝廷会屡屡在张宝手中吃瘪,最关键的原因便是朝廷并没有摆正自身的位置,总是习惯于以上位者自居,只要张宝的反应出格一点,朝廷也就跟着抓瞎了。 以张宝现如今所掌握的力量,想要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但张宝目前来说还没做好准备。倒不是没准备将赵宋取而代之,而是没有做好改朝换代后的安抚工作。大宋好赖也存在了百余年,民心稳固,在大多数百姓眼中,大宋是正统,即便张宝的安东军再强,也是属于臣子。以下犯上,往往总是会令人难以接受。 安东军不怕打仗!但没完没了的清剿也会让人受不了。更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宝想要争取做黄雀,却不稀罕当个只顾眼前的笨螳螂。放着正值强盛期的金国不顾,反倒跟“自己人”打得不可开交。大明就是这么玩完的!张宝可不想忙来忙去便宜了那帮通古斯野人。 这天下,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而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金国无疑是被张宝当做了捅向大宋的杀猪肉。一旦金兵南下侵宋,以目前大宋的实力压根就抵挡不住,而金人属于外族,难以得到宋人的认可。 到那时,朝廷无力挽回败局,民心自是也会跟着丧失,而张宝率领安东军力挽狂澜,名正言顺的接收大宋的民心,这不比冒着被人视为乱臣贼子的叛乱要强。 张宝不直接派兵进入辽国的南京道,一是瞧不上那个不顾大局,生死存亡之际还不忘了铲除异己的耶律定,二则是想要给金兵留下一条南下侵宋的道路。如今无论是海上还是陆上,张宝的安东军都具备实力抵挡金兵的条件。海上是不可能让金兵通过,而西京道更是不会允许金兵“借道”。张宝若是拿下了南京道,那金兵想要进入大宋就得绕一个大圈,直到抵达了吐蕃一带才能进入。 劳师百里,必厥上将军。金兵要是真绕那么大个圈,那真就是得不偿失。此时的张宝已经不打算替大宋担当什么北方屏障了。吃力不讨好啊,自己在费尽心思的为大宋北方安危努力,可身为受益者的大宋朝廷却在想法设法的算计自己。 这未免也太叫人寒心了! 张宝本就不是什么为了顾全大局而委曲求全的主,既然朝廷不识好歹,自己自是没必要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既然为了对付自己而去相信女真人那些白眼狼,那就让宋国君臣体验一把与狼共舞,与虎谋皮的后果。 爱过方知情深,醉过方知酒浓。不挨揍,那就不知道疼是怎么回事。已经决心也借金人之手教训不知好歹的赵宋朝廷,张宝自不会连金兵南下的最后一条出路都给堵死。既然认为金人人傻好骗,那就叫赵宋君臣认识一下骗人的下场。 南京道的安危,张宝并不是很关心,只要好好经营西京道,再加上海上、高丽以及登莱五州,安东军可以随时对金国发动反击,想要封闭金宋的联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张宝不在乎南京道的死活,但却有人在乎。早先耶律敖卢斡念在同族的情分上倾力支持南京道的耶律定,却不想好人没好报,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失去自由被软禁在了析津府。 吃一堑、长一智,估计此时若是再让耶律敖卢斡选择是否救援耶律定,耶律敖卢斡会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耶律定,大辽现任皇帝,别人可以不在乎南京道的归属,但耶律定却必须要在乎。辽国一共划分五道,上京、中京、东京三道已经被他那位“败家”的父亲输给了金国,仅剩下的西京、南京两道里的西京道也被安东军所占,要是再没了南京道,耶律定就只能选择跳海了。 一国之君,若是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那这个一国之君还当个什么劲呀。以耶律定为首的辽人都下定了决心要死守南京道 但没想到金国只是出了一招,便迅速瓦解了南京道众志成城的状况。就如三国赤壁之战时鲁肃劝说孙权抵抗到底时所说的理由。别人投降都没问题,唯独主公不能投敌。臣子投敌还有受到重用的可能,可君王投敌,能有个善终就算是万幸,更别说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辽国大势已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点,灭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即便这次真的打退了金国的征讨,可依旧摆脱不了被金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命运。而且相比起现在,日后再抵抗金兵时恐怕南京道只能依靠自己生抗了。 除了耶律定没有选择外,此时听命于南京道的人里有大部分正在待价而沽。他们之所以没放弃耶律定,并不是耶律定具备多少领袖魅力,而是还没人开出让那些人心中满意的价码而已。当金国开出让人动心的价码后,总有人愿意为了自家的富贵博上一把。 如今奉命驻守析津府的辽国兵马分为两支,一支是以兀颜光为首,由大部分辽人组成的兵马,此路兵马驻守在北城,主要负责抵抗金兵的攻城。而另一支人马则是主要由汉人组成,为郭药师率领,奉命驻守在南城,负责监视在城外徘徊不去的大宋西军。 而这回出问题的便是郭药师的人马。作为一名出生在辽地的汉人,郭药师对待大宋自是不会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当然对于辽国,郭药师也没有多少感情。当辽国式微后,郭药师便有了另寻“买家”的念头。 一开始郭药师的选择是宋国,毕竟都是汉人,投靠了宋国也不至于被人当做异族看待。当然这只是郭药师一厢情愿的想法,历史上郭药师先是降宋,后又降金,其中就与赵宋朝廷在对待郭药师的态度上存在分歧。而现在,郭药师倒是不必继续纠结。兀颜光人马在城外一战击溃大宋西军的战绩,帮助郭药师彻底抛弃了不靠谱的大宋。 大宋不靠谱,希望找个靠谱买家的郭药师自然而然也就找上了安东军。可安东军对于郭药师的投诚却并没有多少兴趣,主要还是因为郭药师自视过高,开出的价码不能让安东军接受。明明就是一帮乌合之众,郭药师却不愿意接受整编,并且还狮子大张口的要求安东军拿出一笔数目不菲的巨款用来安抚军心。 张宝是有钱不假,但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拿他做冤大头。郭药师的人马又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唯一的特点就是人多。郭药师要是拿那笔钱做遣散费,张宝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可偏偏郭药师要用这笔钱来收买人心,这就不是张宝能够接受的了。 也就是在安东军与郭药师的交涉陷入僵局的时候,金国蹦出来抢着做冤大头了。郭药师立马骄傲起来,放弃了与安东军的交涉,摇身一变就成了金国安插在析津府的一枚暗棋。由于兵力不足,驻守南城的辽国人马多是听命于郭药师。 而随着郭药师一声令下,悄悄躲过北城兀颜光所派斥候监视的一支金兵来到了析津府的南城外,在内应郭药师的配合下,完颜宗望一马当先的冲进了析津府,直奔辽帝耶律定的宫殿。 当得知郭药师暗中投敌放金兵入城的消息时,耶律定刚刚才躺下没多久。但等得知大势已去时,什么瞌睡也都醒了。急忙穿戴好的耶律定原本还想要与兀颜光汇合,然后合力突围,却不想他刚跑出自己的寝宫没几步,就被一名金将带着人给堵住了去路。 第三百二十章 辽国已亡 金兵攻破了析津府,就如同掉进了米缸的老鼠,而在生擒了辽主耶律定以后,金兵的狂欢也随之开始。 军纪这种东西在金兵中是不存在的。为了鼓舞士气,纵兵劫掠那是十分有效的一种手段。而对以武立国没多少年的金国来讲,金兵平日就跟强盗没多大区别,眼下抓住了辽主,不乘机放纵一下更待何时? 城里已经乱了套,到处都是烧杀劫掠的金兵身影。而趁着城中混乱,被救出来的耶律敖卢斡一行人乔装改扮离开了析津府也就无人注意了。为了“发财”,军队的编制早就乱了,几个平时关系相好的组成一支发财小分队,谁也不认识谁。而耶律敖卢斡等人此时就装扮成满载而归的金兵,出城时压根就没人阻拦。等到次日清晨,城中金兵各自归建,那就更不会有人想到昨夜有条大鱼趁乱混出城去了。 耶律定被抓了,意味着辽国灭了大半,仅剩下一个西京道还在苟延残喘,不过也喘不了几天了。自耶律敖卢斡往下的辽国权贵,已经意识到辽国灭亡已成定局,与其受人逼迫无奈退让,倒不如主动一些,那样至少还能保住自家的富贵。 在与昌平的人马汇合以后,耶律敖卢斡便准备率兵退往居庸关,但这一决定却遭到了贺重宝的激烈反对。不过贺重宝如今也只有十几个亲兵能够调动,他的反对并不能对耶律敖卢斡的决定起到任何影响。 “贺将军,那你想要怎样?”耶律敖卢斡一脸无奈的问贺重宝道。 “还请晋王殿下借本将一支人马,本将要去营救陛下。”贺重宝沉声请求道。 “唉~贺将军,就算本王借你一支人马,你就真能救得了陛下?如今陛下已经落入金人之手,就算你侥幸见到了陛下,可到时金人若是以陛下作为要挟,命你投降,你是降还是不降?” “……末将也只是想要尽一尽做臣子的本分。”贺重宝咬牙说道。 “臣子的本分?就比如本王?”耶律敖卢斡冷笑了两声,问贺重宝道。 贺重宝一时无言以对,凭良心说,在对待晋王这件事上,耶律定一伙人的确有些不地道。人家拼着生命危险来相助,结果去被耶律定拿话诓进析津府软禁了起来,若是趁乱逃了回来,搞不好最后就是死路一条。 “贺将军,清醒点吧。辽国快亡了,我们这些还活着的辽人,接下来的任务应该是保证咱们契丹这个民族不会被人灭掉,而不是为了一时之气的冲动去找人拼命。我知道,你是想要求仁得仁,即便不能与女真人同归于尽,也要让女真人知道辽人里还有你这号不愿屈服的英雄豪杰……” “晋王殿下,末将没有……” “有没有,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不瞒你说,本王已经决意率领愿意追随本王的人一同依附安东军,本王也希望你能够一起来。” “……为何要投靠宋人?”贺重宝皱眉问道。 “呵呵……贺将军应该想想,这世上除了安东军外,还有哪个值得我等去依附的。难道将军想要去投靠女真人?” “呃……”贺重宝本就不善言辞,更何况耶律敖卢斡问得也是实情,当今世上能够与金国抗衡的,似乎也就只有一个安东军。至于辽国的宿敌宋国,贺重宝压根就不看好。谁会看好一个手下败将呢? “殿下何以保证那安东军就会善待我辽人?”贺重宝又问道。 “……贺将军,你觉得我西京军何以有钱维持至今?” “啊?” “其实这都是安东军的暗中自助,从兵械到粮饷,都是安东军出的钱。你以为我为何这次敢将西京道托付给安东军,就算我不托付,长此以往西京道依旧会被安东军所占。此时主动些,还能保证我等日后在安东军内还有一席之地。而且最要紧的是,贺将军,你恨金人吗?” “亡国之痛,岂能不恨?” “对啊,金人与我辽人有亡国之恨,可我等若是想要报仇雪恨,仅凭自身的力量那是远远不够。宋人会在将来步了我辽人的后尘,那我们不投靠安东军又去投靠谁?” 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窗户纸叫耶律敖卢斡捅破了,贺重宝再次沉默。的确就如耶律敖卢斡所说,辽国想要东山再起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些年连连战事不断,损兵折将的同时对辽国的经济也造成重大的影响,失去了南京道,辽国连自给自足都办不到,连吃饭都需要别人接济,还谈什么报仇雪恨。 理想总是很丰满,但现实往往总是很骨感。屈从于现实,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若是旁人,甚至是耶律余睹劝说贺重宝,十有八九都会遭到贺重宝的拒绝,宁愿一死也不想要寄人篱下。但此时劝说他的是当初距离皇位仅仅一步之遥的晋王耶律敖卢斡,贺重宝也就动心了。 能够活着把仇报了,干嘛一定要去死?为了心中的仇恨,贺重宝决定“委曲求全”,听从耶律敖卢斡的建议,依附安东军寻机向金人复仇。至于安东军与金人是否会握手言和这个问题,耶律敖卢斡也十分笃定的告诉贺重宝,一山不容二虎,即便张宝有心退让,金国也不会放过随时可能为威胁到自己的张宝。而等到金国想要言和的时候,张宝同样也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耶律敖卢斡在辽人中的声望极高,被人誉为贤王。也难怪萧奉先想方设法也要除掉耶律敖卢斡。耶律敖卢斡活在这世上一日,他的影响力便会在辽人中存在一日,只要他登高一呼,响应者必定无数。 贺重宝相信了耶律敖卢斡的话,并且听从耶律敖卢斡的建议,带领少数人留在南京道里收拢残部。郭药师投敌打开城门后,以兀颜光为首的辽国众将虽极力反抗,但由于仓促迎敌,又因为自身实力不济,最终还是未将金兵赶出城。 兀颜光战死以后,早先担任副帅的贺重宝也就成了南京道辽兵的主心骨。城破那晚金兵忙着抢劫,有不少辽人趁乱逃出了城,贺重宝此时要做的,就是将那些残兵败将组织起来一同带往居庸关,作为自己日后在安东军内安身立命的本钱。 放下去招收旧部的贺重宝不提,单说率兵退至居庸关的耶律敖卢斡。在居庸关,耶律敖卢斡见到了自己此时最想见到的人,安东大都护张宝。 “耶律敖卢斡拜见张安东。”耶律敖卢斡能屈能伸,主动向张宝行礼道。而张宝虽然明知耶律敖卢斡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但表现依旧如故,并没有在此时表现的多高傲,一见耶律敖卢斡向自己行礼,张宝连忙伸手相掺,温言道:“晋王殿下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唉~如今国破家亡,张安东这声殿下,耶律敖卢斡受不起。” “呃……那不知该如何称呼殿下,耶律兄?” “若能与张安东兄弟相称,那是耶律敖卢斡的荣幸。” 一个有意接纳,一个有心投靠,这事情也就变得简单了。其实不需要那么些的废话,无论是张宝还是耶律敖卢斡,都是明白人,知道眼下辽人除了投靠安东军别无出路,至于历史上耶律大石率领部分族人西行建立西辽,此时还未发生。耶律大石据传正陪着耶律延禧在钻山沟,跟奉命围捕他们君臣的金兵打游击。 耶律敖卢斡决意带领西京道族人依附安东军,这件事本身就已经筹划了很久,之前安东军接手西京道,也是对西京道辽人的一次试探,而从结果来看,辽人对此并不反对。要么依附安东军做个寻常百姓,要么沦为金人的奴隶,但凡思维正常的普通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西京道内代表辽国的旗帜已经被人悄然取下,换上了代表安东军的旗帜,而辽人对此也采取了默认的态度。一切都是那样的水到渠成,而张宝也并未借此机会对西京道的现状做多少更改。早期的准备工作其实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西京道辽人里的那些老牌权贵,大多都已经接受了安东军的条件。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接受安东军的条件,安东军就算不动手,只要断掉提供的援助,就足以逼得那些辽人权贵的手下造反。此时主动点,脸面上也好看些。而且连晋王殿下就选择了依附,他们这些人自然要跟殿下保持步调一致。 金兵拿下了析津府,看似灭掉了宿敌大辽,但实际上真正落到好处的却是安东军,兵不血刃的获得了西京道外,还拥有了一支数目不下三万的控弦之士。这三万余人,可是都对金国有着亡国之恨的辽人。虽说耶律延禧以及耶律定都不怎么得人心,但国破家亡之恨,却不是能够随便释怀的。 张宝为了回应耶律敖卢斡的识时务,也是善待辽人。不仅允许辽人组建成军,更是让耶律敖卢斡担任主帅,耶律余睹以及率领部分辽人赶到居庸关的贺重宝出任副手,军中所需一切用度,则由安东军全部提供。 而为了回报张宝的善待,耶律敖卢斡亲自出面,一一拜访西京道里的辽人权贵,劝说其解散本族武装,接收安东军的官员治理地方。形势逼人之下,那些辽人权贵倒也算是识时务,将族中大部分武装力量择优交给了耶律敖卢斡,没有被选中的则被解散,由当地官府另作安排。 争权夺利也是需要分时候的,辽人权贵里死心眼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很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别看此时张宝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但对于那些不肯听命的人,相信他动起手来也是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与其被人逼着交出兵权,倒不如主动一些,还可以换取一些利益。就比如现在,自家主动配合交出了兵权,安东大都护府也就给出了相应的“补偿”,不仅承担了“遣散费”,更是将辽人权贵家中的子弟安插在了西京道的各地担任职务。 利益的交换无非也就是如此。西京道的权力过渡如此平稳,一是安东军事先做足了准备,二是安东军自身便具备强大的实力。在配合有好处,不配合就可能身死族灭的情况下,辽人权贵自是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原本南京道耶律定称帝的时候,西京道的辽人权贵也有过拥立耶律敖卢斡的想法,但耶律敖卢斡本人不愿意,而且就西京道的财政现状,离开了安东军的帮助就只有自生自灭的下场。 向现实低头不丢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死了一了百了,只会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安东大都护府吞下了辽国西京道,对大宋朝廷的影响是巨大的。朝廷自立国以来便一直喊着要收复幽云,可直到今日,依旧没有夺回幽云一寸土地。安东大都护府虽在名义上听从朝廷的调派,但实际是怎么回事,有点脑子的人心里都明白。 西京道已经被安东军给吞进了肚,朝廷想要掏出来是不可能了。唯一还能抱有一点念想的,也就是此时被金人所控制的南京道。当初宋金结盟时,金人许诺等灭辽后会将南京道以及西京道分给大宋。而现在,辽主耶律定被生擒,晋王耶律敖卢斡也率众归降了安东大都护府,仅剩下的一个前任国主耶律延禧还在山沟里野外求生。 辽国名义上已经算是亡了。既然亡了,自然就该是金人履行盟约的时候,可问题是在对辽的战事中,大宋先是借口敷衍搪塞,后来出了兵也是一败涂地,压根就对金人对辽的战事中半点用处都没有,这时候想要金人履行盟约,宋人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可放着这一桩大功不取,作为此番征辽主帅的童贯又不甘心。因为大宋皇帝为了鼓舞人心,曾经向群臣许诺,收复幽云者可获王爵。童贯如今已是位极人臣,但他还想要再进一步,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童贯想到了一个办法,准备花钱向金人赎买析津府。 第三百二十一章 历史走线 收复幽云,一直便是大宋历代君王的夙愿。没有幽云十六州,中原就没有北方屏障,北方异族便可以长驱直入汉人腹地烧杀劫掠。所以当童贯奏报朝廷说已经收复了辽国南京道的消息时,朝廷上下欢欣鼓舞。 欺上瞒下这种事是由来已久,童贯率领的西军虽然在北伐的过程中毫无建树,但远在汴梁的朝廷却并不知道。战报上的内容与实际情况的不同,那都是可以人为操控的,童贯手下的程万里便十分精通此道。 析津府被童贯花费重金从金人的手中赎买,但在程万里的妙笔生花下便成了大宋西军连番血战,终于破城。金人在将析津府交予宋军前已经将城内财物洗劫一空,而为了日后方便南下,临走前更是将城墙破坏了大半,短时间内根本修缮不过来。这样也好,省得西军为了证实战报的真实性而浪费精力去破坏城墙了。 能不能守住析津府并不重要,关键是夺回了析津府,对童贯来说才是最主要的。夺回了析津府,这就是童贯的功劳,是童贯迈向王爵之位最关键的一步。至于析津府的修缮,那是朝廷需要头疼的问题,与童贯何干? 童贯想要的是封王,而西军将士想要的是犒赏,至于其他的问题,并不在童贯以及麾下西军的考虑范围之内。 朝廷并不清楚这些内情,当得知西军收复了辽国南京道以后,歌功颂德之声充斥在了官家赵佶的耳边。好话谁都爱听,所不同的也就是个人分辨的能力,赵佶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同时也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历代君王都没有实现的夙愿终于在自己这一代实现,让赵佶显得有些飘飘然,也就听不进什么逆耳的忠言了。 朝中的有志之士再一次体会到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苦闷。收复南京道的确是桩喜事,但问题是以目前朝廷的能力,能否守住南京道是个问题。宋金结盟的基础是有辽国这个共同的敌人存在,而眼下辽国名存实亡,金国会不会撕毁盟约与宋国为敌,这还是个未知数。守不住南京道,就意味着金国有了南下侵宋的通道,对大宋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很多时候,说真话的人总是令人讨厌的,就跟狂欢时忽然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一样让人感到扫兴。虽然那些说真话的人句句在理,但若是说得不合正主心意,也就得不到应有的礼遇。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话是至理名言,但同时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的看法,当事人往往就不这么认为了。就比如此时的赵佶,正享受着身边人的歌功颂德,忽然蹦出来几个说反话的,能让人感到愉快才怪。 可南京道的现状并不会因为赵佶的不快而有所改变。经过金人的大肆破坏,如今的南京道虽算是宋国的领土,但实际上却并不具备担当大宋北方屏障的重任。一旦金兵南下,过去宋辽边界的军寨依旧要担任抵御外敌的重任。可问题是那些军寨早在之前辽兵南下时就大多遭到破坏,也不能担当重任。 想要修缮南京道的城池,那就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可这样一来就又暴露了朝廷的软肋。朝廷没钱呐…… 作为朝廷赋税重地的江南之地早先经历了方腊之乱,元气尚未恢复,而由于这几年平定内乱,朝廷的国库早就空的老鼠见了都会泪流满面的程度。连军中将士的犒赏都不能及时拿出来,也就更没有余力去恢复南京道的经济民生。 大宋的有钱人不少,但问题是朝廷没办法让那些有钱人心甘情愿的把钱拿出来给朝廷用啊。虽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再家大业大,也架不住败家子孙的挥霍。赵佶本身就是个喜好挥霍无度的主,而大宋这些年也几乎就没有什么太平年月,平定内乱、伐夏伐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需要大量钱财投入的。现在的大宋朝廷,实际上就是个空架子。 想要缓解财政压力,十当钱、百当钱本来也是个路子。但随着代表安东大都护府的安东通宝涌入,朝廷发行的那些劣币根本就得不到使用者的认可。朝廷想要搜刮民财,那就只能巧立名目,但这样一来也就失去了民心,激起了百姓的反抗,更容易引发下一次的内乱发生。 为了解决朝廷当前财政的尴尬处境,大宋执掌财政的蔡京可说是绞尽了脑汁,但他所会的也就是那三板斧,招式用老了,收效自然也就微乎其微。而且老蔡最近日子过得很不如意,为了权利二字,他已经跟他儿子反目成仇。 家事不顺,国事不顺,事事皆不顺。老蔡心累了,想要告老,可偏偏赵佶还不让。因为在赵佶的心里,还没有人可以顶替蔡京的位置。而蔡京为了交差,只得向赵佶提出了卖官这个建议。 利益,才是催人做事的动力。没有好处的事,大多数人并不乐意管。荣誉这种口头奖励能糊弄一时,却糊弄不了一世。就跟奖状似的,荣誉归你,好处归我。吃亏上当的事一次就够,只有傻子才会愿意当两回。 千里做官只为财。卖官的确可以为朝廷筹集到一笔财物,但后果却也十分严重。大多有真才实学的人并不会愿意拿钱买官,所以会选择买官的人并不具备做官的资格,其做官的目的也不是为民请命。 花了钱,那就必须要回本。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要从百姓的身上盘剥,羊毛出在羊身上。 朝廷通过卖官的确可以缓解财政上的压力,但这也会造成恶性的循环,导致民心不稳,将原本站在大宋这边的百姓推到安东大都护府那边。 向往美好的生活,这是无可厚非的。安东大都护府汉人当政,而且在安东大都护府治下生活确实要比在大宋治下生活所承受的压力要小得多。至少安东大都护府没有那么许多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 大宋的文人深受“皇恩浩荡”,自是不遗余力的鼓吹大宋的正统地位,可百姓却是很注重实际的。正统再重要,也没有自家的肚皮重要。人心的向背,自然也就向着安东大都护府这面有所倾斜。 辽国南京道是被大宋朝廷收复了,可安东大都护府不仅拿下了辽国的西京道,更是多出了一支以辽人为主的军队。两相对比,还是安东大都护府技高一筹。而且更重要的是,西京道内的辽人已经认可了安东大都护府的统治地位,而南京道,却还需要费上好一阵子呢。表面上看大宋朝廷与安东大都护府在辽国两道问题上平分秋色,可实际上大宋朝廷所得的只不过是个烂摊子而已,远没有安东大都护府得到的实际利益多。但眼下正是“举国欢庆”的时候,那些非主流的言论自然也就不得人心了。 不理睬,却不代表不存在。对于童贯从金人手中赎买析津府然后谎报战功一事,张宝自是心知肚明。不过他的安东大都护府与大宋朝廷貌合神离,自然也就没必要去扫朝廷兴,坏朝廷的美梦了。 与其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倒不如给朝廷一个认清金人真面目的机会。狗改不了吃屎,张宝不信就女真人这种骨子里充满了强盗基因的民族会忍着在他们眼中富庶无比的大宋这块肥肉不去啃咬。此时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国中又生了变故而已。 完颜阿骨打死了!这位可算是豪杰的人物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摧残,在金兵拿下析津府后犒赏三军,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然后就病倒了。一直撑到童贯出钱赎买了析津府,完颜阿骨打才咽了气。 完颜阿骨打一死,金国内部就会出现新一轮的权利洗牌。童贯能够顺利从金人手中赎买回析津府,也是占了金人无意在这个时候与宋人讨价还价的便宜。 早先完颜阿骨打活着的时候,打压完颜晟一系的时机已经晚了,所以此时的完颜晟羽翼依旧颇丰,而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自是不甘心失去昔日的权柄。换句话说,金国眼下要先解决内部矛盾,然后才会着眼于外,但这个时间绝不会太久。 完颜晟作为下一任的金国国主,在名义上已经占据了正统的位置,完颜阿骨打虽想要改立自己的子嗣,但还没有完成这个心愿,完颜阿骨打本人就死了。也就是说,此时金国内部实力最强的,依旧还是完颜晟。 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担心会遭到完颜晟报复打压的完颜阿骨打的子孙此时为了自保自是要抱团取暖。而完颜晟此时亦不愿让金国陷入内斗,他需要想办法安抚国中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可想要办到这点却并不容易。 说实话,无论是完颜阿骨打还是完颜晟,对于金国传位的制度都感到不满,都希望日后可以采用父死子继的制度。但眼下,完颜晟也知道更改传位制度不合时宜。完颜阿骨打的子孙在军中多是掌握兵权的将领,激怒了他们,对完颜晟,对金国都没有好处。 完颜晟要妥协,而想要取得完颜阿骨打子孙的信任,仅靠嘴上的承诺是远远不够,完颜晟必须想办法先把早先被安东军俘获的完颜斜也救回来,才能获得完颜宗干、宗望、宗弼等等完颜阿骨打子孙的初步信任。 完颜斜也,与完颜阿骨打,完颜晟同辈,是二人的弟弟,也是名义上在完颜晟挂掉以后有资格继任国主之位的人选。 完颜阿骨打在位期间,其子孙自是不待见完颜斜也。但完颜阿骨打一死,其权柄便落到了完颜晟的手中。过去完颜阿骨打的子孙是希望金国的传承采用父死子继的制度,而如今,为了确保权柄可以重回完颜阿骨打一系的手中,完颜阿骨打的子孙又认为采用兄终弟及这种制度也是挺不错的。 而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完颜晟必须要想办法将此时沦为安东军俘虏的完颜斜也营救回国。完颜斜也早先是担任完颜娄室的副手,在完颜娄室死后,当时有不少人认为会是完颜斜也接手兵权,但结果却是完颜宗干得了这份肥差。 要说当时完颜斜也心里不别扭,那是不可能的。宗干虽是阿骨打的庶长子,但对完颜斜也来说终归是自己的小辈。苦熬了许多年,结果到头来却输给了一个小辈,这让完颜斜也有些不能接受,为此请命调离去了完颜银术可的帐下。而当时完颜阿骨打也希望儿子宗干可以尽快掌握兵权,便同意了在军中具有巨大影响力的完颜斜也的申请。 完颜银术可奉命出征辽国西京道,完颜斜也身为副手自是要随军效命。但这回的对手变成了安东军,完颜银术可的偏师被打得大败,完颜斜也也不幸做了安东军的俘虏。得知完颜斜也的身份以后,张宝认为奇货可居,便没有杀了完颜斜也,只是软禁在大同府坐等金国开价。 而当被迫在大同府做了一阵“客人”的完颜斜也得知金国派人来与安东军商议赎回自己的事宜时,不禁激动地热泪盈眶,这帮混蛋终于想起自己了! 完颜斜也并非庸才,在激动过后也不由心中生疑。虽然在做客的这段时间内被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但完颜斜也判断,金国此时才派人前来赎回自己,恐怕不是战事终止,便是国中出了大事。 “将军,恭喜啊,你快要自由了。”得乔冽引荐投效张宝的薛时一见完颜斜也便笑嘻嘻的恭喜道。 “薛兄弟,承你吉言啊,这段时间若不是你让人照料,完颜斜也恐怕要受不少罪。” “将军言重了,薛某如此也是奉我家主公之命行事而已。不知将军此时急着要见薛某所为何事?若是谈判的详情,还请将军静候佳音。” “呃……完颜斜也想要知道的并非谈判的事情。若是方便,可否告知我大金国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哦,要说大事倒真有一件,贵国国主不久前宾天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埋种 相比起兄长完颜阿骨打以及完颜晟,完颜斜也的本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既没有完颜阿骨打骁勇善战,也没有完颜晟老谋深算。而且更要命的是,完颜斜也的耳根偏软,容易轻信他人,没什么主见。 仅仅因为薛时对他有所关照,便轻信薛时,认为此人为可交之人,全然忘记了二人本属敌对阵营,所说之话不可轻信。当从薛时那里得知兄长完颜阿骨打亡故的消息以后,完颜斜也不由悲由心生,止不住放声痛哭。 完颜斜也才能虽不如兄长,但也并非庸才。但他不该在止住了悲声后留下薛时一起讨论此时金国欲将他赎回的用意。相比起完颜晟,完颜斜也更愿意相信完颜阿骨打与自己还有一份兄弟之情。倒不是完颜晟与完颜斜也过去有什么过节,只是完颜斜也天生的不愿与心眼多的完颜晟亲近。 此时来商议赎回自己的是完颜晟,这就让完颜斜也本能的怀疑这是不是完颜晟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正所谓病急乱投医,玩心眼并非完颜斜也所长,而对薛时的学问,完颜斜也又惊为天人,这时自是要求教一二。 薛时本不愿与完颜斜也讨论此事,毕竟他是外人,可架不住完颜斜也一再请求,薛时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替完颜斜也分析了一下金国目前的情况。 “完颜将军,想必即便我不说,你也知道你兄长完颜阿骨打生前曾有意改变金国的传位制度,即仿照我汉人的父死子制。可惜天不予时,他还未完成此事便撒手人寰。这皇位还是按照目前金国兄终弟及制落到了完颜晟的手中。” “我家主公曾言,完颜阿骨打一代豪杰,而完颜晟亦是一位枭雄。虽然依照金国兄终弟及制才得到了皇位,但完颜晟亦想要采取父死子继制,将皇位永远留在他那一脉传承。” “过去完颜阿骨打当国,他的子孙自是希望皇位会传给他们,所支持的自然就是父死子继制,但如今皇权已经落到了完颜晟那一支的手中。为了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取回皇权,完颜阿骨打的子孙自是希望金国的传承依旧采用兄终弟及制。” “而完颜晟的想法则恰恰与过去相反。用我们汉人的话来说,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皇权的交替是改变两派态度的关键。完颜阿骨打一系的子孙此时在军中手握兵权,而刚刚继位的完颜晟则不想在此时发生内乱。他想使缓兵之计,但由于完颜宗干、宗望等人对他的不信任,他才必须要救回将军好证明自己此时的态度。” “将军归国以后不必担心会受到太多的刁难。相反的,为了拉拢将军获支持,无论是完颜晟还是完颜宗干、宗望等人,都会对将军示好。而将军要做的便是左右逢源,从中捞取好处。若是一定要有偏向,薛某倒是建议将军偏向完颜宗干、宗望更有利一些。毕竟将军也是兄终弟及制的受益者,完颜晟若是想让父死子继制取代兄终弟及制,那将军就是他实现这一目标的绊脚石。” “先生大才,可愿随我一同返回大金?” “蒙将军错爱,薛某愧不敢当。” “先生何故不肯随我一同离开,我可以向先生保证,回到了大金,先生便是我的座上宾……” “将军,薛某可并非见利而忘义的小人。”薛时打断完颜斜也的话道。 “呃……先生教训的是,是我孟浪了,还望先生恕罪。” “将军言重了,此番归国,薛某无有什么金银相赠,便以良言相赠。” “先生请说。”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金国国内正值多事之秋,将军回去以后切莫过早表明自己的立场,那只会让自己深陷麻烦当中。” “……多谢先生提醒。” 送走了薛时,完颜斜也独自一人回想之前与薛时的谈话,不由惊恐的发现薛时对于金国国内的情况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薛时隶属安东军,他既然知道了这些事,那是不是也意味着金国对于安东军来说不存在所谓的秘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金国被安东军了解的如此“透彻”,那双方若是动起手来,金国的胜算能有几成?越想越觉得不安的完颜斜也一夜没睡,以至于次日再见到薛时时顶着一对熊猫眼,吓了薛时一跳。 “将军也不必过于担忧归国后的待遇,无论是完颜晟还是完颜宗干、宗望等人,在将军未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前,他们还是会以拉拢将军为主。”薛时安慰完颜斜也道。而完颜斜也也不可能去告诉薛时自己一夜没睡不是担忧自己回国后会遭到什么刁难,而是惊恐安东军对金国的渗透已经达到无孔不入的程度。 完颜斜也知道安东军不好对付,但除了知道安东军战斗力强悍外,对于安东军内部的情况,也就所知不详了。金人习惯了用刀把子说话,但凡是遇到敌人,往往先上去的就是手中的大刀片子。 可一旦遇到了能够与其抗衡的对手,金人才惊觉对对手的不了解。这两年金人对于安东军的情报也是加强了收集的力度,但由于完颜斜也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而金人早先的大敌是辽国,对安东军不甚了解也就怪不得完颜斜也。 未知往往会令人感到恐惧。金人步战无双的信念早在完颜斜也被安东军正面击溃时而土崩瓦解。而安东军所表现出的强大战力,也让完颜斜也不禁暗生担忧。虽然击败了宿敌契丹人,但完颜斜也知道,并非契丹人无能,而是上位者不懂知人善用所致。契丹人里有多少英雄豪杰不是死在金人手里,而是死在了身背后自己人的算计当中。 一想到安东军成为金人的下一个对手,完颜斜也的心中就愈发的不安,对于能否战败安东军感到怀疑。被关押在大同府的完颜斜也也不是完全失去了自由,每隔上半个月他就有机会在专人的“陪同”下上街去放放风,领略一下大同府的风土人情。虽说期间不能与人交谈,但能够出来呼吸一下新鲜口气,就足够让完颜斜也感到庆幸。 不能与人交流,但还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让完颜斜也感到困惑的是,自己所见的契丹人似乎并没有因为即将亡国而显得精神恍惚,反倒面上常常带着笑容。这很反常!可那时完颜斜也自身难保,也就没有探究一番的想法。此时回想起来,这前后一勾连,完颜斜也才发现对于西京道上心的不止他们大金国,而且安东军明显已经抢了上手,早于金人争取到了西京道辽人的支持认可。 虽说此时还是阶下囚,但完颜斜也还没有丧失斗志,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即将回国的消息以后,完颜斜也也愈发振作了起来。他清楚,自己回去就将面对一阵阵的血雨腥风,但完颜斜也乐意去面对,身为完颜家的子孙,岂能未战先怯。 野心这东西是需要培养的!欲望也是催人奋进的动力。完颜阿骨打在世时,完颜斜也尚能安分守己,可轮到完颜斜也不怎么服气的完颜晟上台,完颜斜也就有心想要争上一争。倒也不完全是为了争权夺利,最主要的还是完颜斜也想要自保。 薛时的分析很到位,完颜晟当初坚持皇位采取兄终弟及制,那是因为皇位当时并不在其手中。而现在不同了,为了让皇位永远留在完颜晟这一脉,想必完颜晟会坚定不移的转而支持父死子继制。 过去完颜晟是完颜阿骨打想要采用父死子继制的最大障碍,而如今完颜斜也同样也成了完颜晟想要施行父死子继制的最大障碍。因为完颜斜也与早先的完颜晟一样,按照兄终弟及制的原则,完颜晟死后,继承大金皇位的便是完颜斜也。 哪怕完颜斜也退让,完颜晟也不会放过对自家皇位存在威胁的完颜斜也。而偏且完颜斜也也是了解完颜晟真是性情的人之一。清楚明白完颜晟在上台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了完颜晟的眼中钉。 就如薛时早先所言,此番完颜晟派人要救完颜斜也,不过是向完颜宗干、宗望等在军中掌握兵权的人的妥协,也是表明自己的一种姿态。刚刚继位还没有将位置坐稳的完颜晟希望通过营救完颜斜也获得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信赖,但以后会如何对待完颜宗干、宗望等人,那就没人知道了。 再坚固的堡垒,只要内部出现了问题,那就极易被攻破。完颜阿骨打在世时,凭借无人可及的声望,可以将内部的各种声音强行按下。可随着完颜阿骨打的亡故,那些过去被暂时压制住的问题也就再次蹦跶出来。 名利二字,往往都是最害人的。完颜晟没有兄长完颜阿骨打的声望,即便按照金国的传承制度让他顺利接手的皇帝之位,但这并不意味着当初反对他的人就转而开始支持他。而且为了拥有足够与完颜晟抗衡的实力,早先各自为战的政敌正在寻求合作。 金国表面看似风光,不仅消灭了宿敌,还借此机会大发战争财,但实际上金国的内部矛盾也随着完颜阿骨打的亡故而被摆到了台前。完颜晟有心计、有手段,只要给他时间,他有信心可以将国中那些与他为敌的全都一一收拾了。 但叫人纠结的地方也正在于此,完颜晟聪明,别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等着完颜晟准备好了在动手收拾他们的时候才开始反抗。不仅仅是完颜阿骨打的子孙宗干、宗望、宗弼等人在联合,外姓将领也大多选择了抱团互助的做法。 完颜晟此时很无奈,虽然不甘心,可现实却迫得他不得不为了大局而向各势力妥协。虽然大部分都姓完颜这个姓,但所有人却并不是一条心。救回完颜斜也不仅仅是完颜宗干、宗望等人的条件,也是诸如完颜宗翰、完颜银术可等手握重兵但却并非完颜家族嫡系的将领的要求。 从本心出发,完颜晟当然不想将完颜斜也从安东军的手里赎回来,谁乐意救个人回来给自己添堵?可不救不行啊,不救完颜斜也,就无法取信完颜宗干,宗望那群小崽子,也会引起完颜宗翰、完颜银术可等人的不满,这绝非有心想要做一番大事的完颜晟愿意看到的局面。 大局为重,完颜晟此时也只能以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办这件违心的事了。好在安东军也没有狮子大张口,提出一些叫完颜晟不能接受的问题,只是以交换俘虏为名,要求金国交还被俘的辽国皇室女子。 在金人眼中,女子大多只能算是一件玩物。或许是为了满足其bt的心理需求,金国有将敌对势力首领的女性亲眷收集起来亵玩的恶趣味。天祚帝耶律延禧屡战屡败,每次战败都会逃跑,而随他一同出征的亲眷也就顾不上了,往往这些人就会落到金人的手中。不过不管早先身份有多尊贵,落到金人的手里就只是一件玩物,大人物玩过了就赏给下面人玩,玩死拉倒,没死就算命大,总之,很惨。 金人并不在乎那些被他们俘虏的辽国贵女,所以当安东军提出用完颜斜也交换那些已经被金人玩腻的女人时,金人并没有反对。可金人不在乎,缺不代表没人在乎。当西京道的辽人得知张宝用完颜斜也这个女真人中的大人物去交换回他们辽人的公主时,心里那份感动是必然的。早先还有辽人觉得就这么投靠安东军显得很没骨气,但等知道了这件事后,对于投靠安东军这件事也就再也没有了怨言。 交换俘虏一事进行的很顺利,该做的已经做了,没必要继续留着完颜斜也在大同府浪费粮食,而金国的完颜晟也迫切想要见到完颜斜也。因为虽然对外宣称是下一任的国主,可登基大典却迟迟无法进行,原因便是完颜斜还没有到场。 第三百二十三章 自食其果 凡事皆有度,过了就容易好事便坏事。分寸的把握,也是对一个人心智的考验。张宝自是希望金国陷入内斗,但他又不能做得太“露骨”,只能选择旁敲侧击。 内斗,永远是消耗自生实力的最有效手段,因为无论胜负,损失了都是自己人。金国强大,强大在团结。但随着完颜阿骨打这位具备一呼百应能力的豪雄去世,金国内部必会因为权力纷争而进入群雄割据的局面。 或许内斗也是人的天性之一,当外敌不足以威胁到自身地位的时候,内斗也就成为了主旋律。昔日金国弱小,朝不保夕,金人为了求活尚可做到万众一心,可随着实力日益壮大,为了多吃多占,金人也就变得不如从前那样团结了。 完颜阿骨打在世时,可以凭借个人的威望压制住手底下那些人的私心膨胀,但随着完颜阿骨打这个可以镇住场子的主去世,平日里被压制着不敢轻易露头的野心就如同草原上的野草,纷纷冒头。都是跟着太祖爷打天下的小伙伴,凭啥他就比自己多吃一口。完颜斜也的回归,并不会打消那些心里不平衡的怨气,如何协调内部的利益分配,也就成了完颜晟的当务之急。 看人挑担不吃力,过去完颜晟看完颜阿骨打处理内部事务游刃有余的模样时还觉得不过如此,换自己同样也可以这样。但等到自己真的接过这副担子以后,完颜晟才深刻理解了完颜阿骨打当初的不容易。 相比起对外征战,处理内部事务真是叫人心力交瘁。一方面没考虑到,就容易引起某些人的反弹,可安抚这种事就如同按葫芦瓢,这头按下去,那头翘起来,想要所有人都满意,真的很难。 其实这也是完颜晟自己走进了误区,他越是想要尽善尽美,结果就是越有可能不尽如人意。对待外人,一言不合就动刀子是最有效的手段,可对待自己人,那就不能动不动就亮刀子了。完颜晟希望获得所有人的认同,可张宝却知道这种想法是痴心妄想。利益的诉求各不相同,又怎么可能做到让人人都满意。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一个取舍,最好的办法便是站在多数者的一边。做皇帝就要做一个仲裁者,而不是当一个决策者。就如同在拳击台上,皇帝要当个裁判,而不是做个拳击手。当然张宝不会告诉完颜晟这些,先不说完颜晟会不会听,单是张宝本人,他巴不得金国越乱越好,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痛快的把完颜斜也放走。 利益诉求需要一个代表,诉求越多,越是不容易达成一致意见。完颜晟是一股,完颜宗干、完颜宗望是一股,完颜宗翰、完颜银术可是一股,完颜斜也同样也是一股。在没有外敌干扰的情况下,金国内部这四股势力的争斗就够瞧了。 而为了防止金国完颜晟玩一出祸水东引,在放走完颜斜也的同时,张宝也下令安东各军提高戒备,小心防范。 张宝并没有打算趁着金国新主上位之际发兵征讨,那样不是趁火打劫,而是会帮了完颜晟的大忙。一旦有了外敌威胁,完颜晟就可以此为借口整合内部势力,从而达到巩固自身统治地位的目的。 张宝不想替他人做嫁衣,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才显得惬意,也符合安东军目前的状况。别看安东军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但连续作战对粮草辎重的消耗也是十分惊人的。张宝不需要因为穷兵黩武而影响了安东大都护府自身的发展,暂时罢兵不战也是符合此时安东大都护府的现状。 新的地盘要治理,新的人口需要安置,而这些都离不开钱粮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对外的征战就必须暂缓。打铁还需自身硬,从长远考虑,适时的休战,更符合安东大都护府的长远利益。 与安东军交换战俘,也是完颜晟试探安东军态度的一种手段。金国大多数人虽将安东军视为日后的最大敌人,但此时自顾不暇,也就不希望在这时过早与安东军发起全面战争。短暂的和平,是金国目前需要的。至少在完颜晟安抚住国中各股势力之前,完颜晟并不希望与安东军兵戎相见。 完颜斜也的回归,也就让金国明白了安东军无意开战的讯号。一个完颜斜也并没被完颜晟放在心里,安东军此时的态度才是完颜晟最关心的。不过完颜晟也是看人下菜碟,安东军强大,金国才会慎重对待,但大宋朝廷就得不到金国的这份重视。 不能怪金国势利眼,只能怪大宋朝廷自己不争气,还不知道藏拙,早早就被金国看清了底细。金国以武立国,尊重强者,鄙视弱者,大宋西军在伐辽的表现差强人意,也就怪不得金国拿有色眼光看待大宋。 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如何能获得尊重?盟友?辽国都亡了,这时候还提什么盟约。当宋国使者抵达金国提出想要讨还金国在南京道的缴获时,金国上下对此嗤之以鼻。不仅没有答应宋国使者的要求,反倒要求宋国仿照当初与辽国所签的盟约,将原先要上缴给辽国的岁币转交给金国。 宋国自是不肯答应。好不容易赶走了辽国那匹狼,没想到转眼又跑来金国这头虎,而且更让人觉得讽刺的是,这头虎还是自己招来的。一想到当初朝中那些提醒朝廷应该联辽抗金的人,宋国君臣就感到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只是木已成舟,宋金两国已经接壤了,金国可以通过南京道直接杀进宋国的腹地,而令宋国尴尬的是,本国的军队却不足以保证可以抵御金兵的入侵。 有人提出可以借助安东军抵御金军,但问题是早先宋国君臣与安东大都护府的关系不睦,算计人家不止一次两次。就是现在,安东大都护张宝的侧室还有一人被扣押在汴梁。这时候想要人帮忙,人家肯不肯帮?谁也不敢拍胸脯保证。 但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朝廷的使者在金国碰壁后,便又跑到了西京道的大同府,求见安东大都护张宝。而等张宝听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以后,不禁哭笑不得。谁给他的勇气跟自信,让他认为自己会在这时伸出援手? 呵呵,用得着的时候就是忠臣良将;用不着的时候就是乱臣贼子。这大宋朝廷也太现实了一点吧?真当别人都是傻子,随便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的别人去卖命?等到别人拼得两败俱伤时再坐收渔翁之利? 求人都不知道摆正自己的态度!能成功才是见鬼了呢。 张家早已不是过去任人摆布的时候,以安东大都护府目前所掌握的实力,不去找朝廷的麻烦就该烧高香感谢祖宗保佑。还用上位者的态度颐指气使,那纯粹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张宝没兴趣跟认不清现实的朝廷使臣一般见识,也没必要为此报复朝廷的不长眼。反正会有人替自己教训宋国君臣认清现实,自己只需要袖手旁观,金兵的铁蹄就会让还活在自己幻想中的宋国君臣醒悟。 赶走了朝廷使臣,张宝继续忙着自己手头的事,至于朝廷使臣所提要求,他也只是跟手下众人说了一下,谁也没打算真的按照朝廷的吩咐去干。时至今日,安东大都护府已经成为了一个不需要依附朝廷而存在的利益集团,大宋朝廷所围绕的是官家赵佶,而安东大都护府则是以张宝为中心。 的确,安东大都护府内的许多人过去都是有心报效朝廷的人,但随着安东大都护府的实力日益壮大,那些过去的“忠臣良将”也随之将那份忠诚转移到了张宝的身上。学成文武艺,货卖于识家。人心、立场等等都是随着自身地位、身份的改变而不断改变,过去张家弱小,不得不依附朝廷行事,但如今张家已经具备了自建一国的资本,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放着开国功臣不做,有几人愿意去捡宋国朝廷施舍的那点残羹冷炙。 先是在金国那里碰了壁,又在张宝那里吃了一嘴灰,回到汴梁的宋国使臣为了推卸责任,自是胡说八道一通。而要命的是,宋国君臣竟然相信了,认为金国会改变过去对待宋国的态度,完全就是由于安东大都护府从中作梗的缘故。张宝在不知情的情况替人背了锅。 本来朝廷还指望可以出使一趟金国,从中捞取一点好处,却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跑这一趟。至于金国要求宋国朝廷将过去交纳给辽国的岁币转交给金国的要求,使者压根就没提,宋国君臣自然也就不知情。即便知道了,估计以宋国君臣的脑回路,也会天真的认为这是金国在吓唬自己,不会当真。 而金国完颜晟在协调国内矛盾的同时,也在积极准备着南下攻宋的计划。当初金国在对待宋国的态度上就分战和两派,完颜晟就是主战派的代表之一。主和派的完颜阿骨打如今已经不在,国中主战派也就随之占了上风。而且别看此时完颜宗干、完颜宗望等完颜阿骨打的子孙跟完颜晟矛盾重重,但在对待宋国的态度上,二者却是保持着一致。 或许是为了转移国中的矛盾,完颜晟与完颜宗干、宗望等人对待南下攻宋一事十分上心,在完颜斜也回到国内,各方势力暂时平静下来不久,完颜晟就开始谋划出兵攻宋一事。为了师出有名,岁币只是一个借口,也是试探宋国态度的手段。可让完颜晟没想到的是,宋国使臣竟然瞒报不提。 不过没关系,使臣不提,那就自己派人亲自去提。完颜希尹作为金国的使者,再次来到了大宋的汴梁。而这次金人的态度与过去截然相反,令大宋朝廷有些懵圈。尤其是完颜希尹所提的条件,更是让大宋君臣感到惊恐与庆幸。惊恐金国翻脸不认人,庆幸则是没有因为上回所派的使者所言而对安东大都护府有所行动,没有将双方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宋国君臣虽然蠢了点,但也不是蠢到底的人。好赖还是知道的,明白以目前宋军的实力,难以抵挡强悍的金兵。面对金人的无理要求,朝廷不得不采取缓兵之计,一边借口拖延时间,一边派人前往安东大都护府商议寻求帮助。 可此时安东大都护府又怎可能平白帮助大宋朝廷?过去视人家如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实力不济,还欲将人家处之而后快。此时遇上麻烦了,又想要找人帮忙,这世上哪有这种便宜的好事? 大义?早就被朝廷自己败光了。民心?安东大都护府此时也不缺。不付出代价,只想要凭借一句空口的许诺就达到目标,真当安东大都护府上下都是傻子不成? 已经决意让大宋君臣吃次教训的安东大都护府不肯表态,而金国那边又催得急,而且更要命的是,金国是早有预谋,此时派人前来只是为了寻一个借口,朝廷答应与否,并不会对金国的决策产生什么影响。也就是说,朝廷即便答应了金国的要求,金国也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 也就在大宋君臣与金国使者完颜希尹就岁币的数额讨价还价的同时,金国的大军也不请自来的进入了南京道。消息传回了汴梁,大宋君臣不由大惊失色,质问完颜希尹为何金国不宣而战,没想到完颜希尹丝毫不见理亏,慢条斯理的答道:“既然不能通过谈判来解决,那就只好用手中的战刀来解决了。” “可谈判不是尚未结束吗?”担任谈判使者的张叔夜气急败坏的说道。 “对啊,所以我大金此时还未对宋国宣战。” “你,你等金人如此不守道义,不怕遭天下人耻笑吗?” “哈~耻笑?待我大金铁骑到来,我倒想看看会有几人敢耻笑。”完颜希尹一脸不屑的答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思悔改 不见棺材不落泪,许多人往往都是要等到大祸临头时才会幡然悔悟。而在祸事来临之前,这些人对于与自己所想不符的意见,往往也是采取自动屏蔽的态度,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固执。 金兵已经大军压境,可以赵佶为首的大宋朝廷依旧固执己见的认为这是金人虚张声势,想要借此逼迫朝廷签下与金国的不平等条约。 威武不能屈!这种听了让人感觉操蛋的话成了宋国大臣此时的口头禅。可想要硬气,那也要有硬气的资本,金兵都杀到家门口了,可宋国朝廷除了口头强硬外,竟然对边关的防范依旧如故,丝毫不见紧张备战的态度。 许多人在犯了错以后首先会说的就是三个字,我以为……可这世上的事从来不会如你以为的那样发展。我以为……以为你大爷! 当金兵真的杀过边境,进入南京道后,宋国君臣集体傻眼了。本以为金国大军只是吓傻他们,却没想到金国是玩真的。南京道才刚刚到手没多久,朝廷压根就没来得及对被金兵破坏严重的城池关隘进行重新修缮,再加上宋国如今财政吃紧,驻守南京道的宋军士气低落,与金兵一接触几乎就是溃不成军。 金兵一路过来几乎就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势如破竹般的就杀进了大宋的河北。朝廷慌了神,急忙找到还留在汴梁的完颜希尹表示愿意答应金国早先所提的条件,希望两国以和为贵。但完颜希尹却以今时不同往日为由,重开条件,不仅提高了每年宋国需要上缴给金国的岁币数量,更是将南京道划入了金国的治下。 这就是割地赔款!失去了南京道,金兵就可以随时南下,而宋国君臣这一犹豫,正在河北攻城掠地的金兵却没闲着,利用打了金国一个措手不及的机会,长驱直入,一支金兵竟然就直愣愣的杀奔汴梁而来。 宋徽宗赵佶闻知此事后不由大惊失色,误以为汴梁以北已被金人控制,惊慌之下也顾不得多想,匆忙将帝位传给了长子赵恒,自己则带着亲信逃出了汴梁直奔江南。 赵恒早先还在为争夺储君之位费尽心机,却没想到皇位会来的这么容易。虽然他心里清楚父皇“退位让贤”的用意是准备用他顶缸,可皇位既然到了手里,那再想要夺回去就不是父皇能说了算的。 在执掌了朝廷大权后,赵恒并没有着急处理与金国的纷争,而是先提拔自己的亲信,安插在百官中取代了赵佶为帝时所宠信的那一批重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恒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手段简单粗暴而有效。过去依仗官家赵佶而得志的高俅、蔡京、童贯、梁师成等人无一幸免,尽数在这次清洗中被扫落下马。而百姓对于新官家赵恒的做法自是拍手称快。 不过朝廷的这次人事变动也耽误了朝廷组织人手抵御金兵的时间,当张叔夜、徐槐奉旨组织人力抵抗金兵的时候,那支由于迷路而误打误撞避过沿路关卡的金兵也已经距离汴梁不足一日的路程。 得知金兵已经距离汴梁不远,赵恒也想要学习一下太上皇的做法,只不过他的这一想法遭到了以张叔夜、徐槐为首的一众大臣的集体反对。赵恒也没想到自己刚刚才提拔重用的张叔夜等人会立刻跟自己对着干,迫于形势,他只得对外宣布要留在汴梁与金人奋战到底。 小人永远是无处不在的!张叔夜、徐槐并没有意识到由于他们的劝留已经让赵恒心存芥蒂,在得到赵恒的明确态度后,还在为遇到了一位“明主”而欢喜。而在他们的努力下,汴梁城内的百姓被动员了起来,积极参与守城。 这回来的金兵并不是什么大股人马,也就只有五千骑,而且还皆是骑兵,也没携带什么攻城器械,只要汴梁紧闭城门,等到四周的勤王人马赶到,这股金兵就会不战自退。但金兵退走了,当初劝阻赵恒不要离开汴梁的张叔夜、徐槐等人不仅没有被论功行赏,反而被以各种理由调离了汴梁。表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说是让张叔夜、徐槐等人主政一方,可实际上就是赵恒不想将张叔夜、徐槐这种要跟自己唱对台戏的人继续留在汴梁给自己添堵。 朝廷的官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张叔夜等人被调离,他们所空出来的位置自有人顶上,而被顶上的人,在赵恒的眼里都是属于听话的人。而失去了张叔夜、徐槐这类朝中的主战派,再次进城谈判的完颜希尹也就没了对手,两国的谈判虽然比起上回顺利的许多,可朝廷所付出的代价也比之前要更多。不仅是之前所谈的岁币以及南京道,就连原本属于大宋的雄州、保州、清州、莫州四州也被割让给了金国。 完颜希尹心满意足后,又在汴梁逗留了大半个月,而等到南下金兵终于北返则是在两个月后,赚得盆满钵满的金兵满载而归,而善于逢迎拍马的耿南仲等人则将这次丧权辱国的遭遇信口雌黄的说成是新帝不畏强权,智退强敌的一项功绩。 无耻的人,都是不要脸的。但上有所好,下才会有所效。相比起已经升任太上皇的赵佶,现任的宋钦宗赵恒还不如赵佶。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赵佶虽也爱听好话,可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他的心里总还有点那个数。而赵恒不仅跟他老子一样胆小怕事,更要命的是比他老子还小心眼。 金兵退了,赵佶没想着痛定思痛,一雪前耻,首先想到的便是派人去将已经快要逃到江南的太上皇给“请”回汴梁。据接手三皇子赵楷手中皇城司的耿南仲密报,早先被赵恒一撸到底的高俅、蔡京、童贯等人此时正在前往江南雨太上皇汇合的路上。 而担心太上皇在江南再建一个小朝廷威胁自己皇位的赵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所谓的国家稳定,赵恒一口气下旨十余道,无一例外是针对太上皇当政时的那些亲信大臣的处置。 排除异己这本不是值得让人称道的好事,但赵恒此次要诛杀的由于多是被百姓视为奸贼的人,百姓们不仅不反对,反倒对此拍手称快。童贯、高俅、梁师成、蔡京等等过去在大宋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都没跑了,不是被直接砍了头就是被流放偏远之地,也就一个蔡京由于年事已高,得以告老还乡,但在半路上老蔡就因为心力交瘁而病死。 赵恒斩草除根的做法吓坏了尚在江南的太上皇赵佶。赵佶做梦也没想到过去在他眼里懦弱怕事的大儿子会在一朝权在手后行事如此“果决”,直接就将自己的“得力干将”全都咔嚓了。一想到过去父子之间的那点“龌龊”事,赵佶就很担心自己回去以后会被“虐待”。 可眼下朝堂已经被赵恒所控制,愿意替赵佶说话的大臣不是被诛就是被贬,赵佶就算有心不回,可赵恒一遍又一遍的下旨促请太上皇回京,赵佶也不得不就范,随着朝廷特使回到了汴梁。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如赵佶所担心的那样发生了,人一到汴梁,就被请到了龙德宫,赵恒以保护太上皇清净为由,剥夺了赵佶的自由,将赵佶与太后郑氏软禁在了龙德宫。宫中遍布赵恒的耳目,就连皇子想要给太上皇请安,也必须要先征得赵恒的同意才能见到。 赵家父子为了权利的归属正在内斗的热闹,而大宋的现状也在不断恶化。当初为了鼓舞军民一心抵抗金兵,朝廷给出了不少的许诺。可在金兵退走以后,以朝廷目前的状况却又难以兑现那些承诺。 失信于民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当官府失去了公信力后,遭到百姓的抛弃也就成为了必然。若是官府此时勇于认错,大部分百姓还是通情达理的,还能挽回一些百姓的体谅。可大宋官员死要面子活受罪,即不兑现承诺,也不承认错误,就指望着拖延到最后不了了之。 这样的态度,如何能让百姓满意。狼来了的故事众所周知,但能从吸取到经验教训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公信力并非是无限的,一旦成了负数,那离破产也就不远了。百姓的不满正在积聚,而朝堂上新的一轮争权夺利也正在上演。一个个叫得天响为国为民,但实际上还是在为自己能多分一杯羹而吵闹不休。 张宝冷眼旁观着这一段时间大宋所发生的事,令他失望的是大宋朝廷依旧还没有吸取教训,没有对金人产生足够的警惕。金人这回是退走,可金人就如同喂不熟的白眼狼,谁也不能保证他下回会什么时候来。以为这次破财免灾便可以保一辈子太平,只能说大宋的君臣太天真了。 当然大宋朝堂中也不是没有明眼人,之前被赵恒调离了汴梁的张叔夜、徐槐等人便清楚意识到金人绝不会就此罢休这一点。为了确保大宋安全,张叔夜、徐槐二人主动请调前往河间府与定州担任知府一职。 金兵若是想要再次南下,河间府与定州市必经之地。不能从有重兵把守的安东军地盘进入宋境,金兵想要南下,就只能对实力弱小的大宋河北下手。不甘心看到朝廷任金人宰割的张叔夜、徐槐知道指望不上朝廷,那就只能自己略尽绵薄之力,所求的也就只是一个问心无愧。 而对于张叔夜、徐槐这种人,张宝还是敬重的。虽然他二人并不为张宝效力,但张宝还是通过虞祺、陆登二人暗中支援了张、徐二人一批急需的钱粮。倒也不能算是“资敌”。一笔写不出两个汉,当大多数人认识到朝廷无力保护他们权益的时候,张宝就会自然而然的成为众人愿意去投效的对象。 民意难违!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保住自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张宝同样也是汉人,而且比起对待外辱束手无策的朝廷,安东大都护府要更加强势。 改朝换代也就是个人心所向。赵匡胤能够顺利接过大周的皇权,除了他当时掌握着强大的实力外,更是因为百姓不愿意再受战乱之苦。而当如今的大宋朝廷无法在保障百姓的基本诉求时,百姓另有选择也就成了必然。 此时的收拢人心,只是为将来顺利“接棒”做铺垫。人,其实都是很现实的,真正能做到为忠义二字而慷慨赴死者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妥协,并且还会自己说服自己来认同这一选择。 张宝是出于一片“好心”,张叔夜、徐槐虽然心里明白张宝此举并不单纯,可人穷志短,他们想要尽早组织起一支兵马用于抵抗未来金兵南下,那这批钱粮就是他们目前急需的。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如今掌握大宋情报部门皇城司的是耿南仲,而耿南仲恰恰又是个小人。 张叔夜、徐槐虽已被调离了朝廷的权力中枢,但耿南仲对于张叔夜、徐槐的危机感仍在,利用职权之便,耿南仲掌握着张叔夜、徐槐的一举一动。张、徐二人前脚接受了安东军支援的物资,耿南仲后脚便知晓了此事。 一道言说张、徐二人心存不满,意欲不轨的奏报直接破坏了张、徐二人原本的打算。上任没几天,募兵的事情才刚刚有个头绪,将二人调离原职的旨意也分别送到了河间府与定州。 张叔夜、徐槐二人虽然对此满腔怒火,但却又无可奈何。他二人自我标榜是大宋忠良,那面对大宋天子的旨意,二人又怎能抗旨不遵。带着满心的无奈与失望,二人收拾行囊南下分别赶赴兴元府以及江宁府赴任。 大宋如今多事之秋,外有金人威胁,内有安东军尾大不掉,更兼之朝廷财政入不敷出,已经远不是宋钦宗一人提倡节俭度日便可以度过当前难关的,找人借钱也就成了唯一可以解决问题的途径。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该来的终归要来 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而在这些聪明人里又以自作聪明人居多。宋钦宗赵恒在危难之际接手了他老子留下的烂摊子。虽有励精图治之心,怎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财政匮乏,赵恒即便想要有所作为,却又绕不过现实这道坎。 朝廷无钱,虽借查抄众奸贼得了一笔钱款,但对于如今处处要用钱的朝廷来说还是杯水车薪。想要摆脱无钱可用的窘境,惟有借债,但找谁借却又成了问题。按理来讲,张家有矿,是朝廷借钱的不二人选。只是朝廷偏偏不老实,自作聪明的还想要算计张家一把,结果被张家看穿,借钱的事情自是就此打住。 张家不肯借钱,朝廷里的权贵人家又不肯慷慨解囊,赵恒虽有心一展抱负,但却有志难为。而且更让赵恒感到头疼的,还是自家兄弟的不安分让他苦恼不已。赵恒能得帝位,与其说是众望所归,倒不如说是做了他老子的替罪羊。只不过赵恒这个替罪羊当时抓住了时机,一举干掉了他老子留在朝中的诸多亲信,这才坐稳了位置。 可阻止了他老子赵佶的“复辟阴谋”,却没打消昔日两个竞争对手的野心。二皇子赵柽、三皇子赵楷,对于皇位被赵恒所得一事颇为不服,私底下的小动作更是不断,暗中指使人到处散布赵恒对太上皇不孝的言论。 对讲究忠孝仁义礼义廉耻的大宋来说,不孝可是大罪过。一个恶人,即便再不是东西,只要占了一个孝字,那就还有理由去宽恕他。而反之,哪怕是一个大善人,只要他有不孝的举动,那他就是个恶人。 孝道,可以说是中华传统美德之一,哪怕是皇帝,只要在孝道上没有做好,那就很容易遭人诟病。说赵恒不孝,倒也并非空穴来风,软禁父母,布置耳目全天候监视,这哪里能说是孝。但这种事属于能做不能说的范畴,不捅破,别人也不敢轻易去提,可一旦被人捅破,那就必须要有所表示。 赵恒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没有被立为储君的时候担心被人抢了储君之位,只不过那时他手中没有可用的力量,所以除了担惊受怕也就只能忍气吞声。而成了官家以后,赵恒又开始担心别人会抢他得来不易的皇位。过去是无人可用,而等做了官家以后,赵恒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外人眼里赵恒雷厉风行的铲除朝中一众大小奸贼,但实际上也不过是赵恒为了保住皇位而做的防范措施。 赵佶的亲信被全部干掉一个不剩,这也就断绝了赵佶想要复辟的可能。但没了赵佶这个老子的威胁,还有来自兄弟的威胁。赵柽、赵楷都不是省油的灯,过去仗着太上皇赵佶的宠爱,在朝中着实拉拢了一批亲信,此时没有什么大动作,却难保将来不会有所行动。 而为了排除潜在的威胁,赵恒又是几番人事调整,虽将有可能是赵柽或是赵楷的亲信官员或贬或流放的赶出了朝廷,但同时也闹得朝中人人心惶,人人自危。此时的大宋本就已是虚弱不堪,哪里还受得住赵恒这般折腾,金兵退去已经两个余月,但却一条政令也没下放,光忙着“安内”了。 而与混乱不堪的朝堂相比,安东大都护府倒是在张宝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调整,积极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大战。相比起心存幻想的大宋君臣,张宝明显要更加务实一些。不仅仅是在治下诸州加强战备,更是派出大批人员潜入大宋河北境内潜伏,以备不时之需。 金国是绝对不会放过宋国的!这一次的出兵南下不过是一次试探,而在摸清了宋国的态度以后,下一次的南下恐怕就是一场出尽全力的灭国之战。宋国君臣此时依旧沉浸在破财免灾的幻想当中,实在是不知死活。 和平,永远是短暂。当没有把握一口吃掉对手的时候,和平才会降临。就如后世有了原子弹以后,各国之间也就再也不敢轻易发动世界规模的大战,因为一旦开打,玩完的不仅仅是对手。但此时宋金的力量对比悬殊,宋军根本就无法抵挡金兵的锋芒,在这种情况下,金兵又怎可能容忍大宋恢复元气。 趁你病,要你命!年年的岁币又怎比得上灭一国所得的财富。以张宝的判断,等到黄河封冻时,恐怕就是金兵二次南下之时。而通过安插在金国的眼线回报,也可以证实此时的金兵正在暗中汇集。 而叫张宝失望的是,他虽命人提醒了朝廷,但朝廷却对此没什么反应,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这回事一样。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朝廷不肯轻信张宝命人送来的消息,那张宝也没办法逼着朝廷去相信。既然指望不上,那索性就不指望了,有他老赵家哭的时候。 等到赵恒终于“理顺”了朝堂,终于可以安心做事的时候,张宝的“乌鸦嘴”真的灵验了,就在金兵退走的当年冬季,当黄河封冻的时候,才退兵回国不到半年的金兵真的二次南下,而且这次明显是玩真格的。 两路金兵,一路以完颜宗翰为帅、完颜希尹为副,一路以完颜宗望为帅,完颜宗弼为副,各率十万金兵,杀气腾腾直奔汴梁而来。 消息传回汴梁,朝野震动,赵恒惊慌失措,一面派出使者求和,一面急令各地官府组织抵抗。但之前赵恒忙着“排除异己”的举动已经带来了严重的影响,各地官府人心惶惶,哪有余力组织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兵势如破竹,在大宋境内烧杀劫掠。 汴梁,其实并不适合作为帝都,因为无险可守,一旦黄河封冻,北边对于草原民族就如同一条坦途。赵宋一直念念不忘要收复幽云,也是出于想要建立北方屏障,确保汴梁无忧的考虑。但宋国立国之时也正是辽国强盛之际,赵匡胤虽雄才大略,怎奈实力有所不济,并没有从辽国手中夺回幽云,而他的继任者赵光义在连续败阵数次后也丧了胆气,不敢再轻易北伐。 当初宋太祖赵匡胤曾有意迁都洛阳,只是被根基在汴梁的赵光义所阻,以至于迁都并未成功。而到了此时,也就成了赵光义为一己之私付出代价的时候。 金兵又来了!而且比上回来得人更多。 而此时的汴梁城内,已经没有了张叔夜、徐槐这样的主战派,把持朝政的多是主和派。为了让金人同意议和,朝中以耿南仲、何粟为首的投降派对金人畏之如虎,金人所提要求莫敢不从。先是搜刮城中财物“犒劳”金兵远道而来,随即又劝说宋钦宗送亲王入金营为质。 此时的赵恒已是惶惶不可终日,金人兵临城下,赵恒本还想要命人组织城中军民固守待援,但由于上一回的朝廷承诺没有兑现,已经被忽悠过一回的百姓不肯上当,而各地勤王义师也学乖了,迟迟不见踪影。 先是赵柽,后是赵楷,赵恒一口气往金营送了七八个兄弟,但金人尤不满足,继而提出要赵宋送帝姬入金营为质的要求,而这一要求却要了赵恒的短。倒不是赵恒舍不得,而是赵恒拿不出人来。 早在金兵围城之初,先前被朝廷以太后郑氏重病缠身的消息诓回了汴梁的长公主赵玉盘便借口去大相国寺上香祈福的机会玩了一出失踪,而连带着一同失踪的还有跟着赵玉盘一同去了大相国寺的诸多帝姬,不管是成亲还是未成年的,都一同不见了踪影。 这本是一件大事,但与金兵围城相比却又成了一桩小事。大宋君臣当时正为如何安抚金兵感到焦头烂额,这类“闲事”也就无暇顾及。等到此时被金兵提起,才意识到这事可能是早有预谋。 没有帝姬“上供”,那就只能赵恒亲自出马了。在耿南仲、何粟等人的“劝说”下,赵恒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带着事先不知道此事,等知道了已经“无路可逃”的太上皇赵佶一起进了金营。 请神容易送神难,而赵佶父子进了金营,再想要离开就不是他们父子说了算的了。金人一次次的出尔反尔,一次次的得寸进尺,没有耗费一兵一卒,便将汴梁这座大宋京师给搜刮了一个干净彻底。 国乱思良将,板荡显忠臣。大宋并不缺乏忠臣良将,只是可惜赵佶父子皆是识人不明之辈,用人皆凭个人喜恶,忠臣良将都叫他父子二人赶跑了,留在身边的尽是些见利而忘义的小人,值得危难之际,自也就无人替他父子挺身而出。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所以赵佶父子除了后悔自己当初错信奸人外,也只能任人摆布。而那些为了“自保”而出卖了赵宋的小人,此时也正为了自身的利益而继续做着“卖主求荣”的卖国行径。 金人本在抓住了赵佶父子以后便准备带着此番的搜刮退兵回国,但正是因为这些卖国小人的建议,才将尚留在汴梁城内的诸多皇室成员尽数给送进了金营。而在将汴梁的赵宋皇室一网打尽以后,金人又立张邦昌为伪楚皇帝,之后才带着这次南下的战利品满载而归。 不过金兵来时容易归时难,在金人将赵宋皇室的尊严踩在脚下蹂躏的稀巴烂时,之前按兵不动的安东军也开始悄然展开行动。 为了抵御来自金人的威胁,大宋朝廷将手中有限的力量基本都布置在了河北一线,只是出于朝廷长久以来对武人的防范,那些官军互不统属。又因为早先朝廷的清洗,童贯、高俅这两个手握兵权的大臣被收拾,导致二人所掌握的西军、禁军群龙无首,只能各自为战。唯一保住了主帅的皇卫军,面对来势汹汹的金兵又是势单力孤,虽竭尽全力,依然没有抵挡住金兵的南下,但被金兵打散以后,王焕、关胜等人依旧没有丧失斗志,各率残兵败将不断袭扰着金兵。 而安东军此时除了出兵拦截金人归途外,便是以供应粮草辎重为诱饵,组织大宋官军对金兵做进一步的骚扰,延缓金兵的归程。 为了顺利返回,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商议后决定,兵分两路,由完颜宗翰率领十五万金兵北上抵挡前来阻拦的安东军,而剩余的五万人则由完颜宗望率领,负责押送此番南下所获得财物以及人员。 此次金人南下,除了得到大批财物以及赵宋皇室成员,赵宋朝廷从各地召集的能工巧匠也几乎被一网打尽,而这也就意味着无数在大宋算是先进的技术就此会被金国掌握,一旦在金国应用广泛,对金国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 张宝命人救走赵宋帝姬是为了保住汉家的最后一丝颜面,而此时下令营救被金人所掳走的那些工匠,则是为了确保自己与金国之间的技术差距。此时金人认为安东军的主力在西北,但却忽略了张家不仅仅有强大的陆军,更有一支纵横四海的海军。通过海军,早先一直在高丽北部与金人交战的安东第二军悄然抵达了登州。 此时的大宋,时局混乱,也惟有安东军治下尚还算安稳。安东第二军抵达登州之前又注意了保密工作,所以负责押送财物以及人员的完颜宗望并不知道在他看来看似安全的退路早有人埋伏,只等着他自投罗网。 为了避免路上出现意外,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分别带走部分赵宋皇室成员,其中赵佶与赵恒则分别被二人各带走一个,而这一决定在路上也确实起到了作用。沿途的大宋官军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但完颜宗望也因此生出了麻痹大意。而他忘了,大宋官军顾忌赵佶父子的安危,可安东军却不在乎赵佶父子的死活。或者说,安东军中的某些人,甚至巴不得金人做做好事,直接动手宰了赵佶父子永除后患。 金人放松了警惕,以至于当安东第二军半夜杀出的时候反应不及,陷入了被动。完颜宗望虽骁勇善战,但他此时所遭遇的对手也不是好惹的。安东第二军主帅萧家穗文武双全,军中大将卢俊义、林冲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再加上出其不意,双方兵力差距亦不悬殊。完颜宗望虽想要力挽狂澜,但却是有心无力,只得在激战一夜后裹挟着大部分皇室成员败退而走,将这回掳来的大批能工巧匠留给了安东军。 第三百二十六章 出奇致胜 越是得意的时候,越是需要小心谨慎。因为危险,往往也会选择在这时趁虚而入。完颜宗望大意了!在汴梁城外的予取予求,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以至于到安东军突然杀出时,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宋并不止有懂得卑躬屈膝的懦夫,亦有誓死不降的英雄豪杰。一时大意,所造成的后果也是难以挽回的。与完颜宗翰分兵之后,完颜宗翰由于要带兵与西北的安东军主力作战,在带走了十五万人马的同时,仅仅带走了一小部分从大宋汴梁搜刮来的财物,而完颜宗望这路人马则因为归途相对“安全”,则负责押送大部分财物以及人员。 完颜宗翰亦或是完颜宗望都被在大宋汴梁外的顺利蒙蔽了双眼,忽略了张家海军这支奇兵,从而没有意识到完颜宗望的归途其实一点都不安全。拥有海军的张家可以随时将一支人马投放到沿海的任意一点,想打金兵一个埋伏,那是非常容易办到的事。 无论是宋人、还是金人,亦或是辽人,三者过去对于大海的了解并不深,陆地才是他们眼中争霸的焦点,而至于海上,若不是有张家海军的崛起,恐怕他们无人会意识到还有人可以从海上对他们构成威胁。 不过即便意识到了,想要组建一支可与张家抗衡的海军也不是旦夕可成的。海军不同于陆军,陆军只要发放兵甲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便可以派上用场,但海军不同。大海茫茫,海军更加依赖手中所掌握的武器先进与否。 在陆地可以凭借借势来达到扭转对自身不利因素的目的,而在海上,决定胜负的因素其实也就那几样,而其中船只的先进与否,更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如今的张家海军,三大舰队合计拥有万斛级战船八艘,五千斛级战船四十余艘,三千斛级战船百余艘,而像二千斛、一千斛级战船更是多达五百余艘,凭借这份家当,张家海军在海面上根本就没有对手。 宋金两国虽在张家海军的刺激下也有意筹建自己的海军,但宋国无钱,这几年总是打仗,有钱也需要用来填补各处的亏空,实在是没有余力筹建海军,而且安东军虽与朝廷不对付,但也没有仗着海军强大而封锁大宋的海岸线,大宋朝廷也就没有建立海军的紧迫感。 而金国的情况则是无人可担当大任,都是陆上的猛虎,对于海上打仗,金人是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虽在灭辽时接手了过去属于辽国的那些船只,但就那点家当,丝毫威胁不到张家海军的地位。更何况随着张家火炮专家凌振这些年带着他的团队废寝忘食的研究,张家的火炮如今已经达到了实战标准,而张家的三大舰队,现在已经基本完成了换装。 相比起这次俘虏的赵宋皇室,金国高层更加重视此次从大宋掳获得能工巧匠,毕竟相较起金辽两国,宋国所拥有的技术无疑是先进的。劫掠的财物只能享受一时,俘虏的皇室也不过是一种荣誉,但技术的提升,才是强国的关键。 只是这世上并不仅仅只有金国明白技术先进的重要性,完颜宗望一时不慎,导致已经到手的大批能工巧匠又被安东军给抢了回去,以至于缩短宋金两国技术差距的计划成为了泡影。 丢掉了大批的财物固然叫人心疼,但真正让完颜宗望无法下令退兵回国的,却是大批能工巧匠的得而复失。没脸回去呀!捷报早已送回了国,就这么回去了,怎么交代?完颜宗望是完颜阿骨打的子孙,完颜宗干只是庶长子,完颜阿骨打这一系的领头人,正是完颜宗望,他丢不起这个人呐! 可想要去夺回那些已经被安东军营救走的工匠,就目前完颜宗望的实力来说又有些不足。之前考虑到完颜宗翰要对付的是安东军主力,完颜宗望将手下的五万人马暂时借给了完颜宗翰,而经过那一晚的激战,完颜宗望手中的五万人也是损失过半,后来虽陆续找回了一些败兵,但人马也就将将三万有余,想要击败拥兵四万的安东第二军,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而且安东第二军不同于金兵之前所遇到的那些宋军。安东第二军原本在高丽北部与安东第三军携手抵挡金国的入侵,一直的对手就是金兵。对于金兵的作战方式,没有人比安东第二军更了解。而完颜宗望缺不清楚这次所遭遇的对手还是个老对手,仅仅只是知道这是一支安东军的人马,甚至还误认为这是张宝留在登州那个大本营的队伍。 想走不甘心,想打又打不过,完颜宗望也就在左右为难中贻误了战机。而初战告捷的安东第二军却没有配合完颜宗望心情的打算。在将营救出来的能工巧匠送到登莱安置以后,萧家穗针对完颜宗望这支金兵的作战计划也在继续进行当中。 安东军与金兵在对待这次战利品的态度上,其实是差不多的。能工巧匠才是首位,财物次之,至于皇室成员,仅仅是排在末位。否则那一晚的突袭,安东军的首要目标便应该是先营救皇室成员,而不是那些能工巧匠。 别指望安东军会把那些被俘的能工巧匠还给大宋朝廷!对于各行各业的人才,安东军是从来就不会嫌多的。过去大宋朝廷严格控制隶属朝廷的工匠去留,而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机会,吃到嘴里的肉岂能轻易再吐出来。 不过此时的完颜宗望还未意识到安东军并不十分在意他眼中所掌握的那张“王牌”,为了防止被安东军营救走宋钦宗赵恒,完颜宗望命人将赵恒单独关押,日夜看守,连跟人接触的机会都不给。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当过分关注某一方面时,就必定会忽略对其他方面的注意。完颜宗望过分担心赵恒的得失,也就忽略了对其他人员的看管。当队伍退至章丘时,萧家穗的下一步营救计划便开始了。 为了便于看管,除了赵恒这张“王牌”被单独关押外,其他皇室成员以及随行的人员被集中关押在了章丘城南一座寺庙的几间佛殿当中。这一路上如同牲口一样的生活早已折磨的这些昔日的人上人精疲力尽,终于得到了可以休息的机会,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席地而坐,相互依偎着便睡了过去。他们想躺下也没办法躺,为了防止他们逃跑,金人用绳子一个甩一个的将他们甩在了一起。 长期遭受折磨的人,精神往往都会变得很敏感,虽然身心俱疲,但当外面传来喊杀声时,被关在佛殿中的大部分人还是立刻惊醒了过来。听着外面的金兵喊叫,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萌生了希望可以借此获救脱离苦海的愿望。 或许是这些人的祈祷产生了作用,负责看守他们这些人的金兵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被调去外面抵御来犯之敌,当每一座看押人犯的金兵仅剩下十余人的时候,殿中忽然出现了一群形同鬼魅的身影,几乎就是在眨眼的工夫,那些金兵便被纷纷击杀。 “不要吵!我等乃隶属安东军,奉命前来营救尔等。不要吵闹,现在立刻随我们从暗道撤离此地。”不等众人松口气,就听那些突然出现的“鬼魅”自报家门道。有那情绪激动的想要放声大哭,却被身边机警的人及时捂住了嘴。 通过佛像底座下的暗道,获救的人才发现自己被关押的这地方下面竟然是别有洞天。此番被金人掳走的人多达万余人,但其中匠人多达八成,而大部分匠人早先已经获救,还在金兵手里的也就只剩下这千余名“达官贵人”。 在无人捣乱的情况下,当金兵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来自外围的攻击所吸引时,这千余名人质很快就消失在佛殿当中,通过安东军事先命人挖掘的地道,顺利脱困,摆脱了金人的控制。当金人反应过来派人来追时,为时已晚。 完颜宗望得到消息后不由大惊失色,安东军来袭时他本以为安东军是想要故技重施,所以亲自坐镇指挥全局,他所选的这个地方位于高处,可以俯瞰全局,而人质又被放置在全军的中央位置,只要安东军攻不破己方的防线,那就别想救走人。 可完颜宗望没想到萧家穗跟他玩了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安东军中能人异士众多,可以说各行各业的高手皆有,其中更不乏过去偷坟掘墓的摸金校尉。地下作业是这些地老鼠看家本领,挖出一条各个佛殿通往外面的地下通道,对这帮地老鼠来说压根就不叫事。 数百人联合作业,也就大大缩短了挖地道所需的时间。而萧家穗文武双全,何处适宜安营扎寨这种事自也难不倒他。完颜宗望若是不下令在此处下寨,萧家穗也只能做一次无用功,但完颜宗望既然不出所料的在这里安营扎寨了,那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完颜宗望已经谨慎了许多,在安营下寨之前更是命斥候将四周围的情况打探了个情况,但他忽略了来自地下的威胁。当他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派人去察看佛殿里那些人质的情况时,才惊觉自己又上了安东军的当。 自尊心颇高的完颜宗望没有经受住这次的打击,情绪激动地拔刀指着正与麾下金兵交战的安东军破口大骂数声卑鄙小人,活活气晕了过去。而担任副帅的完颜希尹见状不禁大惊失色,当即不敢恋战,组织人手开始突围。 安东第二军主帅萧家穗见金兵开始突围,并未下令全力阻止,而是命人放开了一条道路,随后林冲、卢俊义、刘敏、纽文忠各带本部人马衔尾追击。金兵一路退逃,等到逃过黄河抵达吴桥镇的时候,完颜宗望的三万大军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千人,剩余的不是在突围时被杀,就是在逃跑时与大队走散。而那些走散的金兵,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回到金国几乎就是不可能的,路途上有着无数想要复仇的人在等着他们。这就叫现世报,也该是他们为自己当初的残暴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而此时的完颜宗望已经没有余力去照顾他的那些“子弟兵”了,连番受挫,导致他精神受到极大打击,而连日来的亡命逃窜,也让完颜宗望的身体终于扛不住,抵达吴桥镇的当晚,他便病倒了,而且还是一病不起。 吴桥镇只是一座小城,五千人虽可以暂时确保城池不被攻破,但想要久守却是不可能的。早先完颜宗望为了个人的颜面没有命人向完颜宗翰那路人马求援,而等到此时才派出求援的使者,为时已晚。但聊胜于无,总要给自己留下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暂时代理完颜宗望职务的完颜希尹夜不能寐,每当他站在城头看着城外安营扎寨的安东军,心里就不由一阵阵的发慌。这几日他并不是没派人去与安东军接触,希望可以劝说安东军放他们一马。毕竟大宋朝廷与安东大都护府之间并不和睦,安东军实在没必要替总是想要算计他们的大宋朝廷出头。眼下他们此番从大宋汴梁所获得战利品大多已经被安东军夺去,希望安东军可以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完颜希尹并非完颜宗望,喜爱中原文化的他在性格上并没有完颜宗望那样刚烈。但安东军的回复却让完颜希尹感到了绝望。吴桥镇依旧被安东军团团包围着,虽然没有开始攻城,但完颜希尹已经有了隐隐的不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续中了安东军的算计,此时见安东军按兵不动,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安东军又想耍阴谋诡计。 “副帅,大帅醒了,要见您。”就在完颜希尹胡思乱想的时候,担任照顾完颜宗望的亲兵头领跑来向他禀报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绝不妥协 完颜宗望,自幼便从军,经过这些年的出生入死,在军中的威望极高,若是将已亡的完颜阿骨打,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作为金国军方的第一代,那完颜宗望便是军方第二代中的第一人,同时也是现任金国皇帝完颜晟的心腹大患。 功高震主这词用在完颜宗望的身上其实一点都不过分。此番南下侵宋,金兵收获颇丰,而当这个消息传回金国以后,完颜晟的心情却十分复杂。既高兴金国此番大有收获,又郁闷让完颜宗望的个人声望愈发高涨。位极人臣,赏无可赏,一个人若是已经没几天活头了,那为君者还能有忍忍的念头,但完颜宗望人在壮年,这也就让完颜晟感到寝食难安了。 只是完颜晟没想到,就在他为如何打压完颜宗望苦思对策的时候,安东军帮了他这个大忙。若是让完颜宗望带着大批战利品归国,那完颜宗望的个人声望在金国将一时无俩。但现在,人被安东军抢回去了,财物也被安东军抢回去了,如今还在完颜宗望手里的也就仅剩下一个硕果仅存的宋钦宗赵桓。 完颜宗望若是满载而归,完颜晟即便心里不高兴也只能表面装作高兴。而现在完颜宗望倒了大霉,完颜晟虽然心里高兴,表面上还是要装作紧张难过,更是连连催促麾下将领从各地调集兵马准备去接应完颜宗望。但这种表面文章,恐怕完颜宗望就是等到死,也不会等到援军赶来的那一天。 相比起还不成熟的完颜宗弼,完颜宗望对于国内的情况要了解的更加透彻。作为完颜阿骨打的子孙,完颜宗望十分清楚完颜晟此时不对自己这些人下手并不是他宅心仁厚,而是他还没把握可以完全控制得住他们这些手握兵权者的反弹。 完颜斜也,不过是相持不下的双方相互有个台阶下而已。但无论是完颜晟还是完颜宗望,在心里其实都恨不得对方突然暴毙。此次战事失利,完颜宗望深信完颜晟会躲在没人的地方偷笑,甚至连都能乐开花,指望他派人来接引,倒不如盼着安东军能够主动放开一条生路。 指望不上国内的完颜晟,完颜宗望又不希望干扰到正在与安东军主力交锋的完颜宗翰,能依靠的,也惟有自己了。 “希尹,眼下我们想要摆脱困境,谁也指望不上,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在见到完颜希尹以后,完颜宗望强撑着病体对完颜希尹道。 “斡离不,不要多想,先把身体养好才是你的当务之急。”完颜希尹闻言安慰完颜宗望道。 “我的身体,这回算是垮了,你就不要为此事操心了。我听说,你已经派人前去宗翰那里求援?” “是的,所以只要我们再坚守一段时间……” “糊涂!”完颜宗望打断了完颜希尹话,咳嗽了好几声才继续说道:“希尹,你虽不擅兵事,但你也该明白,若是城外的安东军全力攻城,我等可能守得住?” “……守不住。” “对,守不住,那你认为在明明有实力拿下这座小城的情况下,安东军为何迟迟不动手?” “……会不会是担心把我们逼急了会害了赵桓的性命?”完颜希尹想了想后答道。 “呵呵……城外的若是宋军,那赵桓尚有一点利用价值,可城外的是安东军,恐怕他们巴不得我们对赵桓不利呢。”完颜宗望闻言笑了笑,不等完颜希尹反驳便笃定的说道:“汉人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为妖’,安东军之所以此时还不动手,恐怕所图的便是前来接应我等的金兵。汉人的兵法里管这一招叫围点打援。” “……不会吧……” “希尹,你若不信,可以再派信使出城,你且看安东军是否会全力进行拦截。”完颜宗望见状建议道。 完颜希尹在金国属于文臣,对于打仗之事自是不如完颜宗望,见完颜宗望如此肯定,他也不由变得将信将疑,而在亲眼见到自己派出的信使“杀出重围”,绝尘而去以后,完颜希尹不得不相信了完颜宗望的判断,城外的安东军真的有意拿自己等人作饵去钓别处的金兵来救。 “斡离不,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担心宗翰,以他的能力,不会看不出安东军的企图。可我担心宗弼,那小子不够稳重,我就怕他为了来替我们解围而私自行动。” “……那要不我再派信使去提醒宗弼?” “没用的,有了两拨信使,安东军不会再轻易放行了。” “那可怎么办?”完颜希尹没了主意。 “眼下我们只能靠自己解围。” “可仅凭我们的力量想要突围成功的可能太低了。” “……我大金国的勇士何惧生死?希尹,安东军想以我等为饵将我金军逐个击破,那要是没了我们这个诱饵,他们又拿什么来分散我军?” “你的意思是……” “不成功,便成仁。哪怕战死沙场,也绝不让安东军称心如意。” “……那赵桓,你打算如何处置?”完颜希尹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那张宝早有不臣之心,我等这回南下灭宋,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可惜这家伙受恩不图报啊,我们要让赵桓活着,不仅要让他活着,还要让他可以随时恶心那个张宝一下。只要赵桓一天不死,那张宝就别想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尽收宋人之心。”完颜宗望闻言冷笑着说道。 “可眼下我们自身难保,如何带着那个累赘杀出重围呢?”完颜希尹苦着脸问道。 “这赵桓使我大金日后对付安东军的一张好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弃。等到突围之时,将他打扮成我金兵的模样,一同裹挟着杀出去就是。” 完颜希尹到此时已经明了完颜宗望的打算,他这是打算鱼死网破,宁死也要保住他们那一系手中的兵权。国内的那点破事,身为高层的完颜希尹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归根结底,还是皇位继承制的事。虽然金国看似平静,实际上完颜阿骨打系与完颜晟系的两派斗争十分激烈,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情况。 完颜宗望死都要留下赵桓,说是为了将来用以对付张宝,可实际上却是作为这次自己南下灭宋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有赵桓在手,就不能说完颜宗望这回一无所获,完颜晟也就不能做得太过分。哪怕是完颜宗望死了,完颜晟也不能过分为难完颜宗弼。 大批缴获人员的得而复失,已经宣告了完颜宗望此次主持的南下灭宋行动失败了大半。宋国朝廷的确被干掉了一次,但就凭张邦昌那个金国留下维持治安的伪政权,面对强势的安东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而金国自身的损失,恐怕也没有金人能舔着脸坚称这次南下是大获全胜的结果。完颜宗望此番带兵南下,麾下十万金兵皆是完颜阿骨打一系的子弟兵。如今已被安东军灭掉近五万,而剩余的五万则掌握在奉命去支援完颜宗翰的完颜宗弼手中。 完颜宗望坚持不等援兵立刻突围,除了不想中安东军的奸计外,也是不希望把自己这一系用来安身立命的本钱全都陪光的缘故。完颜宗弼不来,他们这一系就只是大伤元气,可若是再搭上完颜宗弼手上的五万人,仅靠完颜宗干手里的数万人压根就对抗不了完颜晟,到那时,金国就真的要成完颜晟的天下,他们这些完颜阿骨打的子孙就再也难有出头之日。 完颜宗望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家族的没落,此时的他与其说是求生,倒不如说是准备求死,他已经将家族振兴的希望放在了四弟宗弼的身上,在简单收拾了一下以后,当即亲自上阵,率队突围。 出其不意,往往就会带来预想不到的效果。以完颜宗望手里的五千人马,想要突破数万安东军的包围圈并不容易。但或是上天垂怜,完颜宗望所选择的突围时机极好,正是安东军与宋军交接防务的时候。 再加上城外的兵马没有想到金兵会突然选择突围,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结果就被完颜宗望突围成功了。完颜宗望拖着病体冲锋在前,一路厮杀下来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但身后的安东军追兵却是紧追不舍。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完颜宗望一咬牙,勒马冲完颜希尹吼道:“希尹,你先带人走。” 不容完颜希尹反对,完颜宗望手中长枪一戳完颜希尹坐骑的后臀,随即战马嘶鸣,一下子往前蹿出去老远,等到完颜希尹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完颜宗望已经带着近百名金兵转身迎向了追来的安东军。 “把他看牢了,若是想逃就剁了他!”完颜希尹也知时间紧迫,只能指着装扮成金兵模样的宋钦宗赵桓一声吼,随即带着身边的亲兵继续亡命奔逃。 …… “这就是金国的大将完颜斡离不……” “听说这家伙是完颜阿骨打的儿子……” “不过看他的武艺好像不怎么样嘛……” 安东军将士的议论,完颜宗望已经听不到了,在带着百余名亲兵抵挡了追兵一阵后,完颜宗望力尽而亡。 “命人准备一副上好棺木装殓,等战事结束后再还给金国。”萧家穗亲自验明了完颜宗望的真身后吩咐左右道。 没人觉得萧家穗的决定欠妥。虽然是敌对关系,但对于完颜宗望这种面临困境死战不降的人,应该抱有必要的尊重。萧家穗,或者说是安东军,没有喜欢拿敌人的首级向他人炫耀武力的喜好。 为国而战,不分是非对错,所为的,只有国家利益。消灭了完颜宗望所部,虽然破坏了萧家穗之前所制定的围点打援计划,但萧家穗并不怨恨完颜宗望,反倒对完颜宗望这种宁死不降的精神感到敬佩。当然敬佩归敬佩,该杀的时候还是要杀,该下死手的时候还是要下死手,这点公私萧家穗还是分得清的。 萧家穗一面命人向正与完颜宗翰那一路金兵对峙的张宝报捷,自己则亲率大军前往汴梁。以张宝手中的兵力,要单独对付完颜宗翰并没有多大问题。完颜宗翰虽勇,但张宝麾下的猛将亦不少。 而此时夺回汴梁对安东军来说要远比击溃完颜宗翰更重要。金兵走后,张邦昌的伪楚政权便在汴梁成立。这张邦昌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主,知道金兵这一手是把自己放在了火架子上烤。金兵前脚走,他后脚就将居住在民间从而侥幸躲过一劫的孟太后给请了出来,而自己也不敢以皇帝自居。 不过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容易利欲熏心的,张邦昌还有点理智,知道他要是真敢坐上那个位置就真的是死路一条,所以暂时还有理智。可那些有心想要获得从龙之功的人就没有理智了,加官进爵四个字已经蒙住了他们的双眼,一门心思的劝张邦昌“认清现实”。 萧家穗决定进兵汴梁,为的就是警告那些师徒浑水摸鱼的人趁机作乱,而与萧家穗同行的除了安东第二军外,还有大批被金兵裹挟而去的赵宋皇室成员。除此之外,宗泽、李纲、李若水等当初不受赵佶父子待见的人此次也在随行之列。唯一可惜的便是没有把赵桓给救回来,不过也不要紧,赵桓虽未救回,但赵桓的长子赵谌以及皇后却被救了回来。就算赵桓、赵佶这对父子都没救回来,张宝手里还有赵谌这张牌能打。 一个国家的稳定,需要一个领头人,而这个领头人的年龄、甚至是性别,其实都是不重要的,只要有那个资格,那就能起到安抚人心的目的。金人要带走赵佶、赵桓甚至将汴梁的赵宋皇室成员一网打尽,所图的就是让宋国内乱,只要宋国内乱,金国就能继续从中捞取好处。 但现在金国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虽然赵桓没有夺回来,赵佶以及大部分家眷还落在金人手中,可只要有一个赵谌,那就足以让安东军用来安抚正陷入不知所措的大宋。 第三百二十八章 以稳为主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卖!但许多人在倒霉的时候往往还是会习惯性的后悔。从过去的九五至尊变成了今日的阶下囚,这身份的差异太大,赵佶只要一有空暇就忍不住的后悔。他后悔的事情很多,后悔不该不纳忠言,寒了那些忠臣良将的心;后悔不该误信小人谗言,以至于国力虚弱,难挡外敌入侵;后悔为避祸让出帝位,立赵桓为帝;后悔不该轻信他人,以至于被困于龙德宫受制于人…… 可后悔的再多,时间也不会倒转,已经发生的就是发生了,赵佶除了后悔自责,当此时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国破家亡,自己沦为阶下囚,这一路上更是受尽了金人的欺辱,身为天之骄子的他何时受过这种罪。 赵佶不止一次的期盼有人将自己救出苦海,但当得知安东军出兵的消息以后,赵佶却是不喜反忧。别人来救赵佶,赵佶心里还不会多想,唯独安东军的张宝,赵佶却是心里要打鼓。别看从关系上说二者还是翁婿,但赵佶心里没底呀。他这个女婿,实在是太不叫人放心了。 后怕,才是最让人害怕的。自家人知自家事,赵佶可不健忘,他过去对张宝是什么态度,他心里清楚得很。而且以己度人,就目前的情况分析,赵佶不觉得自己落到了安东军的手中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暴毙都是有可能的。在金人的手里也就顶多受点屈辱,可落到安东军的手里却有可能性命不保。 赵佶想活,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为了确保自己的性命安全,他竟主动跑去找完颜宗翰要求分开安置他与其他皇族成员。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宋徽宗赵佶这样的。可也由于赵佶这么一作妖,还真增加了安东军营救的难度。别的皇室成员都好救,唯独赵佶“下落不明”,也不知是被完颜宗翰提前送走还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当然,赵佶的担心也并非凭空臆想,空穴来风。赵佶好歹也是做过皇帝的,更亲身感受过一回皇家无亲情这句话的真谛,也正是因为如此,赵佶不认为张宝能够抵受住来自权力的诱惑。 如今大宋经此一难,已是国破山河在的状态,照目前的情况看,能够力挽狂澜的也就只有安东军。赵佶不相信改朝换代的机会就在眼前,张宝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即便张宝表面上不愿意,可当年的太祖爷赵匡胤,最后还不是“半推半就”的黄袍加身? 能有一回,那就能有第二回,第三回。赵佶贪生怕死,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金兵第一次南下兵临汴梁前跑路。他想要活着,虽然落到金人的手里是受罪,但也比落到安东军手里丢掉性命要强。 赵佶的不配合,让他自己错过了被营救的最佳时机。在明确了皇室成员被关押的位置以后,张宝对金营发动了夜袭。金兵很强,但安东军亦不是弱旅,即便是正面交锋也不落下风,更何况为了此战成功,安东军早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分工配合,衔接顺畅,一战便将完颜宗翰军中不足百人的皇室成员给营救了出来。 这些被营救的皇室成员大多都是赵佶的直系亲属,除了太上皇赵佶外,皇后郑氏,贵妃王氏等等尽数被救。 故人相逢本是件喜事,但郑氏此时却有些尴尬。好在张宝并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在被救的皇室成员面前露了个面便告辞离开,将安置这些皇室成员的任务转交给了赵玉盘以及赵福金。 早先宫里还有人对赵玉盘、赵福金同时下嫁张宝一事颇有微词,但现在看来,还真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给了张宝,还真比嫁给那些白面小生要强。为了安抚人心,之前被赵玉盘“拐走”的大宋众帝姬们此时也纷纷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而这些人的出现,无疑让宫中的妃嫔对张宝好感倍增。这些女人多是赵佶的女人,赵佶自身难保,自然也就照顾不了她们。这一路上她们不仅要在金兵的驱赶下入男子一般赶路,更会遭受那些负责押送的金兵肆意的欺凌。那种屈辱,身为人母自是不希望让子女来承受。 大宋帝姬们早先被“吃里扒外”的赵玉盘联合外人一锅端的时候,不多妃嫔骂过赵玉盘,但此时,这些人对赵玉盘只有一个态度,感激。 “玉盘,你父皇如今尚在金人手中……”郑氏拉着女儿赵玉盘的手欲言又止道。 “父皇……他也是活该,跟大家在一起不好吗?非要自作聪明……”赵玉盘面露难色的抱怨道。 “玉盘……那终究是你父亲。”郑氏低声提醒道。 “……母后放心,夫君不会不管的,只是需要时间准备。而且依儿臣的意见,让父皇吃点苦点也好,省得他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玉盘……” “好好,母后别说,女儿今晚就去求夫君想办法救人,可女儿就是担心父皇不肯配合啊。” “……唉,听天由命吧。”郑氏也知道自家那口子是个什么德行,还真别说,搞不好赵佶还真不会配合安东军的营救。 “玉盘,你二弟找到了吗?” “……” “没找到?”郑氏见赵玉盘沉默不语,不由紧张的问道。 “……母后,下落是找到的,不过人已经不在大宋境内。之前金兵索要人质得手以后便将几个得手的皇子一并送往了金国,等到夫君率领大军出征的时候,小弟几个已经到了南京道。” “……你父皇一生最大的错误,便是立赵桓为太子。”郑氏有些恨恨的说道。在赵佶被赵桓软禁的时候,郑氏作为赵佶的皇后,自然也被一同关在了龙德宫。对于赵恒的恨意,郑氏一点都不比赵佶少。 而赵玉盘听到郑氏提到赵桓,连忙接口说道:“说其兄长,那边倒是传来了捷报,除了兄长被金人打扮成金人模样突围带走外,皇嫂还是小谌儿都已经被营救了回来。此时差不多也该返回汴梁了。” 听到赵玉盘的话,郑氏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犹豫了良久才问赵玉盘道:“玉盘,你与母后说实话,你那夫君难道不想借此机会登上九五之位?” “母后,这话可不能乱说。”赵玉盘一听连忙制止道。 “玉盘,你我是母女,有些话母后不敢问别人,也惟有问你才有可能得到答案。你与母后说实话,你那夫君就真的没有那个想法?” “……夫君暂时没有,但他手底下的那帮文武群臣,却未见得都是还愿意奉大宋为主的人。母后,夫君此时也有些为难。”赵玉盘低声答道。 “……所以他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吗?”郑氏语气冰冷的质问道。 “母后,何出此言?” “哼!世人皆知那张宝素有司马昭之心,他若是想要仿效昔日太祖上位时的做法,母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母后!你怎么可以这样看他。倘若他真的有意做皇帝,那又何必费尽心思的来营救你们,让你们被金人带走,对他岂不是更有利?”赵玉盘闻言不满的反问道。 “哼!他那是为了收买人心……” “母后,有我父皇还是皇兄二人,这人心何须收买?”赵玉盘摇头说道,“我夫君帐下文武,武将多是草莽英雄,而文臣也有大部分都是对我大宋朝堂感到失望的人杰。可以说若是得到这些人倾力相助,我大宋不至于会有今日之辱。但这些人为何放着拥有正统身份的大宋不投,偏偏要去投一个乱臣贼子?” “……你父皇在位时只是贪玩了一些……” “母后,以一国之力娱一人,这种做法对吗?”赵玉盘随即反问道。 郑氏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作为最受赵佶喜爱的女人,对于赵佶的“胡闹”自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抛开身份来讲,赵佶在位时的所作所为,用祸国殃民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而那时朝廷对待张宝的态度,也是欲处之而后快。 张宝此时能够不计前嫌带兵来救,就已经是难能可贵,再奢求别的的确是有点过分了。不能怪人家张宝不尽力,大批皇室成员的被救回,就足以证明张宝对待赵宋的诚意,至于赵桓、赵佶以及多位成年皇子未必救回一事,也只能归咎到那些人自己时运不济的份上。 郑氏聪慧,并且识进退,否则也不可将赵佶那颗喜新厌旧的心常年拴在自己身边。之前她也只是有些着急,但在与女儿长谈了一番后,她顿时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处境。而且她也清楚了一件事,有生之年若是还想要母子相聚,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张宝这个女婿。 在被营救的众多皇室成员中,郑氏的身份无疑是最高的。而郑氏不带头闹事,其他人也就不敢闹事。在一队安东军的护送下,以郑氏为首的皇室成员顺利抵达了汴梁,见到了比她们要更早抵达汴梁的朱皇后以及皇子赵谌一众皇室成员。 儿媳妇见到了婆婆,自然不敢大声说话,但为了孩子的未来,朱皇后还是请求郑氏想办法保赵谌一条小命。 这就是过去朝廷视安东军为敌的后遗症。金人虽可恶,可安东军同样也不是善茬,被救出的诸多皇室成员之所以没有闹事,一是不好意思,二便是不敢。别人拿他们当赵宋的皇室贵胄,可安东军是怎么看待他们的,他们的心里还真是没底。 “微臣宗泽(李纲),拜见太后。”就在郑氏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宗泽、李纲联袂而来。 “二位卿家所为何来?”郑氏一脸镇静的问道。该来的终归要来,郑氏已经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只是她没想到来做说客的会是宗泽、李纲。 宗泽、李纲对视一眼,由李纲开口道:“启禀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如今太上皇与皇上俱在金人手中,为稳定人心,以免宵小趁机作乱,还请太后允许由皇子赵谌继任皇位,以安人心。” “唔?由谌儿继位?”郑氏有些意外的问道。 “赵谌为皇上长子,如今皇上蒙难,自是该由皇长子继位。太后有所不知,前不久闲居江南的赵子岌、赵子游兄弟以勤王为名大肆招兵买马,但金兵现已退走,二人的勤王大军却还未北上。并且据可靠消息说,二人为收买人心对投靠之人封官予爵……” 听到宗泽的话,郑氏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赵子岌、赵子游虽也是赵氏宗亲,但却属于太祖赵匡胤那一脉。自赵光义得位以后,赵匡胤所留子嗣多是死得不明不白,而对于太祖一脉的打压,赵光义这一脉也从未放松过。 这次被金人“一网打尽”的是居住在汴梁这块繁华之地的赵光义那一系的后辈儿孙,而早先被打压分散大宋各地的赵匡胤的后辈儿孙却是侥幸躲过了一劫。此时大宋两代天子皆被金人掳走,这也就让对皇位被夺一事一直心存怨念的某些赵氏宗亲看到了重夺皇位的机会。 虽是同根生,但在皇权面前,那份亲情太脆弱了。郑氏当然不希望皇权旁落,而陪坐一旁的朱皇后一听由自己的亲生儿子继位,自然更不可能有意见。不过郑氏也没有马上答应宗泽、李纲所请,毕竟还有一个安东大都护张宝没有安排,若是没有张宝的首肯,宗泽、李纲就是说出花来也没用。 “此事安东大都护可知?”郑氏出声问道。 “太后放心,此事正是微臣与张安东商议后的结果。” “那不知张安东有何打算?”郑氏又问道。 “太子年幼,值得国家危机关头,恐怕也难当大任。还请太后下懿旨,命安东大都护张宝监国,总揽全局。”李纲闻言答道。 “不行,我儿不做傀儡。”不等郑氏开口,一旁陪坐的朱皇后抢先叫道。 “你闭嘴!”郑氏呵斥了朱皇后一声,随后又对宗泽、李纲道:“二位卿家,还请回复张安东,就说哀家准其所奏。” 第三百二十九章 权臣之路 能够抓住风流成性的宋徽宗赵佶几十年,郑氏所依仗的当然不仅仅是美貌。芳华易逝,精神上的相知相爱才是最重要的。郑氏之所以能够在女人众多的后宫之中脱颖而出,关键还是因为她识时务,知进退。 现如今大宋式微,别看安东军此时没有趁机发难,但真要是逆了对方的意,天晓得会有什么后招在等着自己。真以为如今皇室成员的身份还能叫人敬畏?从金人兵不血刃的掳走了徽钦二帝开始,大宋的颜面已是扫地。 郑氏不明白张宝为何不趁机取而代之,但她可以肯定一点,张宝这是想要做权臣,至少目前,他还没有“篡位”的打算,而皇长孙赵谌,已经被张宝视为了日后的傀儡。赵谌的生母朱皇后除了有点刚烈的脾性,真的没有什么政治眼光,要不然也不会公然反对让张宝担任监国的职务。 可她也不想想,这是她能反对得了的事吗?如今汴梁已是安东军的天下,而在大宋境内,能与安东军抗衡的势力也几乎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俎何时落下,又岂是鱼肉所能决定的。 郑氏答应了张宝的要求,至于其他人的意见,张宝没必要去在意。拳头大就是硬道理!不服?忍着。 得到了监国大权后,张宝并没有着急向金国复仇,而是一面继续与完颜宗翰对峙寻找战机,一面下令朝廷新选拔的官员安抚民心,恢复民生,稳定地方,予民养息。大宋的国力此时已经跌入了低谷,实在不适宜再有什么大动作。 大宋的百姓已经再也经不住折腾了,自方腊造反开始,这些年大宋就没有消停过几天,不顾自身实际情况,连连对外发动战争的大宋已经再也无力对外有所行动。张家虽是家大业大,但想要两面兼顾却还是有些困难。 攘外,必先安内。在理顺内部混乱,恢复民力以前,张宝不打算贸然对外发动战争。虽然以安东军的实力,想要在战场上击败金兵的胜算很大,但从长远考虑,张宝还需要容金国再蹦跶一阵。 从古至今,被称作权臣的人不少,但在张宝眼里,能够真正算得上是权臣的只有三国时的曹操一人。想要大权在握并不难,一是得到上位者的信任,二便是凭借自身的实力。这二者的区别,便是前者是他人给予,而后者则是从他人手中夺取。 他人能给予,自然也就能收回。霍光废立汉帝,算得上是一位权臣,但他手中的权力,却是来自皇权,当权力重新回到皇帝手中时,霍光的后人也就落了个族灭的下场。而曹操手中的权力却是来自于他自身,谁也别想轻易夺走。 张宝不愿意做霍光,虽说历史上的名声要好听点,但身死族灭的下场却令人唏嘘。而曹操的名声虽不好听,可对于后辈儿孙却是件好事。若不是曹操的后人曹丕父子死得早,司马家未必就能最后篡了曹魏的权。 来自于后世的张宝有许多可以用来借鉴的统治制度,皇权至上并非唯一的治国手段。郑太后的确猜中了张宝此时的想法,张宝的确无意在此时仿照赵宋当年改朝换代。此时大宋的时局与当年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情况看似相同,但实际上却是大不相同。 后周柴荣突然暴毙,只留下孤儿寡母,而赵匡胤当时手握兵权并与朝中诸多重臣相交莫逆。而且更重要的是,后周皇室的力量微弱,不足以与赵匡胤所掌握的力量抗衡。但此时的大宋却不同,虽说金人“帮了张宝一个忙”,将汴梁的赵宋皇室一网打尽,在押往北方的途中又因为受不了旅途的折磨而死了三分之二,可难以与安东军抗衡的只是赵光义那一支的赵宋后人,而宋太祖赵匡胤的后人却因为散居大宋各地而躲过了一劫。 张宝此时若是决意改朝换代,那无异于给了那些由于正房式微而想要夺权的偏房一个绝佳的借口。倒不是张宝没信心平息那些赵宋皇室子弟的叛乱,只是不希望为了平叛而耽误了恢复民生这桩正事。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大宋境外的金国已经灭了辽国这个大敌,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大宋,张宝可不想给女真人任何可趁之机。 改朝换代不必急于一时,更不必非弄得太血腥。就如赵匡胤那样的做法,张宝还是挺喜欢的。把持朝政,收拢民心,当百姓只知张宝而不知赵宋皇室的时候,改朝换代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当然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早击溃此次南下侵宋的完颜宗翰,重夺河北将金国南下的最后一条出路封死。只有这样,张宝才能安心整顿内务,恢复民生。 有了赵谌这个幌子,赵佶、赵桓能不能救回来对张宝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安东军对金兵的攻击也就更加没有顾忌。而面对火力全开的安东军,完颜宗翰虽奋力抵抗,但最终却还是败下阵来。金兵的重甲,重骑对上了安东军占不到任何便宜,而安东军层出不穷的攻击手段却让金兵招架不住。 完颜宗翰率领人马一路败退,直到退入了南京道,安东军才止住了追击的脚步。若是想要趁势夺回南京道,安东军倒也不是做不到,但南京道早先已叫金人破坏的十分彻底,想要重整旗鼓所需的财物数量庞大,而这对已经将建设重点放在大宋的张家来说是个负担,倒不如暂时放弃,权当宋金两国的隔离带,维持原状。 金国此番南下,先期十分顺利,但随着安东军的横插一手,金国的收获少得可怜,除了赵佶父子以及被赵桓早先送到金营为质的兄弟外,几乎就什么也没得到。而在这次南下中,金国最大的损失便是失去了名将完颜宗望。当然这个损失是相对而言的,完颜宗望一死,完颜阿骨打一系的影响力顿时大减,这倒是有利于完颜晟对金国的统治,但对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来说,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完颜宗翰率领残部回到国内以后不久,便被完颜晟以出师不利为借口剥夺了兵权,闲赋在家闭门思过。而没有了完颜宗翰遥相呼应的完颜银术可独木难支,也不得不向完颜晟低头。而失去了完颜宗望的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在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作为一个臣子的本份,不敢在与完颜晟作对。 完颜晟的目的达到了,虽说此番对外收获不多,但对内却是收获颇丰。而在完成内部一家独大的目标以后,完颜晟也开始大刀阔斧的针对国内进行改革。 宋金两国的实际领导者,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罢兵休息的决定。但有了这一次的靖康之耻,宋金两国在日后必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通过这一次与安东军的交锋,金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未来对手的强大,丝毫不敢有任何麻痹大意,努力备战当中。而刚刚顺利接手监国大权的张宝,则是诸事缠身,分身乏术。 好在张家这些年的人才储备还算顺利,大批有着张家背景的官员被分派往各地主政,有安东军在旁武力威慑,大部分地方势力不敢反抗,只是试着开始按照安东军的规矩办事。当然也有不服气的,而对于那些胆敢“聚众作乱”的人,张宝的态度就一个字,杀。 管你是凤子龙孙还是世家大族,只要是敢在此时不遵朝廷政令,肆意妄为者,一律杀无赦。一开始还有人不把安东军的警告当回事,但当对外宣称要举兵勤王的赵子岌,赵子游拒绝解散队伍并且占据城池负隅顽抗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安东军不是说说而已。因为当安东军击溃叛军,生擒了赵子岌、赵子游后,根本就没有将这二人押送汴梁交由朝廷处置,而是直接在被攻破的城池中当街斩首示众,再加上十几名因为附逆而陪斩的“当地名士”,引得朝野对此震动。 “乱世当用重典,我大宋经此大难,正值人心浮动,惶惶不安时,此时有人想要浑水摸鱼,那就必须使用雷霆手段震慑人心。”朝堂之上,已经返回汴梁主持大局的张宝朗声对台阶下的文武百官道。 “可太祖昔日曾有言,愿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诛杀赵子岌、赵子游这两个趁乱生事的竖子无可厚非,却又为何要连带着将城中几位闲赋在家的大人也一并杀害?”百官中有一人出班质问道。 张宝定睛一瞧,见说话的是御史大夫候蒙,不是自己人,随即不满的问道:“侯大人莫不是耳背?没有听清方才张某所言,那几人不思君恩却附逆从贼,死有余辜。并且张某还有一言要提醒诸位大人,张某姓张,不姓赵。”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里不属于张家的人心里不由都是咯噔一下,早先被宋钦宗赵桓赶出汴梁,这次借着朝廷清算那些金兵围城时做出叛国行为的官员而得以重返朝堂的张叔夜、徐槐等人不由神色复杂的看了张宝一眼。 如今的大宋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够站在朝堂的人心里都清楚,但没人想到张宝会如此直白的说破,这让有心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都有点装不下去了。候蒙也没想到张宝会如此“胆大妄为”,但事情是他挑的头,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好在他还知道怕死,当众痛斥张宝为当世董卓后辞官,而张宝却没有如候蒙等人所想的那样让人将候蒙当场拿下,而是做得更绝,直接断了侯家子弟日后想要走上仕途的可能。 功名,在古代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在以读书人为荣的宋代,功名二字的确拥有巨大的诱惑人。首先便是身份地位的不同,后世的古装剧,大多都是胡说八道。以家中仆人为例,只有拥有功名的人家才配拥有使用仆人的权力,一个土财主家里无论多有钱,所用的人也只能算是长工。那些长工都拥有自主权,只要契约到期,可以说不干就不干,若是受到了迫害,官府是有权过问的。 但仆人不同,家仆的生死就在主人的一念之间。哪怕是被主人打死了,主人顶多也就是被官府罚点款,替仆人偿命那是不可能的,仆人的身份等同于牛马。而在宋代,想要拥有家仆,最次也要拥有秀才的功名。 张宝如今拥有监国大权,这也就意味着他拥有了发放功名的权力。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个不学无术的白痴,只要张宝愿意,那个白痴就能拥有功名,高人一等。而只要张宝不愿意,哪怕你是学富五车的饱学鸿儒,你的身份也是个白丁,上县衙大堂得跪着,见到大官得行跪礼。 大宋朝廷对待官员的福利很好,单是荫官这一条,对官员来说就是一种照顾。虽说会因为官职的大小而影响荫官的名额,但只要家中有一人为官,那就意味着这一家可以借此鸡犬升天,富贵一代。 而对于借着这次朝廷清算有心整顿吏治的张宝来说,候蒙不过是个出头鸟,是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下手自然也就要狠一点。而效果也是明显的,从不指望众望所归的张宝至少通过处置候蒙震慑了朝廷,让那些生有二心的人为了自保而选择沉默是金,这样一来,张宝所下发的政令也就能迅速有效的传达到地方,不会耽误了正事。 一年之计在于春,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由于金人的南侵,大宋各地的春耕就已经受到了影响,再要是被朝廷里那些做事拖沓的官员再耽误一点时间,这一年粮食歉收恐怕救回成为定局。 民以食为天,只要能够保证百姓温饱,那大多数百姓就不会选择揭竿而起。即便有零星的百姓受到煽动而作乱,朝廷想要平定也不会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而此时的大宋,需要的就是稳定。 :。: 第三百三十章 循序渐进 欲速则不达,凡事都必须要循序渐进,妄想走捷径,往往最终的结果是与当初的期许大相径庭。表面上看,张宝此时的确可以凭借手中所掌握的实力对大宋取而代之,但伴随而来的便是境内无休无止的叛乱,无数打着恢复赵家江山的野心家会不断对张家发起挑战,到那时,别说恢复民生,养精蓄锐与女真人争锋,单是处理内部的问题便会让张家焦头烂额。 赵宋,还有存在的必要。拥护赵宋,就意味着那些想要浑水摸鱼之辈失去了起事的借口。民心思安,只要没有了百姓的参与,那就只是叛乱,而从古至今,就没有平定不了的叛乱。在有外敌威胁的情况下,张宝不希望仅仅因为改朝换代一事而耽误了正事。 改朝换代,不必急于一时,赵宋式微,而熟悉历史的张宝也清楚自宋徽宗开始,大宋的后几任君王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明君。宋高宗赵构,也不过只是个运气好的小子,他能够登基称帝,完全是托金人的福,若没有金人将汴梁的皇室贵胄一网打尽,怎么着也轮不到排行老九的他。 两害相权取其轻,习惯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的张宝不愿意为了改朝换代这件事而影响了自己要办的大事。更何况眼下民心向宋,虽然后世对于宋代的对外软弱怒其不争,但不可否认,宋朝的确是读书人的理想环境,只要获得一份功名,那就有资格享受上流社会的生活。通过勤读书,确实能够走上人生巅峰。由于对读书人的厚待,在大宋有无数读书人愿意为赵宋出生入死。 杀戮,可以震慑人心,但却无法收服人心。大宋的读书人,大多已被赵宋收拢了人心。好在张宝还能去争取百姓的人心,而百姓此时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复仇雪耻,而是温饱,是一份安稳祥和的生活环境。 读书人不好对付,但若是离开了百姓的支持,读书人的威胁也就减弱了许多。而获得了百姓支持的张宝,再想要改朝换代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百姓,是一个国家的基石,只要得到了百姓的认可,那这个国家就能千秋万载,而反之,则亦然。 张宝不急于改朝换代,在让一部分人感到不解的同时,也让另一部分人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安东军顺利渡过了一次内部分裂的危机。不过安东军没事,那些想要趁乱取利的人就倒了血霉。对于那些名义上叫嚷是勤王义师但却又不肯听从朝廷安排的地方武装,张宝的命令只有一个,剿灭。 而皇室宗亲赵子岌、赵子游的死,更是让那些心存观望念头的掌兵者再也不敢拥兵自重,乖乖接受了朝廷的安排,交出兵权,解散队伍,择其精壮编练新军。 张宝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安东军并入朝廷官军序列,而是有意重建禁军。之前金兵南下时,朝廷的皇卫军以及禁军皆被金兵打散,而随着张宝坐镇汴梁,那些得到安东军资助而坚持作战的大宋残兵,这次则成为了大宋禁军的主力。 不过张宝要兵不要将,那些过去负责带兵的大宋将官,必须都接受考核,通过了才会按照成绩进行重新的安排。这样一来,能被张宝看上眼的原大宋将官就不剩多少了。像宋江、陈希真等过去与张宝不怎么对付的人都比较有自知之明,得了一笔朝廷发放的遣散费后便乖乖回家,而像王焕、关胜这类在张宝眼里比较正直的人,则得到了朝廷的挽留。 大宋禁军,名义上是大宋的官军,但实际上却还是张家的私军,从粮饷到军备皆有张家所出,不姓张难道还能姓赵?而掌握着财政军三大权的张宝,就是大宋实际的统治者,至于高坐在皇位上的官家赵谌,其实换个别人也没问题。 朝廷里的明眼人已经开始暗中称呼张宝是当世的曹操,挟天子号令天下,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明知张宝有不臣之心,但为了赵宋正统,也只能暂时与张家虚以为蛇,先应付着度过当下的危机再考虑其他。 自赵谌在张宝的支持下登基称帝以后,张宝的身份便成了大宋的相国,总揽朝政。而得到了相国的身份以后,张宝也毫不扭捏,发号施令一点都不含糊,但凡遇到阻碍,凭借手中的实力,打着朝廷的名义直接碾压过去,很快的,大宋因为徽钦二宗被掳而产生的影响便逐渐消散,百姓的生活也开始步入正轨。 事情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完颜宗翰敌不过许贯忠、萧家穗这两员当世智者的联手,带着宋徽宗赵佶狼狈逃回了金国。而在复夺了大宋河北边境后,以王焕、韩存保、杨温为首的大宋皇卫军便接手了边关防务,常驻河北。 在杜绝了金国的外部威胁后,张宝以韩五,即韩世忠,还有高宠、杨再兴、岳飞四人为大宋新禁军的统领,分别驻扎在江南、巴蜀、西北、荆襄四地确保地方稳定,防止宵小趁机作乱。 此次新鲜出炉的禁军四统领,韩世忠、高宠、杨再兴三人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众人都知道这三人是张宝的铁杆亲信,早些年就一直追随左右,此时独当一面,除了说明张宝任人唯亲外,也说明这三人确有本领。 可岳飞又是谁?别看后世的岳飞名气大,但在此时,岳飞也不过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人们本以为禁军四统领的最后一名人选会是同样也算张宝铁杆亲信的狄雷,却不想被这个岳飞给“抢”走了名额。 有些人本以为这是个机会,但在详细打探了一番之后,不由大失所望。这张宝果然任人唯亲,那岳飞虽然此时声名不显,但却是张宝的同门师弟兼义弟,二人同拜周侗为义兄,张宝不关照他这位小兄弟又关照谁? 岳飞并不清楚自己此时已经被人划入了张宝一党,自离开张宝前往河北投军,大宋官军内的丑态算是给岳飞留下了深刻印象。对朝廷的失望,让岳飞不自觉的向张宝靠近,而在金兵南下时,朝廷的无能与张宝的作为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岳飞是个很固执的人,他认准的事情,除非是他自己愿意改变,否则外人万难更改。张宝也是了解了岳飞的脾性,才没有利用同门或是义兄弟的关系来招揽岳飞。他当初选择让岳飞自己去亲身体会,对比好坏,而现在看来,他当初的决定赌对了。 对于张宝的任命,岳飞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抵触情绪,而在与张宝见面时也表现出了亲近之意,而这对张宝来说也是好事。不管怎么说,让张宝与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为敌,实在不是张宝所愿。 天下大乱,烽烟四起,这本是国家灭亡后必会发生的事情。但由于张宝的强势干预,被掳走二帝的大宋仅仅是刚刚出现了一个大乱的苗头,别被张家给扑灭了。天下大乱,说明百姓人心不稳,浮躁之下受到小人煽动,但随着张宝代表朝廷果断出击,消灭了那些意欲趁乱起事的野心家,再加上张家拿出过去储备的粮食用于安抚民心,大规模大范围的乱象并没有出现,而在人心稳定以后,那些想要趁势而起的人也就失去了成功的机会。要么老实下来做个顺民,要么为了自己的梦想死在安东军的刀下。 这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但明知必死却还一心求死的人却不多。大家都是聪明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大部分人心里都清楚。除了在心里痛骂张宝坏了他们的大事外,表面上还是要表现出一副忠君爱民的态度,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大宋境内的烽烟没有四起,也没有出现金人所期望的诸侯割据的局面,而在令人大失所望的同时,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也被完颜晟打压的艰难度日。完颜宗望几乎全军覆没的事实,直接影响到了后继者完颜宗弼的仕途,若不是完颜斜也在此时伸出援手,完颜宗弼甚至没办法顺利接手完颜宗望所留下的位置。 就如同宋初的赵匡胤、赵光义的兄弟之争一般,此时的大金内部也在进行着“大房”归属的明争暗斗。所不同的恐怕就是赵匡胤的后人已经没有重夺大房的可能,而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还有这个机会。 按照金国现在的传位制度,完颜晟死了以后,便是完颜斜也继位,而当完颜斜也死后,皇位便会重新回到完颜阿骨打这一系的手中。但完颜晟却并不希望在自己死后由完颜斜也继位,他希望皇位的继承永远留在他这一房。但过去是他手中最有力武器的女真人传统,此时已经成了完颜宗弼等人手中的武器,为了得到可以与完颜宗弼等人抗衡的“利器”,在南下攻宋结束以后,完颜晟大肆提拔汉臣,平衡完颜宗弼等人对朝廷的影响力。 金国的朝堂上有汉人一点都不稀奇。早在金国以前,无论是辽国还是西夏,当权者就选拔汉人为臣,为己所用。金灭辽时,除了俘虏了大批辽人,与辽人杂居多年的汉人官员同样也俘获了不少。而在南下攻宋时,面对来势汹汹的金人,虽有人以死报国,但同样也有因贪生怕死而投降了金人的大宋官员。不过随着金兵被安东军击败,那些选择投靠金人的汉人也就没了在大宋立足的根本,随着他们投靠的主子一同逃回了金国。 叛徒,往往比入侵者更加可恨。而对于那些叛徒,张宝所代表的大宋朝廷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杀戮,可以震慑人心。金兵走时立张邦昌为伪楚皇帝,而在萧家穗率领安东军攻下汴梁时,以张邦昌为首的一众伪楚官员而被安东军生擒活捉。 对于这些人,张宝的处置只有一个,杀。什么刑不上士大夫?那也要分清是什么事。像这种为求自保而媚贼害主的人,死有余辜。张宝才不在乎被人说行事残暴,非常时当用非常手段,若是太过在意旁人的看法,那最好什么事也别干,而且即便真的什么也不干,同样也会被人说是不作为。 看你顺眼的人,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好的,即便做差了,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去“理解”,但看你不顺眼的人,哪怕你做的再天衣无缝,他们同样也可以鸡蛋里挑骨头,找出你的不是来。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认准的事,去做就是了,别人的看法,乐意听就听两句;不乐意听,那就不要去理会。 张宝杀伐果断,在金兵围城时为了讨好金人而做出许多恶事的人皆被清算。不仅仅是张邦昌等官职在身的官员,还有那些勾结金兵欺压良善的恶人,也同样也没逃过这一刀。在将张邦昌等人明正典刑的当天,汴梁城内亦有近千当初在金兵眼里是“走狗”的宋人被一同斩首。 一千零二十四颗人头相继落地,让对张宝心存敌意的人胆寒。张宝,不同于他们过去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实力强横,杀伐果断,比之金人要更加难以对付。 若不能做到人见人爱,那就要做到人见人怕,不管做到了哪一点,对做事都有一定帮助。张宝有自知之明,明白想要做到人见人爱很难。索性便做人见人怕,至少在做事的时候,不会有人敢故意找借口耽误正事。 也或许真是张宝杀人不眨眼的态度起了作用,对于张宝代表朝廷发布给地方的政令,地方官员是真的不敢找理由拖沓。他们是真怕呀,这汴梁的张阎王杀人是真的不需要理由,什么刑不上士大夫,什么与士人共治天下,在他那里全是白扯。皇室宗亲又如何?赵子岌、赵子游前车之鉴,当众下令斩杀了赵子岌、赵子游的韩世忠如今已是大宋禁军四统领之一,一个擅杀皇亲的人却升官发财,这上哪说理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家和万事兴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宝如今身为大宋相国,昔日追随他的人自是也跟着水涨船高,位居要职,毕竟自己人用起来更加顺手一些。虽然这样做会被人说是任人唯亲,但哪又怎样?张宝又不是个十分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当然此次位置有所变动的大多是张宝手下担任文职的官员,为了能镇住场子,张宝特意将已经教书育人多年的杨时、何去非、闻涣章等一众老家伙们给搬了出来。看到这些在大宋读书人中德高望重的老家伙们一起为张宝站脚助威,对张宝任人唯亲做法心存不满的人也只能闭嘴了。 军队,是张家的;钱粮,还是张家的;就是官员每月多领的俸禄,同样也是张家给的。大宋,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呼,实际上从内到外,张家的人无处不在。如今的朝堂上就是张家一家独大,除了宗泽、李纲等几个少数的中立派,心里还想着赵宋的也就只有张叔夜、徐槐等得到张宝首肯才得以重返朝廷中枢的“老臣”了。 不过这些人在朝堂上也是人微言轻,若不是张宝不愿意讲整个朝堂变成一言堂,张叔夜等人未必还能在朝堂上站班。名义上的大宋,实际上的张家当权,权力是块蛋糕,只分到一些碎末的人当然对结果不满。只是碍于如今张家掌控着财政军三大权,即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发不得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们习惯抱团取暖,仕途不得志的人,自然而然的会选择聚集,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皆在张宝的掌控当中。过去大宋专司情报收集的只有皇城司,但张宝掌权以后,不仅将皇城司掌握在手里,更是新建了锦衣卫与六扇门两个情报部门,三个部门各司其职,为张宝密切注意着朝堂内外。 皇城司如今交给了燕青,锦衣卫、六扇门则分别交给了石秀与朱贵。原本张宝有意将锦衣卫跟六扇门分别交给时迁、马灵二人,只不过这二人自由自在惯了,不愿意抛头露面,便一同拒绝了张宝的好意,继续留在张家替张宝执掌只听命于张宝的影密卫。 如今的大宋朝堂,几乎就是张宝将过去在高丽建立的小朝廷给搬上了大宋这个更大的舞台。吕将、仇悆、娄敏忠、祖士远等追随张宝多年的文人,如今也算是真正的做到了光宗耀祖。而有了这些人杰的鼎力相助,朝廷政务处理起来也省了张宝不少心。 为了自己的政令通畅,张宝在朝堂上大肆安插亲信,这样的做法当然会引起利益受损之人的不满。但面对张宝的强势,即便心中不满,也只能咬牙跟上张家人的做事节奏。反抗?动武肯定不行,可想要玩罢工那一套,张宝换起人来也是毫不犹豫。用张宝的话来说,不想干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大宋别的可能不多,但等着分配官职的人却很多,你不干,自有别人想干。 在官职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官员想要通过罢工来逼迫张宝向他们妥协,那是痴心妄想。当年宋徽宗、宋钦宗都不吃官员罢工那一套,换上了张宝当政,同样还是不吃那一套,而且相比起徽钦二宗时的那种慢节奏,此时的工作节奏对已经习惯了张家做事节奏的张家人来讲是正常,可对于那些旧时朝堂上的人来讲就有些无法适应了,觉得累死狗了。 但办事效率的提高,对国家机器的运转却是极有好处的。今年的春耕虽然晚了一点,但在官府的积极调配下,还是基本完成了工作目标。而从各地调集而来的粮食也安抚了民心,只要等到秋收,大宋民间因金兵南下而造成的混乱情况就会基本平复。 张宝很清楚人不能闲,一闲就容易生事。春耕时百姓需要为秋收辛勤劳动,自也就没有闲暇去关心别的事。但等春耕结束后,大批的青壮也就在此时空闲了下来,为了不让这些人没事找事,朝廷按照张宝的意见拿出了一批钱粮,将各地青壮组织起来进行训练,按日给予钱粮。 待在家里就是吃闲饭,可参与训练不仅可以替家里省份口粮,还能得到一份钱粮,这样的好事,愿意干的人自是很多。而朝廷只是付出了一点钱粮,便将治安隐患扼杀在了萌芽状态,这笔账当然也是划算的。 相比起治民,整顿吏治更加重要。地方官是朝廷派驻在地方的代表,是与百姓有着直接接触的人,百姓对待朝廷的态度,可以直接从他们对待地方父母官的态度上映射出来。得到百姓的认可,朝廷也就间接的得到了认可,可一旦遭到了百姓的厌恶反感,那就意味着要背锅的就是朝廷。 而在吏治的过程当中,贪腐永远是最大的问题。后世之所以会有那么许多人向往宋代,除了宋代经济繁荣,生活安逸外,更大的原因恐怕就是在对待犯罪官员的态度上,太过仁慈。宋太祖不杀士大夫的承诺为他争取到了士人之心,但同时也给了那些犯罪官员狡辩求活的理由。有宋一朝,被处死的文官少之又少,无论犯了什么罪,除非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才有掉脑袋的危险,而像贪污这种小罪过,顶多就是丢官,就连贪污所得都不会被追回。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此时的大宋只是名义上的大宋,实际掌权的张宝却不像赵匡胤那样仁慈,也不用像赵匡胤那样去讨好士大夫阶层的支持。张家的人才储备,就是张宝做事的底气所在。即便得不到大宋士大夫阶层的支持,张宝也不需要担心会出现无人可用的情况,有军队这种暴力机构在手,士大夫阶层的不合作也并不是无法可破。 认识到这一点的文官自是保住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那些认不清现状,还自以为与过去一样的人就不仅仅是丢官去职那样简单,同样失去的甚至还有身家性命。 赵匡胤不在乎文官贪点占点,可张宝不同,他对贪污一事深恶痛绝。大宋对待官员采取的是高薪养廉的制度,文官的福利极高,不仅可以保证官员的日常开销,更能让官员过上旁人羡慕的富足生活。可贪心不足啊,哪怕衣食无忧,家有积蓄,还是有官员想要多吃多占捞取好处。 这就不是张宝所能容忍的了。在接手朝政之后,对于官员的福利待遇,张宝并未做出改变,原来给多少,现在还是给多少。只不过对于贪污官员的惩治,相比起过去要更加严厉了许多,也不仅仅是追回赃款那样简单,贪污官员会被朝廷根据贪污所得的数额进行判决,少的会被判处徒刑数年,而多的则可能掉脑袋,若是影响到了百姓对待朝廷的看法,那就可能不仅仅是丢掉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可能遗祸后辈儿孙。 官员会为一己之私而以身犯险,但若是涉及到了自己的后辈儿孙,他们在犯罪之前就会多犹豫一下,多考虑一下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为了区区黄白之物而影响了后辈儿孙的仕途,值还是不值? 将奉公守法完全指望在个人的道德修养上,那是痴心妄想。道德教育只是一个侧面,真正可以遏制人犯罪的,还是律法。严峻的律法可以让心存歹念的人望而却步,就如同后世的碰瓷,拐卖人口,犯罪成本太低所以才会屡禁不止。不管是碰瓷还是拐卖人口,被抓到了顶多也就是判个几年,可若是得手了收获的却是别人省吃俭用一年的收入,这种低风险高回报的事,自是让人趋之若鹜。 若是律法规定碰瓷的人不仅需要后果自负还要赔偿被碰瓷者的损失,自然没有人敢再随便碰瓷。而若是对待拐卖人口的人贩子抓到一个毙一个,人贩子自然也就会选择改行。乱世需用重典,但在太平盛世,同样也应该针对某些犯罪坚持严惩的态度。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律法的轻重不仅仅要考虑到民心的走向,也该有自己所需要谨守的红线。那些所谓的圣母婊,不过只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事情没有发生在他身上,所以他可以大放厥词,但等真的事情落到了那些人的身上,恐怕就会又是另一幅嘴脸。 人人都向往自由,无拘无束多好,但任何不守拘束的自由,往往都会带来毁灭。无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国家若是没有了律法的约束,那岂不是就乱套了。而张宝对于现如今的宋律也并没有进行一刀切,全盘否定,他只是针对某一些条款作了改变。但仅仅是这一点点改变,就已经让某些人心中惶恐,终日不安。 而对于那些劝诫,张宝的回复却让人无法反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心中无愧,何须担忧。一句话就堵得那些想要劝说张宝恢复原状的人哑口无言。 作为有权制定律法的人,张宝的意志是旁人轻易动摇不了的。而他用来应付劝诫者的那句话,也成为了他支持者用来反驳那些反对者的最有力武器。心中无愧,何须担忧。 张宝所改的是针对贪污受贿官员的惩处。换句话说,你不贪污受贿不就得了,朝廷即不短你吃,也不短你喝,你为一己之私捞钱还有理了? 上有所好,下必有效。许多时候,往往决定下面人办事态度的,就是来自于上位者对待此事的态度。张宝不同于贪图享乐的宋徽宗赵佶,也不同于严人宽己的宋钦宗赵桓,受到张宝的影响,朝廷官员务实的作风大盛,办事效率也提高了不止一倍。 而随着官员办事效率的提高,张宝也终于有了一些可供自己支配的闲暇时间。赵佶贪玩,所以把该他办的事也交给别人去办,而赵桓又是个大事小情都要管的性子,如今换成了张宝,大宋的朝政才算是终于步入了正轨。 一般的政务自有各部门自行处理,而真正需要张宝进行决定的大事,也就所剩不多了。有了闲暇的时间以后,张宝也没有去“惹是生非”,而是将这点时间大多用在了陪伴自己的妻儿上。 随着张宝担任相国一职,原来在汴梁修建的安东大都护府也更名为相国府,之前被安置在耽罗岛的妻儿也随着大宋的那些帝姬一同回到了汴梁,住进了相国府。过去汴梁是大宋朝廷掌控,刘慧娘等人留在汴梁那是羊入虎口。而如今,汴梁已经落在了张宝的掌控中,将妻儿接回来一家团聚,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宝如今有一子一女,皆是正室刘慧娘所生。而除此之外,之前宁愿放弃身份也要嫁给张宝做偏房的赵玉盘,如今也是身怀有孕。此时在家的张宝左手抱着闺女,右手抱着儿子,乐呵呵的陪着赵玉盘说话,丝毫不见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模样。 按说以张宝今时今日的地位,多娶几房妾室根本就没问题。但张宝并非那种喜欢沾花惹草的性子,能有三个美若天仙的媳妇,张宝就很知足了,至于妻妾成群那种好事,张宝并不感兴趣。 可当事人不着急,却急坏了某些局外人。就比如昔日的辽国晋王耶律敖卢斡,倒不是耶律敖卢斡喜欢上的张宝,而是他为自己的三妹耶律余里衍感到着急。如今的辽国早已是名存实亡,大部分辽人依附在张宝的羽翼之下,而为了让那些辽人能安心,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联姻。 要说辽国的三公主耶律余里衍,那倒也是一个美人,虽然才智比不上刘慧娘,但比起赵玉盘却也是不遑多让。对于联姻一事,耶律余里衍倒是不曾反对,毕竟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而对于自己要嫁的对象,耶律余里衍本人也很满意。 耶律敖卢斡之所以会着急,并不是着急自己的妹妹会嫁不出去,而是不满自己的妹妹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待在相国府,这没名没分的,一个黄花大闺女住在别人家像话吗?合适吗?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公私兼顾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的张宝早已不是过去的“穷小子”,亦不是拥有割据一方实力的“诸侯”,身处高位,所思所虑也必然与过去不同。换言之,张宝已不能如过去那样“随心所欲”。 耶律余里衍的心意,张宝自是心里明白,他又不瞎,但问题是此时并不是张宝娶妻纳妾的好时候。如今的张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既有对他羡慕嫉妒恨人,也有想要攀附巴结讨好的人。 联姻,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所付出的只是一个女子,但能得到的却远比付出的要多得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女子的幸福在那些唯利是图的人眼里那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自认有资格与张家“门当户对”的世家大族基本上都在打着联姻的主意,只是此时张宝不表明态度,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千万不要小瞧了世家大族的影响力,之所以不跟张宝唱对台戏,只是因为张宝此时并未触动那些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而张宝此时又具备了改朝换代的能力,这才让那些家族利益至上的世家大族大多对张宝采取了拉拢支持的态度。至于对赵宋的忠心,都说了家族利益至上,只要张宝不做出有损那些世家大族利益的举动,那些世家大族同样也不会在乎这江山由谁来坐。那些忠心赵宋的人之所以此时显得势单力孤,就是因为这些世家大族大多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不愿过早“下注”。 当人们在物质方面得到满足的时候,就会对精神方面开始追求,说得文艺点就是灵魂上的交流。张宝没打算做“种马”,一旦开了耶律余里衍这个口,那其他想要与张宝联姻的人便会接踵而至,到时答应谁?不答应谁?不答应就得罪人,答应了就容易引狼入室。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整日里忙着“辛勤耕耘”,哪还有时间去忙正事。至于说什么夜御数十女,百女的混账话,不是在吹牛就是在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快枪手”。一晚上才多大会工夫,你要能夜御百女,不是快枪手是什么? 女人娶多了,除了给自己增加戴绿帽的机率,张宝实在不觉得还会有什么别的“好处”。张宝不想要麻烦缠身,就只能先委屈一下耶律余里衍。好在耶律余里衍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对名分上事倒是并不十分在意,甘愿冒着被人非议的风险留在张宝的身边。 不过妹子不在意,当哥哥的却不能不管。耶律敖卢斡这回是有备而来,先找人把妹妹给支开,随后找到了当事人之一的张宝,面对兴师问罪而来的大舅哥,张宝有些尴尬,但不得不承认,耶律敖卢斡的主意确实可行。 宋辽为邻百余年,这期间战多和少,而胜负结果则是宋少辽多。早先看到辽人被金人按在地上胖揍的时候,宋人中的不少人还背地里拍手称快,但等金人揍过辽人转而抓着宋人要按在地上接着揍的时候,大部分的宋人则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对辽人见死不救。 如今的辽人大部分定居在西京道,只有一小部分人在耶律延禧被金人俘虏后选择跟随耶律大石西迁。虽然之前辽人已经默许了安东军的统治,但要说辽国这一国,还没有亡国。耶律敖卢斡依旧是辽人领袖。 而按照耶律敖卢斡的想法,他将代表辽人正式对外宣布归附大宋,从此以后辽国将不复存在,大宋境内会多出一个契丹族。当然前提条件就是,张宝必须明媒正娶他的妹妹耶律余里衍。 张宝在觉得耶律敖卢斡这主意不错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他与耶律余里衍的事本是私事,可被耶律敖卢斡这一掺和,私事也变成了公事,而且这算什么?为国献身?耶律敖卢斡把张宝能用来敷衍的路都给堵死了,更何况张宝对耶律余里衍还是很有好感的,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确实不应该辜负。 “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于张宝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耶律敖卢斡好气又好笑。 “我说大舅哥,都是一家人,说话不用这么难听吧。你算是替你妹妹得偿所愿了,那你自己呢?又有什么打算?”张宝笑了笑,问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把妹妹嫁给了你,就算是把辽人的未来彻底绑在了你的战车上,你要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直说就是。” “大舅哥说话痛快,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如今这大宋虽是兄弟我当家作主,但心里对我不服的人还是不少。只不过我如今掌握着军队,控制着财政,所以无人敢当面与我作对。大舅哥率领全族归附,对兄弟的个人威望自是有帮助,但同时也会受到那些别有用心者的注意。他们对付不了我,却不代表他们不会对付你。” “那你有什么想法?” “封王。” “……你想封王?” “是你要封王。” “我?” “没错,你率全族归附,封一个王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有了王爵之位,那些人即便想要对付你,也要煞费一番苦心。” “可我听说异族人一旦封了王爵,好像就只能待在这汴梁了。” “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大舅哥,不是高丽那个王俣。我们可以用安抚人心为理由,让你留在西京道,而到那时,你才能算是我的一大助力。” “……你是准备用我作饵?”耶律敖卢斡神色忽然有些古怪的看着张宝问道。 “呵呵……大舅哥你真聪明。”张宝没有否认,点头夸道。 “少来,以你手中掌握的力量,你还怕有人跟你作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让那些宵小躲在暗处搞小动作,倒不如给他们提供一个让他们认为可以利用的对象。” “然后你好一网打尽?” “哎呀大舅哥,想法不要那么血腥嘛。要容许有不同的意见,只是眼下还是要以恢复民生为主,兄弟可没多余的精力陪那些宵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既然不认同,那就暂时让他们躲远点,顺便给他们召集一下志同道合者的机会,等到我抽出了空,再收拾他们也不迟。兄弟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勾心斗角的事我不如你,只要你对我妹妹好,我就帮你。”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至于你妹妹,我一向觉得我对自己的女人还是不错的。”张宝摸了摸鼻子说道。 …… “老爷,老爷,不好了。”就在张宝准备跟耶律敖卢斡在书房喝点小酒聊聊家常的时候,家中的管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张宝见状问道。 “是四夫人,她在回城的时候被人讹上了。” “哪个门?” “东门。” 管家话音未落,张宝已经起身向外走,同时吩咐道:“备马。” 古时的消息闭塞,传递手段落后,百姓想要知道外面的事,多是通过道听途说。而像辽国被金国所灭这样的大事,自是也被传得人尽皆知。但人们所知的也只是一些事情的大概,对于具体详情,那就不是他们所能了解的了。 都知道辽国完了,但看到昔日“嚣张跋扈”的辽人态度依旧,这就让某些人的心理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平衡。耶律余里衍今日被耶律敖卢斡使人诓出城去打猎游玩,在回城的时候由于身边没有张家人跟随,就让城中一帮泼皮无赖给盯上了。 真要是官宦子弟,还真不敢去随便招惹这回来汴梁的辽人。毕竟他们已经从父辈那里听到了风声,知道这些契丹人是如今张相国的贵客,招惹不起。可那些泼皮无赖就没有人会去警告了。 在泼皮们的眼里,辽人不行了,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敢在他们面前招摇过市,那就应该受到“教育”。本以为那些辽人会就范,却没想到那些辽人毫不含糊的就拔了刀,而那些泼皮虽没被打伤,却也大呼小叫的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惹来了汴梁的东门城防军,这热闹也就闹大了。 耶律余里衍自随着张宝到了汴梁以后便极少露面,这也就造成了东门守将并不知道同僚口中私底下议论的相国四夫人就是眼前这个契丹女子。不过他也没有轻举妄动,在控制了局面以后,便命人上报了自己的上官。不过上官还没等来,张宝已经带着人赶到了。 “怎么回事?”张宝板着脸问面前的东门守将道。 “末将拜见相国大人。”东门守将赶忙行礼道。 “免礼。本相在家中得报说本相的嫁人在此被人刁难,所以特意赶来了解一下的情况。你是这里官职最高的,那就由你跟本相说说吧。” 还说什么呀?张宝一露面,并且声称那伙契丹人里有自己的家人在,东门守将心里那是不住的庆幸方才自己没有做出失礼的举动,而那些早先故意找麻烦的泼皮以及之后起哄的围观群众,此时只想着趁人不注意好早点开溜。 只是张宝岂会轻易放走这些人,虽然不会要人性命,但惩罚却是必须的。“既然闲着难受没事找事,那本相就跟你们找点事做。最近城中的下水道需要清理一下,你们这些人就去义务劳动一下吧。” 想当一个成功的泼皮,最要紧的便是要有眼力。背后私底下怎么骂张宝都没什么事,可当着张宝的面,那些在人前嚣张跋扈的泼皮无赖一个个乖得跟个孙子似的,对于张宝的决定,无人敢反驳一声,老老实实的跟着守卫东门的官兵去了兵营。从明天开始,这些人就会变身汴梁城的义务工,什么时候把城中各处的下水道清理通畅了,什么时候恢复自由。 “没事吧?”张宝来到耶律余里衍的面前关心的问道。 “没事……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耶律余里衍担心的问道。 “怎么会呢,几个泼皮无赖而已,打了也就打了,只要没打死,事后赔点汤药钱就是。以后不要这样委屈自己。” “……我怕给你惹麻烦。” “哈哈~这点小事算什么麻烦。好了,我们回家吧,你兄长在家应该等着急了。” “嗯。” 在文化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代,有钱人还能去逛逛青楼,去野外踏青游玩,而穷人在满足了温饱这个基本生活条件后,也就剩下传闲话这项娱乐活动了。 当朝相国亲自出面为一契丹女子解围,这么劲爆的话题自是很快便传遍了汴梁城。据可靠的小道消息说,那契丹女子是个痴情女子,在西京道与当时还不是相国的张宝相遇,随后一见钟情,张宝回到汴梁时一路相随也来到汴梁。这回有族人前来探望,她便带着族人出城游玩,不想回城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泼皮无赖的勒索。好在张相国大度,只是惩罚那些狗胆包天的泼皮去劳作一阵便了结此事。 这小道消息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诸多的证人亲口证实,而就在汴梁百姓消化这个消息的同时,新的小道消息又有了。原来那个钟情相国大人的契丹女子也不是寻常的契丹女子,竟然是辽国的蜀国公主,虽然辽国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但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天潢贵胄,如今因痴情相国大人而不惜“抛家舍业”,让许多人闻之不禁羡慕起相国大人的桃花运。 八卦恒久远,女性永留传。这话说的其实有点片面,八卦这东西其实并不止有女人爱听爱传,老爷们要是八卦起来其实一点都不比老娘们差。有关相国大人与契丹公主的爱情故事,瞬间成了汴梁百姓中最热门的话题。无数版本新鲜出炉,在满足了多方人士“求知欲”的同时,也让百姓的矛头指向了相国大人。 人家姑娘为你付出这么多,而你却连个名分都不肯给,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一时间对于相国大人的“薄情”,汴梁百姓表现出极大的不满。但紧跟着就有新的小道消息传来,说是契丹公主的哥哥这次来汴梁,就是为了与相国大人商议有关妹妹的婚事,并且表示愿意以举族归附为条件作为妹妹的嫁妆,只是这桩天大的好事险些被几个泼皮无赖给搅黄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名正言顺 舆论,是可控的。既然可控,那就能利用,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进行宣传,就能达到自己希望达到的目的。而人是感性的动物,爱情故事往往最容易令人失去理智。 张宝如今是大宋相国,正所谓人红是非多,当无法在正面被击败的情况下,从道德方面去谴责一个人也就成为了必然。但张宝从来就不是个被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凑过去让人打得贱人。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才是张宝的习惯。 他知道,迎娶契丹公主耶律余里衍必会惹来一些人的非议,即便当面不敢跟自己提,背后也肯定会编排自己跟人家姑娘的“绯闻”,与其将主动权交给对方,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人都有先入为主的习惯,张宝先把自己跟耶律余里衍的事以谣言的方式散播出去,等到别人想要编排的时候,就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而且会相信的人也会大为减少,当百姓们为各种版本的故事争论不休的时候,张宝也就轻松了。因为百姓们所争论的重点已不是相国大人要娶外族女子一事,而是争论究竟谁所知的版本才是事情的真相。 自金兵掳去徽钦二帝后,安东军虽抢回了大部分被金兵掳去的财物以及人员,但金兵南下一事对大宋百姓的自信心打击还是很严重。安东军能够顺利接手大宋的朝政,除了自身实力外,与大宋百姓缺乏安全感,急需保护者的潜意识也有关。 本以为大宋朝廷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对朝廷这些年的压榨,大多百姓还是采取了默默承受的态度。却不想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大宋朝廷如此不济事,从徽钦二帝被金兵掳去开始,百姓的潜意识里便有了“另换东家”的念头,而安东军恰好在那时满足了百姓的需求。 之后安东军的做法也进一步争取到了百姓的认同感,虽然此时的大宋还是赵姓天下,但百姓的心里已经自然而然的开始偏向于张家。百姓是最实际的,依附强者是天性,当赵宋满足不了百姓的基本需求后,寻找新的“保护者”也就成为了必然。 而且以张宝为首的安东军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也确实不错。各地官员积极办事,一改过去拖沓的作风,而各地的驻军又确保了当地的治安良好。百姓所求其实也就是四个字,安居乐业。谁能替百姓实现这个愿望,那百姓就会支持谁。读书人鼓吹的所谓正统啊,大义啊,那不过是百姓在吃饱喝足以后才会去想的事情。 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石,只要笼络住了他们,江山就不容易变色。至于什么名门望族,一旦失去了百姓的附庸,想要摧毁就是轻而易举。而世家大族之所以不好对付,主要原因便是那些世家大族在当地百姓中的影响力。他们说的当地百姓愿意听,愿意信,并且愿意为了维护那些他们所信任的世家大族而出力。 民为贵!脱离了百姓,最终的结果往往就是身败名裂,而得到了百姓的拥护,才能无往而不利。历朝历代的开国君王为何是众望所归?原因便是这些人大多了解民间疾苦,明白百姓需要什么。而末代君王为何亡国?大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那些人深居宫闱,不接地气,连自己的子民需要什么都不清楚,百姓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去追随拥护一个与自己不是处在“同一个世界的君王”。 禅让这种制度在历史上究竟存不存在?是否真的发生过?其实并不重要。当掌握了压倒一切的实力,又拥有了大部分百姓的支持和拥护,那改朝换代也就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了。禅让,也不过只是权力正式交接时一种比较好听的说法。 张宝当初既然没有选择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那这条争权夺利的路他就走好。这世上虽也存在两全其美的好事,但张宝却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识时务上,两全其美的结果当然是最好,可若是不能两全其美,那张宝也要保证自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民心的争夺就是关键,世家大族的支持是靠不住的,他们也只会做锦上添花的事,一旦张宝式微,顺应民意便会成为他们抛弃张宝的理由,但反之,顺应民意同样也会成为他们抛弃赵宋的绝佳借口。 保持强势,收拢民心,就是张宝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至于倒是一些叫嚣反对者,就是苔藓之疾,丝毫阻碍不了大势所趋。 如今大宋的官员,从中枢到地方,有超过半数是心向张宝的张家人,而在朝廷中枢,更是有着超过八成的官员出自张家,剩余的两成官员则分别是保皇派以及中立派。但仅凭这点人,已经阻碍不了张宝的政令通畅。原因?少数服从多数嘛。 官府的职能,说白了也就只有那些,而为了便于掌握朝堂上的话语权,张宝并没有继续沿用宋时的制度,而是重新划分了各部门的职能,免得各部都要干着兼职,什么事情都能有理由掺和一下。 张宝借鉴了自西汉时便出现的三省六部制,弃三省而设六部,重新划分官员职能,而六部之中,张宝控制了吏、户、兵、工四部,剩下的刑部则给了朝廷里的中立派,仅余下一个专门负责祭祀、典礼的礼部给了保皇派。原本该归礼部负责的贡举,则被张宝划归到了吏部。想想也对,贡举是为国家选才,就等于是挑选储备官员,当然应该归吏部管。 分工明确了,出了问题就没办法推卸责任,至于朝中过去那些官职,在经过精简以及重新归类后,诸如太师、太傅之类的官职已经成为了荣誉官职,实权半点也无,仅剩的唯一好处就是能多领一份俸禄。 大权尽归张宝之手,那些被夺去了手中权力的人自然不甘心,可面对强势的张宝,这些人也只能将不满深深的藏在心底。张宝可不是什么君子,做起事来为达目的也是能够不择手段的。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反正在大部分保皇派的眼里,张宝绝非一个君子,跟这种人打交道当然绝对不能像以往跟别人打交道时那样。因为张宝要杀人的时候,那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而且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时候,经过张宝对官员职能的重新划分,官府的工作效率的确是提高了许多。过去各部门由于身兼数职,遇到事情时往往都习惯相互推诿,但现在职能明确下来以后,该你管的事你就得管,不该你管的你就管不着。目标明确了,行动起来自然也就迅速了许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过去大宋的官员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真正愿意为民做主的人少之又少,百姓对于官府即敬畏又陌生,但随着张家实干派官员的大批主政,百姓也是知道好歹的,而这一比,就把过去的官老爷们给比没了。现在的官老爷会根据各地的实际情况带领当地百姓走上致富之路,哪像过去的官老爷就知道到了收税的时候派人来收税,平日里就缩在官衙内,也不知道整日里在捣鼓什么。 大部分百姓都是勤劳的,之所以会穷,那也多是因为受限于见识,不知道该如何致富。而现在有了官府领头,百姓自然也就有了主心骨,做起事来的热情自是要比自己单干时要高涨许多。也正是因为如此,张宝的声望也在各地迅速上升,让朝中的保皇派惶惶不安。 保皇派们想要阻止张宝的野心,但现在却是有心无力。别说军队他们插不上手,就算是政务,能够让他们插嘴的地方也在逐渐减少。过去朝廷对地方官员的升迁,除了看地方官员所在之地的民生外,还要看人情以及地方官员的“心意”。但张宝上台以后,严打贪污受贿行为,同时又因为吏部掌握在张宝手里,对官员升迁的标准也就只剩下一条,只看当地百姓的生活水平的升降,比过去的日子好过了,那就升官;可要是过得比以前还要艰难,那就是降职,若是因为官员个人原因而导致百姓过得不好,那除了降职还要问罪。 通过这种唯一的升迁标准,地方上属于保皇一派的官员不是被出自张家的官员替代便是“叛变”投靠了张家,对于地方上的影响力,保皇派正在不断减弱。 当自身实力不足的时候,拉帮结派是个不错的选择。保皇派的张叔夜、徐槐等人自知想要独立对付张家已经不现实,便动了拉拢朝廷中立派的念头。可他们此时手中无权无势,更无钱无粮,中立派凭啥要跟保皇派站在一起。 中立派之所以是中立派,就是不想要掺和到皇权争夺这档子事里,保皇派妄图以正统、大义等听着不错,实际空洞的话语便说服中立派支持,纯属痴心妄想。以宗泽、李纲为首的中立派,并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对于所谓的赵宋正统,其实在他们眼里并不是最重要的。百姓的福祉,恐怕才是他们的追求。个人的荣华富贵,并不足以打动他们,而所谓的正统、大义,对于常年遭受排挤、打压的他们来说也没有多大作用。更何况此时的张宝也没有干什么倒行逆施的事情,在宗泽、李纲这种以国家安危为己任的人眼中,相比起宋徽宗赵佶或是宋钦宗赵桓,张宝更适合担任这个国家的“领头羊”。 此时的朝廷,才是宗泽、李纲心目中的理想朝廷。还是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张宝要感谢他的那两位“前任”。不管是贪图享乐的赵佶还是严人宽己的赵桓,跟张宝一比,那就如同绿叶衬红花,越发显得张宝的“英明神武”。 张叔夜、徐槐等人本想借着国家大义说服李纲、宗泽出手相助,但却被李纲、宗泽反过来询问当世可有人能够取代张宝此时所能发挥的作用。赵姓皇室中的男丁,除了继任皇帝的赵谌外,仅有几名还离不开娘亲的徽宗幼子在汴梁,其余的都被金人掳走,与赵佶、赵桓一起呗关在了五国城。 即便真的让张叔夜、徐槐斗倒了张宝,依靠一个未成年的官家,能否抵御金兵,迎回二帝?更何况如今这刀把子攥在张宝的手里,忠心赵宋的军队还剩下多少?张宝倒了,那些原本忠心于他的骄兵悍将如何应对?军中的丘八要是躁动起来,可不是朝廷一道旨意就能摆平的。 金兵南下导致百姓不安,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民心恐怕也会因为张宝的倒台而再次出现恐慌,到时朝廷要如何去安抚? …… 接二连三的现实问题摆在了张叔夜、徐槐的面前,在让张叔夜、徐槐感到难堪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先前把问题想简单了。他们想要“拨乱反正”,已经不仅仅只需要“擒贼先擒王”这样简单。 张宝的根基早已扎牢,即便让张叔夜、徐槐侥幸得了手,所带来的的连锁反应也不是张叔夜、徐槐等人所能够承担的。最现实的问题,便是如何让忠心于张宝的安东军不会因为张宝的遇害而放弃为主报仇的打算。 功名利禄?张宝能给的恐怕不是张叔夜、徐槐能给得起的。得不到军队的支持,又不能争取到百姓的支持,张叔夜、徐槐等人想要保皇的想法就如同镜花水月,看似美好,实则不切实际。 而在被宗泽、李纲一番当头棒喝以后,张叔夜、徐槐等保皇派人士也终于消停了下来,再也不似过去那样保皇意图表露在外,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张叔夜、徐槐之所以会成为保皇派,并不是为了个人的美好前程,只不过是受忠君思想的影响。而宗泽、李纲的一番话,却让二人不得不认真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会对大宋有利。先国后家还是先家后国,张叔夜、徐槐经过认真的考虑,得出了一个结论,先国后家。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小事三两件 大宋如今政通人和,一改徽钦二帝当政时的混乱景象,张叔夜、徐槐等人虽是保皇派忠君爱国,但若是必须要有所取舍,爱国还是要放在忠君之前。经历过了一次“国破家亡”,让大宋许多有识之士认识到了大宋目前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统治者的现实,而赵宋皇室当中,令人遗憾的并没有能够在此时承担重任的人选。 国乱则家不宁,金国虎视眈眈在侧,而大宋此时若是由赵宋皇室中人当政,恐怕难以应对金国的步步紧逼。而张宝,确实有能力带领大宋走出困境,并且一雪前耻。唯一让张叔夜等保皇派感到担忧的,还是担心张宝在日后不肯放权,鹊巢鸠占。这种事在过去并不是没有过,建立了大隋朝的隋文帝杨坚不就是个例子。 如今的大宋朝堂是张宝财政军三权一把抓,张叔夜、徐槐等人压根就插不上手,代表皇权的宋高宗赵谌坐在皇位上如同泥胎木偶,只能坐看站在御座前的张宝发号施令。张叔夜等保皇派担心大宋君相冲突,从而影响了大宋的发展,但事实上的情况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严峻。 赵谌虽年幼,但却不代表无知。平日里除了要接受专门老师的教导外,还要阅读大量张宝让人抄录的当日奏章。而且不仅要读,还要写读后感,即处理意见。然后再由张宝安排人向其分析解释那份处理意见的优劣。每日早朝,赵谌也必须早起坐在御座上“观政”,让其明白处理起国家大事到底是什么模样。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当然当个昏君那就无所谓了。可若是不想当个昏君,那就必须像现在这样,三更眠,五更起,商议国事时也不是当皇帝的一言而决,而是需要与朝臣多番讨论,最终商议出一个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结果。 看人挑水不费力,但等真到需要自己亲自上的时候,那就能明白其中的艰辛。赵谌住在宫中,身边最亲近的人便是母后,如今已经成为太后的朱氏。朱氏时常向他灌输要他做个好皇帝,但勤政爱民这四个字说出来容易,想要做到却绝非易事。 赵谌还算是懂事的,可即便再懂事,他也终归只是个孩子。以大人的标准去要求他,难免就会给他造成严重的心理负担,对待朝政也就生出了一丝抵触的情绪。而此时作为太后的朱氏却不懂得去劝导,只是一味的要求赵谌要履行一个皇帝的责任,这就无异于火上浇油,越发激起赵谌的逆反心理,对待朝廷大事的厌恶感也就显得越发抵触了。 赵谌不满母后总是逼着自己去干自己不想做的事,而朱太后也不满赵谌的不听话,不理解自己这个当母亲的良苦用心,母子俩的关系也因此闹得有点僵。好在太皇太后郑氏及时出面调解,这才没让这对母子彻底打起冷战。 不过经过这么一回,赵谌跟张宝也就走得近了,一边是就知道逼着自己“批阅”奏章的母亲跟祖母,一边是善解人意减少了奏章数量好让自己能多睡一两个时辰的姑父,小孩子当然是愿意跟对自己好的人亲近。 太后朱氏瞧不出这里面的门道,但太皇太后郑氏却是心知肚明,但面对这种情况,郑氏却是无能为力。后宫不得干政是祖训,之前皇帝未立,郑氏还能“垂帘听政”,但现在皇帝已经确定下来,郑氏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后宫。而且丈夫、亲儿子还都在金人的手里,还指着张宝派人去救,这时候哪能跟张宝反目。 要说到被金人掳去的徽钦二帝以及诸多皇子,如今他们的日子可不太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只能在梦里才有,醒来以后还需要他们为了生存自食其力。徽钦二帝在金国献上了“牵羊礼”后便被关押在了五国城。 金人也不怕徽钦二帝逃走,除了安排了一些人在附近监视,平日里也不会去找赵佶或是赵桓麻烦。不过身边没了伺候的人,赵佶、赵桓父子就只能凡事都自己动手了。金人的赏赐不够养活自己,那就只能自己在住处附近开荒种地,身上的衣服破了,自己找针线缝补,没有人负责做饭,那也只能自己动手做……人的本事,大多都是被逼出来的,不到一年的光景,赵佶、赵桓父子已经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变成了各项生活技能皆能的小能手。做饭、洗衣、缝补、种地、捕鱼皆能干的像模像样。 人常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到了过年的时候,捧着手里亲自种出来的粟米饭,看着桌案上的咸鱼、咸菜,赵佶忍不住眼眶发热,潸然泪下。陪坐一旁的赵桓、赵柽两兄弟见状也是不由悲由心生,天潢贵胄啊,沦落至此,怎不让人伤心难过。想想当年在汴梁时的生活,在比照一下如今…… “父皇,父皇……”听到外面三子赵楷的呼喊,赵佶的脸色不由一变,自被掳到了金国后,金国国主完颜晟便封了赵佶一个昏德公的爵位,赵佶不敢反对,更害怕金人借机生事继续给自己罪受。三子这样喊自己,这不等于给人送上理由整治自己吗? “孽畜!还不住口!”赵佶放下碗筷,气急败坏的呵斥赵楷道。 赵楷被骂得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连忙为赵佶宽心道:“父亲莫惊,孩儿只是一时喜出望外,这才口不择言。” “喜出望外?咱们父子如今还会有喜事?” “孩儿方才给那些金人送吃食时听人言说君上有意放你我父子归国。” “此话当真?”赵佶、赵桓、赵柽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当真,就是不知君上是准备先放一个,还是一起都放。” “这,这……”赵佶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来,而赵桓、赵柽则有些神色复杂的相互看了一眼。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如今被生活所迫而必须自力更生,乍一听到有可能重新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那自是更加怀念过去的美好生活。但兴奋过后,赵桓、赵柽不由想到了一个现实问题。如今的大宋,是否愿意接纳他们这些人归国。即便大宋不计前嫌,愿意接纳他们,可万一金人并不是一次把人全放走,那到时谁走?谁留? “父亲,莫要高兴的太早。”赵桓不愧是赵佶上辈子的冤家对头,开口就先泼了赵佶一盆凉水,浇得赵佶恨恨的瞪着他,仿佛是赵桓不让他归国似的。眼见父子俩又要争吵,赵柽赶忙打圆场道:“父亲莫恼,兄长所虑确有道理。孩儿听说,如今大宋被张宝把持,那张宝扶持小谌儿登基坐殿,未必愿意接纳我等归国。” “……”赵佶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虽然心里不愿承认,可又不能不承认,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也不愿意接纳自己等人归国。毕竟小谌儿年幼无知好控制,接纳自己等人不仅没有好处,反倒麻烦多多。而且回想起过去跟张宝的明争暗斗,赵佶以己度人,也不认为张宝会愿意接纳他们这些人。 “父亲莫要沮丧,这些都只是大哥、二哥的猜测,做不得数的。”赵楷见状连忙安慰情绪低落的赵佶道。 “三弟,方才为兄所言虽只是猜测,但为兄却认为是八九不离十,换了是你,你愿意接纳一个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 “……大哥,你不说话能死吗?能吗?”赵楷瞪着赵桓问道。赵楷本想借着这桩“喜事”让父亲赵佶过个开心点,毕竟大过年的,心情愉快点总比愁眉苦脸强,却不想全被赵桓、赵柽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给毁了。 而就在赵家三兄弟争吵不休的时候,金人来使为赵家父子带来了一些赏赐,更有一则好消息。赵楷之前所说是真的,金人真准备放赵家父子归国,美中不足的,便是不幸被赵桓的乌鸦嘴说中,这次放人只放一个,名额则由赵家父子商议后决定。 这个决定缺德缺大了!金使前脚刚走,赵家父子四人便为了那个回家的名额吵翻了天。先是赵佶,以自己年迈没有几天活头了,希望借此机会落叶归根,免得日后客死异乡。但赵家三兄弟却不愿意放弃这次归国的机会。 父子四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放弃,闹到最后赵佶不得不出了一个主意,抓阄!谁抓着了就让谁回去。赵家三兄弟觉得这个主意最公平,便同意了这个主意,但说到谁来做这个阄,却又谁也不放心谁,最后还是赵佶找来了邻居,这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赵佶的邻居不是旁人,正是昔日的天祚帝耶律延禧。话说二人同为帝王,同是金人的俘虏,但共同话题却不多。因为耶律延禧认为自己是战至山穷水尽才被俘,不像赵佶,是被金人兵不血刃的拿下。都是阶下囚了还想要分出个高低贵贱,这耶律延禧也是没溜的主。 抓阄的结果出来了,赵佶中了大奖,得到了这次南归的名额。但没想到的是,金国方面对于放其南归一事却没了下文。从年关时派人来通知赵家父子决定谁回去后,就没有人再来跟赵佶父子提这事,这眼瞅着春暖花开要开始忙碌春耕了,但金国却是还不见动静。赵佶父子认为这是有人从中作梗,这猜测猜对了一半,但却并非他们所想的是大宋不愿意迎他们归国,而是金国内部对于放归赵佶父子有分歧。 完颜晟想要放赵佶父子回归大宋当然也是不怀好意,希望借此引起宋国内乱,可以完颜斜也、完颜宗干等人为首的金国军方却反对放人。上一次的伐宋,前半阶段收获颇丰,但等安东军插手,金兵先前缴获的大量战利品几乎被安东军全数夺回。结果不仅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反倒损兵折将折了完颜宗望以及十几万兵马。徽钦二帝,可说是金国军方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有这二帝在,金国军方就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半点好处没捞着。可要是没了这徽钦二帝,金国军方就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因为皇位继承制度的分歧,完颜晟与国内的宗亲贵族之间闹得很不愉快,对他有这极大威胁的完颜宗望算是完了,可紧跟着又蹦出一个完颜斜也跟他继续作对。有了完颜阿骨打一系的背后支持,完颜晟还真不能随便处置完颜斜也,当然完颜斜也也不能把完颜晟怎么样,双方如今也就是不对付,你赞同的我必反对,你反对的我必赞同。 之前要放赵佶父子归宋时完颜晟还没有跟群臣商议此事,但等过完年,把这事在朝堂上一说,立马便引起了完颜斜也、完颜宗干等人的激烈反对,这一吵就是一个多月,到现在还没有吵出一个结果。 不过放不放人其实也只是金国剃头担子一头热,宋国那边会是什么反应,金国心里也没谱。完颜晟是为了给宋国添堵才想要放人,而金国军方则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而反对放人,但不管是哪一种心思,都不是为了赵佶父子着想,更不会为了是否放人而闹翻。赵佶父子想要归宋,恐怕还有得等。 而大宋内部,对于正在北边卧冰吃雪的赵佶父子,倒也不能说是漠不关心。趁着过年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是开口询问张宝能否实现她一家团圆的新年愿望,而张宝对此也不好拒绝,只得承诺尽力一试。 其实要说救人,张宝并不觉得有多困难。想从金兵大营内救人不容易,但想从只有百余看守的眼皮底下把人救走还是不成问题的。早在赵佶父子被金兵带回了金国以后,张宝便命人开始进行布置准备,只不过是还没有发动而已,此时太皇太后当众提起了此事,张宝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满,只说尽力一试,给自己留足了余地。 第三百三十五章 营救人质 人无横财不富,一般暴利的行当,大多都跟遵纪守法四个字无缘。当然,高回报的同时也代表着必须要承担高风险。就跟抢银行一样,成功了日进斗金,失败了就有可能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往往会掺杂进政治因素,早先辽国还在的时候,宋金之间的贸易还能正常进行,但随着宋金交恶,官方的贸易渠道也就随之中断,宋金两国想要继续保持互通有无,那就只能走民间途径,即走私。 大宋经济繁华,虽然军事差点,但在各国中无疑是处于资本输出的一方,而金国虽然军事强大,但在经济方面却还处于落后的一方。金国想要获得先进国家的商品,最有效的途径便是走私。而走私商人,尤其是有门路搞到精良兵甲的走私商人,在金国是很受欢迎的,被奉为上宾。 这就跟明末的时候一样,清国从大明劫掠到大批财物需要销赃,而那时的晋商则充当了清国的下家,收下清国劫掠到的财物,然后为清国提供急需的粮食兵甲,从而形成一条利益链,不断亏空着大明的根本。 走私,是很难杜绝的,无利不起早,只要有利可图,就必会有人去做。而张宝暗中支持走私的目的却不仅仅是为了牟取暴利,打入敌人内部才是他的主要目的。早在宋金翻脸之前,张宝就知道金国会是自己日后的大敌,与其等将来敌对时才安插眼线,倒不如趁早行动。一枚事先便潜伏在金国的棋子,所起的作用将会是难以估量的。 张宝的未雨绸缪,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回报。与那些及时送回的金国机密情报相比,通过走私所得的利益反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走私商人想要在金国被奉为上宾,先决条件便是必须手里要有金国想要的货物,而对金国上层来说,寻常的物资并不足以打动他们,也只有精良的兵甲,才是可以令他们露出笑脸的敲门砖。 在金国,最有名的走私商人便是人称祝三爷的一个宋人。此人早年间就是由南往北倒卖各种商品的商贩,后来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贵人,让他跟大宋军方的某些人搭上了线,从此手里便有了只有大宋才知道如何制作的兵甲器械。虽然每一次的供货并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强,不能在军中普及,可武装一下自己的亲兵卫队,却是没有问题。 身为武人,最爱的便是神兵宝马。金人以武立国,好文的此时还只是少数人,大部分人还是爱武。金国在灭辽后虽也继承了辽国的遗产,获得了辽国制造兵甲的方法,但相比起宋国的制造技术,还是存在一定差距。再加上宋国如今已是张宝当权,过去张家用以研究技术的团队如今也摇身一变有了国家在背后撑腰,大宋与各国的技术差距也就更大了。 普通的兵甲已经不能满足金国上层对于神兵利器的热爱,而出自宋国名家之手的兵甲,也就在金国武人间被炒得很热。作为提供货源的祝三爷,自然也就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可任谁也不会想到,被他们奉为上宾的祝三爷,除了走私商人这一身份外,还有一个张家密探统领的身份。 祝三爷,其实就是祝彪,那位祝家庄的三少爷。当初投奔了张宝后,祝彪并没有像他两位兄长一样进入军中任职,而是去了情报部门,做了当时负责北方情报收集工作的石秀的副手。石秀被调到汴梁出任六扇门提督后,祝彪便接任了石秀走后留下的位置。 经过这么些年的锻炼,祝彪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年轻气盛,做事冲动的莽撞小子,而这次营救赵佶父子的行动,便是祝彪上任一把手以后要负责的第一桩任务。 张宝并不是一个喜欢事必躬亲的人,所以他交代下任务后一般不会插手干预。说白了就是张宝只会提出一个要求,然后看结果,这中间的过程,则交由接受了任务的人自由发挥,这次营救人质也是如此。 早在徽钦二帝被金人掳回金国不久,张宝便将这个营救任务交给了祝彪。至于祝彪何时能完成这个任务,张宝当时并未要求,而祝彪经过这一年多的准备,自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妥当,这才决意展开行动,当然在行动之前,祝彪还是按照惯例通知了张宝一声。而那时恰好又有太皇太后郑氏向张宝提出营救赵佶父子的要求,张宝便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救人,并不难。经过这一年多的“不管不问”,大部分金人已经放松了对赵佶父子的看管。想想也是,大宋这一年多来连提都没提过,也就只有金人还把赵佶父子当宝。想从放松了警惕的金人手里把赵佶父子救出来,一点都不难。但难就难在把人救出来以后,如何顺利将人送回大宋。 五国城位于金国腹地,金国会因为一时疏忽让大宋把人救走,但却不会一直疏忽下去,在发现赵佶父子被人救走后,必会派人围追堵截。为了救赵佶父子而搭上张家这些年在北方辛苦搭建的情报网,不值。而且混乱之中难免就会发生意外,赵佶父子万一有个横遭不测,那就又是一桩麻烦。救人不是害人,为了圆满完成任务,祝彪这回是动了心思,力求万无一失。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负责看管赵佶父子一家的百余名金兵被神秘人杀死,赵佶一家也就此失踪。金人大怒,但由于事情发生在晚上,被人发现时已是早上,这中间所发生的事情并无外人知晓,而且经过事后询问周围人家,也没人注意到事发当晚金兵的驻地有什么异常。 金兵被杀,赵佶父子一家失踪,金国上层震动,完颜晟严令彻查,金国搜捕行动就此展开。为了防止赵佶父子南逃,金人在前往宋国的大路小道上沿途设卡,层层排查。终于在事发三日后,有人发现蛛丝马迹,只是可惜经过一番激战后,贼人裹挟着赵佶父子遁入了深山老林,再次失去了踪影。 不过既然发现了赵佶父子的行踪,金人的心里也就有了底。来自于深山老林的金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深山老林的可怕,清楚赵佶父子在深山老林中待不了多久。金人一面加强了通往宋国的各条道路的盘查,一面派人围追堵截,想要尽早抓获出逃的赵佶父子。 依兰,属于后世黑龙江省,而五国城,则位于依兰县的西北。五国城出了事,赵佶父子跑了,负责看管赵佶父子的依兰驻军自是心里发慌,连带着整座依兰县也跟着人心惶惶。好不容易终于有了赵佶父子的下落,虽然上面的处罚还没有来,但至少人心安稳了许多,小县城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祝彪来依兰,表面上是为了收购货物,毕竟做买卖的人讲究“贼不走空”,来回都要带点货,那样才能赚到钱。祝彪来时带的是宋国的货物,那回去时当然也要带点金国的特产。金国的特产,自不是什么手工制品,生产技术不行,即便做出来了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要。 祝彪要收购的特产多是皮毛以及山货,但金国道路不畅,而且此时的东三省还属于地广人稀的状态,祝彪想要收够货,需要组织人力“挨家挨户”去收。在依兰停留的主要目的是补充给养,等队伍休整几日后便会启程前往那些散落在各地的村落,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换取那些金人手中的皮毛、山货以及贵重药材。 前些日子出了赵佶父子出逃这档子事,也就耽搁了祝彪的行程,现在知道了赵佶父子的行程,祝彪这才得以能够启程离开依兰。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祝彪的队伍除了帮忙做事的家仆,还有专门负责随行保护的保镖。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一点都不假,祝彪在金国可说是手眼通天,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金国上下对祝彪身边所带的百余名护卫视而不见。 临别在即,依兰县的官员亲自相送,当然这些人不是跟祝彪有什么很深的交情,只是舍不得祝彪给他们所带来的礼物。北方气候寒冷,喝酒御寒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不仅男子爱喝烈酒,就是女子也喜欢。可偏偏以金人的技术,生产不出他们喜欢的烈酒。宋国倒是能生产,可由于两国交恶,想要通过正常渠道购买烈酒也就成了痴心妄想。 而除了烈酒外,祝彪手里那些数量不多的兵甲,也是这帮金人的最爱。得罪了祝彪,那就意味着那些惹人眼红的好东西注定与自己无缘。 “三爷,这一路上用不用我派些人跟着?”依兰县令讨好的问祝彪道。 “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当此非常时刻,大人还是小心为上得好。大人的心意,在下心领了。”祝彪客气的拒绝道。 依兰县令也就是客气客气,见祝彪“善解人意”的拒绝了,他也就没有强求,目送着祝彪一行人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差点害的他丢掉脑袋的赵佶父子,此时就混杂在祝彪的那支队伍当中。 动手救人的就是祝彪!为了达到完美营救的目的,祝彪准备了一年有余。先是除掉那伙金兵,为了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目的,祝彪专门请求张宝调来了秦羽、萧梅梅夫妇相助。有光的地方就肯定会有黑暗的存在,张宝不是那种心里充满阳光,不是人心险恶的小白,早在张家有些余财起,秦羽、萧梅梅便开始为张家暗中训练杀手。当然张宝也不是想要暗杀谁,训练这些人的目的还是为了防患于未燃。自己不去杀人,总不能等着别人来杀吧?提前做好防范,那是很有必要的。 经过这么些年的训练,由秦羽、萧梅梅所训练出来的刺客与其说是刺客,倒不如说是类似于后世的“特种兵”,刺杀、潜伏、斩首等等技能都是张家龙牙们所必须掌握的技能。像金人眼里不易生存的深山老林,在那些老龙牙的眼里不过是寻常训练,仅靠一把匕首在里面活上一个月那是必修课。 由秦羽、萧梅梅这对杀手夫妇率领二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特种兵”潜入大部分人处于熟睡中的金兵住所,只要解决了哨兵,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所有人并不难。 之后被金人发现赵佶父子的行踪,其实也是祝彪的另一手故布疑阵。赵佶父子失踪后,大多数金人会本能的觉得赵佶父子会南逃回国,而在经过数天后暴露行踪,就能证实那些金人之前的猜测,从而引导金人在错误的思路上越走越远。而当金人将大部分注意力投放在拦截赵佶父子南逃的路线上时,也就不会想到真正的赵佶父子会选择背道而驰,没有着急南下归国,而是随着祝彪的队伍一路往东。 祝彪压根就没打算让被救出来的赵佶父子按照金人所想的那样或是突破深山老林或是穿越沿途金人的重重封锁后才最终到达宋国境内。此时被发现行踪的赵佶父子只不过是诱饵,用来吸引金人的注意力,那些人的真实身份其实都是张家的闇部精锐,除了精通行匿、潜伏、刺杀等技能外,易容同样也是必备技能。 闇部归于影密卫,直接听命于张宝,而闇部的存在,即便是在张家内部,亦是鲜有人知。这回祝彪的计划里有提到想要几名精通易容的专业人士,张宝便特意从闇部中挑选了几人。这几人分别易容成赵佶父子,在故意暴露行踪逃入深山老林后,立刻又易容成了常年在山林中打猎的老猎人,而等躲过一波入林搜捕的金兵后,这些人又会在下一个目的地继续装扮成赵佶父子“现身”。 给金人一种赵佶父子想要从陆路南逃的假象,但实际上祝彪却是安排赵佶父子由海上逃离出境。金人是陆上的猛虎,但在海上,张家才是蛟龙。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好安置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为制胜之道。若是什么路数都已经叫对手猜到,那还玩个屁呀。当然,出奇也要符合自身的条件,自身具备能够完成这一奇的能力,要是自己没有那个能力,那就别作了。 祝彪常年在北方活动,熟悉北地风土民情,这些年通过“经商”,祝彪也积累下了大量的人脉关系。对常人来讲凶险非常的恶劣环境,对祝彪来讲确实了如指掌。他有把握将赵佶父子安全护送到预定的目的地。 当大金国大部分人都在南归的道路上围追堵截神出鬼没的赵佶父子时,祝彪却带着真正的赵佶父子通过一个个村庄,抵达了事先便与张顺议定的汇合地点,即后世的海参崴。而随着赵佶父子登船出海,一封密报也随即送往了汴梁。 为了配合祝彪的这次营救行动,大宋这回也甘当配角,在行动开始不久,驻守在河北边境的宋军也有所行动,给金人造成一种准备接应的假象。金人本就认为赵佶父子想要从陆路潜逃归宋,而在冒充赵佶父子的人现身以后,金人更是笃定了自己早先的猜测,此时边境宋军再一动,也就让金人深信不疑自己当初的判断。 可金人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切只是一出大戏,真正的赵佶父子已经登船出海,哪怕此时让金人回过味来,知道自己已经上当受骗,可面对大海,这帮骑惯了战马的人也是束手无策。鸟归长空,鱼入大海,从赵佶父子登船的那一刻起,金人也就失去了对赵佶父子的控制。这样也好,为了是否放归赵佶父子也争吵不休的话题也可以终止了,人都没了,还讨论个什么劲? 不过眼下金人还没有意识到赵佶父子已经脱离了控制,依旧在加强着沿途的盘查,封锁着各个山口险道。但让金人不得不感到困惑的是,赵佶父子已经有一阵子没露面了,也不知是躲过了自己的搜捕还是已经葬身茫茫山林。 张宝并没有着急对外公布成功营救出赵佶父子这则消息。就如同历史上南宋高宗赵构不上心营救被金人掳去的二帝一样,张宝也有自己的顾虑。赵构不想迎二帝还朝那是因为不好安排二帝,而张宝,同样如此。 眼下大宋确实是张宝主政当权,但赵佶、赵桓就如同两块天然的磁石,回到大宋以后势必会吸引那些在张宝当政期间失了势的人。赵佶还好办,他在位时的那些亲信基本已经死绝,但赵桓不同,朝野民间依旧会有人前往投奔。 内斗,是张宝不愿意看到的。哪怕赵桓一开始无心与张宝相争,但随着周围人的撺掇,恐怕到最后他这位心眼本来就不大的太上皇还是会为了权利二字给张宝添乱。但赵佶、赵桓父子又不能不救,因为这二人已经成了大宋心里的一块疙瘩,不管大宋如何强大,只要一想到自家的两代君王被敌邦俘虏,那就会觉得提不起劲。 营救赵佶父子并不完全是出于私心,更多的还是从国家自信心这个角度考虑。无论自己怎么说自己强大,可自家过去的“当家主事人”还在别人家受苦,这强大二字说出口恐怕也会觉得别扭。 但赵佶父子就是一桩麻烦。不救,有麻烦;救了,还是有麻烦。张宝也是在衡量过得失以后,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才决定要救人。但救了人却不代表就一定要马上让赵佶父子归宋,暂时先安置在耽罗岛,看看情况再说。 而对于张宝的安排,刚刚才脱离了苦海的赵佶父子自是不敢有什么意见。这一年多的苦没白受,至少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涨,在知道了营救自己等人的“恩人”是张宝的安东军以后,赵佶父子没人认为自己的皇族身份对这些忠心于张宝的精兵悍将有用。 也是直到此时,赵佶父子才知晓了大宋的现状。过去被关押在五国城,也没人愿意搭理赵佶父子,赵佶父子所听来的有关大宋的只言片语,也不足以为他们提供准确的消息。而等父子四人抵达了耽罗岛以后,赵佶父子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刚离狼窝又入虎穴,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衣食无忧,没人故意刁难,但归宋一事却也变得遥遥无期。 在耽罗岛的日子,对赵佶父子来讲可说是悠闲,有吃有喝也不需要自己自食其力了,可对于将来的不安,还是让赵佶父子感到有些忐忑。好在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赵佶父子就见到了亲人,赵佶的女儿,张宝的三夫人赵福金带着几个妹妹来到了耽罗岛。 “父皇……”看到父亲安然无恙,赵福金忍不住眼眶发红,轻声唤道。 “福金……”赵佶要是搁后世那就是个多才多艺的艺术家,而艺术家嘛,多是感性的。乍一见到亲人,赵佶也有些情绪激动,父女俩抱头痛哭,害得旁人陪着掉了不少眼泪。 等到父女二人的情绪稍稍稳定,众人这才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张宝究竟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父皇多虑了,夫君并没有要加害父皇的打算。要不然夫君又何必安排人竭力营救父皇和几位兄长。”赵福金先给赵佶喂了一枚定心丸,让赵佶悬着的心安稳了一半,随后才继续道:“夫君此时不对外宣布已经成功营救出父皇,只是认为时机未到,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夫君也有自己的顾虑,他不知道该如何安置父皇等人。” “有什么不好安置的?我为君,他为臣,奉迎我等还朝,我等还能亏待了他不成?”赵桓忍不住说道。 “皇兄,如今的大宋官家可是小谌儿。”赵福金轻声提醒赵桓道。 相比起性格冲动,没什么城府的赵桓,赵佶要更加“明事理”一些,开口打断了赵桓想要继续“争辩”的念头,对赵福金道:“福金,你母后可好?” “父皇放心,母后等人一切安好。夫君得知成功营救出父皇的消息以后,最先告诉的就是母后。女儿此番带着几个妹妹前来只是打前站,过些时日母后也会来这里与父皇团聚。”赵福金闻言答道。 “好,好,来,福金,跟为父说说家常,你姐姐怎么没来?她还在埋怨为父?” “父皇不要多想,姐姐如今有孕在身,不宜旅途劳顿。”赵福金赶紧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张宝对你姐妹可好?”赵佶又问道。 “父皇放心,夫君待我跟姐姐一视同仁。” 听着父亲跟妹妹在聊家常,一旁的赵桓却急得有点抓耳挠腮,想插嘴却又寻不到机会。看得赵柽、赵楷兄弟俩见了不由暗自摇头。自家这哥哥还真是沉不住气,当年能与他们兄弟俩相争,所依仗的也就是一个年长,不是可以共谋大事的人选。 父女重逢,自是一桩喜事,而通过赵福金,赵佶也逐渐明白了张宝的态度,这顿团圆饭吃得还算舒心。可对赵桓、赵柽、赵楷哥仨就不一样了,赵柽、赵楷兄弟俩还好点,毕竟皇位他俩之前也没碰到,但赵桓却心有不甘,哪怕此时的官家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依旧不甘心。 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自知之明,而赵桓恰恰缺乏这点自我认知。在赵桓的眼里,过错永远都是别人的,而没错的永远是自己。做了一年多的皇帝,屁事没干,尽忙着整人了,可在赵桓看来,自己被金人所俘要怪自己的父皇,若不是他留给自己的是一个烂摊子,他又怎会被金人抓去北地吃苦受罪。 怨天怨敌怨社会,赵桓一股怨气冲天,导致没人愿意跟他搭话,也就使赵桓越发感到苦闷,觉得老天待他不公,从而开始怨恨起了周围的所有人,这样一来,就更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了。 过去在宫里,赵桓的人缘就不咋地,后来当了皇帝,为了向金人求和更是连番将自己的兄弟姐妹送入金营为质,远的不说,赵柽、赵楷兄弟俩不就是被赵桓送进了虎口,落到了金人的手里,而且还因为送得早,让安东军都没来得及出手相救。 赵桓觉得自己会去北地受苦是受了父亲赵佶的连累,可别人却不这么觉得。赵柽、赵楷是被赵桓送去了金营,而赵佶则是因为被赵桓软禁在龙德宫,得到金人围城的消息时想跑都没来得及。可以说大部分赵宋皇室,对赵桓的怨恨要比对金人的怨恨更深。只不过早先都是受金人欺压,这点怨恨也就没有发作,但现在终于安稳了,这点藏在心底的怨恨也开始纷纷冒头。 赵桓本人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尽失人心”的现状,还以大宋官家的身份自居,在赵佶父女团聚的家宴上,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只不过赵桓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的那些“亲信”,早已被张宝踢出了朝堂,对他的“复辟计划”没有任何帮助。 而相比起赵桓,赵佶要更加识时务一些。好歹也是做了几十年官家的人,这点见识赵佶还是有的。赵佶清楚,如今大宋虽还是赵姓当家,但大权却是落在张宝的手中。别说什么重掌大权,就连自家的性命都掌握在对方的手里,这时候乱蹦跶,只能是自寻死路。 对于权位,赵佶并不像赵桓那样眷念。他是已经享受过的人,而且他也清楚自己的那些亲信都已经让儿子在位时给铲除的一干二净,能够与家人团聚,余生富足的过完这辈子,赵佶就觉得知足了,所以对于张宝掌权一事,赵佶表现的很平常,并不反对。 而赵柽、赵楷二人相比起赵桓也要更有城府一些,兄弟俩很清楚眼下他们实际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有了赵桓这个出头鸟,他们兄弟俩自是乐得清闲。 一场家宴,吃得人各怀鬼胎…… 两个月后,秘密出宫抵达耽罗岛的太皇太后郑氏见到了自己的丈夫和亲儿子,突遭变故而不得不离散的一家终于团聚,自是又一番痛哭流涕。而等到众人散去,仅余下赵佶夫妇的时候,赵佶也问起了郑氏有关皇宫内的情况。 郑氏并不清楚自己这丈夫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敢随便乱说,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以及听到的对赵佶复述了一遍,而当赵佶听说如今大宋各地平稳,官员心齐的情况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又问道:“梓潼觉得,那张宝可有重演太祖时旧事之意?” “这……官家,妾身觉得那张宝恐怕还在犹豫。”郑氏想了想后,不确定的答道:“只是……” “只是什么?”见郑氏说话吞吞吐吐,赵佶不由追问了一句。 “只是就怕张宝无心,他手下那些文臣武将有意啊。太祖时的旧事,一半是太祖有意,而另一半则是他身边那些亲信的拥护。” “这个……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官家……”郑氏欲言又止,赵佶见状笑道:“梓潼,你我夫妻,还有何话不能说,但讲无妨。” “官家,若是那张宝日后真的要行太祖旧事,那……” “唔……若是将来真有那么一天……那就顺应民意吧。”赵佶闻言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道。 除了赵佶夫妇外,无人知道这一晚夫妻二人的谈话内容,而放下了心事的赵佶在精神状态上也随之一变,放下了心理的包袱,自然精神也就轻松了下来。但赵桓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赵桓的生母早在赵桓还没被立为储君之前就去世了,而赵桓这人又喜欢以己度人。过去在北地共患难,心里的矛盾也就各自强行压下,但如今已经脱离了苦海,早先的那些矛盾也被重新翻了出来。 本来也没人打算跟赵桓翻什么旧账,可赵桓却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认为别人有心想要害他,原本很平常的一句话,往往就能被他“分析”出种种恶意,一来二去,也就没人愿意搭理赵桓了。相比起在北地的时候,此时的赵桓要显得更加孤单。 第三百三十七章 蒸蒸日上 笼络人心,名利当先。人活一世,大部分时间多是用来追求名与利,等到大彻大悟之时,也多是快要不久于人世之时。名利诱人,亦害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往往总会害人又害己。 现如今已经升格成为太上皇的赵桓,就有点想瞎了心。为了他的“皇位”,他想要有所行动,但却偏偏忽略了实际情况。在赵佶夫妻团聚的时候,他与他的皇后朱氏也得以重逢,但他却没有他老子的那份心态,竟然撺掇着他的皇后一起帮他复辟,重夺帝位。 朱氏本来见到了丈夫满心欢喜,但等见到丈夫一心要夺回帝位,那心情顿时凉了半截。虽说此时大宋的朝堂被张宝把持,但张宝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把当今官家视为傀儡,而是将年少的官家当做未来的帝君在培养。可赵桓这个当老子此时却一心想要重夺帝位,把皇帝宝座从儿子手里抢回来。 朱氏的性情本就不是很温顺,见赵桓如此,自是不满。而赵桓此时已被帝位蒙蔽了心智,见朱氏反对,心里更是不满。夫妻历经磨难好不容易得以团聚,这本是一件好事,但赵桓夫妇却差点在重逢的当晚动手打起来。 态度,决定了待遇。赵佶“老实本分”,所以当郑氏回汴梁的时候,赵佶也得到了随行的名额。而赵桓嘛,他病了,病得还不轻,那就只能留在耽罗岛“养病”了,什么时候病好了,再回大宋也不迟。 对于这个结果,赵佶没反对,赵桓的原配朱太后亦没反对。赵佶不反对是因为他本就跟自己这个大儿子不对付,过去在北地能够关系和睦一些,那也只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可实际上赵佶还有点怨恨赵桓,当初若不是他将自己软禁在龙德宫,自己也不可能连跑的机会都没有。而朱氏不反对则缘于她的儿子,如今大宋的官家是她的亲生儿子,赵桓想要重夺帝位,那就等于是要将赵谌赶下台,先不说这事能不能成功,单是老子要抢儿子的位这件事,朱氏就不能答应。 这二位与赵桓关系最近的人都不反对这个决定,而赵桓的人缘也实在是不咋地,没人愿替赵桓说句“公道话”,赵桓也就因为养病住进了早先张宝用来安置高丽国主王俣一家的宅邸,所不同,就是王俣还有家人陪伴,而赵桓则是孤家寡人一个。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桓的反对是没有丝毫作用的。他如今就是一只落毛的凤凰,在给不了别人任何好处的前提下,谁又会去搭理他。更何况这里是耽罗岛,是张家经营多年的地盘,岛上的居民虽多是宋人,但对张宝才是忠心耿耿,对赵桓这个在大宋没当几年皇帝的太上皇,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敬意。 太皇太后郑氏,带着她的老伴,如今已经升格为无上皇的赵佶返回了汴梁。要说这无上皇,那也是费了张宝等人一番苦工了。为啥?皇上退位以后升格太上皇,可太上皇之上又该如何称呼?张宝等人翻遍了古籍文献,才终于找到了一位有史可查的案例,北齐后主高玮,史上有名的昏君,曾经当过三天的无上皇。为啥只当了三天?因为第四天他的北齐就被北周给灭了。 有例可循就好办了,虽然高玮的名声在历史上并不好听,是有名的昏君,但张宝等人要的也就是无上皇这个的称呼而已。 出于保密的考虑,张宝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对外宣布成功营救赵佶父子的消息,朝中也只有少数的人才知道赵佶父子已经脱困,大部分人还以为赵佶父子仍在北地卧冰吃雪的受苦。赵佶随着郑氏回到大宋以后,张宝也已经安排好一件大事在等着赵佶。 要说治国的本事,赵佶不怎么样,但要说品鉴古玩字画,整理典籍孤本,张宝就比不上赵佶了。金兵第二次南下时,除了劫掠去大量财富人员外,皇家典籍也遭到了洗劫,虽后来被安东军追回了大部分,但也已是混乱不堪。重新整理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而那时朝廷需要将精力投入恢复民生经济,重新整理归类这件事也就被暂时搁置了起来。赵佶的回归,恰好可以利用一下,既可以对被夺回的典籍孤本进行整理归类,也可以给赵佶找点事做,省得他得了空闲后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赵佶是个聪明人,在明知事不可为的情况下也就认命了,更何况张宝让他做的事也的确是他喜欢做的事,在秘密见过几名“旧臣”之后,就安心留在后宫整理那些典籍孤本,对于朝政,则是不闻不问。 太后朱氏也回了宫,但面对儿子赵谌的询问,朱氏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告诉儿子,他老子打算抢他的位置?这不是挑拨他们父子关系嘛。无奈之下,朱氏只好借用了张宝的借口,告诉赵谌他的父皇赵桓到了耽罗岛后因水土不服病倒了,不宜远行。赵谌对此将信将疑,但母后这么说,他也只能将就着信了。 成功营救出了赵佶父子,最大的好处便是金国少了一个敲诈勒索宋国的筹码,同时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警告了宋国国内那些心存不轨的人。细思极恐啊,既然张宝能够瞒过金国将赵佶父子毫发无伤的救回来,那若是想要动手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人间蒸发,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后世的键盘侠之所以在网络上能够肆无忌惮,那是因为网络给他们一种安全感,无论如何与人对骂,对手都不可能顺着网线过去揍他,没有遭受皮肉之苦的风险,说话自是随意,本性也就暴露无遗。可一旦要面临风险,那言行自然也就变得谨慎,会经过大脑分析以后才决定说还是不说。 网络实名制虽然会有碍言论的自由,但对于那些只敢躲在暗处恶语中伤他人的小人,却是一种有效的威慑。不必承担任何风险的自由言论,不如没有,因为有些话,是能杀人的。 心态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张宝派人营救出了赵佶父子,问心无愧的人会高兴,因为这是强大的一种表现,而心里有鬼的人则会惊惧,唯恐会有祸事临头,丢掉自己的身家性命。 张宝没工夫去跟那些小人勾心斗角,也没兴趣去搭理那些小人。只要别过分,那就睁一眼闭一眼,可一旦影响了正事,那就莫怪张宝心狠手辣。再给一次机会那是针对本性不坏的人说的,只为私利而损人利己的小人,没那个待遇。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成功营救出赵佶父子的消息即便朝廷有心保密,估计也是瞒不了外界多久,但只要朝廷不公开承认,那一切消息就只是得不到证实的猜测。而且民心思安,好不容易生活才恢复了平静,若是因为帝位之争再起波澜,这是现下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治国,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那就是考验君王与其臣下的判断。用对了人,那就是善政,用错了人,那就成了恶政。隋炀帝杨广下令开通大运河,这本是一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好事,但就因为用人不当,致使百姓怨声载道,将一件可以彪炳史册的好事变成了指责隋炀帝昏庸残暴的佐证。 国家不稳时为恢复稳定需要不拘一格用人才,但等恢复了稳定以后,吏治也就成为治国诸事当中的重中之重。张宝自主持朝政以来,对于吏治自是十分上心。与过去敷衍了事的地方巡查不同,张宝派出巡查地方的人员都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与朝廷过去那种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地方巡查不同,张宝对于地方巡查又立下了新的规矩,即连带责任。第一拨巡查人员没有查出问题,而第二拨巡查人员却发现了问题,那第一拨巡查人员就要接受审查,看这拨人里是否是收了贿赂才帮人隐瞒。即便最后证明是清白的,也要承担渎职的处罚。 事不关己,才会高高挂起,一旦与自身的利益相关,大部分人也就会端正态度,认真做事。通过不断的巡查,地方官对于朝廷的政令不敢敷衍了事,最终得到实惠的还是百姓,百姓人心不乱,大宋自然也就安稳了。 张宝把持朝政已经一年有余,而大宋的发展势头却要强过徽钦二帝执政时。此时的大宋虽还没有恢复国力,但欣欣向荣的态势却足以让许多徽钦二帝时对大宋心灰意冷的老人感到欣慰。而更让这些人觉得不错的,还是大宋在对待外事时的强硬态度。 随着张宝执政,过去属于张家的海外呃随之向大宋开放,通过张家的视野,大部分宋人也随之扩展了自身的视野,目光也不再局限在大宋本土。原来这世上除了大宋以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等待着大宋去征服。 大宋的根本问题,就是地少人多。而随着大宋的海路通畅,即便大宋的土地兼并问题严重,大宋朝廷也有土地用来安置那些“多”出来的人口。这得益于张宝麾下有一支强悍的军队,在强有力的武力保障之下,大宋周围各国即便不愿,也只能接受大宋的“民族融合”,可以说此时的亚洲,除了金国“负隅顽抗”外,大理、辽国、安南、真腊以及南洋诸国,随处可见宋人的身影,尤其是在东南亚一带,一座座具有汉文化特色的城池在修建,代表着大宋的触角正在向南不断延伸。 可以说通过海路的通畅,如今的大宋国土已经扩大了将近一倍,虽然南方尚处于开发时期,真腊、安南、大理等小国还心有不甘,但面对已经屯兵到家门口的大宋,他们也只能选择顺从。此时的大宋并非过去那种只要有个名义上的臣服便可以相安无事的国家,要么顺从,要么死,这就是大宋的态度,也是张宝的态度。 国与国之间的来往,还是以实力论尊卑。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后世的美国就是个鲜明的例子,无数人在指责美国的做事方式,但当美国想要欺负谁时,敢站出来阻止的却少之又少。为什么?因为国力不如人家,贸然蹦出来也只是自取其辱。有理走遍天下的前提,是自身具备一定的实力,没有实力还四处去“主持正义”,往往所得到的就是吃力而不讨好。 此时的大宋可说是亚洲实力最强横的国家,而亚洲以外的国家,也没能力来插手干涉亚洲的事务。美国?现在还没成立呢。即便成立了,也没插手亚洲事务的底气跟资格。如今的大宋,就是亚洲老大,说了算。 像大理、真腊、安南等国,在无人替他们撑腰的情况下,除了接受大宋这个宗主国的要求,别无他法。不答应就去死!张宝可不是那种好面子而放弃巨大利益的主,虽然他的做事方式让人诟病,但不得不承认,正是由于他这种“务实的态度”,才让大宋的国力恢复的如此迅速。 张宝不是个好虚名的主,而在他的表率作用下,大宋官场上好清谈的官员少了,务实的能吏多了。虽然在一小撮人眼里,如今的大宋朝堂是乌烟瘴气,铜臭味太浓,但在百姓的眼里,如今的朝廷才是他们心里想要的。 大宋的日子有了奔头,而相对而言,金国的日子就有点不太好过了。若是没有张宝插手,大宋就是金国的下一个劫掠对象。但有了安东军以后,金国的劫掠目标也就转移到了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身上。 柿子要捡软的捏!与军事实力不输金国的大宋相比,此时还是一盘散沙的北方草原诸部落,要容易对付得多。不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金兵在劫掠草原诸部落时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而且由于金人的掠夺,也导致草原诸部落开始联合起来抵抗金国,让金人的劫掠变得越来越困难。 第三百三十八章 稳坐钓鱼台 如今的大宋在张宝等人的努力下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而作为大宋的邻居,金国这段时间的日子就显得有些难过了。大金国以武立国,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以反抗辽国暴政为号召,成功带领女真人推翻了辽国的统治,进而接手了辽国所遗留的大部分“遗产”。 大金国就如同暴发户一样,小人乍富后便不知道该如何“嘚瑟”了。完颜阿骨打一代雄主,他意识到了自己这大金国的短板在哪里,为此弥补自身的不足,他坚持与宋交好,从而学习借鉴宋人的治国之道。可惜他的继任者只看到了宋人的软弱,却没意识到完颜阿骨打的长远考虑,等到意识到自身的不足时,金宋已经交恶,原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的东西,此时再想要得到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完颜晟即便已经意识到了金国的短板,此时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金国内部并不稳定,宗族力量极大,过去都是苦哈哈,在完颜阿骨打的带领下一起反抗辽国,那时的众人可说是一心造反,非常团结。但随着家业越来越大,这人的私心也就变得越来越重,谁多吃了一口,都会有人计较半天。 完颜阿骨打是幸运的,他走得早,所以这桩难事就落到了完颜晟的头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打谁都不合适。而且更要命的是,大金的军方也是被各宗族把持,完颜晟要是逼急了还真容易把人逼反。完颜晟愁啊,这分寸的把握实在费人精神,做这个国主才不过两年,完颜晟就有了白头发,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了十余岁。 国内不叫人省心,国外也同样愁人。两次南下侵宋,虽然对外宣称大胜,但实际落到手里的好处却是少之又少,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战绩,俘虏了宋国徽钦二帝,前不久还被宋人秘密营救了回去。虽然此时宋国官方还没对外公开此事,但金国高层的大部分人心里却明白,徽钦二帝肯定是被宋人救回去了,因为别国要这两个废帝压根一点用处也没有。 而随着自己当家作主日久,完颜晟也终于体会到了完颜阿骨打时治国的不易。治国就如同烹饪,火候、食材、调料都必须有个准确的把握,稍不留意就可能把美食便猪食,又甚至连猪都不肯吃。 金国建立以前,女真人施行的是部落联盟的“国相”制,而在完颜阿骨打建立大金以后,便废除了过去的国相制,改为勃极烈制度。自皇帝以下选拔四人辅佐,其中吴乞买,即完颜晟就任谙班,完颜撒改任国论忽鲁,撒改死后由其子完颜宗翰接任,辞不失为国论阿买,昃则由完颜阿骨打的弟弟完颜斜也担任。后来又增设专管对外事务的乙室,由完颜阿骨打的叔叔阿里合懑担任。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完颜阿骨打死后,完颜晟就任国主,所空出的谙班也就归了完颜斜也,完颜斜也所留下的昃勃极烈这个位置也就给了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孙完颜亶,至于剩余的三个重要位置,国论忽鲁是完颜宗翰,国论阿买则交给了完颜晟的长子完颜宗磐,国论乙室则落到了完颜希尹的身上。 完颜晟没当大金国主的时候,坚持大金国的传承要按过去的兄终弟及制来进行。可等他当了国主以后,他又不想再将手中的皇权交给别人。但金国内部宗室力量强大,完颜晟若是一意孤行,很有可能结果便是鱼死网破。迫于无奈,完颜晟只能妥协,将谙班与昃这两个国主继任者的位置分别给了完颜斜也和完颜亶,但从本心出发,完颜晟还是想把谙班这个位置留给自己的长子完颜宗磐的。 金国宗室的胜利,无疑加剧了完颜晟与完颜阿骨打一系的矛盾,只是由于完颜宗干、完颜宗弼皆在军中掌握兵权,更有完颜斜也在一旁摇旗呐喊,完颜晟有志难伸,有力难使,他想要削弱国内宗室的力量,从而巩固皇权。但此举涉及到了宗族的根本利益,没人愿意就此事支持完颜晟,从而导致完颜晟为了寻求支持而大力扶持朝中的汉人官员。 宋辽为邻百余年,汉人在同化辽人的同时,也在被辽人同化,在辽国担任官职的汉人并不在少数。而金国在接收了辽国大部分地盘的同时,由于缺乏管理地方的官员,也就只能启用那些原先在为辽人效力的汉人官员。这些汉人官员虽是汉人,但对于本族却并没有什么感情,得到金人提拔后也是死心塌地的为金人做事,充当金人的急先锋,那做人的节操,甚至还不如辽人。 被迫降敌情有可原,但为虎作伥,反过来迫害自己的族人,那就不值得同情了。张宝反感叛徒,对于那些一心为异族效力的汉人,即便不欲处之而后快,也不会愿意与之有什么交集,任其自生自灭就是宽宏大量。 叛徒,恐怕是这世上最不受人待见的存在。本族会恨之入骨,而所投的异族恐怕也不会信任。一个为了个人利益而背叛本族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对待投效的外族,恐怕只要价码合适,背叛这种事就会重新上演。 金国的官员队伍里有着不少的汉人官员,而在这些汉人官员里,除了过去为辽国效力的汉人外,也有金兵南下时叛变投敌的宋国官员。那时安东军并未有所行动,金兵又掳去了徽钦二帝,宋国官员中的一部分人便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认贼作父,投靠了金人。但随着安东军的介入,原本已经陷入崩溃的大宋重新稳定了下来,之前不可一世的金兵也在与安东军的交锋中屡屡失利,那些投靠了金人的宋人官员也就坐不住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为了讨好金人,那些投靠金人的官员干了不少天怒人怨的恶事。金人势大的时候他们自然无事,可金人快顶不住了,自身难保,原先被金人多占的大宋国土眼看着又要变成大宋的天下,这些做了亏心事的宋人官员哪里还敢继续待在大宋。在金人撤退的时候,这些官员也纷纷收拾细软,携带着家小遁入了金国的治下。 金国不同于宋国,金国以武立国,国内重武轻文,对待文人的态度,与过去的大宋恰好相反。那些依靠科举为官的文人老爷们到了金国以后也就失去了特权,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人离乡贱,在大宋只要考上了功名,就能保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可在金国,却没有那份好处,逃到金国的文人只能自食其力,有的比较幸运,攀附上了一个“贵人”,勉强还能糊口,而有的则比较凄惨,随身携带的金银使完后无人理睬,最后一家老小冻饿而死。 官职是有限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而在金国,大部分职位还是由金人担任,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大批出逃宋人没有落个好下场也就不足为奇。张宝并不同情那些出逃的宋人,结局虽令人同情,但所作所为却不值得让人同情,归结下来其实也就是四个字,咎由自取。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但同时也有为自己所选承担相应后果的责任与义务。有些事能做,有些事打死也不能做,这心里必须要有点数。投靠金人的宋官虽在大宋能力不显,但到了朝中普遍是武人的金国,也就成了香饽饽,虽然有幸成为香饽饽的只是少数的幸运儿,但这些宋官所掌握的知识,却也是金国此时急需的。 张宝并不急于在此时对金国发动全面战争,一是由于自身原因,大宋历经劫难,百废待兴,目前虽看似欣欣向荣,但实际上却依旧虚弱不堪。拼尽全力虽也能完成灭金复仇的目标,但那也是个惨胜,会让大宋本身元气大伤;二是张宝出于对把持朝中话语权的考虑,人都有这个毛病,当没有了外患以后,便会开始内斗。张宝不希望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而在宋国内部杀得血流成河,为大宋树立一个外敌,不仅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势力,更能转移国内矛盾,从而让大宋越变越强。 张宝此时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国内,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对国外的事情便是不管不问的态度。虽说有意树立金国这个外敌,但张宝也不愿意金国变得强大。就如金国早先有意放赵佶父子中的一人归宋,从而挑起宋国内斗一样,张宝也在盘算着要如何挑动金国内部的争斗。 而相比起完颜晟,张宝想要挑动金国内斗要更容易一些。眼下就是一个机会!金国内部多以宗族为主,对于完颜晟重用汉人官员企图平衡朝中各派系势力平衡一事,大部分宗族都是心中不满。张宝要做的,也就是在适当的时候浇一勺油,就足以令完颜晟焦头烂额。 金人以武立国,比起讲道理,大部分人还是习惯用手里的刀说话。而且比起完颜阿骨打生前在金人中的威望,完颜晟明显不足。就比如有件事,金国初立,国库不丰,完颜阿骨打生性节俭,于是与群臣立誓国库中的财物只有战时才可以动用。但完颜阿骨打死后,完颜晟继位,那时的金国已经接收了辽国的“遗产”,国库已经挺有钱了,完颜晟就想要改善一下生活,偷偷拿了国库里的一点财物出来,结果叫人发现了。 这事若是搁在大宋,君王偷拿国库财物,群臣顶多也就是当面指责君王行为失当。而在金国,完颜晟这个国主被以完颜宗翰为首的一帮群臣一起“请”下了宝座,拉到殿外打了二十棍后再被“请”回宝座,继续议事。 屁股挨了揍,最后还要赦免以下犯上的群臣,这窝囊气受的叫完颜晟又惊又怒,也由此深刻体会到了国中宗族势力的胆大妄为。这事看似只是一桩小事,群臣严守法度,坚持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但这何尝又不是宗族势力对完颜晟的一次警告。 当家作主,要真的能当家作主才能令人身心愉悦,似这种事事受人掣肘的当家作主,谁也不会甘心当。完颜晟为了摆脱当前的“困境”,自是要大力提拔汉人官员,分化宗族势力在朝廷里的影响力。 但他忽略了金人宗族势力的野蛮程度。金人以武立国,处理问题最习惯的做法便是用手里刀去斩草除根,一死百了。完颜晟自以为宗族势力会跟自己“讲道理”,但却没想到他的对手压根就没打算跟他“讲理”。 清君侧,诛小人,多好的一个用来威胁君王就范的借口。昔日汉景帝时,吴王刘濞联合七国诸侯以清君侧为民逼迫汉景帝诛杀了当时建议削藩的晁错。而这回金人办事更直接,省略了逼迫完颜晟这一步,自己动手,连声招呼也不打,以诛杀朝中奸佞为由,调兵入城将受到完颜晟重用的几个汉人官员满门杀绝。 事后完颜晟虽勃然大怒,有意惩处犯下此等大罪的几名朝中重臣,但却遭到了满朝臣的集体反对,到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不痛不痒的罚了一点财物,那几个汉人及其家小,算是白死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不奇怪,完颜晟生气并不是在意那几个汉人的死活,而是生气群臣无视自己的存在,恣意妄为。几个汉人官员在完颜晟的眼里如同草芥,死了也就死了,有的是想要做他完颜晟身边奴才的汉人。 而宗族势力也达到了铲除完颜晟亲信,警告完颜晟的目的。双方都不觉得有什么大的损失,倒霉的也就是几个自认为得遇明主的汉人。当然,在这次事件中得利的还有大宋的张宝,金国发展的越慢,对日后宋金交战时的宋国也就越是有利。 第三百三十九章 挑拨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句话可称是千古名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过去金国对上一心想要做个“君子”的大宋,耍个无赖撒个泼那就能占到大便宜,可等到张宝当家主事以后,宋金原来的角色就对调了。 张宝压根就不吃金人那一套,应对金人就一招,敢哔哔就抽,偏偏金兵这时还干不过张宝的安东军。金兵对徽钦时期的大宋耍无赖那是如鱼得水,可换上了张宝,金兵的招数就不灵了,金兵无赖,张宝更无赖,更反复无常。 金兵想要言和,而张宝表面上答应了,背后却小动作不断,派去金国内部搞破坏的小分队们成绩喜人,而跟金国不对付的草原诸部近期也得到了神秘人的援助,铁了心要跟金国顽抗到底。 金国过去是造反者,但等夺了辽国的江山后,金国高层才发现治国的不易,远不是自己过去所想的那样简单,再加上宋国的张宝不断暗中捣乱,金国内部想要稳定下来,更是成了难上加难。 不是没有人提议出兵“教训”一下宋国,可这个提议才一提出,就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这反对的人里,有的是认为功成名就了,想要安安稳稳享受荣华富贵,有的则是考虑到了金国的现状。 金国是接手了辽国的大部分地盘,但连年征战,尤其是在对宋战争中“亏了本”,如今的金国财政并不如某些人所想象的那样充足。完颜晟下旨加强对草原诸部的劫掠,其本意也有为下一次南侵准备粮草的意图,但目前,金国并不具备对宋国发动战争的条件。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连粮草都不足,还谈何南侵。针对这一问题,金国中的一些人提出了就敌于粮的办法,可这个提议才一提出,就遭到了完颜宗翰的驳斥。宋国不同于过去的对手,或许在徽钦二帝时期可以做到就敌于粮,但如今大宋当家作主的是张宝,那是一个对外坚持强硬态度的横主。先不说金兵能不能攻破宋军的防线,即便打进了宋境,宋人也会坚决执行坚壁清野的策略,自身不将粮草准备充足,万一到时抢不到粮食,都等着饿死不成? 你负责?你负得起吗?一身百十斤肉够几个人吃? 完颜宗翰是如今金国军方的第一人,而他的为人,又是铁面无私,上回聚众打完颜晟二十棍,就是他领的头。完颜晟对完颜宗翰可说是即敬又恨。敬佩他对金国的忠心,恼恨他保持中立,不肯站在自己一边。 若是能得到完颜宗翰的公开支持,那以完颜斜也、完颜宗干为首的宗族势力也不敢行事太过嚣张。完颜晟接任国主之初,那也是有着一颗雄心壮志,想要建立一番比起太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功业,但由于朝中有人掣肘,完颜晟的许多想法都没有实现,而完颜晟则将这些失败的原因归结到了他人的身上。 无论什么时候,中间人都是很难当的,一个不好就有可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完颜宗翰想要保持中立,独善其身,但事实上他是即没有讨好到皇帝也没得到宗族的待见。铁面无私,一是他性格使然,另一层原因便是没人拿他当自己人看。 一个不能跟皇帝保持步调一致的军方首脑,那位置自是坐不安稳。只不过完颜宗翰在军中声望太高,除了完颜阿骨打、完颜娄室、完颜宗望三个已故的人外,也就只有完颜银术可还能与之一较长短。而不幸的是,完颜银术可也没几天活头了,年轻时冲锋陷阵,受伤流血太多,以至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小病就成了压垮完颜银术可这员老将的最后一根稻草。完颜银术可一病不起,眼看着就没几天活头。 而完颜宗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面临着危险。过去完颜银术可尚在,完颜晟即便对完颜宗翰不满也不会太过担心,因为他手里还有完颜银术可可以用来制衡完颜宗翰。可完颜银术可一死,这军中也就成完颜宗翰一家独大了。 完颜阿骨打一系的完颜宗望已死,他的继任者完颜宗弼还年轻,不足以与完颜宗翰抗衡。至于接管了完颜娄室兵马的完颜宗干,那更是只具备中人之资,不能与完颜宗翰相提并论。 军方大将,一旦遭到了君王的忌惮,那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这时候完颜宗翰无论怎么做,都会落人话柄。寻找一个人的优点还需要仔细找找,可要是存心想找一个人的缺点,那却是分分钟就能找到的。 完颜宗翰不是政治小白,清楚完颜银术可一死,自己在朝廷中枢的处境就面临着危险,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纠集一帮人与完颜晟抗争,要么放弃权位让贤。第一条路只会引起金国内部的争斗,遂了宋国某些人的愿,但想要退,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争名逐利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寻常人置身名利场,此时想要全身而退,实在有点异想天开。而完颜宗翰也继承了其父完颜撒改的政治智慧,面对当前危机,他充分利用了完颜银术可病危这一事来达到自己自保的目的。 张宝在大宋当家作主后,金国再想要从宋国身上捞到油水就不是件容易事了。为此金国不得不将劫掠的目标锁定在草原诸部的身上。完颜银术可在病倒以前,所担任的便是负责劫掠草原诸部的金兵主帅,他这一病危,主帅的位置也就空了出来。 完颜宗翰此时主动请缨,一来可以减少完颜晟对他的忌惮,避免遭完颜晟算计的可能;二来有了兵权在手,别人想要动自己也会多几分顾忌。为了让完颜晟同意自己的主动请缨,完颜宗翰提议由完颜宗固,也就是完颜晟的第二子接任。 过去的金国内部,完颜晟的长子宗磐做着国论阿买,现在由完颜宗翰推荐宗固担任国论忽鲁,这也就意味着完颜晟父子占据了金国六个重要位置中的三个,剩下的完颜希尹一直保持中立,完颜斜也虽是谙班占据一席之位,但完颜亶还是个小屁孩。完颜晟父子三人联手,足以将完颜斜也吃得死死的。 面对完颜宗翰释放出的善意,完颜晟投桃报李,也就放了完颜宗翰一马,准许了完颜宗翰的推荐,任命完颜宗翰接任完颜银术可的位置。 完颜宗翰躲过了一劫,但完颜斜也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就成了讨论国事时的摆设,完颜晟父子三人,齐心协力的排挤着完颜斜也,若不是完颜希尹以大局为重,时不时的替完颜斜也说句公道话,金国高层搞不好就因为意见不一而发生决裂。 不过虽说还没到决裂的地步,但情况却已是很严重。完颜斜也很是不满当前的现状,他想要扭转当前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可又苦于想不出办法,心里的郁闷也在一天天的越积越深。 酒入愁肠愁更愁,虽然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但大部分人在心情郁闷的时候,还是喜欢借酒浇愁。完颜斜也想不到对付完颜晟父子的办法,回到府中后按照习惯便吩咐人准备酒食。但等一坛酒被端上来后,完颜斜也却没有着急饮用,而是询问下人道:“这酒是哪里来的?” “回主子,是祝先生送来的,本来祝先生有意来拜访主子,只是主子恰好不在,所以只是把礼物留下,人回了住处。” “唔?祝先生?祝三?” “回主子,正是。” “他现在还在城里?” “应该在吧,得知主子今日不在时,祝先生曾说过几日再来拜访,还给奴才打听主子哪日有空会留在府中。” “哈哈~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速去备马。”完颜斜也不由大笑数声,随后吩咐下人道。 在完颜斜也的眼里,依靠走私发家的祝三绝对是个高人,至少在玩弄阴谋诡计方面,自己不如人家。让他想破解当前困局的办法他想不出来,但要是能让祝三帮忙,搞不好就能替他想出个好办法。 完颜斜也平时不拘小节,三教九流都能聊得来,而祝三这种有利可图的走私贩子,完颜斜也更是愿意与之来往。命人备马亲自来到祝三爷在城中的住所,得到消息的祝三自是亲自到正门外迎接。 祝三爷,即祝彪。石秀升官调任六扇门后,祝彪便成了大宋北地情报司的总负责人。上回营救赵佶父子便是祝彪走马上任后的第一桩任务,完成的不错,没有坠了大宋情报司的名头。而在完成了任务以后,祝彪也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在金国内部活动。来到上京后拜访完颜斜也,也只是日常行程中的一节,倒不是特意为之。 但完颜斜也的亲自登门,却引起了祝彪的警觉。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祝彪过去拜访完颜斜也的时候,顶多也就是留在完颜斜也的府中吃顿饭,跟完颜斜也随意聊上几句。而像这回完颜斜也亲自登门,却是头一回。 祝彪不动声色,本想要见机行事,而完颜斜也却是个痛快人,在与祝彪稍微寒暄了几句后便直奔主题,向祝彪问计。祝彪本想要推脱不理,但完颜斜也却像是认准了祝彪,非要祝彪替他想个办法出来。 祝彪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次满脸无奈的说道:“大人这真是难为小人了,小人不过一商贩而已,这种国家大事岂是我这种人能够参与的。” “少废话,赶紧说正经的。”完颜斜也不耐烦的催促道。 “……好吧,既然大人非要小人出个主意,那小人就姑且说说,成与不成,还望大人莫怪小人。” “赶紧说。” “是……方才大人也说了,如今大王父子三人联手排挤大人,让大人在讨论朝政时如同摆设,而大人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对否?” “……对,你有什么主意?” “没有办法。” “……废话了一通,最后你就给我来这句?”完颜斜也一脸不满的瞪着祝彪道。 “大人莫急啊,小人话还未说完呢。” “……快说。” “大人,是臣,而大王是君。臣与君争,这本就处于劣势,更何况眼下大人孤立无援,而大王却有二子相助。恕小人直言,大人此时应该想的是自保,而不是想如何改变现状。” “……难不成还有人想害我不成?” “大人莫要以为小人是在危言耸听。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朝中有宗翰、希尹保持中立,大人做事只要站住了理,啊大王就对大人无可奈何。但如今宗翰避祸在外,即便有希尹继续保持中立,大王在话语权上也要强过大人。” “等会……你放才说,宗翰这次接任完颜银术可之职是避祸?”完颜斜也忽然打断祝彪的话,疑惑的问道。 “大人,这治国之道其实与治家的道理差不多,关键就是一个平衡的把握。过去有完颜银术可在,宗翰即便被誉为军方第一人,大王也不会感到太过紧张,因为他手中尚有完颜银术可能够制衡宗翰。但随着完颜银术可病重,宗翰在军中一家独大,这就会让大王感到寝食难安了。宗翰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主动推荐宗固接任国论忽鲁,自己跑去接任完颜银术可的位置。一来可以减轻大王对他的猜忌,二来有兵权在手,想要自保的筹码也会多一些。” “……那对我又会有什么影响?”完颜斜也又问道。 “这个……” “先生但讲无妨。” “……敢问大人可知,如今的大王是想要将帝位传给自己的子嗣还是按照女真人的传统由身为谙班的大人来继任呢?” “……难道你听到了什么风声?”完颜斜也沉默了片刻,不答反问道。 “看来大人也察觉到了一些风吹草动。”祝彪同样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着说道。 第三百四十章 祸事东引 苍蝇不叮无缝蛋!内部若是真的团结一心,那外人想要挑拨离间也是不可能办到的。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则是多落在名利二字上。完颜斜也不蠢,心里自是清楚完颜晟明里暗里针对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但让他主动退让放弃,这又是完颜斜也所不能接受的。更何况即便完颜斜也真的主动退让,完颜晟为了永绝后患,恐怕也不会放过完颜斜也。 历史上皇帝诛杀有功之臣也并非全是因为兔死狗烹之故,更多的原因还是那些有功之臣存在的本身,已经对皇权构成了潜在的威胁。完颜晟自信自己可以压制住完颜斜也,但却担心自己的后代压制不住,为了替后代排除隐患,完颜斜也与完颜晟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 完颜斜也不想束手待毙,更不愿引颈就戮,为了自保也好,为了手中权利也好,他要抗争。祝彪的话,完颜斜也深信不疑。因为祝彪是商人,而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消息灵通是必备条件之一。 而且在完颜斜也看来,与祝彪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来往,也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合作关系。祝彪有完颜斜也需要的钱财物资,而完颜斜也则可以保证祝彪在金国的买卖不会受人刁难。自己若是倒了,对祝彪也没有好处可言。 不过完颜斜也并不知道祝彪的另一重身份,否则他是不会轻易决定与祝彪进行合作的。但他不知道,所以目前祝彪依旧还是他完颜斜也的座上宾。 要说投靠金国的汉人,其实并不少。有一部分是原本在辽国为官的汉人,有一部分则是在金兵侵宋时助纣为虐,难以继续留在大宋的汉奸,但无论是出自哪里,完颜斜也都不喜欢。或者说,大金国的大部分人,并不喜欢跟这些数典忘祖的二五仔打交道。 无论是敌我,恐怕都不会将叛徒视作自己人,有利用价值时才会好言相待,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那就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而相比起那些做了婊子还想要立贞节牌坊的伪君子,完颜斜也更愿意跟像祝彪这种纯粹的小人打交道。 就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才会跟你打交道,扯那些虚头巴脑的理由有意思吗? 完颜斜也与祝彪,是相互利用的合作关系。双方并不存在什么值得称颂的友谊,只存在利益二字。但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完颜斜也才相信祝彪不会出卖自己,有些事也愿意找祝彪问计。 祝彪为他所分析的当前处境,也正是说中了完颜斜也的心事。虽不是言听计从,但祝彪的建议却能对完颜斜也构成影响。完颜晟的确是将完颜斜也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欲要处之而后快。而随着完颜宗翰“出外避祸”,完颜斜也的危机也就临头了。 此时打压排挤完颜斜也还只是完颜晟的第一步,等到寻机会削弱完颜斜也在朝中的助臂,那就是要对完颜斜也下手的前奏。完颜斜也若是不想束手待毙,那就必须想出办法应对。可完颜晟是国主,正面硬刚是不现实的,只会坐实完颜斜也图谋不轨的罪名。 像完颜宗翰那样外出避祸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只是眼下完颜宗翰已经占了对付草原诸部的名额,完颜斜也若是想要出外避祸,那就只能另寻目标。金国周边势力里,除了北方草原诸部外,也就只剩下南边的大宋可称对手。只是眼下金国还没做好与宋国开战的准备,冒然出兵挑起战事,恐怕不会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 “装病?”听了祝彪给自己出的主意,完颜斜也有些纳闷的问道。 “大人,你可知汉高祖?” “呃……知道,可这跟你让我装病有什么关系?” “大人莫急,且听小人与你慢慢道来。话说汉高祖击败楚霸王项羽,坐拥天下以后,就开始对手下那些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大臣有了担忧,他活着的时候自是不担心那些大臣敢造反,但他担心他死了以后,他的儿子会镇不住这些老臣,所以便生出了诛杀那些大臣的念头。先是韩信,然后是彭越、再然后是英布,一个个有功之臣被汉高祖用各种理由诛杀。而这种时候,一个叫萧何的老臣便看出了汉高祖的意图,为了自保,萧何故意让家人去侵占良田,自己也找人索贿,等到事发以后又主动向高祖请罪,而高祖念及萧何过去的功劳,便放了萧何一马,萧何虽然丢了官职,但却保住了性命……” “你这个例子举的不好,我若是故意把话柄送给那一位,他可不会心慈手软。”完颜斜也摇头打断祝彪的话道。 “大人,小人并不是劝大人以自污求自保,而是想要提醒大人,当下的形势对大人不利,与其负隅顽抗,倒不如主动退让一步,虽会失去一时的利益,但大人莫忘了,大人此时担任的是谙班,而金国的传承并不是父死子继,只要大人不给那位留下话柄,那所拼的就是大人与那一位的寿数。只要大人活得比那位长,现在失去的迟早还能拿回来。” “……可我担心我这一退,会让那位步步紧逼啊。” “大人糊涂了,不想改变大金祖制的并不只有大人一位,还有别人更不愿意让大金的帝位永远留在那一位的家族手中。” 经过祝彪的“劝说”,完颜斜也终于开窍了。一个月后,带人出城打猎游玩的完颜斜也忽染重病,虽然得到了御医的全力救治保住了性命,但身体状况却是大不如前,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萎靡不振,难以参与国事的讨论。 完颜晟见此自是不好“赶尽杀绝”,再加上被完颜斜也暗中威胁收买的御医向完颜晟打包票说完颜斜也命不长久,完颜晟也就只好暂时放下了对付完颜斜也的打算,转而开始对付起了完颜阿骨打一系的完颜宗干和完颜宗弼。 过去有完颜斜也在前面顶着,完颜宗干、完颜宗弼还不觉得压力有多大,可等完颜晟转移了目标,将主要精力放在了二人的身上后,完颜宗干与完颜宗弼就感到有些吃不消了。失去了完颜宗望,无论是完颜宗干还是完颜宗弼,在军中都缺乏足够的个人威望。 而为了摆脱当前的困境,年轻的完颜宗弼采取了祸水外引的计策,主动派人挑起战端,袭击了由安东军驻防的高丽北部。高丽是张家自留地这件事,如今已是未被公开承认的“秘密”。金人知道,宋人也知道。高丽北部的边防巡逻队遇袭后,安东军立刻做出了回应,与蓄谋开战的金兵交上了手。 若是金兵准备充足,又使出全力,以此时驻扎在高丽的兵力来讲,还是有些吃紧的。毕竟张宝把持朝政后,从高丽抽调了不少安东军主力充当组建朝廷官军的骨干,留在高丽的人马仅仅只有原先的第三军,以及高丽人组成的藩落军。 藩落军的人数虽比安东军要多一些,但战斗力还是比之金兵要差上许多,守守城,打打顺风仗还能凑合,可碰上了实打实的硬仗,那就是输多胜少了。好在并不是每一支藩落军的战斗力都不强,后期加入的契丹人以及倭人所组成的藩落军的战斗力还是不俗的,不过由于人数比不上高丽人多,藩落军战斗力不强的印象也就没有多少改观。 金国主动挑起战端,奉命驻守高丽的栾廷玉一面沉着应战,一面派人将消息传回了汴梁,交由张宝定夺。张宝相信栾廷玉的能力,虽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所以在收到消息后也并不着急。但张宝不急,却缺不代表没人着急。 高丽虽是张家的自留地,但在那些投靠了张家的朝廷官员眼里,那也是大宋的领土。本来宋金就因为早先的二帝被掳一事结下了死仇,此时金人又主动挑起战端,大部分朝廷官员认为该是大宋借此教训一下金人,让其明白如今的大宋已不是过去的软柿子,谁想捏就能捏上一把。 自以为已经摸准了张宝脾性的官员在朝堂上慷慨陈词,极力主张对金开战,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这记马屁似乎没拍准地方,张宝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顺势答应对金开战,只是推说要从长计议,把开战一事暂时压了下来。 张宝的态度不明朗,在让一部分人感到纳闷的同时也让另一部分人感到了气愤。不过气愤归气愤,那些人还不敢对张宝指手画脚,只能鼓动周围的人赞成自己的观点,对金国展开雪耻战。 被金人两次打到京师,第二次更是将徽钦二帝以及众多皇室成员劫掠而去,这份耻辱,让每一个宋人感到气愤。而在金兵南下时失去亲人朋友的人更是对金人恨之入骨。大宋由张宝主政以来民生恢复,国力渐强,也让这些对金人恨之入骨的人感到有了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可能。 正是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当金兵再次故意挑衅,主动挑起战端时,这部分人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宋应该借此机会教训一下嚣张跋扈的金人。但张宝此时的态度,却让这部分人感到了失望。 他们不敢当面指责张宝的“怯战”,但他们可以拉帮结派,以请愿的方式“逼迫”张宝就范。民意不可违!这些人或是暗中推波助澜,或是自己赤膊上阵,鼓动周围的人一起向朝廷施压,敦促张宝尽早下定决心与金人开战。 人都有从众的心理,更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恶习,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金人过去在大宋所犯下的种种暴行再次被公之于众,而被煽动起来的百姓也开始同仇敌忾的支持起朝廷要一雪前耻的提议。 但让人着急的是,能够做出最终决定的张宝却迟迟没有表明态度。不仅仅是朝中的保皇派感到纳闷,就连张宝身边的人,也对张宝此时的态度产生了不解。要说对张宝的忠心,这些人倒是从未变过,忠臣不事二主,张宝身边的那些老人都是知晓忠义二字的,更何况通过张宝,他们也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别人就算想要收买,也拿不出能比张宝所能给予的更多的好处。 此时的大宋民间很热闹,到处都是议论金人残暴的话题。而朝堂内却是一片祥和,并没有受到朝堂外的太多干扰。如今的大宋朝堂主要分三个阵营,张宝一系,保皇派以及中立派。李纲、宗泽属于中立派,做事的出发点以大宋利益为准,此时开战并不符合大宋的利益。别看大宋看似欣欣向荣,但实际上还是百废待兴,想要恢复元气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二人对于此时开战并不支持,而保皇派的心思不纯,强烈要求开战的目的除了一雪前耻外,更多的理由却是想要借此掌握一些兵权,用以应对将来的不测。 而无论是保皇派还是中立派,真正能决定大事的,却是占据朝堂人数超过八成的张家一系的人马,即张宝说了算。不过由于民间闹腾的动静有些大,担心会造成不可收拾局面的宗泽、李纲在散朝以后联袂找到了张宝,想要知道张宝此时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也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对于李纲、宗泽的询问,张宝倒是也没有隐瞒,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原来就在收到栾廷玉的战报不久,来自金国的情报也送到了张宝的手中。原先张宝还不解金国为何突然毫无征兆的出兵,但结合金国送到的这一份情报,张宝也就得出了理由。 并不是金国的高层忽然集体得了失心疯,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发动宋金之战,而是金国的完颜阿骨打一系为了祸事东引,故意挑起的战端。开战对此时的大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张宝却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迟迟不表态,也是因为张宝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尽量在这场宋金战事中捞取足够的好处。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战与和 人的想法,总是会随着身份位置的改变而发生相应的改变。身处高位,表面看似风光,但实际上却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可能坠入深渊,万劫不复。张宝是幸运的,他并不孤单,身边还有一群真心支持他的伙伴。 但越是如此,张宝做任何决定都需要慎重考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头脑一发热便由着性子去干。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有一面没有考虑到,就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对金开战并不是难事,以安东军的战力,张宝有把握击败金国这次的主动挑衅。 但动手容易收手难。此时大宋的百姓叫嚷开战,大部分人明显是处于被人煽动而导致失去理智的一种冲动表现,这些人只图一时痛快,却没有考虑过后果。而张宝如今是大宋相国,他必须要头脑冷静,考虑问题也必须要从全局开始。 开战容易,击败金兵也不难,但如何收场却是一个麻烦事。如今的大宋远没有百姓想象的那样强大,历经劫难的大宋才安稳了一年多,虽然国内看似风调雨顺,但实际上由于前期的亏空太大,大宋的财政也就是将将维持着一个平衡,远没有足够的财政确保打一场全面战争的支出。 打仗打得就是钱!没有富裕的钱财支持战争,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挪用,短期还能维持,可一旦陷入持久战,那就很有可能影响到国力恢复的进度,从而影响到整体的大局。打铁还需自身硬!张宝并不愿意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而影响到自己的全局布置,但眼下支持开战的热情太高,若是真的此时“顺应民意”,那就有可能得不偿失。为此,张宝需要时间让头脑发热的百姓先降降温。 开战的决定权在张宝手里,只要张宝不点头,别人就是蹦跶的再厉害也没用。毛爷爷那句“枪杆子里出政权”真的是至理名言。有安东军在手,别人也只敢嘴上叫喊,真要是敢聚众组“义勇”,等待他们的就是朝廷的平叛大军。 大宋如今的社会风气良好,不是依靠夫子们的教化,而是因为有安东军的存在。早在张宝就任相国一职时起,张宝就下令对全国展开“扫黑除恶行动”,有安东军作为强大后盾,各地横行乡里的恶霸,占山为王的歹人,基本上都被肃清。而过去那些老实巴交受人欺凌的百姓也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 大宋一直便存在地少人多的问题,过去朝廷的解决办法便是将失去土地的流民编入厢军,这是无奈之举,因为那是的大宋无力去开疆扩土。但轮到张宝上台以后,地少人多的问题便得以缓解,依靠安东军的武力保护,大批流民得到安置,而有了土地耕种,大部分流民也就安于现状,继续做着大宋的“顺民”。至于那些有野心的人,选择占山为王的被安东军清剿,顽抗到底的死路一条,缴械投降的则被编入大宋的“基建大军”,修筑城池,开拓道路,由于水泥的广泛应用,大宋各地的主要城市之间基本上都拥有了一条甚至多条的水泥大道。 要想富,先修路。道路好走了,也就加速了各地特产的互通有无,而商业频繁了,除了带动各地经济的繁荣外,也为朝廷带来了急需的重建资金。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参与其中的人都能获利。可一旦开战,这个循环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如今的大宋还处于请战的阶段,决定权在张宝的手上。不过迟迟不宣布开战,却不代表张宝就准备让驻守高丽的栾廷玉孤军奋战,早在栾廷玉的军报送达张宝手中不久,张宝便下令萧家穗的第二军开赴高丽参战,只不过这种军事调动张宝不愿意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大多数人都在担忧高丽的安危,但实际上高丽却安稳的很。 张宝在等!金国这次不宣而战只是金国高层中的某些人想要借机转嫁自身的压力,若是张宝应招,那就正中其下怀,可张宝此时选择按兵不动,就是要看看那些人会不会再有什么后招。 而张宝的这一决定确实是出乎策划了这次宋金交战的完颜宗弼。金国本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在此时与宋国开战。宋国虽富饶,但同样也不好对付。过去的宋国官军倒是不足为虑,但偏偏现在的宋国官军的前身是安东军。金国在过去与安东军的交锋中就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甚至还吃了不小的亏。早年间的完颜娄室,后来的完颜宗望,可以说金国中能征善战的将领在安东军手上已经折了不少。 此时的金国早已不是过去一穷二白的苦哈哈,通过接连的胜利,大部分金国高层安于现状,认为已经到了他们享受这些年辛苦征战而获得的战利品的时候,对于继续对宋开战这一想法,并没有太多人支持。 当然不支持的大多都是已经“功成名就”的老臣,像完颜宗弼这种朝中新锐,还是想要继续征战四方的。只是令人无奈的是,如今的大金国并不是完颜宗弼这些新人说了算,大部分老人把持着朝廷大权。 完颜宗弼擅起战端,不仅引起了完颜晟对其的不满,就连代替完颜银术可征伐北方草原诸部的完颜宗翰,也对此深表不满。作为如今大金国内屈指可数的名将,完颜宗翰自是看出了完颜宗弼的真实意图,也正是因为如此,完颜宗翰才对完颜宗弼这种为谋私利而罔顾国家利益的行为感到不满。 大宋今非昔比,已不是金国可凭一支偏师便能击败的对手。而眼下金国正在对草原诸部进行征伐,以此时金国的国力,并不能保证两线作战所需的物资补给。贸然对宋开战,只会加剧金国的负担,从而导致两线作战皆失利的后果。 不过老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完颜宗弼此时已经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早先的草率,但现在,哪怕没有多少人支持自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完颜晟不动声色,坐看挑起这场战争的完颜宗弼如何收场,而宋国的张宝,则无视民间百姓的呼声,也在坐等金国的后招。 宋金两国之前虽没有私底下通过气,但当权者都不希望在此时爆发全面战争,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观望一阵的态度。至于发生在高丽北部的战事,死的是完颜宗弼手上的人马,一直想要削弱完颜阿骨打一系手中兵马的完颜晟巴不得多死伤一些。而张宝则是对栾廷玉有着充足的信心,再加上已经调动萧家穗的第二军前往支援,仅凭完颜宗弼,想从萧家穗、栾廷玉的手上讨得便宜也不是件容易事。 张宝在大宋一家独大,说一不二,手下人里即便对张宝此时的做法感到些许不解,也不会怀疑张宝迟迟不肯宣战的动机。但完颜晟就没有张宝好命了,金国内部对其心存不服者大有人在,哪怕是完颜宗弼这回恣意妄为,但完颜晟的做法同样也是不得人心。 相比起宋人的“含蓄”,金人的表现要更直接一些。早先对完颜宗弼的做法公开表示不满的完颜宗翰就亲自从北方草原赶回了上京,面见完颜晟要求朝廷对完颜宗弼给予支持。而完颜宗翰给出的支持理由,也让人无从反驳。完颜宗弼擅起战端虽是罪无可恕,但事情已经发生,此时就算再埋怨也是于事无补,损失的金兵虽是完颜宗弼手中的兵马,可这些金兵同样也是金国的兵马,任其折损的话,损失的同样也是金国的力量。 但考虑到金国此时的实际情况,完颜宗翰也不建议金国此时便对宋国全面开战。议和,便成了完颜宗翰的提议。作为大金军方第一人,主动提议与过去的手下败将议和,这其实并不是件鼓舞人心的事,但大金目前实在无力两线作战,而且完颜宗翰这次回上京,还带来了一个对大金来说绝对不算好消息的消息,北方草原诸部正在集结,貌似准备对大金发动反击,这时候对宋开战,对金国的财政无异于雪上加霜。 金国的骄兵悍将胜仗打多了,也就养成了不可一世的脾气。什么时候战无不胜的大金需要与敌人议和?可理想总是要屈从于现实,金国的财政现状并不好,由于得罪了大宋这个经济上的巨无霸,愿意与金国进行贸易的国家几乎就没有。没有贸易,自然也就缺钱,而没钱,许多想办的事就办不成。 想凭武力去劫掠?大宋如今严阵以待,北方草原诸部又生性彪悍,金国想要通过劫掠补充国库,往往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在负责金国外交事务的完颜希尹看来,与宋国恢复贸易往来才是当务之急,当初有意释放赵佶父子,除了挑动宋国内部的权力争斗外,示好宋国,从而恢复两国贸易往来也是目的之一。只是赵佶父子被宋国自己派人救回去了,完颜宗弼又在不久之后“惹是生非”。 对于完颜宗翰的提议,完颜希尹是赞同的。宋金虽必会有一战,但绝对不能是现在。金国看似军事力量强横,但若是拼国力,却绝对拼不过宋国。眼看着宋国的国力逐渐恢复,而金国却还止步不前,完颜希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为持久战,金国耗不起。 金国如今的勃极烈制度,皇帝是唯一的,而五位勃极烈所负责的事务也各有不同。比如完颜斜也的谙班勃极烈,便相当于是储君这个位置。而像完颜宗翰早先的职务国论忽鲁,则相当于全国军事最高长官,至于完颜希尹所担任的乙室,那就是外交部长。 金国的大权,掌握在皇帝以及五位勃极烈的手中,但五位勃极烈手中的权力也有大有小,其中最无足轻重的,便是昃勃极烈,国家储君第二候选人,目前由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孙完颜亶担任。 但金国不同于宋国的是,国中宗族势力强大,完颜晟做事必须要考虑到宗族的意见。要不然许多事他就办不成。皇权,对于那些手握重兵的宗族来讲,威慑力并不足够强大。早先宗族势力不吭声,一是不满完颜宗弼不征求他们的意见便擅自行动,二也是缺少一个领头人。宗族势力里的大多数人都挺鸡贼,都不愿做出头鸟。但随着完颜宗翰返回上京,宗族势力也就找到了代言人。 完颜晟虽想借此机会削弱完颜阿骨打一系的实力,但他又不得不考虑宗族势力的态度。完颜宗翰此时提出议和的意见,完颜晟也就找到了下台的台阶。见好就收,过犹不及,真要是为了干掉完颜宗弼而得罪了宗族势力,对完颜晟来讲也是得不偿失。 而在各方势力彼此妥协的情况下,一直“寻求和平”的金人使者队伍自上京出发,由完颜希尹亲自带队前往大宋。 若是过去徽钦二帝执政时期,金人主动议和,大宋君臣是求之不得。但现在换了对外态度强硬的张宝执政,大宋朝廷的态度也就不如过去那样“温顺”了。上行下效,朝廷的态度间接影响了百姓的态度,又由于之前民间的宣传,大宋百姓对待金人的态度犹如看到了仇人一般。 金人依仗武力横行霸道那一套,从进入宋境以后便行不通了,若不是随行的宋军“保护”,说不定完颜希尹一行人都到不了汴梁。为啥?民以食为天,花钱都买不到东西吃,去汴梁的路途遥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那还不得在半路上就被活活饿死? 好在沿途驿馆还秉持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态度,为金人提供了所需的吃喝,而完颜希尹此来也不是为了享福,对于礼节上的慢怠,也就暂时忍了下来。不过完颜希尹也通过大宋百姓的态度隐隐感到自己此行想要成功的难度恐怕不小,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第三百四十二章 和谈艰难 诚信,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虽然有时坚守诚信会对自身造成一时的利益损失,但若从长远来看,一时的得失远没有坚守诚信所能获得的多。没人喜欢和不讲诚信的人打交道,狼来了的故事人尽皆知,但真正从中吸取到教训的人却不多,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诱而失去做人原则的人是大有人在。 得逞时暗自窃喜,暴露时悔不当初。这样的人,实在没有值得他人同情的地方。人生的道路没人能替谁来走,自己放着正道不走,偏要走歪门邪道,那掉坑里时也别怨天尤人。就跟后世抓着的流氓强奸犯时,被抓的人总是找各种理由妄图推卸自己所犯的罪行一样,自己就是那个货,别一副错都是别人的,自己才是受害者的丑恶嘴脸,恶心。 做人需要讲诚信,而一个国家,同样也需要讲诚信。虽然国与国之间永远存在的只有利益,但一个讲诚信的国家,在国与国之间的来往中往往可以更加容易取信于人。而在宋人眼中,金国并非是个讲诚信的国家。 这不能怨宋人用有色眼光看待金人,实在是金人自己把诚信给败光了之故。早在徽钦二帝执政期间,金人就一直在议和这个问题上出尔反尔,毫无诚信。嘴上喊着要议和,但实际上却在积极调动兵马准备开战。 宋人吃过亏了,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金人有心和谈,此次完颜希尹亲率使节团前来,在大多数宋人眼里,这不过是金人故技重施,想要以和谈为借口行那缓兵之计罢了。不过国家之间的来往不能完全听从个人情绪左右,即便猜到金人此番前来和谈多是毫无诚意可言,但在接待完颜希尹等人的礼节上还是没有任何欠妥的地方。 完颜希尹一行人抵达汴梁后便被安置在了驿馆之中,至于何时召见,那就不是完颜希尹说了算的了。完颜希尹倒是对此也有心理准备,表面上不急不忙,还找驿馆的驿官要来几本书读了起来,一副气定神闲的做派。 谈判,最要紧的便是冷静,喜怒不形于色,底牌一旦被对手知晓,在谈判桌上往往就会陷入被动。完颜希尹知道自己此行想要达到目的的难度有点高,若是金国在军事力量上可以吃定宋国,那倒是不必如此麻烦,直接挥军前来即可。但问题是如今的宋军今非昔比,在战斗力上甚至还要略胜金军一筹。而且自完颜阿骨打死后,继任的完颜晟便与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明争暗斗不休,这无疑也导致金国的发展受到了影响,被宋国拉下了一段距离。 就像这回完颜宗弼擅自挑起战端,若是完颜阿骨打在世,哪怕事后会处罚完颜宗弼,但在双方交战时还是会支持完颜宗弼,而不是像完颜晟那样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好坏的判定需要通过比较,而完颜晟相比起完颜阿骨打,的确有点显得小家子气,但完颜希尹是臣,有些话他也只能憋在心里。 这次出使宋国,完颜希尹的任务有两个,一是与宋国化干戈为玉帛,停止两国的交战状态;二是与宋国恢复贸易往来,缓解金国的财政压力。只是无论哪一个任务,想要做到都是谈何容易。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金国早先做事太绝,本以为掳去了徽钦二帝后大宋就会陷入内斗,而那时金国再扶植势力为自身谋利,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掠夺汉人的财富。但安东军却在关键时刻出手了,先后营救回了除徽钦二帝外的大量皇室成员,紧跟着又采取雷霆手段干掉了被金人扶植起来的张邦昌等一批卖主求荣的汉奸,而更让金人感到郁闷的,还是张宝放弃了在他们看来是改朝换代的良机,拥立皇长孙赵谌继位登基,而自己却担任起了大权一把抓的相国。 张宝抗住了皇位的诱惑,但这对金人却不是好事。张宝不称帝,大宋就不会陷入群雄并起,诸侯割据的局面。由于拥立赵谌登基称帝,安东军由张家私军摇身一变就成了朝廷官军,而所变的只是一个身份,但战斗力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在安东军的武力威慑下,大宋境内即便有野心家冒头,也会被迅速扑灭。而大宋各地人心安稳了,金人想要浑水摸鱼的愿望自然也就落了空。 在金人眼里,张宝已成大金国的克星。可以说金国的每一次受挫,似乎都有张宝的身影。灭辽的时候有他,西京道的耶律敖卢斡若是没有张宝的资助,仅凭一道之地根本就不是金国的对手。而在灭宋的时候,又是张宝横插一脚,把本该陷入崩溃的大宋重新又支撑起来。 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自然也会发生相应的改变,张宝在金人眼里是大金国的克星,但在宋人眼中却是解救他们于危难的救世主。而随着张宝执政以后的种种举措,让大部分百姓得到了实际的好处,张宝在民间的威望一时无两,已经盖过了原来的赵姓皇室。 当然,大宋百姓的日子过得越好,金国的人心里就越是不舒服。就跟看一个快要破产的人时来运转又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一样,心理阴暗的人肯定不会觉得高兴。而且金国亡大宋之心由来已久,大宋越是强大,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想法越难实现。 完颜希尹不是头回来大宋,前几回来的时候趾高气昂,大宋百姓见了唯恐避之不及。但这回来了,那些往日唯恐被金人盯上的百姓却是怒目而视。这很好解释,过去朝廷畏金如虎,百姓没人撑腰自然胆怯,而如今朝廷对金强硬,连带着百姓也就有了不惧金人的底气。这就跟后世的抗美援朝是一个道理,那时的中国还没有核武器,但在打赢了朝鲜战争后,全国上下还真没几个惧怕老美核威胁的人。 心态不一样,所表现出的态度自然也就跟着不一样。而完颜希尹通过观察那些大宋寻常百姓对待金人时的态度,也隐隐预感到了自己此行的不顺利。被“扔”在驿馆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宋国朝廷始终没有工夫召见完颜希尹。但就在完颜希尹打算有所行动的时候,一群前来驿馆暂住的人引起了完颜希尹的注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通过观察一个人的口音、外貌以及平日的生活习惯,往往就可以判断这人的家乡在哪里。引起完颜希尹注意的这批人既不是宋人,也不是辽人,而是更像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尤其是这些人看到完颜希尹护卫后的第一反应是拔刀相向,更让完颜希应断定这些人是来自北方草原诸部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依靠自身的力量不足以击败对手的时候,寻求盟友也就成为了必然。就跟过去金国找大宋结盟一起对付辽国一样,此时的草原诸部在发现仅凭一己之力抵抗不了金国时,找到与金国同样有仇的宋国寻求帮助,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金国这回选择与宋国和谈,一是没有做好与宋国开战的准备,另一个原因便是北方草原诸部此时拖了金国的后腿。草原诸部民风彪悍,金人想要劫掠草原人,就如从要饭的碗里抢食,所遭受的反抗也是最激烈的。 金人战力强大,但草原诸部的勇士同样也不好惹,正面战场干不过金人,草原勇士们便打游击,不断骚扰金人,让其永无宁日。草原广阔,草原勇士的骑术更是从小便锻炼,而金人面对草原勇士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战术,还真想不出合适的应对之策。就算金人想要通过烧房毁屋的方式来泄愤,可草原人的日常生活以游牧为主,居无定所,金人想抄人老窝也得先找到对方的老窝在哪才行。 不过草原诸部如今还是一盘散沙,虽然现在有了金国这个共同的敌人,但在作战时还是各自为战,谁也不服谁。而在草原部落林立的情况下,想要击败金兵也就成了一件难事。而且由于与金兵长期作战,本就不富裕的草原诸部无论人力还是物力都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为了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草原诸部推举出几名代表,前来大宋寻求援助。 草原人想得简单,金人是草原人的敌人,同时也是宋人的敌人,寻求宋人帮助他们对付共同的敌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草原人却不知道,在熟悉历史的张宝眼里,不管是金人还是草原人,都是敌人,区别可能只是一个是现在,一个是将来。 当然这不表示张宝就会拒绝草原诸部此时的请求,不管怎样说,有草原人在金人背后拖后腿,当宋金正式开战时,也能分担金人的一部分兵力。而且张宝相信,以汉人的包容力,想要同化草原人也并非不可能。 人活在世,最基本的需求便是生存,只要满足了这个基本需求,才会有心去追求更高的愿望。连饭都吃不饱,还能有闲心追求“艺术”,那这人的心可真够大的,饿死也是活该。 生活在草原的游牧民族与生活在中原地带的农耕民族常年争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贫富不均。草原人获取食物的主要途径是通过放牧牛羊来获取,但这种获取方式的风险太大,一旦遭遇灾年,就有可能导致草原人被活活饿死。而相比较而言,通过耕种获取食物的农耕民族要收入更加稳定一些,即便遇到颗粒无收的年景,还有朝廷通过赈灾的方式帮助他们渡过灾年,但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就难以享受到这个待遇了。 一旦食物不足,为了生存,即便平日待人和善的草原人,也会拿起刀枪前往富裕的地方进行劫掠。这无关正义与否,所为的就是能够活下去。换言之,只要能够确保食物的充足,想要驯服草原人也并非办不到的事情。 张宝热情接待了来自草原的朋友,而受到了礼遇的草原人也十分开心自己这回找到了“金主”,不必再为钱粮发愁,只是张宝的钱粮不是那么好拿的。张宝以为草原人解除后顾之忧为名,将草原诸部的家眷安置在了西京道边境水草丰美的地方,并且还派出重兵予以保护,同时更热心的派人前去教授草原人如何耕种,增加获取食物的途径,还打着教育下一代的名义派出学子在草原人的部落里推广汉文化。 草原人实在,没看出张宝的包藏祸心,反倒觉得这个张相国热情好客,办事周到,自己所担忧的方方面面都被他考虑到了。谁都有亲眷,谁也不愿意看到亲眷出事,张宝为他们提供了安全的住处,并且还派人予以保护,那就意味着当他们与金兵交战的时候不必担心自己人的亲眷会遭遇不测。 而传授草原人农耕技术,则是在消磨草原人的“野性”,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去的游牧生活没有任何保障,但学习了耕种以后,却会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又有谁不想要日子过得轻松点?但轻松的日子过多了,也就过不惯随时操刀子与人拼命的日子了。 至于教授草原人中的孩童知识,那更是对草原下一代的汉化。看似草原人可以学习到汉人的知识,改善草原人的生活。但等这些草原下一代成年以后,这些人所习惯的也就是汉人的生活习惯,至于草原人原有的生活习惯,恐怕愿意保留的人只会是一小部分。 相比起武力征服,文化入侵要更可怕。武力征服可以舍命抗争,而文化入侵则只能用自己所拥有的文化来进行抵抗,但相比起文化传承,又有哪一个民族可以与华夏文化相媲美。四大文明古国,一直薪火相传不熄的唯有华夏文明。 草原人里即便有聪明人想要抵制张宝对草原的文化入侵,手里也无牌可用。只要大宋有武力作为保障,那同化草原人也就只是时间问题,并且无人可挡。 :。: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赵姓皇室的三两事 狮子与兔子之间绝对不存在和平,能够跟狮子做朋友的,只有同一量级的老虎。 金人以武立国,接二连三的胜利,早已让金人养成了用鼻孔看人的习惯,但这种欠揍的待人方式在遇到张宝后便行不通了。 想要对人趾高气昂,先决条件便是自身的实力要高于自己想要趾高气昂的对象。要是没实力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那就是作死的节奏。 金人是骄傲的,对待强者会保持相应的尊重,但面对弱者就不那么客气了。在与张宝打交道的过程中,金人不仅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倒吃了不少亏。 金人对待张宝的态度很矛盾,既愤恨张宝屡屡坏其好事,又敬畏着张宝的强大实力。过去金人来大宋的时候就跟祖宗似的,大宋君臣畏金如虎,金人来访自是要殷勤接待,唯恐惹来金人的不满。 但换了张宝执政以后,朝廷的对外态度为之一变,一改过去奴颜婢膝时的丑态。而造成这种改变的根本原因,还是此时的朝廷有安东军撑腰,不惧金人的武力威胁,不像徽钦二帝执政时,朝廷倒是也想对金态度强硬,可他们却无法保证与金交战就一定能够胜利。 上位者的态度,往往也影响着下面人的办事态度。张宝坚持对外强硬,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有效。领导就是太阳,而下面的人就是一个个向日葵,不跟着太阳转的向日葵都死了。 张宝也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属于绝不可肯吃亏的性子。这样的性子虽然称不上正人君子,但好处就是不容易吃亏。 由于张宝的带头作用,朝廷风气相比过去务实了许多,当然在道德模范的眼里,这是文人的堕落。但在张宝看来,这是一种进步,吃亏还是占便宜,大部分人恐怕都会选后者,心甘情愿选择前者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张宝不打算做个道德君子,以他此时的身份地位,绝对不存在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美事。只要他哪怕只退后一步,也有可能导致张家利益集团的败亡。 争权夺利,从来就没有暖日和风,永远只有腥风血雨,为了权利的归属,父杀子,子弑父种种悲剧屡见不鲜。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就是对于权利纷争的最佳总结。 张宝早已不是过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此时的张宝有妻子儿女,有兄弟至交,他的命,严格来说已经不再属于他个人,一个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从加入了争霸天下这场豪赌的游戏开始,张宝等人就再没退路,不胜则死,又或者生不如死。 为了自己所爱的以及爱自己的人,张宝并不介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别看大宋表面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但在平静的水面下,却是永远也见不得的血红。张宝自自荐上任相国,总揽朝政开始,对于张宝的刺杀就没有一天停止过。而张宝同样也并非是束手待毙的主,情报三司皇城司、锦衣卫、六扇门,为张宝密切注意着大宋各地势力的暗中动向,而影密卫与闇部,则是张宝手中用于除去政敌的两把刀。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张宝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招惹他,他也不会去无故招惹谁,但谁要是惹到了他,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因为张宝不习惯给人第二次机会,一旦被他视为威胁,那斩草除根便是决定。 死在影密卫、闇部手里的人相比起斗争失败而被发配流放的人要多得多。讲道理?那也要看是谁。徽钦二帝虽然昏庸,但又顾忌自己的颜面名声,所以当有朝臣当面指责时,哪怕是心里动了杀机,那也不会表露出来。但张宝则不同,他并非是个为了面子就打肿脸充胖子的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敢找茬就弄死你! 影密卫和闇部是张宝手中掌握的绝密力量,知道其存在的人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影密卫、闇部的作案手段高明,寻常捕快压根就瞧不出什么破绽,更别说替“冤死者”沉冤得雪了。 张宝的意志,便是大宋的意志,张宝的决定,便是大宋的决定。至于高高在上的天子,在此时的大宋,象征意义要明显大于实际意义。而更让张家人暗自窃喜的,还是当今天子由于受不了母后朱氏的劝导,对于朝政的兴趣明显大不如前。小孩子嘛,总有逆反心理,尤其是在面对学习这种枯燥无趣的事情时,别人越是逼,厌学的情绪也就越严重。 原本还有人向张宝建议断绝赵谌与外界的往来,避免皇宫内外勾结对张宝不利。但张宝当时并没有采纳这个意见,反而反其道而行之,既然太后朱氏有意让当今天子亲政,那张宝就用海量的奏章对付赵谌,让其受不了而产生心理抵触。朱氏越劝,赵谌的心里也就越是不舒服,哪怕张宝那时命人减少了奏章的数量,也已经给赵谌留下了心理阴影。 赵谌深刻了解了做一个明君的辛苦,但让他就此退位让贤,那也是赵谌所不愿的。别看赵谌尚未成年,但皇家的教育已经让他知晓,官家的位置得之不易,不能轻言弃之。谁要也不给! 一面是“善解人意”的张宝,一面是心怀鬼胎的叔伯,赵谌自是知道应该与谁亲近。而张宝也没有让人抓住话柄,说什么故意以玩乐误君的罪名。赵谌除了每日要跟随名师学习外,还要继续阅读奏章,写读后感,只不过奏章的数量减少了许多,明日大概只有十余份。 赵谌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一点,却不想张宝这边不给压力了,母后那里的“作业”却增多了。就跟后世被各种补习班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小学生一样,赵谌也对母后为他另外找来的先生反感,可这事张宝又不好多嘴,也只能爱莫能助的看着赵谌在完成每日的“课业”以后还要回宫继续上课。 赵谌还未成年,考虑事情没办法设想周全,母后的压迫终于让长期遭受压迫的赵谌发了飚,在宫中殴打先生,把母后朱氏托关系才替赵谌请来的教书先生给痛殴了一顿。虽然这些时日积郁在心头的那口闷气出了,但祸事也惹出来了。 学生打老师,这在讲究三纲五常的宋代,那是很严重的事件。更何况打人者还是当今天子。张宝虽然及时命人封锁了消息,但在半个月后,还是有一个负责宫中采买的小太监在宫外与人交谈时说走了嘴。 对于有关皇室的秘闻,总是会引起绝大多数人的兴趣,而人们还有在将自己所听到的消息进行加工完善的习惯。就比如很普通的一件事,经过三五个人传播过后,那就成了惊天大事。 赵谌痛殴先生这个消息,其实就已经是失真了。真实的经过也就两句话,赵谌的先生要罚赵谌抄写大字,赵谌不愿意,几句口角后赵谌急眼了,抄起桌案上的砚台砸了先生。而先生没防备,额角被砚台擦破了点皮。 这本不是件大事!虽然朱氏很恼火儿子的不懂事,但犯错的终归是自己亲生的,为了儿子的名声,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请求受了伤的先生原谅自己儿子的一时冲动。只是朱氏却忽略了那些酸儒的自尊心,对于朱氏的赔礼道歉,酸儒拒不接受。 朱氏无奈,只得请张宝出面说项。而更让朱氏感到恼火的是,在自己面前一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先生,在见了张宝以后就跟老鼠见了猫,张宝说什么,先生就答应什么,见不到半点的骨气。 恼怒的朱氏在回到宫里后便将自己求人托关系为儿子赵谌亲来的那些先生统统辞退了。却不想半个月后,京师汴梁便传开了皇帝殴打老师的传闻。传播者说的有鼻子有眼,有分析有论据,让人不得不信。 但好在有张宝及时派人制止了流言的继续传播,这才让皇帝殴打老师的传闻没有传出汴梁。可这事也给了小皇帝赵谌极大的心理打击,对于学习,也变得愈发厌恶。常常看到他带着身边的几个小黄门嬉戏,而每当朱氏劝诫的时候,赵谌也是当面答应的好好地,扭头还是我行我素。次数多了,朱氏也心寒了,懒得再管赵谌,而赵谌也就成了脱缰的野马,就连平日需要让其阅读的奏章,也越来越敷衍了事。 张宝看在眼里,但心里却并不轻松。赵谌的背后看来是有高人指点啊,要不然也不会想出这种示敌以弱的计策。赵谌眼下是年幼,但张宝却知道,随着赵谌的年岁渐长,对于自己独权的状态也会越发的不满。尤其是在赵谌成年以后,张宝相信会有人向自己提出天子亲政的要求。 天子成年以后亲政,这是躲不过去的一道坎,张宝之所以允许赵谌阅读奏章,一来是堵保皇派的嘴,二来则是希望给赵谌造成心理阴影,等他成年以后也不愿亲政。只是目前看来,张宝的计划有些失败了,赵谌虽然还未成年,但对权力的渴求已经开始显露,而且相比起他那个没有城府的父亲,小家伙更擅长伪装。若不是张宝早早便在赵谌身边安排了眼线,这回还真容易被其瞒过去。 阴谋诡计都是见不得人的,一旦被人发现,那就失去了作用。若是没人暗中向张宝告密,赵谌这一次的伪装还真有可能成功,从而麻痹了张宝对他的警惕。但现在计谋已经败露了,那再想要瞒过张宝也就成了不可能。 张宝之所以不在此时拆穿赵谌,目的已经不是赵谌,而是想要揪出躲在暗处为赵谌出谋划策的那个人。赵谌不足惧,哪怕他是当今官家,可皇宫里到处都是张家的眼线,说句不好听的,张宝若是想要谁死,那谁就必死不可,而且还是毫无破绽的意外死亡。 但张宝不喜欢那种被人暗中算计的感觉。为赵谌出谋划策的人即便不是什么绝世高人,想必也是有两把刷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尽早将这个幕后高人找出来,张宝做什么事都不能专心致志。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张宝将计就计,在苦劝赵谌无果后,也只能听之任之。但私底下,密切关注赵谌一举一动的人早已布置就位。只要赵谌这时与那位躲在背后为他支招的人接触,那就躲不过张宝安排的眼线。 可让张宝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失算了,那个幕后高人仿佛早已预料到了张宝的举动,赵谌在宫中除了读书学习,与身边的小黄门玩耍“相扑”外,就压根不与宫外的人接触。赵谌老实了,想要借此顺藤摸瓜的张家密探自然也就无功而返。 “嘿~看来这回是遇上对手了,有意思。”张宝听完了影密卫的报告,嘿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夫君,你看上去好像有点高兴。”赵玉盘见状轻声说道。 “呵呵……是有点高兴,如今大宋正在按部就班的恢复之中,真正需要我处理的事情也不多,说实话,我这几天正觉得闲得慌,这忽然有人蹦出来给我打发时间,我当然觉得开心。”张宝笑着答道,一只贼手也伸向了赵玉盘的大肚子。 “快要生了吧。”张宝笑着说道。 “嗯,稳婆说快了,也就是这十来天的工夫。夫君……” “……怎么?担心为夫重男轻女?” “不是……只是不知道夫君希望这一次是男孩还是女孩?” “呵呵……最好儿女双全,那样你这回就没输给慧娘。”张宝闻言笑道。 “夫君,妾身哪有跟慧娘攀比。” “呵呵……你是嘴上没说,可这心里却一直想要比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咱俩认识十几年,你的脾性我比别人要清楚得多。” “没有,是夫君胡说。” “好好,我胡说,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产妇一般见识。” “你,你……” “玉盘,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夫君,可能妾身腹中的孩儿有些不满你方才欺负妾身,打算出来找你理论一番。”赵玉盘靠在张宝的怀里,笑着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快来人!二夫人要生了,赶紧把稳婆找来!”张宝有些哭笑不得,一边扶着赵玉盘慢慢平躺下来,一边大声吩咐闻讯赶来的下人们。 :。: 第三百四十四章 添人进口 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张宝的第二个儿子降生了。多子多福,是大多数人的传统观念,而在经济宽裕的情况下,多生养几个孩子也不是坏事。以张宝目前的经济实力,养育几个孩子对他来说没有半点问题。 而借着张宝喜得次子的机会,在汴梁已经等候了有一段时间的完颜希尹也终于得到了面见张宝的机会。完颜希尹喜爱汉人文化,对于汉人的人情世故也知晓一些,而且这回他是“有求于人”,所以在面见张宝时备了一份厚礼。 张家富可敌国,自是不会有人怀疑张宝会用自己喜得次子做借口来敛财。完颜希尹的礼物虽多是金银珠宝,但却并未引得张宝另眼相看。毕竟在有钱人眼里,钱只是个数字,区别也就是很多或更多。 千里送鹅毛的前提,那是交情深厚,要不然就是出于政治目的。像完颜希尹这种敌对国派来的使臣,在大宋自是不受人待见。在张宝的家宴上,完颜希尹虽也得了一席之地,但却无人愿意与之来往,哪怕完颜希尹主动开口,旁人也会敷衍上两句后便找借口离开。 完颜希尹在今晚是不受欢迎的人!而与完颜希尹同样不受待见的人还有,比如秦桧。秦桧与陈东等人是同窗,但并不是好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陈东心情耿直,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看到不平之事就要管;而秦桧的为人要更圆滑一些,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左右逢源那一套玩得很溜。 若论办事能力,陈东不如秦桧;若论人际关系,陈东还是不如秦桧;但若论谁更受人爱戴,那就是陈东胜过秦桧了。没人愿意真心跟一个口蜜腹剑的人做朋友,交朋友的目的,一是为了行动上的互助,二是寻求精神上的满足。交一个随时有可能为了自身利益而背后捅自己一刀的朋友,不如不交。 陈东,可以做为一个能够交心的朋友,不论能力高低,至少可以放心将自己的后背面对对方。而秦桧则只能做相互利用的“小伙伴”,既要利用又要防备。 秦桧的人缘不如陈东,但官运却要比陈东要顺。当然这里的顺是指宋钦宗赵桓执政期间,前期时张叔夜、徐槐等主战派得了赵桓欢心,秦桧当时也是力主对金强硬的主战派之一,但随着张叔夜、徐槐等主战派“失宠”,秦桧又变得沉默寡言,悄悄站到了主和派的一边。 像秦桧这种人,就是后世职场常见的那种投机分子,趋炎附势是他们的常态,你有权势的时候给你当孙子他们都愿意,可一旦你失了势,那就连正眼他们也不愿多瞅一下,而且避之唯恐不及。 在秦桧眼里,领导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国家民族的利益,那只是次要的。秦桧的主战还是主和,都是跟着当时宋钦宗的对金态度在改变。不过秦桧就算擅长察言观色,但在覆巢之下,他也只能做了金国的俘虏,随同徽钦二帝被金兵裹挟着一同北返。 好在半路上安东军及时杀出,营救走了大批被俘官员,而其中就有秦桧。不过虽然被营救了回来,但秦桧的仕途也不再似过去那样顺畅。如今大宋当家作主的是张宝,而在张宝的身边,秦桧是排不上号的,更何况就算真的入了张宝的眼,张宝也不太可能会重用秦桧。 张宝与岳飞同拜周侗为义父,张宝还入门早于岳飞,是岳飞异父异母的义兄弟。哪怕后世有人为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岳飞洗地,但秦桧即便不是主谋,那也是帮凶,张宝怎么可能会重用他。 但秦桧不知这个内情,还在挖空心思的想要往上爬,尽早摆脱翰林院编修这个自己看不上的位置。本来张宝举办的这场酒宴是没有邀请秦桧的,但秦桧厚着脸皮央求同窗陈东带他同来,陈东抹不开老同学的面,也就只好带着他来了。 相比起还要努力去钻营的秦桧,陈东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早在太学还是一学子的时候,陈东就是叫朝廷感到头疼的刺头,为此陈东当时虽是学生领袖般的存在,一呼百应,但实际上却连个县令都没捞着。当年被朝廷派去做安东军的监军,那也不是朝廷赏识陈东的才干,而是为了给张宝下套。 陈东的名气很大,算是当时太学学子中的领袖级人物,杀这样一个人,就会得罪一大帮人。而那时张宝的安东军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和睦,朝廷为了让张宝失却民心,故意将刺头陈东送去了张宝那里担任监军,一旦陈东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会给张宝树立许多的敌人。 就跟三国时的祢衡一样,祢衡裸衣骂曹,但已经吃过一回擅杀名士亏的曹操虽然被气得极怒,但却并没有命人当场杀掉祢衡,而是将祢衡送去了荆州刘表那里。而刘表同样受不了对自己冷嘲热讽的祢衡,但刘表也不笨,就又让祢衡躲过一劫。可这里就应了那句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名言,被刘表送去江夏黄祖那里的祢衡依旧不改嘴贱的毛病,曹操、刘表都不愿因为杀祢衡而背负恶名,但黄祖却是个暴脾气,当祢衡再次不知死活的对黄祖冷嘲热讽的时候,换来的就是黄祖的一刀了账。 宋徽宗君臣都想要借张宝杀害陈东一事大做文章,却没想到陈东却被张宝收归己用,从而出现了一位在张宝执政时期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御史中丞。治国首重吏治,只有狠抓吏治,方能保证国家稳定,民心不乱。 御史中丞,朝中的从三品,但张宝却给了陈东一个见官大三级的特权,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张宝外,陈东可以查朝中任何官员,而且皇城司、锦衣卫、六扇门也奉命听从陈东的调遣,有了张宝作为后盾,又有了情报三司的协助,陈东这个御史中丞还真成了“正义的使者”,“贪官污吏的克星”。 鬼见愁,就是陈东的绰号。但凡徇私舞弊、贪污受贿的官员,那就没有一个不怕被陈东给盯上的。不是没人想要暗中除掉陈东这个眼中钉的人,可面对张宝严密的保护,那些被重金收买的刺客,无一不是为财而死的结果。 陈东在朝中的人缘依旧不好,但这样的人却又是朝廷不可或缺的一个存在,而陈东自己也对目前的状况很是满意。历经了对徽钦二帝的失望,陈东对于赵姓皇室的忠义已经所剩不多,更多的还是对国家大义的忠诚。王朝更迭可,国家不可乱,这不仅仅是陈东的想法,李纲、宗泽等中立派也多是这种看法,至于赵姓皇室的下场,能如后周柴室那样得一份富贵,那就算是得了一个善终。 张宝能够顺利执政至今,除了自身具备强大的实力外,诸如李纲、陈东、宗泽这类在大宋朝廷民间颇有人望的人的支持,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而像张叔夜、徐槐等保皇派之所以如今一事无成,也是因为独木难支,没有争取到中立派支持的缘故。 保皇派希望天子亲政,希望大宋能像过去那样,但在李纲、宗泽等中立派眼中,如今的赵姓皇室却没有足以可担大任的人选,支持一个平庸之辈夺权,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即便真的侥幸成功了,一个平庸之辈如何带领大宋一雪前耻?如何抵御金国的入侵?又如何确保能够完成大宋扬威寰宇的远大目标。 通过张宝,原本只是将目光局限在大宋及其周边地区的宗泽、李纲等人早已不似过去那般“鼠目寸光”,与世界相比,在他们心里幅员辽阔的大宋也不过只是“偏安一隅”,而通过张宝的海军,如今的大宋有机会,也有能力将大宋的旗帜插在更多还未被人占领的无主之地。 徽钦二帝时期的大宋之所以民乱频繁,说白了就是人口增长与土地兼并之间矛盾的爆发,失去生存空间的百姓为了求活而奋起反抗。而当时的大宋又没有能力通过开疆扩土来缓解人口与土地的矛盾,所以民乱也就扑灭了一茬又出现一茬。 但随着张宝执政,原先只属于张家的海军也跟着摇身一变成了大宋的海军。而有了海军的护航,一艘艘装载着大宋百姓的移民船开始前往过去并不属于大宋的土地,这不仅大大缓解了大宋内部土地与人口日益尖锐的矛盾,也大大增加了大宋收入来源。此时虽尚不明显,但只要等过个几年,移民各地的大宋百姓生活安定下来,效果也会越来越明显。 眼界开阔了,看待事物的心态也就会随之改变。当金国还把目光锁定在大宋的身上时,大宋的君臣已经把目光放的更加长远,一艘艘远赴重洋的船队在大宋海军的护航下启程前往探索未知的海域,为大宋的发展带回一样又一样原先没有事物。 海运,即便是在后世也是一项重要的货运手段。而伴随着大宋船队的远航,大宋的各种商品也远销海外各地,为大宋带回不菲的收入外,也让更多人对大宋以外的世界生出了冒险的念头。 科技兴国便是张宝的治国理念,而在要研究的新科技当中,交通的便利又是重中之重。交通工具的更新换代,不仅仅可以改善人们的出行,更对国家的稳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人们出行起初所靠的就是自己的两条腿,后来又通过驯服了马匹、驴子等可以骑乘的牲畜代步,再后来有了火车、汽车、飞机的出现,人们的出行才有了质的飞跃。 国土面积大了,往往就会出现山高皇帝远的现象,在那些偏远地区,皇权是没什么作用的,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便是皇权的威胁不够直接。由于交通手段落后,即便当地造了反,来平叛的官军也要花费多半年才能赶到,而这多半年的空档期,足够造反者做好抵抗的准备。若是交通方式换成了朝发夕至的那种,估计也就没人敢冒着杀头的风险造反了。 此时的大宋当然不可能达到后世那种朝发夕至的水平,科技的发展也不是张宝这种后世的万金油可以充当导师的。张宝的前世坐过火车也坐过飞机,但在大宋,要是能在有生之年坐上蒸汽火车,张宝就是死也瞑目了。 此时人们的出行,大多还是依靠畜力,不过随着一条条水泥大道的修筑,人们出行方便的同时也大大加强了各地之间的联系。张宝能做的,也就是给朝廷工部的官员提供一个研究的思路,比如蒸汽机的构想,但如何研究应用,张宝也就爱莫能助了。除了为研究提供足够的资金外,张宝也帮不上什么忙。 好在对陆路交通的研究虽没什么进展,但大宋还有海路运输可以依靠。通过海运的通畅,大宋对周边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依靠安东军的强大武力支持,大宋的军队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土著部落,将那些“无主之地”并入大宋的版图,为汉人的家园增家添业。 当然大宋能够如此迅速的开疆扩土,也与张家海军早先的作为有着直接关系。在还没有正式成为大宋海军以前,那些“无主之地”就是张家海军的地盘,当地土著中的反抗者早就已经被除掉,而大宋的移民,也不过就是完成收尾工作而已。 不知内情的人只会感慨张家海陆二军的武力鼎盛,开疆扩土不费吹灰之力,与过去的大宋形成鲜明对比。而知道内情的人也只会感慨自己这些人有眼无珠,过去全被张宝蒙在鼓里,谁能想到一个在大宋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竟然在不声不响间已经建立起了一支武力无人可及的强悍人马。 难怪当初朝廷找张宝借钱的时候张宝毫不犹豫,敢情人家家里有矿,还不止一座。别人挣钱要想方设法,而张家挣钱只要让人去挖就行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谁利用谁 同病相怜的人,往往更容易互生好感。张宝今晚所开的宴会,完颜希尹与秦桧都属于那类不怎么受欢迎的人,当无人理会二人时,二人自然也就走得近了些。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完颜希尹是女真人,早先金国将宋国欺负惨了,这亏心事做多了,难免就会疑神疑鬼,担心遭人报复。宋国的国力越是蒸蒸日上,金国高层也就越是人心惶惶。完颜希尹熟读汉人典籍,在增长自身知识量的同时,也从书本上了解到了一些汉人的行事习惯。汉初的匈奴,隋末唐初的突厥,都是草原一代霸主,在汉人虚弱的时候欺负汉人个没够,可等汉人缓过劲来,匈奴、突厥也就倒了大霉。 完颜希尹不希望自己的女真族也遭遇与匈奴、突厥一样的下场,可宋国这一年多来的表现却让完颜希尹感到心惊。两代国君被掳,竟然就因为安东军的横空出世,愣是将已经出现群雄割据势头的大宋重新整合了起来,民心未乱,宋国就亡不了。不管此时当政的是赵姓还是张姓,只要宋国强大,金国就寝食难安。 金国最希望的,就是看到宋国内乱。当初完颜宗翰之所以执意要带徽钦二帝以及居住在汴梁的所有赵姓皇室离京,为的便是让大宋群龙无首,让那些潜伏的野心家们看到希望。将大宋这潭水搅浑,金国好从中渔利。他所扶植的张邦昌,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张邦昌的伪楚兴亡,其实完颜宗翰无所谓。而将皇室成员一网打尽的行为,也是为了杜绝大宋另立新君,从而破坏完颜宗翰分裂大宋的企图。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完颜宗翰低估了张宝的安东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除了徽钦二帝以及少数皇室成员被金兵掳回了金国,安东军营救出了大量的皇室成员,而且最关键的是,皇长孙赵谌也被成功营救,从而导致完颜宗翰的如意算盘彻底崩盘。 原本金国还幻想张宝经受不住皇位的诱惑自立为王,但现实却又狠狠打了金国一记耳光。张宝不仅拥立皇长孙赵谌登基称帝,更借助安东军的强大武力迅速扑灭了在大宋境内蠢蠢欲动的野心家。 如今的大宋,国力蒸蒸日上,已经开始有人叫嚣要北伐雪耻,而在这些人的煽动下,宋国上下对待金国如同仇寇。而相比之下,金国这一年多来的经营就有些惨淡了。国主完颜晟为了独揽大权与国中宗族势力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而征战多年的金国勇士也大多数认为到了坐享这些年战果的时候,变得日益奢靡,不思进取。 完颜希尹是个聪明人,看待问题也不会只顾眼前,他已经看出了金国目前所面临的危机,但在国中愿意听信他这番见解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而更让完颜希尹感到揪心的,还是国主完颜晟与国中宗族势力间的争斗。 为了削弱与自己敌对势力的力量,完颜晟身为国主却不思为国保存实力,任由完颜宗弼手中的人马在高丽北部的战场上被一点点消耗。可无论是忠于完颜晟还是忠于完颜宗弼的人马,那都是金国的力量,损失的也只会是金国抵御外敌的资本。 完颜希尹希望国内可以君臣一心,哪怕暂时在国力上与宋国无法相提并论,但只要人心齐,那张宝就不愿贸然开战。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与完颜希尹所期望的背道而驰。金国属于要职的六个位置,完颜晟父子已经占了三席,剩下的谙班完颜斜也称病,昃勃极烈完颜亶没有话语权,仅剩下自己还是个干外交的。 这次请命出使,完颜希尹一是希望可以达成与宋国的暂时和解,借助宋国的帮助来恢复金国的民生经济,二则是想要借助出使大宋这件事给金国君臣提个醒,不要忘了金国的卧榻旁还有一头名为大宋的猛虎正在对金国虎视眈眈。而第三个想法,则是在见到了秦桧以后才萌生的。 完颜希尹坚信大宋绝非铁板一块,此时的大宋看似表面和谐,但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还是张宝这个人的表现太过强势。导致那些对张宝心怀不满的人不敢造次,只能暗自怀恨在心。 而完颜希尹就如已故的完颜宗翰一样,希望大宋发生内乱,即便大宋的内乱不会给金国带来任何好处,但只要大宋内乱了,估计也就没有多少精力去关注国外了,金国也就可以借此得到更多迎头赶上的时间。 之前完颜希尹一直待在驿馆里,一来是汴梁百姓对待金人不够友好,完颜希尹也担心自己出门会被人套麻袋痛殴街头巷尾。二来则是如今大宋的官场新人众多,完颜希尹一个都不认识,贸然接触反倒容易惹祸上身。 而与秦桧的见面,却让完颜希尹看到了一丝希望。完颜希尹与秦桧并不是第一回见面,只不过那回见面时二人一个是胜利者,一个是战俘。完颜希尹对秦桧的了解也仅仅是停留在别人的议论上。 毕竟秦桧起初可是大宋朝廷里态度颇为坚定的主战派,但随着出使过金营一回后,秦桧就变成了标准的主和派。像这样一心钻营,蛇鼠两端的小人,自是容易变成别人嘴里的谈资。大多数人都有借着贬低他人从而抬高自己的恶性,秦桧的人品是有问题,但贬低他的人也未见得就高尚到哪去。充其量也就是乌鸦落到猪身上,谁比谁黑,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但这样的秦桧也是完颜希尹此时所需要的,通过攀谈,完颜希尹初步判定此时的秦桧大有怀才不遇的郁闷,而苍蝇不叮无缝蛋,只要是对如今的大宋朝廷心存不满的人,那就有被完颜希尹拉拢的可能。 当然完颜希尹也不是二愣子,相信与自己只有过两面之交的秦桧。但秦桧是一个希望,是完颜希尹挑起大宋内乱的开端,完颜希尹自是不会轻易放弃。在张宝开办的宴会结束以后,做出一副相见恨晚姿态的完颜希尹与同样摆出一副得遇知己模样的秦桧依依惜别,并且在临别之际,完颜希尹更是与秦桧相约改日定要去秦桧府上拜访,秦桧也是十分热情的邀请完颜希尹有空定要去家中小坐。 在张家的府门外,大多数人都看到了完颜希尹与秦桧“心有灵犀的表演”。但两个在宴会上不受待见的人一见如故,倒也没什么值得多怀疑的地方。大部分对这事都没往心里去,扭头也就忘了。 可别人忘了却不代表秦桧也会忘记。在张宝执政的这一年多来,秦桧的确希望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来获得张宝的赏识。只是早先他的名声太臭,由于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他本就不多的人品也被他自己给败光了。虽然这一年多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但想要获得赏识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而这对一心想要往上爬的秦桧来说那是不能容忍了。不要颜面央求昔日的同窗陈东带着自己去赴张宝的宴会,秦桧也是想要再搏一把,可结果却令他失望,别人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愿与他亲近。而在官场上若是被周围人孤立,那就意味着自己的仕途即将终结。 完颜希尹视秦桧的出现是自己的一个转机,而秦桧何尝又不是这样认为的。完颜希尹想要利用秦桧,而秦桧同样也在看到完颜希尹后突发奇想,找到了延续自己仕途的办法。通过这次宴会,秦桧已经再次清醒认识到自己当前处境的不妙,自己在官场的名声臭了,再想要通过走正途来获得职位提升的可能几乎为零。但张宝这人让人佩服的地方,就是能够做到赏罚分明,哪怕是不受张宝待见的人,只要立下了大功,该给的奖赏张宝绝不会从中扣除一星半点。 秦桧想要继续往上爬,依靠溜须拍马是行不通了,那就唯有立功,并且还是立大功。一个翰林院编修能够立大功的机会太少,可论起才干比秦桧要强的又数不胜数。秦桧想要立大功,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完颜希尹有一点没看错,大宋如今的确是看似表面平静,但背地里对张宝独揽大权感到不满的人还是大有人在。而秦桧想要立大功的法子,当然不是去投靠那些对张宝不满的人。在善于察言观色的秦桧眼里,那些只敢躲在背后说张宝坏话发泄不满的人,只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失败者,与他们一起那是死路一条。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这些人就没有一点利用价值,至少可以为秦桧立功做出点贡献。 秦桧打算只身犯险,在通过正规程序得不到朝廷重用的前提下,秦桧准备“打入敌人内部”,通过获取重要情报来向张宝换取自己的前程。说白了,秦桧打算将那些对张宝心存不满的人作为自己邀功请赏的筹码。 为了吸引那些人的注意,秦桧在明知自己不会受到待见的前提下豁出老脸跟着陈东到了张宝府上,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而在张宝受到的冷遇,也是秦桧事先就有心理准备。但完颜希尹的出现,却出乎了秦桧的预料。 对自己人下手,即便做的事是对的,也容易遭人诟病,更何况秦桧在官场的名声本就不佳。哪怕朝廷真的对秦桧论功行赏,秦桧想要受到重用的可能性也还是不高。但对付完颜希尹就不需要有这个顾虑了。 完颜希尹是女真人,是与宋国结下血海深仇的金国人。对付他,秦桧不仅不必担忧会让自己本就不好的名声受损,甚至还能在事成后挽回一些名誉。而且最关键的,还是可以借此获得朝廷的重用,张宝的赏识。 在秦桧的眼里,完颜希尹俨然已经变成自己将自己的仕途从窄径小路变成康庄大道的关键。而这个转机,也让坐进自家马车的秦桧忍不住笑出了声,吓得负责赶马车的车夫以为自家老爷因为今晚宴会的冷遇而患了失心疯。 秦桧自然不会跟一个马车夫说出自己的心里所想,但对于自己的枕边人王氏,秦桧却是不会做丝毫隐瞒。王氏虽为女子,但眼光见识却不输男儿。秦桧有时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时,都是王氏从旁为其分析利弊,从而帮助秦桧拿定主意。 此事不仅事关秦桧的仕途,更关系到秦桧的身家性命,秦桧自是要与王氏商议。而王氏在听完秦桧的想法后,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秦桧所想只是事成以后会如何如何,而王氏却是从事败出发。 先不说金人在发现秦桧“奸细”的身份后会如何处置秦桧,单是朝廷这边,秦桧的所作所为是否会得到允许,这也是个未知数。万一秦桧死得不明不白,那岂不是要背这个私通敌国的罪名一辈子,甚至还会遗祸后辈儿孙。 王氏劝说秦桧不要冲动,三思而行,而秦桧却已经有点被立功受赏蒙蔽了双眼。过去对王氏言听计从的秦桧这回却意外的以富贵险中求来反对王氏的意见。夫妻俩也因为意见不一,争论了一晚上。 秦桧本就因为与完颜希尹喝酒精神困乏,之后又跟王氏争论了一宿,实在是撑不住了。好在这一日正好是秦桧的休沐之日,他可以在家休息一天。但让秦桧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躺下没多久,就又被与他躺在一张榻上的王氏给推醒。 “夫君你听,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叫门?”王氏在秦桧耳边轻声道。仿佛是为了证明王氏的猜测似的,就听外间果然传来一声男子的询问道:“请问秦编修在家吗?” 秦桧本来睡得迷迷糊糊,但一听这个声音,两眼顿时睁开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催促身边的王氏道:“夫人也快起来,这是为夫的那桩功劳主动送上门来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宋无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桧在宋钦宗时期那也是做过朝廷高官的。是宋钦宗眼里的红人。不过随着宋钦宗被金人所掳,秦桧所拥有的一切也随之失去。虽然在被押往金国的半路上被安东军给救了回来,但由于张宝个人对秦桧的不喜,秦桧也只能从头开始。 在品尝过了权利的美味后,再想要重归平淡,那就不是件容易事了。秦桧不甘就此默默无闻,但能够决定他命运的张宝就是不喜欢他,秦桧过去的手段也就行不通了。而为了重得朝廷重用,秦桧不惜铤而走险,与狼共舞。 宋金交恶,宋人普遍仇恨金人,但由于金人重金收买,还是有部分数典忘祖的无耻小人做了金国的走狗。也正因为有了这些先例,完颜希尹并没有怀疑秦桧私下投靠的诚意。 秦桧此时位卑职小,而汴梁作为大宋京师,却又是寸土寸金之地,便是日常的开销,就足以让秦桧有些钱袋吃紧,更别说在汴梁城内购买一间属于自己的住房。好在朝廷还算仁义,对于朝廷在职人员都会分配一套住房,不过分配住房是以官职大小作为标准,以目前秦桧的职位,所分配到手的房子也是即小又位置偏。也就胜在一个清净,读书的时候不必担心会被人打扰。 完颜希尹能够找到秦桧的住处,还是命人花钱从驿馆官吏的口中打探得来。而对于秦桧此时的窘迫,完颜希尹是满心的欢喜。看着他人住着高楼大厦,而自己却只能蜗居在一个小角落,这心理还能保持平衡的没几个。 想要收买人,可行的办法归纳下来也就是威逼利诱四个字而已。只要手段选对了,事半功倍是很正常的。而相比起威逼,利诱的成功率则更高一些。世人皆爱财,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面对不义之财,有些人守住了自己的道德底线,而有些人则没有守住罢了。 送礼是门学问,送的好自是可以博得对方的好感,而送的不好,那反倒容易反目成仇。完颜希尹并没有一开始便对秦桧直接上硬菜,而是以放长线钓大鱼的方式,将秦桧一步一步引入自己的瓮中。 先是小恩小惠博得秦桧的好感,随后便是以各种名义送秦桧礼物……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完颜希尹才拿出重金拜托秦桧帮他办件事。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秦桧吃拿了完颜希尹太多,刚开始秦桧还会有些不好意思,但次数多了以后,秦桧也就“习惯”了完颜希尹的“仗义疏财”。 人情债,是这世上最难还清的一种债。秦桧得了完颜希尹的好处太多,以至于当完颜希尹开口向他提出需要帮助的时候,拒绝的话秦桧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能拒绝,那就只能先答应下来,好在完颜希尹所提的要求倒也不过分,只是希望秦桧帮忙可以为他引荐几位朝中的重臣,商议宋金两国和谈一事。 认为以和为贵的人也并非全是胆小懦弱的怯战者,而在当下,朝堂上诸多重臣中,就有人认为此时并不适宜与金国开战,还是当以全力恢复宋国民生经济为主要国策。只不过早先大宋百姓中有不少人已经被有心人故意煽动起了反金的情绪,这时候公然唱和平论调,那纯属找骂。 而完颜希尹的到访,无疑让那些主和派看到了宋金和平的可能。不过为了不招人骂,那些心里认为和平重要的大臣并不敢公开表明自己的态度。 有了秦桧负责穿针引线,也就让完颜希尹与主和派那帮人接上了头。完颜希尹能说会道,兼之态度又诚恳,还真就迷惑了一部分朝廷官员。在这些朝廷官员的集体请愿下,一直不愿召见完颜希尹的张宝也只好给了完颜希尹一次见面的机会。 在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后,完颜希尹很是高兴,亲自带着重礼赶到秦桧的新住处面谢帮了自己大忙的秦桧。自与完颜希尹做了朋友以后,秦桧的手头也就越来越宽裕,朝廷的那点俸禄自是不够秦桧在汴梁城内买房,但有了完颜希尹的“馈赠”后,秦桧如今的生活终于不必再像过去那样窘迫,一文钱得当两文钱花。 “会之,真是多谢你了,这次若不是得你帮忙,我还不知道要在这汴梁苦等到什么时候。”完颜希尹一脸感激的拍着秦桧的肩膀说道。 “希尹兄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为了避免自己的肩膀受苦,秦桧赶忙转移话题的问道:“不知希尹兄对这次的面见可有什么腹稿?” “呃……不知会之可有什么建议。”完颜希尹表情一滞,仿佛方才秦桧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的确就如秦桧所问的那样,完颜希尹光顾着高兴了,却忘记了考虑在面见张宝的时候如何说服答应宋金和谈这件事。以完颜希尹对张宝的研究来看,张宝可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主。一句话没说对,很有可能反而促使张宝下定对金开战的决心,那与完颜希尹来大宋的初衷可就背道而驰了。 情急之下,完颜希尹只能请教秦桧,而秦桧倒是真替完颜希尹想到了这一点。见完颜希尹询问,遂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安慰完颜希尹道:“希尹兄莫急,小弟早已为你想好了对策。张宝如今贵为相国,经过这一年多的执政,在民间的人望也有很大的提升,而在这种情况下,张宝也变得有些刚愎自用,听不进忠言。希尹兄若是想要促成宋金和解,切记不可以武相逼,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若是希尹兄可以将态度放卑微一些,满足一下朝中重臣的虚荣心,想要心想事成也不是不可能。” “嗯,嗯,会之所言极是。身处高位的人的确容易犯好大喜功的毛病。不知可有别的建议?” “还有就是不要去故意挑起朝堂的纷争,张宝能够有今日的成就,绝非运气使然,他的眼光甚至比任何人都要长远,在这种人面前耍手段,那纯粹就是自取其辱。”秦桧说到这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对完颜希尹道:“当然希尹兄也不必太过担忧这次召见会无功而返。大宋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想必希尹兄对此也已经有所了解。朝堂上有人主战,亦有人主和,这次张宝愿意召见希尹兄,其实就是那些曾被希尹兄拜访过的朝廷官员一同使力的缘故。” 完颜希尹此时就如同一个好学生正在聆听老师的教导,不住点头认可着秦桧所说的一切。而秦桧一边跟完颜希尹说着自己跟夫人王氏商量了数日后的说辞,一边心里窃喜,自己终于取得了完颜希尹初步的信任,也不枉他这些天来为了取信完颜希尹而故意做出见钱眼开时的丑态。 完颜希尹很谨慎,一开始并不相信秦桧,所以刚接触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表露出丝毫想要招揽秦桧的意图,只是以一种与人一见如故时的朋友姿态出现。但随着秦桧所收到的礼物越来越贵重,完颜希尹对于秦桧的防范也越来越松懈,直到秦桧主动为他出谋划策,完颜希尹才窃喜秦桧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掌心。否则将来一旦这个秦桧有了二心,那只要自己将今日之事散播出去,秦桧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完颜希尹自认为手中已经掌握了秦桧的把柄,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但他却做梦也没想到,要论玩心眼,汉人可以说是金人的祖宗,就完颜希尹玩得那点手段,早就被秦桧看得一清二楚。秦桧之所以愿意配合,一来是借助完颜希尹的“馈赠”,秦桧的日子的确得到了显著的改善,二来则是秦桧想要立奇功,完颜希尹就是自己打入敌人内部的跳板,没有完颜希尹的引荐,即便秦桧真去了金国,那也是站不稳脚跟的。 二人各怀鬼胎,都以为对方中了自己的妙计。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到了皇城司的情报人员眼中,一封有关秦桧私交结交他国重臣的密报,此时就摆在张宝的案头。杀秦桧容易,一道旨意而已,以目前所掌握的证据以及秦桧平日的人缘,即便张宝真要杀秦桧,也不会有什么人出面阻拦。 大宋不杀士大夫这种事,那早已是老黄历了。还妄图指望着这一条干那些为非作歹的事情,那只会活得生不如死,还不如一死百了。 但张宝此时却不想杀秦桧,驱逐完颜希尹离境。张宝有些好奇,不明白秦桧为何突然一反常态。难道真是因为在大宋仕途不顺便准备叛逃敌国?若是搁后世,张宝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因为一个害死民族英雄岳飞的大奸贼,叛逃投敌不是不可能。但随着时间的增长,对大宋的情况越来越熟悉,张宝反倒开始怀疑起了秦桧的真实意图。 秦桧并非是那种鼠目寸光的无知之辈,眼光独到,善于揣摩上意,这就是秦桧的本事。眼下赵谌虽是名正言顺的大宋天子,但在大宋,真正说了算的是张宝。张宝不相信以秦桧的本事会认不清当前朝堂的形势。 事出反常必为妖!秦桧看似被完颜希尹一步一步用糖衣炮弹打倒,但其中的某些细节,却叫张宝瞧出了端倪。倒不是秦桧露出了破绽,而是通过秦桧的妻子王氏,张宝发现了反常的地方。 秦桧的妻子王氏虽是秦桧的贤内助,但却也并非十全十美。王氏善妒,而且不是一般的妒。在大宋,一夫多妻时很正常的一件事,哪怕是富户,少说也是一妻一妾。但在秦家,女主人只有一位,那就是王氏,至于什么妾室、通房丫头……统统靠边站!王氏要吃独食。 王氏善妒,秦桧则又是个惧内的主。据小道消息说,起初秦桧也是想要娶妻纳妾的,可在娶妻之后,纳妾的想法就不得不放弃了。倒不是秦桧“良心发现”,而是在一次秦王二人完成一次人类文明传承繁衍的使命以后,秦桧跟王氏提了一嘴想要纳妾的事。 要换性情温顺的女子,即便心里不愿,也不会当面反对丈夫想要纳妾的想法。就算心情泼辣一些,也就是当场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传统节目。但王氏是为“女中豪杰”,在听了秦桧的愿望以后,既不哭也不闹,只是在第二天夜里夫妻就寝的时候,在自己的枕头下面放了一把大剪刀,然后意味深长的在秦桧的重要部位扫了几眼,秦桧一见以后立马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纳妾的事也是再也不敢提起。 但在完颜希尹送给秦桧的礼物之中,赫然存在着两名女子。虽说名义上是送来伺候王氏的,但会不会也顺便伺候一下秦桧,那就不得而知了。而其中的关键,还是王氏对此事的默认态度,是想通了还是不愿扫了自家夫君的颜面? 有了怀疑的地方,自然就要派人去暗中调查,而秦桧仿佛事先就预料到会遭到调查一样,将自己亲手书写的一封书信放在自己书房的显眼位置,此时这封信,就与秦桧私下结交敌国重臣的密报一同放在张宝的案头。 两封信,张宝都已经看过,通过影密卫从秦家书房取来的那封书信,内容概况总结一下便是秦桧的自白书。信中详细解释了秦桧私下结交完颜希尹的意图,也塑造出了一位为国家不惜自污其名,甘愿冒奇险深入敌营,为大宋打探一切有用消息的爱国人士。 只是张宝对于秦桧的“自吹自擂”,却是一个字都不信。忠贞爱国?秦桧?呵呵……不过虽然心里不信,但张宝也没必要在这时候就戳破秦桧的谎言。一粒老鼠屎,能坏一锅粥。在张宝的眼里,秦桧就是那粒能让人喝不下去粥的老鼠屎,与其留在大宋膈应人,倒不如遂了他的意,让他死外边去。至于秦桧说什么会想方设法获取金国情报送回大宋,张宝压根就没报什么希望,更不可能会为了配合秦桧而暴露自己布置在北方的情报网。不过秦桧“忠勇可嘉”,若是任其自生自灭也有些说不过去,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张宝还是决定陪着秦桧来演一出好戏让完颜希尹欣赏欣赏。 第三百四十七章 做戏 张宝,大宋相国,权倾朝野,他要是想要对付谁,压根就不需要本人出面,只要稍微显露出一点对某人的不满,自有大把想要借机讨好张宝的人愿意充当马前卒,为博张宝一笑冲锋陷阵。 秦桧过去能被朝廷赏识,那是因为他揣摩透了当时当家做主的宋钦宗,知道宋钦宗在对待金国的态度上摇摆不定。而为了与当时的官家保持步调上的一致,秦桧也就给人留下了反复小人的印象。 严格来说,秦桧并不能算一个纯粹的坏人。虽然在后世许多人都认为是说是秦桧害死的岳飞,但若是仔细想想,没有宋高宗赵构的背后指使,以秦桧见风使舵的本事,他会冒着承担千古骂名的风险去跟岳飞作对? 没有没来由的爱,同样也没有没来由的恨。促使本来与岳飞并无私仇的秦桧不惜以莫须有为罪名也要害死岳飞的根本原因,恐怕还是那句上命所差,概不由己。 赵构要杀岳飞,秦桧不过代人受过而已。而赵构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中兴四将,与其说是赵构患了失心疯,倒不如说是岳飞犯了职场的大忌。 岳飞的领军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但对人际交往,岳飞却是一窍不通。别人不敢说的,他敢说;别人不愿说,他还说。赵构一开始还是将岳飞视做自己的心腹大将,但岳飞却屡次失言,挑战着赵构对其容忍的极限。 先是立储的问题,赵构虽暂无子嗣,但他也还是壮年,岳飞此时向赵构进言从皇室宗亲的子弟中挑选一人立为储君。 被人怀疑行不行,对一个男人来讲,那就是奇耻大辱。好在那会赵构还念着当年岳飞对他的帮助,也就忍了这么一回。而这也就印证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岳飞并没有吸取教训,在北伐时为了鼓舞士气,岳飞喊出了直捣黄龙,迎回二帝的口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构本就因上回立储的事情对岳飞心生不满,此时再一听岳飞喊出的口号,那就由不得他不多想。 赵构着皇位得来不易,他本是徽宗赵佶的第九子,由于生母在宫中无权无势,赵构的童年并不幸福,而对于那些被掳去番邦的兄弟姐妹,赵构也没多少感情可言。 当初若不是金人将在汴梁的皇室成员几乎一网打尽,而赵构又侥幸从金营逃脱,否则这皇位未必会落在赵构的头上。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能有今日来之不易,赵构对于胆敢窥视他皇位的人,往往都是欲杀之而后快。亲信大将?天王老子都不成! 岳飞死了,赵构开心了,秦桧却替人挨了一千多年骂,看样子还会继续挨下去。秦桧冤不冤?其实不冤,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既然端了赵构家的饭碗,那就得对得起手里端着的那碗饭,替主分忧也就是秦桧的份内之事,谈不上什么冤枉不冤枉。 不过在张宝这个时空里,原本的历史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赵构还是一个手中没有丝毫兵权的闲散王爷。当初还没等赵构从金营逃走就被安东军给救了,自然也就没有了后来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而岳飞如今也成了张宝的义兄弟,有张宝护着,岳飞的命运自也不会似历史上那样悲催。只有秦桧,还在为自己的前程而努力着。 张宝挺佩服秦桧的,任何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的人,都不应该受人嘲讽。秦桧算不得君子,但要说他是纯粹的小人,那也有点过。 秦桧,一个有着超过常人上进心的狠人。狠分两种,一种是对别人狠,一种则是对自己狠。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又不是自己疼。能够对自己下得去手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样的人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什么都豁的出去只要能够达到目的。 秦桧想要通过借助张宝的打压来取信完颜希尹,这也并非异想天开,完颜希尹在金国虽算是一名智者,但与长期受汉文化熏陶出来的大宋文人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截。而秦桧又是个擅于察言观色,精通人情世故的主。可以说完颜希尹的脾气秦桧已经摸透了,秦桧有信心让完颜希尹信任自己,而目前所缺的,也就是一个促使秦桧“反宋”的正当理由。 在与完颜希尹来往的过程中,秦桧向完颜希尹塑造的自我形象是怀才不遇的才干人才,禁不住钱财的诱惑,一点一点被完颜希尹收买。这才是这次的剧本,但若是此时秦桧忽然向完颜希尹说要投靠金国,那之前的努力也就全部打了水漂。 完颜希尹并不笨,在自以为得计的时候被人告知他的妙计是在别人的配合下才得以完成,那非逼得他翻脸不可。 如何让事情显得顺理成章,这也就十分考验秦桧的编剧能力了。能让秦桧放弃前程反宋,不受重用这还只是次要,惟有深仇,方显合情合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世间两桩最难化解的仇恨。 秦桧的生父早已不在人世,如今惟有妻子尚在人间。而秦桧的剧本,也在一次出城游玩时展开。作为秦桧邀请的客人,完颜希尹也带着几名护卫同行。原本一开始都是好好的,众人有说有笑,但意味就这么突然发生了。 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人马,见到秦桧一行人后二话不说便冲了过来。完颜希尹所带的几位护卫是金国勇士,武力非凡,有了他们的保护,前来袭击的人并没有冲到完颜希尹的面前。 “杀金狗!”眼见突袭失败,领头的袭击者明显不愿就此退去,突然大吼一声,带头奔着完颜希尹冲了过去。 完颜希尹本来被突然袭击时还有点慌乱,但见袭击者冲不过来,悬着的心也随即放下,此时听到袭击者大喊杀金狗,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就凭你们这功夫?恐怕还伤不到我吧?” “哼!”袭击者似乎听到了完颜希尹的嘲讽,冷哼一声后伸手往怀里一探,紧跟着一手各取出一把已经上了弦的手弩。事出突然,金人勇士本以为对手要跟他玩白刃战,却没想到临近了突然掏出了手弩。出其不意之下,金人勇士几乎人人中招,但这些勇士尽忠职守,愣是保住了完颜希尹分毫不失。 “夫人,夫人……你醒醒……”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完颜斜也的耳边响起,完颜希尹寻声望去,就见秦桧怀中抱着自己的媳妇王氏双目含泪,而在王氏的胸口,则插着一支埋进身体一半的箭矢。 就跟后世的许多影片一样,救兵永远是在人死了以后才会出现。汴梁的治安虽好,但却也不能完全阻止亡命徒的出现。就在完颜希尹等人即将遭人毒手的时候,负责巡逻此地的一支官兵赶巧出现了。 见到了官面上的人,袭击者中的一人当即扯着脖子吼了一句,“风紧,扯呼!”其余的人闻言当即四散而走,仅留下倒在血泊中的死人以及哭成了泪人一般的秦桧。完颜希尹有心想要安慰秦桧,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今日这批刺客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而秦桧夫妇可说是受了自己的连累,更要命的是,王氏中了流矢,虽被送回城中请名医抢救,但却回天乏术,依旧没有救活过来。 “希尹兄,小弟想要随你前往大金,不知你可愿带我同行?”就在完颜希尹不知该如何安慰秦桧时,秦桧忽然开口问完颜希尹道。对于秦桧的能力,完颜希尹还是欣赏的,但将秦桧招揽回金国一事,完颜希尹没想过。毕竟在大宋内部安插一枚钉子不容易,与其带那回回国,不如让其留在大宋发挥的作用更大。 此时忽然听到秦桧主动提出要跟自己回国,完颜希尹唉惊讶之际更多的还是疑问,不明白秦桧为何突然有此想法。而秦桧仿佛完颜希尹肚里的蛔虫,压根就没在意完颜希尹此时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希尹兄可是不解小弟为何会有此想法?” “是……贤弟,你在大宋虽官职小了点,但以你的本事,迟早会得到重用,又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希尹兄会有此疑问也是正常。小弟之所以会有此决定,那是因为小弟若是想要报杀妻之仇,就不能继续留在大宋。因为这次袭击希尹兄的人里,有一人被小弟认了出来。” “谁?”完颜希尹一听急忙问道。 “……当今相国义弟,狄雷。” “……你确定?” “确定,小弟有桩本事,但凡是曾经听过一次的声音,那就永远不会忘记。那狄雷的声音声如其名,小弟听过不止一回,绝对不会听错。” “……听闻张宝公私分明……” “希尹兄,这类用来愚民的手段,你也相信?若是希尹兄觉得不方便,那就算了,小弟再想别的办法报仇。” “别,别,会之莫冲动,我答应就是。”完颜希尹倒不是怕秦桧去寻死,而是担心秦桧报仇心切,冲动之下连累了自己。毕竟这些时日汴梁大多数人都知道秦桧跟完颜希尹走得近,秦桧要是出了什么事,很容易让人往完颜希尹身上联想。 秦桧决意要为妻子王氏报仇,完颜希尹劝说无果后只得同意作为秦桧的推荐人将秦桧带回金国。不过就在完颜希尹被官府来人请去询问案情经过的时候,秦桧也被人带到秘密地点见到了已经安然无恙的妻子王氏。 这就是张宝为配合秦桧命人做了一出戏,专门用来演给完颜希尹看的。除了死在金人手里以及死掉的金人外,其他的都是假的。完颜希尹并不知道,就在他被官差盘问的时候,秦桧夫妇正在与参演人员一起开庆功宴。 “会之兄,欢迎你的加入。”六扇门提督石秀手里端着酒杯,一脸笑容的恭喜秦桧道。秦桧知道石秀是朝廷专门负责北方情报的总负责人,也会是自己将来的上级,见状赶忙起身捧杯道:“石大人客气了,秦某初来乍到,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石秀笑呵呵的拍了拍秦桧的肩膀,摇晃着身子去找别人耍乐去了。而秦桧也趁着无人打扰的机会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王氏。虽说事前他就知道这事是假的,但当事情发生以后,秦桧还是误以为真,哭也是真情流露。不过也正是这一哭,才让完颜希尹没起疑心。 “夫君,此去北地妾身不能同行,夫君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让妾身在家中挂念。”王氏柔声对秦桧嘱咐道。 “夫人放心,为夫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而夫人你在家中时也莫要太过挂念为夫……” “我说老秦,至于嘛,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若是担心嫂嫂会在你走后过得不好,那是多虑了。你既然加入了我们,那就是我们的一分子,家中的事自然我们出面处理,家中的人,自也有我们帮忙照顾。与其在此互诉真情,倒不如抓紧时间生个娃,好歹给嫂嫂肚里留个种,万一有事,秦家的香火也不至于断绝。”一个十分自来熟的家伙伸手揽过秦桧的肩膀,也不管秦桧愿不愿听,啰啰嗦嗦就是一大堆,说完还将一个药瓶塞进秦桧的手里,低声笑道:“这是保管生孩子的药,用不用随你。” 还别说,别的事情秦桧还可能不在乎,但提到子嗣问题,秦桧就不得不在乎了。他与王氏成亲多年,但却一直没有子嗣,期间也曾找大夫诊治过,却半点效果也没有。此时被来人提到了子嗣,秦桧也不由上了点心,问道:“管用吗?” “宫中御医开的方子,哪还能有假?” “宫里?难道是……他老人家命人送来的?”秦桧闻言想了想,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伸手指了指天问道。 “老秦,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作为以后共事的同伴,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一定要有数,不仅要有数,更要清楚有些话不仅不能说,心里也不能想,明白吗?” “多谢指教。”秦桧行礼道谢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放长线 演戏就要演全套!秦桧虽已经向完颜希尹表明了自己想要投靠金国的意愿,但如何离开却要好生研究一番。 秦桧是朝廷官员,即便不被朝廷重视,可他依旧拿着朝廷的俸禄。而且秦桧不同于过去那种对朝廷不满便撂挑子不干的人,说严重点秦桧的行为就是叛逃敌国,张宝就算杀了秦桧,也只会让人拍手称快。 为此,秦桧以送亡妻灵柩回归故里为名,暂时辞官离开了汴梁。一时间秦桧便成了众人眼中的痴情男子,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汴梁城中无数大姑娘小媳妇成为了秦桧的粉丝,羡慕嫉妒恨着已经不在人世的王氏。 但实际的情况却绝非他人脑补出来的那样。或许是知道自己这回所选的道路风险非常,秦桧在顺利离开汴梁并与完颜希尹分别以后,便整日与王氏待在一起忙着造小人。有宫中御医提供的秘药,请来沿途护送的又都是自己人,秦桧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反正消息不会泄露,而在经过一个月的艰苦奋斗以后,王氏的肚子终于争气了一回,里面有了秦家的骨血。 秦桧在享受着他的温柔乡,而辞别秦桧重新回到了汴梁的完颜希尹又开始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过没有了秦桧的暗中奔走,完颜希尹又回到了无人搭理的状态。好在此行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虽然宋国没有答应与金国签订什么和平条款,也没有答应重开宋金的边境贸易,但总算是答应将此番完颜宗弼的擅自挑衅作为一次误会处理。金国此时最担心的便是两线作战,以金国目前的国力还不足以支撑起所需的物资消耗,完颜希尹能够摆平这件事,回国也就算是有了交代,不至于空手而归。 不过宋国这回也不同于过去,再不是被人欺负了再说声对不起便只能自认倒霉的样子。完颜希尹想要宋国宽宏大量,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就算不把此次挑起兵戈的主谋交给宋国处置,可交几个替罪羊给宋国,好让张宝对宋国百姓有个交代也是必须的。 金国的天下并不完全是女真人打下来的,但在灭掉了辽国这个大敌以后,昔日女真人的小伙伴们也就沦为了女真人眼中的奴仆。用句成语来形容,便是卸磨杀驴。这回完颜希尹便是将过去支持女真人的渤海人作为了平息宋国愤怒的筹码。 而在结束了与宋国的谈判以后,完颜希尹没有继续在宋国逗留,婉言谢绝了张宝的挽留,带着仅剩的几名护卫,匆匆返回了金国。 “二哥,就这么放他走了?”陪同张宝为完颜希尹送行的狄雷神情颇有些不甘的问张宝道。 “怎么?他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我有什么好不舍的?……兄弟,你不会是……”张宝说着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跟狄雷保持了一定距离,然后满脸警惕的对狄雷说道。 “呸,二哥你瞎说啥呢?”狄雷见状哪里还能不明白张宝的意思,当即怒声抗议道。 “呵呵,五弟莫急,为兄跟你开玩笑呢。”张宝嬉皮笑脸的对狄雷说道。 狄雷可能也是习惯了,没好气的白了张宝一眼,“二哥,你别跟小弟插科打诨,你倒是说说,为啥不将那完颜希尹扣下。” “那你倒是先跟为兄说说,你为什么就认为扣下那个完颜希尹会对我们有利?”张宝反问道。 “这还用说吗?那完颜希尹是金国重臣,应该知道许多金国的机密,只要扣下他严刑拷问,不怕他不说。” 听了狄雷的话后,张宝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这样一来无疑又惹怒了狄雷。不过张宝不等狄雷发飙便开口解释道:“五弟莫恼,为兄可没有半点嘲笑你的意思,之所以发笑也是因为欣慰五弟终于知道用脑子想事情了。” 而狄雷听后更是不爽,合着过去自己在二哥眼里就是个没脑子的。狄雷知道论口才自己不是二哥的对手,跟他讲理那是纯属自找没趣,索性直接问起自己方才问起张宝的问题。 张宝也是深知自家兄弟的脾气,知道再逗真容易将狄雷给逗急眼,兄弟之间玩笑几句很正常,可若是因为几句玩笑而生出了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张宝没有再逗狄雷,而是开始耐心为狄雷分析为何不趁机扣留完颜希尹的原因。 “完颜希尹的确是金国重臣之一,也的确应该是掌握着一部分金国的秘密。但要说扣留他后会对金国构成多大的影响,为兄觉得并不可能。” “金人尚武,习惯用刀把子解决问题,而完颜希尹虽有才学,但在金国内部的说话份量,并不算太重。” “在金国,说话管用的其实只有三位,皇帝,国论忽鲁以及国论阿买。其中皇帝负责人才的选拔,忽鲁则负责军事,阿买顾名思义,凡是跟钱沾边的事情,他都能过问一下。”说到这,张宝停顿了一下,随后才说道:“皇帝管着人事,忽鲁握着刀把子,阿买管着钱袋子,有了这三样,完颜晟才能说话算话。完颜希尹虽是乙室,管着金国的外交权利,但即无兵权又无财权的他,在金国并没有多少话语权。留下他的确不难,可也容易授人以柄。老五,咱们如今还没到与金国全面开战的时候,这时候为了一个完颜希尹便与金国翻脸,有点不值。” “更何况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此时这理在咱们一边,可要是强行扣留了完颜希尹,这理也就跑到了金国那边。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大宋可不似表面上所见的那样是铁板一块。” “……难道那帮人还敢不老实?” “挡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那些人原本大权在握,作威作福,可在咱们掌权以后,他们便失去了原先高人一等的待遇。这种心理上的落差,恐怕很难让其对我们低头。” “那二哥是想要斩草除根?” “别满脑子都是这种血腥事,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那只能留在最后,不得已而为之。而目前,还不到跟他们算总账的时候。” “……二哥,你不会是又准备坑人吧?” “瞧你这话说的,为兄什么时候坑过人?”张宝瞪了狄雷一眼道。 “哒~哒~哒~”狄雷正准备帮张宝回忆回忆过去的“丰功伟绩”,一阵马蹄声传来,就见一人策马疾驰而来。一直站在张宝身后侧的焦挺当即上前跨出一大步,将张宝掩在了身后,张宝的另一侧则被狄雷掩护,随行的亲卫也纷纷各就各位,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自张宝担任相国以来,张宝的项上人头价值就呈直线上升的趋势。这已经不是肉脑袋了,而是一颗金光灿灿的金脑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开得起价,总有亡命徒会铤而走险。焦挺作为张宝的亲卫统领,为了确保张宝的人身安全,他早已养成了应对突发状态的习惯。像此时众人的反应,不过是各种预演中的一种。 来人倒是个知道规矩的人,并没有策马硬闯,而是在距离张宝尚有三十米的距离便跳下了马,上前十余步后停住身形,大声向张宝禀报道:“启禀主公,小人受神机营主将凌振大人所遣,特来向大人汇报喜讯。” “什么喜讯?”张宝闻言连忙分开众人想要上前询问,不想却被焦挺和狄雷同时拦住,焦挺上前喝问道:“既是来自神机营,可有腰牌作为证明?” “有,正在小人怀中,请大人派人查验。”来人闻言也不着恼,闻言举起双手对焦挺道。见对方如此上道,焦挺也是微微点头,随即命二人上前进行搜身。倒不是张宝胆小怕死,而是如今张宝的身份特殊,不能不小心。 待证明了对方的身份以后,张宝这才得以上前,询问来人道:“轰天雷这回又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回主公问话,凌达人并未对小的明言,只说当年与主公闲谈时所提的一件火器终于研究出了一点实物,想要请大人前去品评一番。” “……我当年跟轰天雷说的可多了,谁知道他琢磨出来的是哪一件?不过没关系,去看过就知道了。”张宝说着伸手接过焦挺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后直奔营盘就驻扎在汴梁城南的神机营大营。火器研究,威胁极大。后世被人所熟知的诺贝尔,为了研究火药都被炸的缺胳膊断腿,而张宝可没有为科学研究献身的觉悟。像这种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去陪阎罗王下棋的工作,还是交给胆大不怕死的主比较好。 凌振自小便对火药的研究有着浓厚的兴趣,只是苦于没有足够的材料以及资金,在遇到张宝之前,他的这一兴趣只能算是个人爱好。但在被张宝招揽以后,凌振在事业上的春天也就来了。他对火药的研究本就具备灵性,换句话说就是他是天生干这个的。 人员、材料、资金……种种与火药研究有关的事项,张宝都为凌振准备的充足,而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心爱的研究当中的凌振也用实际成绩回报了张宝的这份知遇之恩。通过凌振对于火药的研究,此时的张家海军已经初具近代海军的风范,全军上下以火器为主,遇敌时可于千米之外攻击对手,直接将对手消灭在冲锋的路上。而除了海军所用的火炮外,通过凌振进行改良,从而达到实战作用的陆炮也开始实装军队。 安东军的各路正规军里,都拥有一支专门负责为攻城拔寨提供火力支援的神机大队,而有了那些火炮的发威,陆地上的城池也就变得对安东军“不设防”。 无数人想要获得张宝的火器秘密,可惜张宝同样对已经升格为神机师的神机营重视非常。真正的神机师并不在汴梁,与谛听师、海军陆战师一样,大本营被设立在了耽罗岛附近的海岛上。 选择以海岛作为研究所得好处多多,海岛四面环海,在没有强大海军作为后盾的前提下,陌生人压根就上不了岛。而且在海岛进行各项试验也方便。比如火炮,火炮的射程短的也有二三百步,若是搁陆地上,难免就会造成误伤,而在海上,就不必有这个担忧了,冲着海面射呗,真要是击中了什么目标,那真的只能说是被击中的目标命该如此。海面这么宽广还能打中你,不是命里该着又是什么? 不过凌振这回派人来向张宝汇报喜讯倒不是他在火炮研究方面又有了什么新的突破。由于张宝的重视,大宋工匠的地位得到了显著提高。虽然此时社会的主流风气还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读书去干别的也不见得就是操持贱业。 而且张宝用人不喜欢看人出身,只要身家清白,具备才干,就能获得朝廷任命的一官半职,而那些书呆子,哪怕考取的功名再高,也只能从基层小吏做起。朝廷对官员的考核也在张宝上台后被严格执行起来,能者上,庸者下便是升迁贬职的唯一标准。通过这种不近人情的筛选,大批在徽钦二帝期间花钱捐官,买官的官老爷们被打回了原形,不仅丢掉了花费大量银钱才买到的官职,情节严重有命案在身的更是丢掉了身家性命。 不是没有人想过反抗张宝的“暴政”,但问题是张宝有安东军作为后盾,有大批由张家培养出来的官员作为助力,而且更关键的是,那些被免官罢职的人自身就不正。正所谓身正才不怕影子斜,过去依仗官身为祸地方,此时所遭受的也不过是应了那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而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看人也莫只看一时,想要看人是否可怜值得同情,还是要看这人过去曾经做过什么,不要因为见其此时可怜便忽略过往,说不定正是当年此人作恶多端,才会有今日之果。 :。: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身处江湖之中,就免不了争权夺利四个字。利益的纠葛,永远是确定人与人之间的标准。这也正常,内外有别,亲近与自己利益一致的人,排斥与自己利益相左的人,这是人之常情。 张宝如今在大宋朝堂说一不二,但张宝却并未因此骄傲自满而麻痹大意。历史上已经有无数经验教训提醒着张宝,当一个人身处人生巅峰的时候,既是他最风光的时候,也是他身临险境之时。 攀爬到了山顶,自然就是要下山,是脚步平稳的走下山,还是如同圆石一般轱辘下山,这就是考验一个人心理素质是否过硬的过程。有的人志得意满而忘乎所以,结果就是被人从背后一脚踹下了山。而张宝自然不希望当自己撸胳膊挽袖子准备跟金国死掐的时候有人却在背后捅刀子。 这不是张宝在杞人忧天,而是他对如今大宋文人的品性实在没有多少信心。其实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不怕流氓耍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文人要是不要脸起来,那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就比如历史上忧惧而死的狄青、又或者是被以莫须有为罪名害死的岳飞,这些人本身并没有什么罪过,但他们还是栽了,栽就栽在他们过于相信文人君子,总认为有理便可走遍天下,结果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至于什么死后的哀荣,那尼玛有个屁用!人都死了,说得再好听也不可能活过来。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管是实现平生抱负的希望还是向仇人复仇的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张宝并非孤家寡人,他的生死,牵涉已经太广。不夸张的说,一旦他发生什么意外,目前看似发展势头良好的大宋便有可能土崩瓦解。也正是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保皇派的张叔夜、徐槐才会选择与张宝妥协。张叔夜、徐槐虽忠君,但却并非是愚忠。如果要在君与国之间一定要有个选择的话,张、徐二人会不约而同的选择后者。 但也正因为他二人的“不作为”,让失去了昔日风光的赵姓皇室宗亲中的大部分人对这二人心怀不满。赵姓皇室宗亲中的大多数人经过这百余年的国家供养,早已失去了上进心。而赵姓皇室宗亲中的“明眼人”还不少,清楚知道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只是因为他姓赵,与当今皇室沾亲带故。 在大宋,最担心张宝会做出取而代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人并非张叔夜、徐槐这类的保皇派,恰恰就是这些依靠皇族身份才过上人上人生活的皇室宗亲。因为有张叔夜、徐槐这些人在,张宝对待赵姓皇室还不会太过分,最不济也该是像大宋对待柴家后人那样。但那种待遇却只限于赵佶那一支。不属于赵佶那一支,只不过是沾亲带故的皇族成员,恐怕就没有那个衣食无忧,富贵一世的待遇了。 有点心气的皇室宗亲成员已经另谋出路,不愿意在一根藤上吊死,凭借自己的才能,为自己将来安身立命提前打基础。而那些没本事却又不愿学的皇室宗亲,也就只剩下紧抱赵姓皇室大腿这一条道可选了。 不是没人暗中收买杀手想要除掉张宝,只不过张宝身边守卫严密,那些见钱眼开的杀手压根就接近不了张宝。而且张宝也不是吃素的,手下三大情报司在手,外界有什么风吹草动,几乎就没有能瞒过三司耳目的。 张宝不是个君子!面对敌人他向来便是习惯先下手为强。哪怕那人是有什么皇室的背景,该动手的时候,那是丝毫不会手软。当然张宝也不是只知快意恩仇的愣头青,放着自身的优势不用,那只能说明傻。 影密卫、闇部这两大不为人知的组织,便是当初张宝准备专门用来干“私活”用的。这世上除了有限的几人外,几乎就没有人知道这两个组织的存在。而张宝也是用这些人来“排除异己,扫清障碍。” 任何小看张宝的人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是用人血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也别以为皇族的身份便是一道免罪符,负责管理皇族成员的宗正再大也大不过朝廷的律法,一旦皇族成员犯了事,此时的皇权对张宝是构不成什么威慑力的。当初张宝刚刚拥立赵谌登基坐殿那会,由于徽钦二帝皆被金人掳回了番邦,以至于宋境内逃散各地的赵宋皇室成员蠢蠢欲动,有意重夺被赵光义那一支族人窃据多年的皇权。 但张宝的反应却很迅速,并且没有丝毫留情之处。只要被定性为谋逆,管你是皇亲贵族还是凤子龙孙,都躲不过菜市场那一刀。大宋因何能在徽钦二帝被掳走后依然能够迅速稳定人心,与其说是张宝众望所归,倒不如说是大多数有野心的人被当时安东军的杀伐果断给震慑住了。 虽然没有任何详细的书面记录,但不可否认,自徽钦二帝被掳至大宋初步人心稳定那段期间,死于非命的皇族成员不在少数。当然那些人多是属于太祖赵匡胤那一支,赵光义所留那一支正处于安东军的“保护”当中,就算有人想要生事也不敢。 想要做事,尤其是做大事,心狠手辣那是必不可少的。心不狠,那就容易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而手不辣,则很容易因此坐失良机。张宝没有选择在当时取而代之,既不是不够心狠,也不是不够手辣,而是从当时的实际情况考虑,一旦张宝那时代宋自立,那就正中了金人的下怀,势必会有人跟风学着张宝割据一方。 枪打出头鸟!张宝若是代宋自立,那首先便失去了所谓的道义,再难有统领天下的资格。而拥立赵谌继位,一面可以借助朝廷的名义平定内乱,粉碎金人的阴谋,另一面则可以为张宝造势,为日后的某一天做好充足的准备。 张宝在大宋的名声远没有在高丽、耽罗那样响彻,由于赵佶及其臣子对张宝的忌惮,大部分生活在宋境的百姓对于张宝的了解并不深,顶多也就是知道张宝是个有钱人,而且还是整个大宋排名前几的超级有钱人。至于其他,那就多是来源于道听途说。 若是那时张宝代宋自立,那对大宋大多数百姓来讲就会如同头顶的天忽然塌了一般,到那时百姓会觉得无所适从。对于未知的事务,人具有天生的恐惧感。百姓不知道张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自然而然也就会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但若是张宝已经是个广为人知的人物,百姓的那种恐惧心理便会减弱许多。 拥立赵谌为君,不仅仅是可以借着大宋的名义安抚民心,更是可以借此机会让天下人了解到张宝这个人。这一年多来的朝廷政令,多是出自张宝之手。而由此得到了好处的百姓自然就会拿张宝与前几任官家进行比较。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谁不愿意跟着有能力带自己过上好日子的人混?这样一来,民心也就被张宝从赵宋皇室手里一点一点抢夺了过来。 但这样做同样也会惹来大批人的不满,两全其美的法子在这世上不是没有,但出现的概率却极低。大多数时候,利益的分配往往还是大小不均的。大多数宋国百姓获得了实惠,那也就意味着过去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权贵阶层收益受损。 有安东军这个顾虑在,利益受损的人不敢公开跟张宝唱反调,但私底下抱团取暖,也就成了必然会发生的事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同伴逐渐增多的时候,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也就会被人提出来。 但就如同给猫带铃铛的老鼠,事情看似完美,但实际却只是一个空想。猫带了铃铛走路发响的确可以提醒到老鼠,但谁负责去给猫挂这个铃铛,却是一个实际问题。没有一只勇敢的老鼠站出来,给猫带铃铛这件事就不可能成功。 张宝并不在意那些只敢躲在暗处偷偷捣乱的鼠辈,那样的人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这样的人成不了大器,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一事无成,实在不足为虑。真正让张宝感到不安的,是那些盘踞中原大地的世家大族。虽然宗族势力历经风雨后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但在各地依旧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有些时候,世家大族的一句话往往比起朝廷旨意更加管用。 起初张宝通过开疆扩土的手段来缓解大宋地少人多的现状,的确获得了部分世家大族的赞同。毕竟流民多了,对自家所拥有的财富也是一种威胁。朝廷分流了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也就消弭了百姓为求活而铤而走险的造反,这同样也就减弱了世家大族被暴民洗劫的可能。 但随着大宋百姓由饱和状态进入了平稳状态,世家宗族这才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流民少了,也就意味着可以雇佣为自家佃户的人员少了。过去人员饱和,世家大族可以挑顺眼的雇佣,但现在,别说挑顺延的雇佣,就是想要找够人都难。 大片由安东军所控制的土地分流着大宋失去土地的寻常百姓,世家大族空自拥有大片的土地却无人耕种。而在大宋,闲置耕地那可是要罚款的,而且一旦一块地被闲置多年,那朝廷也是有权对其收回。 直到这时,世家大族才意识到张宝的“阴险”。有那心眼活泛的便会派出族中子弟与张宝的势力接触,努力将自身转化为张宝阵营中的一员,这样做虽会蒙受不小的损失,但从长远来看,却也不失为一个自保的“良方”。 但有些宁愿舍命也不舍财的主就选择了与张宝针锋相对,利用常年积累下来的家族人脉,不断在各个地方给张宝找事,试图逼迫张宝向他们妥协。可问题是张宝也不是省油的灯,越是逼迫,越是容易惹来张宝的反击。 世家宗族已经在如何对待张宝的态度上产生了分歧,而一旦内部出现的分歧,那也就给了外人进行分化瓦解的机会。世家宗族中的顽固派自以为自己的家族在大宋根深蒂固,量张宝有泼天的大胆也不敢对自家轻举妄动。但张宝就是动了,什么千年世家,什么名门望族,面对雪亮的屠刀,全都是扯淡! 权力更迭,从来就没有和风细雨,面对不肯合作的人,千言万语不如当头一刀。有的人就是天生贱骨,好说好道的不肯听,非要给俩巴掌才知道疼。妄图利用自家在当地的影响力闹事的世家大族被当做典型提溜出来几个,而看热闹的世家大族也没有在意那些昔日的通家之好,只是忙着去侵占那些通家之好倒台后所留下的“遗产”。 不过这些世家大族倒是也知道收敛,不敢去碰那些已经被归入公田的土地,只是盯着那些正在承受破家之苦的通家之好的其他产业,比如酒楼、布坊……而且为了避免步了那些“通家之好”的后尘,这些有眼光的世家大族主动将自家“闲置”的土地转卖给了官府,好用来交换其他方面的好处,比如族中子弟步入仕途的资格,张家远洋船队随行人员的资格…… 识时务的世家大族自然能够在张宝的身边占据一席之地,而选择与张宝唱对台戏的人,则纷纷被扫入了历史的尘埃。枪杆子里出政权!武力,才是保障自身利益不受侵害的根本。没有武力保护,再有理也奈何不了手里攥着刀的“暴徒”。 在世家大族的眼里,张宝就等同于“暴徒”,但他这个暴徒在百姓的眼里却是一个好人。一道道对百姓有利的政令被执行,感受到实际好处的百姓自然不会去相信那些“闲言碎语”。即便真有几个头脑不清醒的被人煽动着想要闹事,也会立马被周遭头脑清醒的人给“教育”清醒。 第三百五十章 三年以后 君如鱼,民如水,失去了水的包容,哪怕是食人鱼也只能干死在陆地上。意识到百姓对一个国家稳定重要性的君王,便有可能成为一代明君,而反之,不知体恤民力,一味索取的君王,到头来不是做了亡国之君便是遗臭万年。 三年的光景,说长不算长,但说短也不算短了。通过这三年的努力,宋国的国力终于恢复到了徽宗赵佶登上帝位之前的时候。赵佶就是个败家子!大宋对外军事虽然没有多少能够拿得出手的成绩,但通过对经济发展的大力支持,宋国的确是富得流油。也难怪周边各国时不时就要扑上来啃一口。而宋国那时有抱着破财灭灾,息事宁人的态度,以至于跟宋国发生冲突的国家往往最后获利颇丰。 不过随着金人两次南下,痛彻心扉的耳光终于将宋人打醒了。面对外敌的侵略,一味地退让换不来和平,只有屈辱和痛苦在等待着自己。通过金人南下,张宝顺利将大宋百姓心中的那点血性给激发出来。 宋国过去为了便于统治,极力推行愚民政策,更将贪图享乐作为国策推行下去。人是老实了,变得顺从无比,但同时心里的那点反抗意识也随之消失,面对外敌欺辱时,除了痛哭出声,竟然无人敢反抗。 一个没有血性的民族,那是没有前途可言的,即便存活下来,也只会变成他人的附庸傀儡,就如牵线木偶一般。张宝之所以在三年前不急于对金开战,就是因为大宋还没有做好迎接苦战的心理准备。 那时百姓之所以“民怨沸腾”,只不过是受某些人的背后煽动,真等到那阵激动过去以后,必会开始打退堂鼓。看热闹的才不嫌事大,一旦自身牵涉其中,就必会有一些想法。但那时张宝已经“顺应民意”对金开战,这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宣战,那就是再后悔也没有退路可走。 国家大事不能儿戏!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做出决定之前必须要慎重再慎重。而说到权力,张宝已经成为在大宋说一不二的大人物,高高在上的赵谌生性顽劣,对于国事通常敷衍了事,一来二去,保皇派的人也开始寒心了。扶不起的阿斗,何必去扶。而在这三年的发展期间,张宝这位张相国也被天下人所熟知。过去大部分人对张宝的了解,多是来自他人的口口相传、而在这三年里,一项项政策的颁布落实,让百姓深切体会到了生活的变化。 百姓是最注重实际利益的人,他们并不在乎由谁来统治他们,只要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大部分百姓就愿意做个“顺民”。至于正统不正统,其实那只是一部分读书人的想法,寻常百姓是不在意的。 家里的粮仓是满的,身上的衣服是新的,平日里也没有被土匪恶霸欺辱过,这样的生活便是大宋大多数百姓的希望。而张宝在这三年里,通过他与手底下那些人的共同努力,基本达到了百姓对生活的三点要求,这也就意味着百姓认同了张宝对其的统治。至于日后若是有人提出什么正统不正统的借口,一边是实实在在的吃饱穿暖,一边是不能确定的未来,这对于追求安稳生活的大宋百姓来讲,会选择前者的自然会占多数。 在美好的许诺也只是空中楼阁,而愿意放弃现有的温饱生活而选择富贵险中求的人少之又少。而通过这三年的统治,张宝在大宋境内的民心也已经超过了当今的大宋官家赵谌。赵这人如今几乎已经废了,整日里不务正业,去年还传出了非礼宫女的丑闻。若不是当时被人发现,皇家的脸面就要……也不能说是丢尽,赵谌如今的所作所为,其实用一句话来概况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赵谌的皇祖,如今大宋的无上皇赵佶,在没有退位之前就是个风流成性的人,哪怕是被掳去了番邦,被羁押在了五国城,赵佶还与身边女人生出了一些子女,也不知他是心大还是自暴自弃。 赵谌如今的行径颇似其祖当年,但要是相比起手段,还是其祖赵佶更高一筹,至少赵佶找的女人都是自愿,而赵谌却是用强。 皇宫之内的秘密,往往总会引爆普通人的兴奋点,当汴梁城中的百姓知道了赵谌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以后,一个个“预言帝”粉墨登场,为了自己的观点与旁人大大出手,严重危害了汴梁的治安。 不过哪怕赵谌在宫中表现的再如何不堪,张宝也没有放松对赵谌的监视。三年前赵谌的那一番表现,已经引起了张宝足够的重视。在外人眼中看似荒唐的举动,落到张宝的眼里就意味着另一番心思。 而最让张宝在意的,还是隐藏在赵谌身后为其出谋划策的“高人”,以目前张宝手中所掌握的情报网,既然也找不到人,哪怕是偶尔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也会很快便消失的无隐无踪。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将这个躲在赵谌背后使坏的家伙抓出来,张宝寝食难安。可躲在赵谌背后的人十分狡猾,张宝手下三大情报高手齐上阵,依旧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说是世间压根就没有这人,但实际上却又留下了一些踪迹,可等派人去查的时候,线索又会中断。 神龙见首不见尾啊这是!张宝对赵谌的兴趣明显没有躲在赵谌背后的那人大,赵谌不过是一牵线木偶,经过这三年的时光,大宋民间只知张相国而不知赵官家的百姓大有人在,哪怕让他们从中选择一人跟随,大部分人也会选择前者。不为别的,谁也不想要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安逸的生活对寻常百姓有着致命的诱惑力,某些读书人大声鼓动的正统,只会让人听了觉得厌烦。 张宝目前所控制得大宋,人口过亿,经济繁荣,军事强大,威名远播四海。而与大宋为敌的金国这三年来却一直都在走下坡路。见易行难,这是大部分人的通病,只有切实参与其中,才能明白做这件事的艰难。 完颜晟自打接手大金皇帝这个位置以后,那就没有过过一个顺心的日子。先是朝中不肯听自己话的人的阳奉阴违,但等到完颜晟终于摆平了朝中那些不肯听话的一拨家伙以后,另一拨不肯合作的家伙又蹦了出来。 大金不同于大宋,虽然完颜阿骨打生前以及现在的完颜晟都在致力于加强中央皇权,但面对实力雄厚的宗族力量,完颜晟不免有些力不从心。完颜阿骨打在世时可以凭借自身的功绩强迫那些宗族势力妥协,但完颜晟却没有完颜阿骨打的那份威望。面对宗族力量的反抗,完颜晟只能委曲求全,一步步退让妥协。不妥协,不退让,那就办不成想办的事。 完颜晟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超越太祖便是完颜晟的目标,可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却受到了朝中宗族势力的阻挠。宗族势力反对完颜晟对大金国体的变革,哪怕完颜晟说的再有理,不行就是不行。 起初完颜晟还曾幻想过与朝中宗族势力携手并进,共同将大金打造成一流的强国。但宗族的反应却叫完颜晟感到失望。小富即安,说的就是那些手握朝廷大权却又失去了进取心的老臣,这些人一心想要躺在昔日的功劳簿上享受,再没有完颜阿骨打在位时一心对外扩张的雄心壮志。 既想要享受荣华富贵,却又不肯放弃手中的权力。这让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完颜晟感到了极度的不满,合作既然指望不上,那就唯有使出铁腕手段。为了掌控朝堂的话语权,完颜晟打压兄弟完颜斜也,逼走完颜宗翰,剩下的一个完颜希尹也因为三年前与宋国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而被削职为民,闲赋在家。 如今的大金国,主要位置上已经都是完颜晟的亲信党羽,但完颜晟想要让自己的政令上下通畅,还是有些不可能。完颜晟是掌握了大金国重要位置的四个位置,但在大金地方,那才是最受宗族力量影响的地方。政令虽好,但若是得不到当地势力的支持,甚至是暗中捣乱,再好的政令也可能最后是劳民伤财的结果。 完颜晟想要学习大宋的治国经验,但大宋终归不是大金,生搬硬套自是不能尽如人意。更何况朝中那些老臣仗着跟着太祖爷打过江山,面对完颜晟时常常都会以长辈自居,对这些老顽固来讲,学习宋国这个手下败将完全没有必要,只会连累的大金也跟着战力下降。 想当年三个字,就是这帮老臣常会用到的口头禅,而每当这时候,完颜晟总有想要拿臭袜子去堵那帮老家伙嘴的冲动。 今时不同往日,大宋早已不是过去孱弱不堪的状态,随着张宝的上台执政,大宋的国力就如同坐火箭一样,扶摇直上。还用过去的老眼光来看待新生的大宋,那只会让大金吃上一记闷棍,而且还是痛彻心扉的。 完颜晟的担忧的确是有道理的。张宝可以派人潜入金国收集情报,那完颜晟同样也可以派人来大宋刺探情报。这世上光挨打不还手的事情不存在,而光打人不挨打的好事,同样也不存在。 那些不能摆上台面的暗战,可说是宋金两国这三年来进行的最激烈的战事。不要小瞧了对手的学习能力,女真人本就由于当初恶劣的生活环境而养成了骁勇善战的习性,在吃过了宋人的几次亏以后,女真人也开始“学精”,双方的胜负也开始维持在一个中间点,而不是一开始的一边倒。 女真人学聪明了,那就意味着大宋的伤亡在增加。大宋在进步,大金同样也不敢落后,即便朝堂上完颜晟与朝中宗族势力明争暗斗不休,但在对付大宋的问题上,双方倒是能够达成意见一致。 不过双方的和谐也只是在针对大宋这个问题上,其余时候,宗族势力并不十分买完颜晟的帐。而且由于宗族势力十分抱团的缘故,让完颜晟想要动用强迫手段却又不敢,只能憋屈的去跟宗族势力商量,讨价还价。 在这种情况下出台的政令,还能有几分效果也就可想而知。好处基本都被宗族势力给瓜分了,落到百姓手里的少之又少,若是再碰上个喜欢中饱私囊的主,那落到百姓手里的可能不仅没有,反倒还要掏出一部分。 民心这东西从来就不是无限的,一次两次可能百姓还能忍受,可一旦长此以往,百姓对参与的热情就会大幅下降,态度变得敷衍。完颜晟一心想要成为功绩超过太祖完颜阿骨打的有为明君,但现实却让他无可奈何,处处都有人在掣肘,无数为反对而反对的人充斥在完颜晟的身边。 国事不顺,导致完颜晟心气郁结,身体状态也大不如前。过去的完颜晟虽比不得完颜娄室的能征善战,也比不上完颜撒改的老谋深算,但骑马挽弓对完颜晟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但如今,完颜晟由于这几年劳心劳力,精神状态大不如前不说,身体的素质也开始急剧下降。现在别说飞身上马,骑在马上不掉下来就算不错。 完颜晟的身体状态在一天天恶化,但让他感到最不省心的,却不是朝中那些老臣对他的掣肘,而是家中的事务让他心烦。完颜晟的儿子不少,但目前手握大权的也就只有宗磐,宗固以及宗雅,其中宗雅在三年前接替了完颜希尹的乙室勃极烈一职。而宗磐、宗固则分别担任着阿买以及忽鲁这两个要职。 家大业大固然有好处,但坏处同样也是显而易见。完颜晟一心想要改变大金的帝位传承制度,只是由于受到金国内部大部分人的反对,这个心愿一直没有实现。而眼下,完颜晟的三个儿子又因为由谁担任完颜晟继承人这个问题闹将起来,完颜晟能心情愉快才怪。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远方来客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张宝与耶律大石虽没有什么深交,但对于双方来讲,可说是神交已久、当年天祚帝耶律延禧一意孤行,不肯采纳耶律大石的正确意见,从而导致屡战屡败。耶律大石心灰意冷之下率领数百亲随出走,直至耶律延禧被金人活捉。不愿与耶律敖卢斡一同归附宋人的耶律大石索性继续西行,愿意追随他的人也由原来的数百人发展到了近万人。 耶律大石在辽国的威望是很高的,即便是被称为贤王的耶律敖卢斡也有所不及。凭借手里这近万人马,再加上张宝命人暗中自助的武器粮饷,耶律大石在中东地区迅速建立了政权。在那个一城一国主,一地一豪杰的中东地区,耶律大石的人马并不算最多,但所表现出的实力,却足以令人生畏。 三年征伐,耶律大石的西辽通过吞并征服等方式迅速扩大,人马也由近万发展到了十万之数。在站稳了跟脚后,耶律大石受众人拥戴,登基称帝,因为沿用的是辽国的年号,耶律大石所建立的国家又称西辽。 建立西辽以后,耶律大石便有意东证,重夺祖先故地。哪怕是在最繁忙的时候,耶律大石也没有放松对于东方的关注。也正是因为如此,耶律大石清楚认识到自己想要重夺祖先故地的难度不小,不仅仅是金国会成为他的对手,就是此时与他西辽一样有着共同敌人的大宋,恐怕也不会乖乖将西京道交给西辽。 耶律大石战略眼光长远,并不是十分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若是能够让大宋愿意出兵与自己合击金国,那将西京道作为酬劳交给大宋也不无不可。但张宝也不傻,不会轻易被耶律大石派来商谈这事的使者跟忽悠了。 西京道,如今本就是宋国的国土,何时需要得到耶律大石的首肯?耶律大石想要空手套白狼,以宋国的西京道来交换宋国的出兵,临了还想让宋国感恩耶律大石的大度,这实在是有点异想天开。 不过张宝也并未因此就让人砍死耶律大石的使者,他知道,耶律大石这么做的原因还是因为对于大宋的印象,他还停留在徽钦二帝执政期间。哪怕这大宋已经在自己手里发展了四年多,但固有印象的转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 张宝知道,说大话,谁都会说。但实际的实力是做不了假的。为了让耶律大石的使者明白如今的大宋早已不是过去的大宋,张宝命人安排了一场军演,同时邀请耶律大石的使者耶律远山挑选一支宋军队伍作为对手,进行一场战阵上的切磋。 耶律远山是耶律大石的亲信,自耶律大石决意出走那时起,耶律远山便一直追随左右。此番充当西辽的使者,一是为了宋辽结盟一事而来,二则是想要去拜访一下耶律敖卢斡等当初决定归附宋国的同族现状。 对于宋军的战斗力,耶律远山向来便有些瞧不起。在耶律远山眼里,即便是被宋人吹得神乎其神的安东军亲卫师。相比起大辽的铁骑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不过此时既然宋国主动提出来要切磋,为了日后的谈判可以顺利一些,耶律远山决定要让宋人开开眼界。 不过开眼界是开眼界了,但被开眼界的却是一直趾高气昂的耶律远山。能被耶律远山选中的勇士,那都是在西辽军中数一数二的,但对上张宝的安东军精锐,昔日应用熟练,在中东未逢对手的战术顿时失了灵,与耶律远山对阵的安东军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西辽军的战术,早早便做好了防范,处处都被人算中的西辽军自是有力难使,进退失据。 在观看台上,耶律远山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只是战事却并没有因为耶律远山的“努力”而发生扭转,在安东军的“围剿”下,由耶律远山精心挑选出来的西辽勇士几乎全军覆没,即便有侥幸“未死”的,也被安东军生擒活捉。 野驴远山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本来还认为宋军不堪一击,却不想不堪一击的会是自己。一想到自己当初那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嘴脸,耶律远山就恨不得此时地上有条地缝可以让自己钻进去。 好在耶律远山遇到的张宝还算厚道,没有继续往耶律远山的伤口上撒盐,只能命令军中一小校将方才率部与西辽勇士切磋的将领找了过来。当那名将领取下头上的面罩时,耶律远山不仅失声叫道:“阿里奇?怎么会是你?” “远山叔,为什么不能是我?”阿里奇闻言笑着反问道。 “可,可你是契丹人。” “契丹人又怎么了?主公可不是那种会以出身论成败的人。在安东军中任职的不止我一个,便是过去的晋王殿下,此时的归宋王,在安东军中也是挂着军职的。” “可……” “贵使,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与阿里奇说话,现在咱们还是说说这次有关贵国想要与我国结盟出兵对抗金国的事情吧。” “是,陛下在老朽离开时曾言,此次结盟由老朽决断。即便不成,也希望日后大宋在西辽对金国展开攻势的时候可以作壁上观。”耶律远山闻言说道。 “呵呵……看来你家陛下对你十分信任。” “相国大人过奖了,老朽也就是沾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光。不知相国大人觉得我方提出的条件是否满意。” “怎么可能满意。老人家,换你你会答应吗?西京道本就是我大宋的国土,石敬瑭献幽云十六州,才让辽国得到了西京道。如今辽国式微,我大宋重夺祖先故地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谁要是不服,那就只管来战就是。大宋不再是过去那个胆小怕事的国家,谁想要夺走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家业,那就必须要先踏过我们的尸体。”张宝忽然态度强硬,用斩金截铁的语气对耶律远山说道。 一个人的气场那时存在的,但除了个人的多年修养外,更多还是得益于周围人的衬托。张宝说这番话的时候,身边的文武群臣也隐隐以张宝为中心,分别站在了张宝的两侧,众人齐心协力营造出的气场,也震慑的耶律远山半天说不出话来。 被人先声夺人了,继续谈下去也只会处处受制于人。耶律远山索性选择暂时中止,以旅途劳顿为由,请求张宝可以容他在汴梁休息几日以后再重开谈判。张宝也知道两国联合出兵这是大事,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小事,便叮嘱阿里奇代表朝廷好生款待这位来自远方的旧友。随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城外的安东军大营。 张宝走了,耶律远山才感觉身上的压力骤减,看到耶律远山轻松口气,阿里奇不由笑着着调侃道:“远山叔,多年不见,你的胆子似乎变小了。” “你小子少来笑话我。反倒是你,当初听说你投靠了金人,我还想着日后战场相见要不要与你相认,没想到你怎么又跑到大宋来了?还变成了大宋相国亲卫军的将官。” “远山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 “也好,有酒吗?” “呵呵……管够。” 当初阿里奇年轻气盛,可谓是辽国第一勇士,而耶律远山则也是一员猛将。只是与阿里奇相比,耶律远山的个人运气差了点,不过这并不妨碍二人变成忘年交。女真人起兵反抗大辽的时候,阿里奇作为军中猛将也随着他的上司洞仙一同出征。 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摊上了耶律延禧这种喜欢瞎指挥主公,也是阿里奇倒了八辈子霉。在与金国交战的过程中,阿里奇不可谓不努力,但耶律延禧总喜欢出“奇谋”,帮助金人扭转不利局面。 阿里奇就算再是神勇,也还是被金人抓住机会困在了一座孤城之中。当时的完颜阿骨打还活着,同时完颜阿骨打还是个爱才惜才的主,他欣赏阿里奇在战场上的神勇表现,便命当时已经归顺金人的洞仙入城劝降。 阿里奇一开始是不愿意投降的,但这仗打得实在窝囊,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却就因为耶律延禧的突发奇想而导致大败,阿里奇这心里憋屈。而且当时阿里奇孤立无援,坚守到最后不是突围失败就是冻饿而死。阿里奇不怕死,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部下陪着自己一起“为国尽忠”。便答应了洞仙,愿意出城归降金兵。而当时的完颜阿骨打也真是想要招揽阿里奇,便同意了阿里奇提出了要继续统领原先人马的要求。 一开始归顺了金国,阿里奇还有些不习惯。但等时间一久,阿里奇就发现自己与金人的格格不入。金人看似团结,但却极度排外,并且喜欢将人分成三六九等。阿里奇是降将,即便武艺高强,但在金人眼里,却不配与他们来往。 而那时恰好金兵又跟被张宝所占的高丽北部安东军掐了起来。过去女真人没有建国,如同一盘散沙,所以时常要比高丽人欺辱。但风水轮流转,此时的女真人已经建立了大金,并且将辽国这个大敌打得节节败退,不少女真人也就想起了高丽人这个老冤家,打算跟高丽人算算这些年的总账。 只是金人并不知道高丽已经落到了一个名叫张宝的宋人手里,高丽的原国主王俣及其家小此时正在距离耽罗岛不远的小岛上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金人误以为自己的对手是高丽人,却没想到遭遇的是宋人以及高丽人组成的藩落军。 事先估计不足,导致金人在与“高丽人”的战斗之初吃了不小的亏,而为了减少女真人的伤亡,像阿里奇、洞仙这样的降兵降将便被推上了前线,变成了炮灰。为了鼓舞士气,令士兵们深恶痛绝的督战队出现了阿里奇等人的身后。 而阿里奇本就已经对金人感到失望,现在又被当做炮灰对待,这令心高气傲的阿里奇感到有些不能接受。就在一场与“高丽人”的战事当中,阿里奇裹挟着洞仙一起阵前投敌,反身杀了在后督战的金人队伍。洞仙一见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跟阿里奇一条道走到黑。 好在高丽的安东军并没有拒绝阿里奇的投靠,当然在接纳过后,安东军还是对阿里奇等人做了一次隔离审查,并且将阿里奇与他的队伍分开。阿里奇本不愿意,但安东军不似金人那样做这种事偷偷摸摸,而是当着阿里奇的面开诚布公,这反而取得了阿里奇的信任。为了自证自己的心意,阿里奇选择了配合。并且在不久后重新获得了统领自己本部人马的权利。 在辽国的时候,阿里奇虽被人称为第一勇士,但实际上大部分人只是将阿里奇作为能够冲锋陷阵的一员猛将。但实际上阿里奇不仅勇猛过人,对于兵法韬略同样烂熟于心。安东军是个以军功定升迁的地方,虽然也有考虑个人资历这个问题,但只要你立了功,那就必定会得到相应的奖赏。 赏罚的分明让阿里奇对未来充满了干劲,在他的带领下,高丽藩落军一改过去只能打打顺风仗的情况,也与安东正规军一样,经得起硬仗的考验。三年前张宝能够放心任由完颜宗弼在高丽北部折腾,除了那里有安东正规军在,更有一支战力不俗的藩落军,而领军大将,就是阿里奇。 完颜宗弼险些做了阿里奇的俘虏,而阿里奇也因功被调离了藩落军,成为了直属张宝的安东第一军中的一员将领。作为安东军第一军的主将,张宝将阿里奇调到自己的亲军之中担任领兵大将,这也就意味着张宝准备重用阿里奇。 而听着阿里奇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种种境遇,作为唯一听众的耶律远山已经听得入迷,就连手里的酒洒了都没有发现。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对等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有什么样的领导,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你可以将此理解为个人魅力的影响,也可以将此理解成下属为了保住自家饭碗的转变。宋徽宗赵佶贪图享乐,不纳忠言,身边自是充斥着擅于逢迎拍马的小人。而张宝却是个务实派,为了保住自家的饭碗,更为了证明自身的才干,大宋的官员自也就变得比过去更加务实一些。 说白了,过去的大宋官员可以为了面子不要里子,哪怕是吃了大亏,只要面子上过得去,这个亏他也认。而如今的大宋,却是面子里子全都要,当然若是为了里子,面子也是可以暂时不要的。 像此番西辽遣使前来商议两家结盟共抗金国一事,要搁徽钦二帝之时,朝廷早就传得天下皆知,各种歌功颂德的声音也会充斥在赵佶的耳边。但现在是张宝执政,受他影响锻炼出来的官员,对于宋辽结盟一事,首先想到的却是大宋实际能得到的好处。 耶律远山所说的什么西京道归于大宋之说对大宋官员来讲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西京道自古便是汉家故地,只是被辽国占据一时,如今重归汉家,跟西辽的耶律大石有什么关系?还需要他的认可?笑话! 主政者好实利而不好虚名,这对一个国家来讲是好事。国家的一切并不单单属于个人,主政者不过是负责如何使用好这笔财富。没有任何权利借助这个机会为个人谋私利,赚好处。其实单是做了这个主政者,所得的好处就已经远超常人,再谋私利,那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国家,并非个人的私有物。国家的财富,也并非个人的藏宝库。张宝并不在意是否能与西辽结成盟友,一是以大宋目前所拥有的军力,要独立对付金国也是没问题的;二是据张宝所知,西辽远没有耶律远山所言的那样强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早在担任大宋相国以前,张家的情报触角便已经延伸向了大宋以外,只不过那时张宝还未在大宋当家作主。情报部门的工作重点,依旧还是大宋及其周边区域,而在此之外的地方,情报人员大多选择了“蛰伏”。 而在张宝担任相国一职以后,张家的海军成了大宋的海军,张家的安东军也成了大宋的官军,凭借大宋海军的强大,大宋的影响范围一下子变扩大了几乎是原来的一倍,大批过去被张家海军“清理干净”的土地成为了大宋安置流民的新去处,而原来处于蛰伏状态的大宋密探也纷纷被激活,开始为大宋送回一条又一条来自各地的情报。 耶律大石不愿像耶律敖卢斡那样归附大宋,他带领着愿意追随他的近万辽人出走。而张宝并不希望让耶律敖卢斡为难,便命人准备了一批粮草辎重礼送耶律大石“出境”。不过说是礼送,但实际上在追随耶律大石离开的辽人里,属于张家的密探也随之同行。 汉辽杂居多年,除了少数顽固派一直坚持着汉辽不同的观念外,大部分汉辽百姓的关系其实还是挺融洽的。毕竟汉人的生活方式,远比游牧民族要安逸,而汉人所拥有的文化,也对一些辽人权贵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汉辽融合并不困难,毕竟两族已经融合了百余年,尤其是在耶律余里衍嫁给张宝以后,辽人对于张宝的支持也就达到了最高峰。 明眼人其实都心里清楚得很,张宝与那个位置其实也就是一步之遥。过去张宝不迈那一步是人望不足,贸然迈上去容易扯着蛋,但随着这四年多的发展,张宝的“贤明”也算是达到了“深入人心”的初级。而且不怕不识人,就怕人识人,有当今官家赵谌这个配角的村托,人们也瞧不出个好坏,可有了赵谌这面镜子作为对比以后,大部分人的心里不约而同的认为还不如让张宝早日“名正言顺”的好,赵谌那“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实在是有点碍眼,刚继位那会还有点奋发图强的模样,可越到后来越是本性暴露,与他祖父还有他老子一个样,全是知难而退,知难而绕的懦弱性格,这样的人能领导新生的大宋向给大宋带来奇耻大辱的金国报仇雪恨? 无论是军方的将领,还是朝堂上文官,对于张宝“谋朝篡位”一事都是持支持的态度。哪怕不公开支持,也采取这默许的态度。朝堂上的形势现在是一边倒,过去还有保皇派为赵谌发几句声,但现在,张叔夜、徐槐也沉默了。只是一心闷头做事,至于皇权的归属,保皇派选择了明哲保身。而过去的中立派,则是不希望因为权位的更迭而影响到了大宋朝廷的正常运转。 现在的大宋,国土是过去的一倍有余,东至倭国四岛的北海道岛,南至后世的马来西亚、印尼,西至西夏的沙洲,北至西京道北部的内蒙古草原。人口过亿,常备军力达到了七十万,钱粮辎重更是无数。 而反观耶律大石西辽,耶律大石这两年看似混得风生水起,但实际上西辽并没有耶律远山口中所吹嘘的那样强大。耶律大石及其追随者说难听点就是一群亡国之人,对常年生活在中东区域的人们来说,耶律大石他们是外来户,不足以信任。 耶律大石虽然通过强大的武力征服了周边的势力,增强了自身的实力,但同时也埋下了极大地隐患。一个依靠强大武力才聚合在一起的势力,当强大的武力不在的时候,那些被聚合起来的势力也会作鸟兽散。 耶律远山说西辽有带甲之士十万,这话压根就经不起推敲。或许以耶律大石的能力的确能够组织起一支人数达到十万的东征大军,但这支大军却未必愿意为耶律大石的复国大业而卖死力。为了鼓舞人心,耶律大石势必要向他的“勇士们”许诺。 可问题是辽国已经亡了,耶律大石拿什么来兑现他早先所许下的承诺。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叫花子,许诺事成之后重金相谢,可信吗?就算耶律大石的人品坚挺,再加上东征军的将士也信任耶律大石,那到兑现承诺的时候,耶律大石势必要对占领地搜刮一番,那一场好好的复国之战,也就变成了引狼入室的祸国之灾。 羊毛出在羊身上,对耶律大石是复国之战的东征,对那些本不是辽人的中东人来讲就不是了,等他们到了大宋,见识了大宋的花花世界,能忍住不动手抢?到那时,张宝恐怕就要在与金国交手之前先跟耶律大石分个高上了。 而且就算耶律大石真的做好了一切准备,可他怎么从中东那疙瘩率领十万大军返回大辽?十万大军每日的人吃马嚼,能是一个立足未稳,仅仅建国刚刚三年的西辽能够供应得了的?张宝谋划的这场宋金大战,光是粮食就足足筹集了可供五十万大军消耗整整两年的数量。 两家结盟,分两路夹击金国,这个想法看似美好,但实际上却并不现实。耶律大石的西辽太“弱”了,或许西辽能表现出的战斗力值得让人期待,但在其他方面的准备,却完全是除了不足还是不足。就这样还想要掌握战时的主导权,真是痴人说梦。 大宋已经具备了单独与金开战的条件,这时候又何必非要给自己找一个会拖自己后腿的累赘。耶律大石的东征,的确可以为大宋吸引一部分金国的军事力量,但经过张宝与众朝臣的讨论,一致认为这样做是得不偿失。 出大力的是自己,分战利品的时候还要给别人一份,凭啥?这种二百五的事情会有傻子干吗? 朝廷因为得出了结论,对待宋辽结盟的事情的态度也就冷淡了下来。本以为会成为众人的瞩目焦点,但却没想到会是个路人甲、乙、丙一类的待遇。耶律远山起初有些不解,好在他还有阿里奇这个故交。 得到张宝许可的阿里奇为耶律远山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但耶律远山却有些不信,心情郁闷的说道:“原来是张相国瞧不上我西辽。” “远山叔,你也别难过。说实话,要是搁过去的大宋,你的到来一定会受到热情的欢迎,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大宋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胆小怕事,习惯破财消灾息事宁人的国家。与金国一战一雪前耻,那是大宋上下几乎所有人的共同心愿。而反观西辽,远山叔,西辽真有你所说的那样强大?” “呃……” “我虽不懂什么治国之道,但好歹一双眼睛还没瞎。大宋从岌岌可危到转危为安,再到壮大变强,这期间所付出的努力那是有目共睹。大宋能有今日的强大,除了主公及其追随者的努力,更有大宋原有的家底厚作为支撑。虽然早先徽钦二帝被掳,让大宋的人心几乎崩溃,但在稳定了人心以后,大宋只花费了短短四年的光景,便恢复到了哲宗时的国力水平。”阿里奇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对耶律远山道:“远山叔,你能告诉我在追随耶律大石的辽人里,有几个是具备治国之才的,又或者说在你们征服中东建立西辽时,又招揽到了哪些治国的贤良?” “……你问这个做什么?” “西辽才建国不足三年,就能具备组织十万人马进行远征的实力,实在是让人不容小觑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远山叔,这下面我要说的是我家主公让我借你之口代为转告耶律大石的话。头重脚轻,根基不稳,妄动刀兵,自取灭亡。”阿里奇说完这最后十六个字后便离开了,只留下耶律远山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话虽不多,但却切实说中了西辽如今的内部隐患。当初追随耶律大石远赴中东的辽人也就只有近万人,而在中东东征西讨的过程中,耶律大石的实力的确是在不断增长,地盘越来越大,治下的人口也越来越多,但人心却也是越来越复杂。 本来只有辽人,那真是上下一心的做事。但容纳的外族人多了,人心也就开始以族群作为区别出现了对立。以耶律大石的个人威望,那些刚刚被打败不久的外族人自是不敢生出反心,可一旦耶律大石不败的神话被打破,那刚刚才建国没几年的西辽也会在瞬间分崩离析。 东征复国,听起来很美好,但劳师远征,本就不是如今的西辽能够“玩得起”的,风险实在太大。而耶律远山其实在出使以前也曾经劝过耶律大石要三思而后行,但耶律大石在当时也告诉了耶律远山为何要选择在这时东征的原因。 族人数量不足,是困扰耶律大石的心病,两族间的同化,往往会是人数多的一方同化人数少的一方。辽人数量不足,而西辽的其他族群人数却是要远超此时的辽人。耶律大石坚持东征,说是为了复国,但实际上却是想要借此说服更多的族人跟随自己。因为再不动手,当初选择留下跟随耶律敖卢斡一同归附大宋的辽人就不是耶律大石能够说服的了。 选择留下归附的辽人在张宝的治下享受着与宋人同样的待遇。不仅仅是辽人,像西夏人、高丽人、倭人、大理人……只要是愿意在官府登记造册,按时向朝廷上缴税款,那就可以享受到宋人同样的待遇。当然,待遇是享受了,而律法同样也必须要遵守。 张宝的民族政策其实就是四个字,一视同仁。既然嘴上说是一家人,那在态度上以及行动上,自然也应该是一个标准。宋人犯了会被打二十大板的罪过,换成犯了同样罪过的少数民族,同样也该是二十板,一板不多,一板也不会少。区别对待,这本身就是不拿对方当自己人看待的做法,你都不把对方当自己人,还指望对方拿你当自己人?做梦呢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准备开战 国家大事,利字当先。当然这个利并不是指眼前的蝇头小利,那种利不可取,取则容易失信于人。国家取利,不可计较一时之得失,当从长远考量。宋辽结盟,看似对宋有利,实则后患无穷。 为了与宋达成结盟,耶律大石不可谓不慷慨。承认西京道归宋只不过是耶律远山的想法,实际上耶律大石的谈判底线是辽国五国,西辽只要上、中二京,剩余东、南二京则归宋所有。不过既然是谈判,哪有一开始便将自己底牌全部告诉对手的。 只是让耶律远山感到意外的是,即便他说出了耶律大石的谈判底线,同样也没有引起张宝等人的兴趣。没有完成任务的耶律远山只能无奈的离开了汴梁,返回西辽向耶律大石复命。而在耶律远山走后,这些时日负责接待耶律远山的阿里奇也找到了张宝,请教张宝不答应与西辽结盟的原因。 “你觉得我该跟耶律大石结盟?”面对阿里奇的问题,张宝反问了一句。 “昔日大辽五道,最繁华的便是南京道,其次就是西京道,至于中京道与上京道,无论人口还是经济,确实无法与南、西二道相比。” “阿里奇,你方才也说了,那是昔日。自辽被金所灭以后,南京道就不说,成了宋金两国的边疆前沿,再加上过去金国功伐南京道时的肆意破坏,此时的南京道甚至还不如上京道。西京道本就是我们的,轮不到耶律大石指手画脚。而且阿里奇,你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还请主公为属下解惑。” “无利不起早,耶律大石过去或是一位一心为辽的忠臣义士,但如今他已经登基称帝建立了西辽,你觉得他还会不惜劳师远征的目的仅仅只是向金国复仇?金人擅掠夺却不擅经营,上、中、南、东三京之地虽被金国掌握在手中,但这几年除了女真人的日子好过一点外,其他人的日子可就大不如前。” “那主公认为耶律大石所图的利是什么?”阿里奇问道。 “人口。耶律大石虽凭借手里不足万人的队伍在中东打出了威望,也征服了周边的诸多势力,从而建立起了西辽。但西辽名为辽人所建,但在西辽的辽人并不占多数,这就跟当年我带着大家伙夺取高丽后大力移民高丽稀释高丽本土人口比例是一个道理。耶律大石想要通过掠夺人口来增长本国的辽人数量,从而达到稳定内部的目的。” “归附大宋的辽人如今生活安定,大多不会因为耶律大石的三言两语便选择离乡背井。但长时间遭受女真人欺压的辽人,在遇到耶律大石时便会比较容易被说服。耶律大石所图的并非辽国的故地,西辽距离上、中二道甚远,这么一块飞地放在我们的嘴边,耶律大石能睡踏实了?” “可若是假意答应下来,借此分散金人的部分兵力不敢轻动,这对我们来说不也是一桩好事吗?”阿里奇又问道。 “阿里奇,你这个问题就又牵涉到了另一个原因。”张宝闻言笑道:“你想想,我们如今的大宋,在对付金国这个问题上,是否真的需要寻找帮手。本来这一锅肉都是咱们的,可现在却为了找个并不重要的帮手而把肉分出去一部分,你说这是赚了?还是赔了?” “……听主公这意思,这是真的打算要跟金国开战?”阿里奇面露惊喜的看着张宝问道。将军就应该盼着有仗打,不打仗,怎么升官发财?只有没出息的才会妄图通过熬资历混个死后殊荣。 “哎呀~”张宝颇有些后悔的拍了拍脑门,倒没有否认阿里奇的猜测,只是叮嘱阿里奇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外传,省得泄露了机密。阿里奇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自是清楚攻敌不备的重要性。 战争,事关国家生死存亡,不可不慎重。狮子搏兔尚尽全力,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张宝深知,宋金一战不可避免,自金人从汴梁掳走了徽钦二帝那一刻起,宋与金之间便只能在世上存活一个。和平共处?开什么玩笑!强盗冲进你家掳走了你父母,凌辱了你姐妹,杀害了你兄弟,抢走了你家产,你还想跟人和平共处?脑袋秀逗了吧? 和平,只是懦弱者为自己的怯弱所寻找的借口。爱好和平,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任人欺凌;盼望和平,亦不畏惧战争。过去的大宋朝廷一味对敌退让,导致百姓都失去了反抗的血性。而在这几年的宣传下,百姓的好战情绪也开始与日俱增,当张宝安排的人在民间鼓动向金国发起复仇雪耻之战时,一呼百应。 但打仗这种事,要么不打,要打就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打赢。胜利,是最能鼓舞人心的灵丹妙药。过去大宋还处于恢复期,不宜对外发动战争,尤其是像金国这种具备一定军事实力的强国,更不适宜过早爆发冲突。 但如今,大宋的钱粮已经准备充足,军民的开战热情也开始高涨,在这种万众一心的情况下,对金国发动战争也就成为了必然。靖康之耻,是所有大宋人心中的一道伤疤,必须要以女真人的鲜血来洗刷。 此时的金国除了北方与草原游牧部落有接触外,其实是处在大宋的包围当中。而金国自己又作死,这几年把唯一有可能成为他盟友的草原诸部落给得罪得死死的。为了镇压草原诸部的反抗,接手完颜银术可职务的完颜宗翰这几年没少杀人,但震慑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金兵镇压的越是强力,草原诸部的反抗也就越激烈,这杀的人多了,死仇也就结下了。 至于大宋以外的盟友对象,大理、真腊等偏远小国处于宋国的包夹当中自身难保,而处于海上的倭国,有大宋海军在外海盯着,更是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就倭国的那些小舢板,跟大宋海军比那就是婴儿与巨人的区别。 金国找不到盟友!过去完颜阿骨打在世时为了对抗辽国,金国着实拉拢了一批当时同样遭受辽人欺压的“小伙伴”,但在辽国被灭以后,金人摇身一变成了主人,扭脸便把昔日的战友情抛之脑后,继承了过去辽人的角色。 而反观大宋,这几年一直执行着分化拉拢打压同化的策略,不仅仅是草原诸部心向大宋,就是金国昔日的盟友渤海人,也在为完颜宗弼“顶缸”之后开始与大宋眉来眼去。当大宋决意与金国开战以后,那些平日里受过大宋恩惠或是有心投靠大宋的人便纷纷开始聚拢到大宋的旗下,而像大宋如此大的动作,金国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的耳闻。 得知大宋有意向自己开战,金国上下先是愤怒,随即便又有点心慌。也只有那些已经享福享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一辈女真人才会觉得大宋不堪一击。他们也的确有这么觉得的资格,毕竟大宋的两代帝王都叫大金给掳来了。他们就不信大宋能够在这短短几年内就恢复了元气。 可这类人在朝中只占了少数,并且绝对不包括那些了解大宋如今现实情况的人。完颜晟一时慌得有些乱了阵脚,别人不知道大宋的可怕,但作为经常受到有关宋国情报的人,完颜晟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对手有多恐怖。而看到朝中有些人还不把此事当回事,完颜晟就恨不得先拿刀把那些人给剁了,省得将来给大金丢人现眼。 骄兵必败!金国早些年的对外战争胜利的太多,尤其是在灭辽战争之中,耶律延禧不知道有多少次“帮助”金国以少胜多。胜利的次数多了,感觉自然也就有点飘飘然,自以为已是天下无敌。 女真不过万,过万则无敌。这完全就是自我吹嘘的一句屁话!能将昔日的仇敌辽国屡屡击败,最终还灭其国,功劳最大的是耶律延禧,若不是他的战场瞎指挥,以辽国的实力,又怎么可能会被当时弱小的女真人击败。像护步达岗一战,当时由完颜阿骨打所领导的女真人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就是因为耶律延禧擅自下令本队后撤,致使辽军各部混乱,女真人抓住时机各个击破,这才创造了两万击败七十万的神话。当然辽人的七十万大军水分极大,但即便没有七十万,十几万人也是有的,打不过仅有两万人的女真人,是辽人无能?还是女真人的运气好? 张宝不是耶律延禧,如今的大宋亦不是昔日的辽国。完颜晟通过对张宝的分析,发现张宝可能就是自己这辈子最难对付的一个对手。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可供张宝“挥霍”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 金国继承了辽国四道,但最繁华的南京道已经被金人自己给破坏,虽然通过劫掠获得了一大笔好处,但这个好处是一次性的,抢完了也就没了,跟竭泽而渔差不多。而剩下的上京道、中京道、东京道三道由因为生活环境不够理想而经济落后。再加上完颜晟自上台以后尽忙着跟自己人斗了,也没时间干别的,即便想干也干不成。 金国的家底并不厚实,面对财大气粗的大宋,自然也就有点自惭形秽。而大宋在以张宝为首的群臣努力下,无论军事、经济等等方面,其实都是超过金国许多的。或许在军事上金国还能跟大宋掰掰手腕,但战争并不单单只要军事力量强大便可以肆无忌惮,后勤的保障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持久战,金国耗不起,完颜晟深知这一点金国的软肋。但完颜晟却不知道,大宋相国张宝同样不希望将宋金一战发展成为一场持久战,而是希望他麾下的那些将军们可以集思广益,想出一个能够速战速决的办法。 打仗,说实在的就是打钱。有钱人就是可以从容不迫的布置,而穷人则需要精打细算。大宋如今是财大气粗,但人都是有厌战情绪的,此时大宋的百姓在被人煽动的情况下叫嚣开战,但若是因为战争而长期影响到他们的日常生活,那后悔发起这场对外战争的人便会大有人在。 速战速决,不仅省钱,更能在获得百姓全力支持的情况下为张宝赢得战争,从而为张宝的下一步计划提供有力的帮助。而为了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以张宝为首的大宋参谋部的首脑们这几日不眠不休,就是为了制定出一个行之有效的作战计划。 大宋在全民备战,而大金同样也没在这时闲着。全国动员令早已签发,但完颜晟犹自觉得不够。当此国家生死存亡之际,过去心里那点龌龊心思都必须要收起来。而与完颜晟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不止完颜晟一个,完颜斜也、完颜希尹以及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早先被完颜晟用各种手段排挤打压的重要人物都被完颜晟一一请回了朝堂商议对策。 而经过众人的讨论,完颜希尹由于出使过宋国,这次同样也被完颜晟委以重任派往大宋汴梁,促成宋金两国可以罢兵言和。而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则被分别派往南京道以及东京道,各领一支重兵负责做好两手准备。至于完颜斜也,则暂时接替了完颜宗翰的职务,继续保持对草原诸部的威慑。 在大局面前,无论是完颜希尹还是完颜宗翰,又或是完颜斜也或是完颜宗弼,都是以大局为重,暂时放下了对完颜晟的成见与不满。但完颜晟却并未因此而放松下来,完颜斜也等人可以用大局为理由来说服这些人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朝堂上的宗族势力,却不像完颜斜也等人“好说话”,尤其是完颜阿骨打庶长子的完颜宗干,在完颜晟将完颜斜也、完颜宗翰相继赶出了朝廷中枢后,完颜宗干就隐隐成了朝中反对派的领袖,带着宗族子弟继续与完颜晟作对到底。 第三百五十四章 诸事缠身 宋金两国要开战了!对于战争的来临,两国百姓的表现也是截然不同。距离金人南下掳去徽钦二帝还不到五年,这短短的五年光景,还不足以让自尊被金人踩在地上蹂躏的宋人忘却当年的屈辱,金人嚣张跋扈,残暴无道的形象依旧令人记忆深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宋太祖对唐后主的名言,恰好说明了此时大部分宋人的心态。复仇还是在其次,关键是宋人害怕呀,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可一想到金国的那伙强盗就在旁边虎视眈眈,这心里是怎么也不踏实。 如今的大宋官军,战斗力的确是有保证的。要怪也只能怪当年宋军无能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大部分百姓的心里,对自家军队是否能够保护自己有所怀疑。而想要消除百姓心中的这种怀疑,唯一的办法便是胜利。不断的胜利,击败一个又一个百姓心里认为强大的敌人,才能让百姓相信自家子弟兵的厉害。 金国,是大宋的头号大敌,只要打败了昔日在宋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的女真人,大宋百姓才能彻彻底底的挺直腰杆。所以当朝廷正式对外宣布即将对金开战的消息后,百姓的参战热情极高。 而随着张宝等人这几年的努力,大宋过去重文轻武的现象得以缓解,再不是过去想要出人头地只能走科举入仕为官这一条独木桥,那些书读得不怎么样但却练就一身勇力的人也有了凭借自身本事博取一份富贵的机会。 如今的大宋文武分家,内部各有一套升迁的章程。文人想要以武人会以武犯禁为借口加以干涉兵事,那张宝就会以儒会以文乱法予以反击。文人别想事事管着武人,而武人也不必再像过去那样对掌握着他们命运的文人卑躬屈膝。 人的积极性是需要想办法去调动的!一潭死水,自然就会蚊蝇滋生。文人升迁看政绩,武将升迁则凭战功。标准明确了,再不似过去那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文武百官做事的积极性自然也就提高了不少。 张宝不希望把宋金之战打成持久战,虽然已目前大宋的国力计算,即便与金国拼消耗,拼到最后也是大宋会赢,可那样一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太大。张宝以做买卖起家,骨子里都有一股商人气息存在,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才是张宝的最爱。 想要速战速决,那在选帅的时候就需要慎重。宋金之战是一场国战,张宝作为大宋相国,再加之张宝的性情,他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汴梁等候战果的传来,“御驾亲征”那是必然,但张宝所率的只是宋军中的一路,而此番宋国伐金,却不仅仅只有张宝这一路。 要么不动手,动手就要你命。张宝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决定了开战,那就一次解决问题,不留任何后患给自己日后“解闷玩”。经过这近五年的执政,张宝个人在大宋的名望已经超过了大宋的现任官家赵谌,张宝已经不需要再玩什么“养匪自重”那一套。金国的危险性还是存在的,既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那自然是尽早除掉比较稳妥。 除了张宝这一路宋军外,还有高丽、西京道各一路,而;另外两路大军的大帅人选,却让张宝有些犯难。倒不是无人可用,而是张宝觉得适合的人选有点多,让张宝不好选择,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 大宋的周边,除了金国还有一些战斗力外,其他的国家不是已经认命对大宋俯首帖耳,就是苦苦支撑自身难保,宋军想要在这种对手身上捞取军功也就有了一点难度。宋金开战,也意味着在以后不断的时间内,大宋军方的升迁会以个人资历作为衡量标准。没有了对手,上哪赚军功去? 不过张宝是个拿主意很正的人,并不会因为他人的意见便轻易更改自己的决定。除了自己亲自挂帅的中路军外,左路军,即由西京道出兵的宋军主帅人选,张宝选择了许贯忠;右路军,即由高丽北部出兵的宋军主帅人选,张宝则交给了萧家穗。 许贯忠人称小张良,萧家穗也被称为病药师。张良,大汉三杰之首;药师,即大唐军神李靖。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绰号,这话虽也不能说是绝对正确,但搁在许贯忠、萧家穗的身上,张宝认为还是实至名归的。由他二人担任主帅,张宝可以很放心。 主帅的人选定了下来,接下里便是选将选兵。为了照顾大宋的经济恢复,这两年大宋的军方过得有些清苦,可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即便日子清苦了一点,但军中的训练却是一天都没有落下。 大宋过去对外号称有禁军百万,但那里面混杂了多少水分,那就无从查清了。瞒报人数冒领军饷这种事几乎已经成了大宋禁军内部的“潜规则”。但随着张宝的上台,他对不具备战斗力的大宋禁军进行了一场彻底的整改。过去那些靠关系混进禁军当值却又无半点本事的废物,统统叫张宝赶回了家。不服?那好,那就先聊聊这些年瞒报人数冒领的军饷都上哪去了这个问题。 一般一涉及这个问题,那些心里有数的人也就乖乖收拾行囊灰溜溜的离开。当然也有不信邪的,觉得法不责众,可结果的却让他们后悔不迭。军队的作用有两个,保家卫国,开疆扩土,若是这两个作用起不到,那这军队还是趁早解散的好,省得浪费国帑。 而张宝选择对大宋禁军开刀的时机也正恰是时候,大宋百姓刚刚才从金人的噩梦中苏醒,心有余悸得很。而大宋官军在金人南下时的无能表现,更是让大宋百姓感到失望透顶,那些被张宝踢出了禁军的家伙即便大叫不公,听到的人也大多不会对其报以同情,反倒认为张宝做得没错。养条狗还知道遇到生人进家的时候汪汪两声,而那些禁军中的某些将领,畏金如虎,养之何用? 张宝以安东军为主干,以募兵的方式重新选兵,以高额的军饷以及完善的军属待遇迅速以青壮男子替换了禁军中那些年龄不合格的老弱病残,在经过一两年的训练,新生的大宋官军此时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些实战的经验。虽然宋军平时也有实战训练,但训练终归还是训练,远没有进行真正的实战有效果,当然那样做的伤亡也会很大。 此番对金宣战,既是大宋对过去金人在大宋国土上肆意妄为的一次报复,也是对大宋官军自身的一次考验,以胜利的方式来提升整个民族的自信心。 说是开战,但战前的准备工作也是繁多的。好在张宝手下有着一批得力干将,并不需要张宝事事亲为,张宝也因此还有些空闲用来陪陪自己的妻儿。而金国的完颜晟就没有张宝那么好命了。 自打收到了来自大宋的情报以后,完颜晟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应战。但金国的人心没有大宋那边齐,大金国的那些骄兵悍将并不怎么买完颜晟的帐。就比如完颜宗翰,原先人家在朝中担任忽鲁,名义上的大金军事最高长官,但金国由于宗族力量强大,真正会听完颜宗翰调遣的,也就只有他的本族兵马。 而在接任了完颜银术可的位置以后,完颜宗翰也由过去的“光杆司令”摇身一变成为了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将,完颜晟想要指挥完颜宗翰做事,就必须要考虑到完颜宗翰手中那支兵马的态度。 完颜宗翰是过去大金国论忽鲁完颜撒改之子,很小的时候便随着完颜阿骨打东征西讨,也因此在军中所积累的威望无人可及。完颜宗翰重返军中,那就如同鱼入大海,再也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哪怕是如今的大金国主完颜晟,对待完颜宗翰的态度也只能是客客气气。现管不如现官,就现任大金忽鲁的宗固,无论是能力还是人望,都无法与完颜宗翰相提并论。而让完颜晟比较欣慰的是,当大金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完颜宗翰、完颜希尹这类大金国的人杰还是愿意放下与自己的嫌隙,鼎力相助,共赴难关。 不过与深明大义的完颜宗翰、完颜希尹相比,太祖完颜阿骨打那一系此时的表现,就叫人有些感到不满了。完颜阿骨打死后,在军中威望并不输完颜宗翰多少的完颜宗望变成了家族的领袖级人物,但随着完颜宗望死在了大宋,完颜阿骨打一系也因为由谁担当重任这个问题而闹得彼此很不愉快。不过那回完颜晟也是瞧热闹不怕事大,巴不得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内斗不止。后来,完颜宗弼“挺身而出”,勉强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但好景不长,完颜宗弼很快就因为擅起战端受到了惩罚,完颜宗干也就趁机收拢了人心,成了完颜阿骨打一系的“对外发言人”。 论才干,完颜宗干比不上已死的完颜宗望,而论人际关系,完颜宗干只是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自然也就没多少人会有兴趣来烧完颜宗干这个冷灶。但如今完颜阿骨打一系是由完颜宗干说了算,他不肯答应完颜晟所提的要求,以他为首的其他人自然也不肯答应。 大金有兵,但真正掌握在朝廷手中的兵马并不多,大多数金兵还是掌握在大金宗族势力的手中,这也是为何完颜晟想要改革却又不敢放手来做的根本原因。此番宋人准备前来“还礼”,完颜晟也就冒出了趁机收拢宗族兵权的念头。 可完颜晟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噼啪乱响,可宗族势力是否会上当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兵权交出去容易,可再想要拿回来那就不容易了。宗族势力此时就是要看完颜宗干对此事的反应,只要完颜宗干不肯松口,他们也就有了理由去搪塞。 完颜晟自是清楚宗族势力的打算,也认为说服完颜宗干是打破宗族势力“垄断”兵权的一个突破口。可完颜宗干又不傻,自是不会轻易被完颜晟说服,只要完颜晟所开出的条件不能令完颜宗干满意,完颜晟就休想动完颜宗干手里的一兵一卒。 大宋那边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开战前所需要准备的事宜,而已经收到消息的大金内部却还忙着讨价还价。虽说完颜晟也命边关加强了防范,可一旦宋军大举来犯,金国想要仅凭现有的兵力抵挡住宋军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完颜晟急啊,他本来也是大金国一员响当当的战将,可随着当了这个劳什子的皇帝,完颜晟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不是算计着害人,就是想着如何防范别让别人把自己给害了。像这样心绪不宁的日子久了,人不显老才怪。 权力是毒药!哪怕是再辛苦,哪怕是再不受人待见,若是有谁劝完颜晟退位,完颜晟立马就算是用咬的也要咬死对方。皇位来之不易,岂能轻易让人。 通过对送来情报的分析,完颜晟与完颜宗翰、完颜希尹等人可以断定,此番宋人会分三路对大金发起攻击。完颜晟要坐镇后方,自然不能轻动,而用来应对三路宋军的人选,却叫完颜晟犯了难。 完颜阿骨打时期通过不断征战锻炼出来的名将如今也只剩下完颜宗翰这一枚硕果仅存,但应对这回的宋国北伐,完颜晟需要三名帅才用以应对。完颜宗翰可以胜任一个位置,可另两个人选却让完颜晟有些挠头。 帅才不同于将才,将才只管冲锋陷阵即可,而帅才,最重要的才能却是运筹帷幄,总揽全局,个人的武勇反倒是其次。若是完颜宗望、完颜银术可还在世,完颜晟倒是不用发愁了。可问题是这二人已经去追随太祖不在人世,留给完颜晟的选择也就只剩下完颜斜也、完颜希尹以及完颜宗弼这类堪堪一用的人选。 虽然此时还不清楚三路宋军担当元帅的是谁,但完颜晟相信,宋国此番既是有备而来,那所选的挂帅人选也必定不会是平庸之辈,以完颜斜也、完颜宗弼这样的人,是否能应对得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选将 当武力相当的时候,智谋也就显得尤为重要。虽然在大金国内部还有不少人坚持宋人孱弱,不堪一击的观点。但对已经与安东军交过手的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人而言,如今大举来犯的宋军,不好对付。 女真人的武勇,未见得就真的能像过去在战场上那样所向披靡。而对于宋军是否有战斗力一事,完颜宗弼最有发言权。谁让他是三年前与安东军交过手的人呢。而完颜宗弼很显然不太愿意提及三年前在高丽北部与安东军交手的经过,被逼问得急了,也只是以不容小觑来敷衍搪塞。 完颜宗弼向来骄傲自大,能让他在这时如此“谦虚”,只能说明三年前在与高丽安东军的交手中他吃了不小的亏,以至于不愿去回忆。 如今大宋即将开始对金北伐,金国上下为求自保,自是也只能应战。但在选帅方面,除了决定了一个完颜宗翰负责左路外,剩下负责中路以及右路的人选,朝廷却是迟迟未定。后来得知张宝会率部亲征,完颜晟当即自领了中路人马的大帅,可还有一个右路的元帅需要确定下来。 倒也不是没人向完颜晟毛遂自荐,只是完颜晟却没有一个中意的。按照张宝的用人习惯,中路宋军由他亲自率领,那左右二路的领军大将必是张宝的亲信心腹。既有能力胜任又深得张宝信任,左路西京道的宋军元帅还不确定,但右路元帅若是不出意外,恐怕就是三年前与完颜宗弼交过手的萧家穗。 对于张宝的过往,完颜晟早已让人打探清楚,高丽作为张宝的重要据点之一,能够留守此地的人必是张宝的亲信。而高丽接壤大金,那留守的人就不仅仅是要深得张宝信任,其人的本事,恐怕也是出类拔萃。 完颜晟心目中的人选是完颜宗弼,但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完颜宗弼似乎不太愿意去会会他的老对手,对完颜晟的建议推三阻四,直到完颜斜也看不下去主动请缨,完颜晟这才不得不作罢。只是完颜斜也这些年遵守“韬光养晦”的策略,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此时即便他有心上阵,完颜晟也不放心让他去,万一死在半道上,那不是还没开打就打击了自家的军心士气。 完颜斜也有心无力,完颜宗弼有力无心,剩下的要么有胆无谋,要么无胆亦无谋,都不是可堪大用的人。完颜晟很着急,宋国已经开始磨刀霍霍,而他们这边还在为“选大厨”烦恼。 打仗非同儿戏!宋国也不会君子到等金国做好了一切准备后才动手,留给金国准备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而完颜斜也也是在这个时候向完颜晟推荐了一人,算是替完颜晟解决了燃眉之急。 郭药师,原是辽国一汉将,辽国式微后,郭药师便率部归顺了金国,从而摇身一变成了一军主将。虽然这支由汉辽组成的杂牌军在金国的待遇不高,但好歹也是站对了队伍,处境远比那些沦为了金人奴隶的同族要强一点。 郭药师是个追逐名利二字的野心家。忠臣不事二主那套对他没有丝毫作用,惟有利益,才是促使他做出决定的主因。当年郭药师看出了辽国必亡于金人之手,便果断抛弃了旧主转身投入了女真人的怀抱。而在金人南下侵宋期间,郭药师的人马也被金人当做了马前卒一同随军南下。 金人败退后,郭药师也就率领着他的残部一同回到了金国。不过手里拥兵数万时的待遇跟损兵折将后的待遇那是明显不同。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郭药师也就失去了金人的关注,逐渐销声匿迹。没想到郭药师竟然跟完颜斜也搭上了线,并且还得到了完颜斜也的保举。 完颜晟并不相信郭药师的能力,但完颜斜也力荐,再加上完颜宗弼托病不肯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完颜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同意了完颜斜也的建议,由完颜斜也挂帅,而在军中则由郭药师负责指挥的折中意见。 此决定一出,立刻便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诸多臣子集体反对完颜晟将一方元帅的重任交给一个汉人降将的决定。但完颜晟心意已决,而且在朝堂上完颜晟还用上了杀手锏,一句谁反对谁来,立马便让那些反对的人哑火。 完颜宗弼那样骁勇善战的人都不愿意挂帅去高丽战线会会老朋友,他们这些人去了岂不成了送人头。人若是想要长寿,自知之明很重要,只有清楚自己的斤量,才不会去做对自己来讲力所不及的事。 可完颜晟对这帮人的自知之明却是深恶痛绝,平时叫唤的比谁都厉害,唯恐吃肉的时候少吃一口,现在需要出力了就又开始退缩,而且更过分的是,自己不吃还不想给别人吃,太不要脸了吧? 若不是顾忌颜面,完颜晟真像对着那些私心太重的臣子破口大骂,但他同时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金国内部闹矛盾的时候,努力压下了心头火,这才开口宣布了自己的第二个决定。为了能够“御宋于国门之外”,完颜晟有意主动出击,争取将三路宋军抵挡在金国境外。 完颜晟会这样想倒也并非头脑发热,而是确有一定道理。放宋人入境,就如同家中放进来一个强盗,无论最终是否将强盗打跑,受损失的肯定是自己家的瓶瓶罐罐。而将宋军抵挡在金国境外,那战场也就换成了宋国境内,那样受到损失的也就成了宋国。 想法是不错,可一提到出兵,宗族势力顿时又全都成了哑巴,谁也不愿先出头将自己手中的兵权分给完颜晟一点。而完颜晟今日也是铁了心要在这些铁公鸡身上拔毛,将众臣一个个低头不语,完颜晟也恼了,大声吩咐道:“来人,把大门给朕关上,今日不说出个结果,谁也别想走。”说完,完颜晟自己先开溜了。众臣一见刚想要追,就被早有准备的宗本带人给逼退回众人自己的位置。 就这样僵持了快有半个时辰,被晾在朝堂上的众臣这才商议出一个决定,决定一家出五百兵。大金的宗族势力庞大,一家出五百兵,少说也能凑出三四万人马,但完颜晟已经取得了确切的消息,这回宋国张宝可能是打算毕全功于一役,一次解决掉金国,从各地调集兵马的规模推断,宋军这回北伐,少说也会动员五十万人马。 女真不过万那种自我吹嘘的话不必当真。五十万宋军的大军压境,哪怕是宋军分成了三路,那每一路的宋军兵力也将在十万以上。金国的兵马虽也不少,东拼西凑之下有个三四十万还是没问题。可问题是金国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各宗族势力的手中,三四万人看似不少,但要是用来对付宋国的三路大军,那就有点不够用了。 见完颜晟迟迟没有现身,众臣知道这是完颜晟并不满足于三四万人,自己还需要再出血才成。可割自家人是很让人心疼的,能够拿出五百人就已经是许多人心里能够承受的极限,再要是往外多拿,就没人愿意了。 可事情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完颜晟不露面,众臣就不能自行离去。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没有宋国来犯这个外部压力,众臣对完颜晟放肆也就放肆了,但此时完颜晟却有了一个整治群臣的好借口。 三四万人不能满足完颜晟的胃口,而宗族势力又不肯继续出血,事情也就只能一直耗着,直到月上树梢,今日的早朝都还没有结束。完颜晟能躲回后宫有吃有喝,可留在殿内的众臣却是一天未尽水米,终于有人熬不住了,不得不将手中的兵马拿出一千听从朝廷的差遣。 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一旦有人带了头,那就必定会有跟风者。很快,七万人变成了完颜晟手中的筹码。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完颜晟笑眯眯的留下饿了一天的众臣在宫中饮宴,而背地里却派人拿着众臣开出的调兵手书去各宗族势力的兵营里挑人。 等到众臣酒足饭饱离开皇宫的时候,七万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兵悍将也进了完颜晟的口袋,被秘密安置在了一个预先设置好的军营内。回到家中才得到消息的众臣纷纷顿足捶胸,大呼自己上了某人的恶当,只是大局为重,这个闷亏也只能先默默记下。 “会之,你的办法果然有效。”得知七万精锐到手,完颜晟不禁眉开眼笑,开口夸奖侍立一旁的秦桧道。 “陛下过奖了,雕虫小技而已。”秦桧谦虚的答道。 “哎~好就好,用不着太谦虚。”完颜晟笑着一摆手,又问秦桧道:“会之,若是依你之见,此番宋国大举进犯到底缘于何故?” “……陛下,大宋太祖昔日灭后唐与唐后主李煜时,李煜曾问太祖何以要灭后唐,当时太祖答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以小人之见,宋国此番突然出兵,恐怕也是因为这句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话果然有理。那依会之之见,宋金之战,谁会最终胜出。”完颜晟仔细想了想,点头同意了秦桧的说法,又问道。 “这个……” “会之但说无妨。” “是,以小人之见,金国军事虽强,但经济却与宋国不能相提并论。若能速战,对金国倒是有利,可一旦陷入了持久战,小人担心金国恐怕熬不过宋国。”秦桧一脸谨慎的答道。 “呵呵呵……人都说那张宝慧眼天生,能视人才,怎么就偏偏放跑了会之你这样一位大才。能得会之相助,实乃朕的福气。” “陛下言重了,小人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能对陛下有所帮助,小人倍感荣幸。”秦桧闻言连忙答道。 在秦桧决意为了自家前程另选一条路走的时候开始,秦桧就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在随同完颜希尹来到金国以后,秦桧本想要借着完颜希尹攀上高枝,却没想到刚到金国,自己找的靠山完颜希尹就倒了。突发状况打乱了秦桧的原定计划。 虽说秦桧有完颜希尹照应,还无人敢故意找秦桧的麻烦。但秦桧并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金的那种人,他是想要打进敌人内部获取情报,从而立下旷世奇功的野心家。没有了完颜希尹的引荐,秦桧就不可能完成打入敌人内部核心的目标。 日子一天天过去,想不到办法的秦桧自是闷闷不乐,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秦桧努力了三年还没多少进展的时候,完颜希尹忽然找到了秦桧,将秦桧推荐给了完颜晟。而秦桧也没让完颜希尹失望,很快就利用那些顽固不化的众臣向完颜晟证明了自身的价值。 秦桧躲在完颜晟背后出谋划策,再由完颜晟这个金国皇帝来施行。不过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从宗族势力那里弄来七万精锐的事情便传得人尽皆知,而秦桧也开始过上了睡觉都要睁只眼的日子。 抢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宗族势力手中掌握的兵马,不仅仅是宗族在朝堂具有多少话语权的根本,更是确保自身利益的关键。没有实力,放屁都不响。而这回秦桧暗中帮助完颜晟从宗族势力手中弄走了七万精锐,宗族势力不恨秦桧入骨才怪。 好在秦桧早有预料,暗中更有人随身保护,秦桧这几日虽过得有些危险,但好歹没有伤及性命,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而在这一系列的刺杀活动中,完颜晟的表现却让人失望。对于秦桧遇刺一事,完颜晟只是在朝堂上不疼不痒的提了一句,随后便没有了下文,这让秦桧在得知此事后除了略显失望外,更坚定了自己当初决定要来金国的信念。 人比人得死,单从完颜晟对待下属的态度,便可推断完颜晟这人刻薄寡恩,有用时待如上宾,没用时弃之不理,而似这类人即便生前不遭报应,恐怕也会遗祸子孙。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投机倒把 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得过去是英豪。凡是能成大事者,多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辈。秦桧弃宋投金,那名声自是在大宋臭遍了街,凡是与秦桧沾亲带故之人,皆是第一时间与秦桧划清界限。而秦桧,也因此获得了金人的信任。 完颜希尹虽在回金后失了势,但秦桧却引起了完颜晟的注意。秦桧本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能手,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在发现完颜希尹不能对自己实现目标有所帮助以后,果断舍弃了完颜希尹,转投了完颜晟。而完颜晟在多次试探了秦桧以后,终于选择信任秦桧,秦桧也因此摇身一变成了完颜晟身边的幕僚。 这个身份虽然没有官方的承认,仅仅只是完颜晟私人聘请的顾问,但秦桧来金国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高官厚禄,打入敌人内部,探听机密情报才是符合秦桧如今身份的任务。完颜晟是金国国主,大部分事务都必须要过他的眼,秦桧成了完颜晟的私人顾问,也就意味着那些机密情报对大宋来说不再是机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个及时有用的情报,甚至能够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负。张宝并不需要秦桧事无巨细的向他汇报有关金国兵力部署的情报,他所要做的,便是根据秦桧的报告进行调整,做到真正的“料敌先机”,在最关键的时刻,动用秦桧这枚指着金国要害的利刃,一刀致命,让金国再无反身的可能。 完颜晟引狼入室,不过此刻他却并不知道秦桧的真实身份,依旧将秦桧视作对自己大有用处的人才。虽然在朝堂上无法为秦桧安排什么高官厚禄,但私人的赏赐,已经足以让秦桧三辈子不愁吃喝。而且超然的地位,也让大部分人对秦桧不敢轻易得罪。 而秦桧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善于交际的他很快便与金国内部的高层混熟,几乎无人不说秦桧好。不过说归说,每当完颜晟打算提拔秦桧的时候,众人立马便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坚决不同意。 有了秦桧这条内线的存在,金国的布防对大宋来讲几乎就是透明的。而掌握了金兵部署的大宋出于保密的考量,对于有些地方的金兵部署还要装作视而不见,但当又一条消息传到张宝的手中时,张宝终于不淡定了。 遭到大宋回绝结盟的耶律大石果然没有死心!在耶律远山出访大宋无果以后,耶律大石当即命耶律远山改道前往了金国。由于耶律远山是在回去的半道上才收到耶律大石的新命令,所以当耶律远山抵达金国的临潢府时,宋金开战的消息已经传开。 得知代表西辽的耶律远山来访,完颜晟很是意外。辽国是被金国所灭,而耶律大石在中东建立西辽以后,也一直念念不忘东征夺回辽国故地。这时候耶律远山前来,难道是想要趁火打劫。 得亏秦桧这时已经深受完颜晟信任,在完颜晟召见耶律远山的时候,秦桧也被安排躲在屏风后偷听,一会好与完颜晟分析耶律远山的来意。 当听到耶律远山代表耶律大石说出西辽愿意与金国结盟共抗宋国的提议时,不仅是完颜晟听傻了,躲在屏风后的秦桧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辽亡了金,对外号称继承了辽国衣钵的西辽此时却想要与仇人联手,这实在是让人听了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相信。 但耶律远山言之凿凿,又由不得完颜晟不信。而且更关键的是,自从宋金宣布准备开战以来,金国就找不到愿意与其结盟的盟友。过去做事太嚣张,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个遍,这时候想要找人帮忙,自然也就找不到了。 只不过耶律远山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刺激,叫人一时难以接受,完颜晟拿不定主意,只得让人先安排耶律远山一行人住下,随后便迫不及待的将秦桧请出来问道:“会之,你觉得此事可信吗?” “这个……小人也说不准。按理说金辽有仇,耶律大石既然自称继承辽国遗志,那就不应该在这时与大金化干戈为玉帛。但他现在却向大金伸出了援手,这实在是有些反常。怕就怕他结盟是假,做宋人的内应是真的。” “唔……言之有理,那依会之之见,回绝他们?” “这个……似也不妥。自宋金即将开战的消息传开以后,大金周边就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盟友。西辽虽相距远了一点,但若是真的有意与我大金结盟,倒也能让宋国不能全力对付我大金。不如先听听耶律大石想要从我大金获得什么后再做定论。” “嗯,就依会之所言。”完颜晟听后点头赞同道。 次日一早,在驿馆休息了一晚的耶律远山就被完颜晟派人请到了宫中,继续商谈金辽结盟的细节。这样一来,也就不可避免得提到了报酬这个话题。耶律远山按照耶律大石的交代,向完颜晟提出了释放金人权贵控制下的辽人俘虏的条件。 女真人建国之初,实际上是个奴隶制国家,通过战争,但凡是在参战过程中立下战功的女真人,基本上都拥有几名奴隶。不是所有的辽人都是自由人,大部分金人治下的辽人,多是沦为金人奴隶的命。 耶律大石的条件很简单,他会带兵负责牵制宋国的部分兵力,而等到战争结束以后,金国要释放二十万辽人,恢复这些人的自由身。 与昨日一样,完颜晟以需要考虑为理由将耶律远山再次送回了驿馆,紧跟着便又请出秦桧问计。 “陛下,没想到这耶律大石的胃口倒是不小,以小人估计,这耶律远山所提的条件,恐怕在宋国时也提过,只不过宋国没答应,所以他又来咱们大金碰碰运气。” “难道有诈?” “据小人所知,昔日耶律大石率众出走时,身边仅有不足一万人,而凭借这近万人,耶律大石不断吞并吸收周边的势力,最终建立了西辽。不过这个西辽只是名义上的西辽,真正的辽人恐怕所占人口比例不足一成,为了避免将来为他人做嫁衣,耶律大石这才想要招揽更多辽人投奔到他麾下。一来可以壮大自身的实力,二来也能稳定西辽内部的平衡。” “那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 “这个……二十万辽人奴隶倒也不算很多,但这是对我大金而言。可要是换成是西辽,那这二十万人就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了。耶律大石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精,而且还正好赶上我大金的用人之际……” “会之,万一那耶律大石出工不出力呢?” “陛下,只要耶律大石对外宣布与我大金结盟抗宋,那到时即便耶律大石不动一兵一卒,宋军也不敢完全放心自己的西北。” “嗯……说得有理。”完颜晟话音未落,忽然就见完颜宗本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见了完颜晟后也不见礼,直接大声喊道:“不好了父王,那个西辽来的人被人当街行刺,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什么?”完颜晟心中一惊,耶律远山若是在金国出了事,那到时就真是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会之你且先回府,我去看看情况。” “陛下切莫着急,小人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必有隐情。” “……那你就随我一同去吧。” “是,陛下请。” 秦桧当然知道耶律远山遇刺是怎么回事,刺客就是他昨晚暗中使人通知潜伏在临潢府的“自己人”干的。耶律远山来者不善,明显是对大宋不怀好意,既然如此,自然不能任由他继续活着坏事。杀了耶律远山,既可以破坏金辽结盟,也可以挑拨金人之间的信任。 完颜晟这个皇帝与朝中群臣的关系一直便不和睦,彼此之间也缺乏必要的信任。耶律远山一出事,完颜晟第一时间想到的幕后主使便是朝中那些与他这个皇帝平时不怎么对付的人,而没有考虑其他。而在仔细询问过耶律远山身边仅存的一名护卫后,完颜晟更是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虽然还不清楚那些人为何要对耶律远山下毒手,但完颜晟相信,这是那些人对自己的一次警告。 到了此时,谁泄得密已经不重要了,如何回复耶律大石才是叫人头疼的问题。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其实是许多国家约定俗成的规矩。如今耶律远山命丧临潢府街头,理亏的就是金国,一旦苦主耶律大石以此为借口向金国讨要说法,金国就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这也要分时候!并不是说自身实力强横,那就可以为所欲为。金国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一些做法有些过分,以至于当自己需要帮助时,找不到一个肯出手相助的,反倒有不少人磨刀霍霍打算趁机向金国复仇。比如北方草原的诸部,这几年被金人打压的厉害,若不是张宝提前为这些部落在草原上划出了定居点,有许多以草原为家的游牧人恐怕就真的要四海为家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害得他们如此凄惨的金人,草原诸部可说是恨之入骨。眼下好朋友大宋终于准备亲自出手教训一下金国这个世间大害,草原勇士们只想要磨利手中的钢刀,好到时与宋人一起去寻金人的麻烦。 金国四面楚歌,无论是草原人、辽人、高丽人还是昔日的盟友渤海人,这时候全都站在了宋国的一边。完颜晟有心全力组织抵抗,可国中还有宗族势力不顾大局要给完颜晟添乱。似这样不顾国家安危,只顾个人私怨的行为,完颜晟终于是忍无可忍。 在朝堂上,看着那些侃侃而谈女真过万则无敌的老臣,完颜晟按照秦桧事先给他的建议,交给了那几个总是跟他唱反调的人一个艰巨的任务,出使西辽。这趟出使不仅路途遥远,而且风险性也很高。据耶律远山身边唯一幸存下来的护卫说,耶律远山可算是耶律大石心腹中的心腹,此番命丧临潢府,天晓得耶律大石在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万一他受不了这个刺激,一时犯浑将送耶律远山的尸骨返回西辽的金人使者拿来出气,上哪喊冤去? 只是完颜晟这回心意已决,任由那些被点名的人想出各种理由进行推脱,但完颜晟就是不松口,那些人也只得无奈领命。 耶律远山死了!死在了异国他乡。由于路途遥远,所经之地又是普遍气温比较高,金人便将耶律远山的尸首就地焚化,随后装进了一个造型精致的骨灰坛中,交给奉命出使西辽的几人,送回西辽安葬。 完颜晟已经在心里认定了真凶是谁,而秦桧作为进入金国内部高层的特大奸细,自是能够按照完颜晟的反应找人配合,将完颜晟的思路一步步引向他所希望的方向。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两件事本无任何关联,但在有心人的左右牵扯下,愣是就扯上了一点关系。 不过眼下完颜晟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跟那几个“不识大体”的族人算账了,来自边关的最新消息,让金国高层发生了“地震”。 宋国出兵了! 四十万人马分三路进入了金国境内,左路军由许贯忠为帅,拥兵十万,战将数十员;右路军则是萧家穗担任元帅,同样也是十万人马,战将数十员;而让完颜晟等人没想到的是,贵为大宋相国的张宝这回竟然亲自挂帅,领兵二十万,战将百员,直奔金国治下的南京道杀来。 之前作准备的时候完颜晟还有些心神不宁,但随着知道宋国真的出兵以后,完颜晟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又或者说是想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归要来,既然大宋真的出兵,那大金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宋金两国的战事,一触即发。 第三百五十七章 借刀杀人 宋金一战,可说是牵动了无数人的心。与金人有仇的自是希望金国就此灭亡,而与金人利益相关的,当然就是不希望金国被宋国所灭。不过总体来说,金国的仇人要比小伙伴多得多。 金国本就建国没多少年,而在建国的过程中,金人凭借武力嚣张跋扈,把能得罪的人基本得罪了个遍。辽国的大部分人是不可能盼着金国好的,而草原诸部还在被金国欺压,那就更不可能选择在这时帮助金国。至于宋国,原本宋金是有和睦共处的可能,至少不会马上反目成仇,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深知金国的短板在何处,坚持与宋修好,也是存着借鸡生蛋,仿造宋国的统治体制用来完善自身的统治体制。 但天不遂人愿,完颜阿骨打死得太不是时候,继任上台的完颜晟急于树立自己在国中的威信,再加上他本来就瞧不上不堪一击的宋人,在全面推翻了完颜阿骨打留下的治国方略后,对宋国连续发动了灭国战争。 若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完颜晟的计划,南宋恐怕就真的要出现了。但就是因为张宝的插手,北宋又被从灭亡的边缘给重新拉了回来。不仅没有被金人所灭,反倒在张宝的治理下渡过了难关,重新焕发出活力。而如今,到了金人偿还“债务”的时候了。 宋金之间没有和解的可能!一国之君被异族敌国所掳,这在由汉人所建立的各朝代里,少之又少。金人只图一时痛快,也为今日埋下了祸根。宋人软弱,缺乏血性,那不过是统治者为了维持统治所宣扬的教化所致,而这并不代表宋人的骨子里就没有一点反抗的精神。 在张宝这些人的引导下,宋人的软弱已是昨日黄花,如今的宋人自信、自立、自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金人恰好就是宋人需要报仇的对象。 对金宣战,可说是大宋所有人的意愿。无论是生活在南方还是北方的宋人,都是同根同源,南方的宋人虽未遭受金人的蹂躏,但在朝廷所组织的宣传之下,南方的宋人也与北方的同胞感同身受。 不管做任何事,只要人心一齐,那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大宋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国力已经远超如今的金国。张宝这时候提出北伐,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四十万宋军可不是当年的大宋禁军,按照张家的军人待遇,这四十万人可说是大宋的精锐之师。 看着地图上所表示的宋军图样,完颜晟等金人权贵不禁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宋国此番大军犯境,明摆着就是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而金国自身,此时的全国动员还未完成。 做事最怕遇到拖后腿的,在金国内部,完颜晟就被朝中的反对者拖了不少后腿。宋国准备开战的消息,其实完颜晟收到的并不晚,可就是因为那些拖后腿的,愣是将金国的准备给拖延了。 完颜晟有心想要惩治几人以泄心头之恨,但法不责众,上任之后可以称得上能够服众的大事没干几件,在朝中的个人威望自然也就无法与完颜阿骨打在世时相提并论。不痛不痒的斥责了几句后,也只能抓紧时间先办眼前的要紧事。 宋国已经出兵了,再不抓紧时间调兵遣将,难道要等到宋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才开始有所行动?原本完颜晟还想着口头答应耶律远山的提议,好使耶律大石先出兵牵制宋军部分兵力。不想耶律远山遇刺身亡,而且还是死在了金国,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冤枉。 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所以完颜晟也没时间去后悔自己当初应该如何如何。大金国要是没了,他们这些女真人也要玩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真要是金国抗不过宋国这波攻击,失败的女真人还能回到黑山白水中生存?想想后世的八旗子弟,入关前与入关后的表现几乎判若两人。要不是那些汉奸的忠心效力,满清能坚持二百年? 张宝反感汉奸,更不会去体谅那些数典忘祖之人所谓的“难处”。人生的道路向来便是自己在走,如何走,走哪条路,那也该是由自己决定,既然自己做出了决定,那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早在出手拦截满载而归的金人时,张宝对于内部那些有着投敌行为的宋人就进行过清算。无论身份高低,官职大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但张宝却总是嫌恶报来的太晚,他要替天行道。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想法,如今的大宋内部并没有出现什么反战分子,即便有提议应该以和为贵的人,也只占极少的一小部分。 而与张宝相比,完颜晟虽贵为金国国主,他的日子可就没法过得比张宝舒心了。金人以武立国,虽然接收了辽国的大部分“遗产”,但实际上明白如何治国的人才并不多。而金国中的权贵又多是跟随太祖打江山的武人,对于文官有着天生的歧视,在他们看来,这世上最管用的就是刀把子,其他全是扯谈! 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女真人虽建立了金国,但骨子里依旧还是过去那一套强盗思维,不管想要得到什么,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抢,去夺,去偷,反正是坑蒙拐骗那一套,从来没有考虑到以德服人,也从来不想从正规渠道获得自己想要的。 虽然金国内部也有明眼人,知道治国不能靠刀,只是这类人在金国内部太少,而且话语权几乎没有。完颜晟倒是有心一展抱负,可安于现状又手握大权的金人权贵却不愿意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做任何改变。 思想不能统一,做事自然也就是事倍功半。完颜晟的能力是有的,可偏偏碰上一帮“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以至于原本许多可以提升金国国力的政策半途而废,无疾而终。金人权贵的生活依旧奢华无度,但这是以金国民间的贫困作为代价而实现的。 贪图享乐,便是金国内部如今所面临的最大问题。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金国在这次宋金战争中难以获得转机。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天生贱骨。不吃亏,不受苦就不知道反思,完颜晟其实已经做好了战争初期战事失利的心理准备。好言千句,不如沉默一行,有些事,说的永远没有亲身感受要来的有效果。 在那些金人权贵眼里,大宋虽来势汹汹,但实际却不堪一击,只要自己出马,四十万宋军必定土崩瓦解。而实际上,自宋军入境以来,来自各地的告急文书便如雪片一般飞进了临潢府,摆在了完颜晟的案头。 在金人权贵心目中可称得上是金军精锐的人马一次又一次的败下阵来,打得金人权贵脸颊红肿,再也无颜见人。 “诸位,大金非我完颜晟一人的大金,如今宋军大举进犯,还望诸位能够放下往日的仇怨,齐心抗敌,保卫我们的家园。”完颜晟语重心长的对位列两班的文武众臣说道。 大金以武立国,武人的地位在此时明显要高于文官,但此时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将军们一个个如同犯了瘟的鸡,蔫头耷脑一语不发。至于站在对面的文官,一个个也是低头不语,唯恐引起完颜晟的注意。 没办法,宋军正在步步逼近临潢府,而他们这些朝廷重臣,此时却没有退敌良策,若是被完颜晟问及,到时如何回答? “怎么了诸位?怎么都不言语了?平时不是都挺能说的吗?”完颜晟见状十分不满的呵斥众臣道:“大金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你们就没人能够为国分忧,想出一条退敌的良策吗?” 台阶下一阵沉默! 大宋这回是有备而来,不达到目的,又怎会轻易退兵。这时候做出头鸟,不仅捞不到什么功劳,反倒容易成为替罪羊,开口不如不开口。 完颜晟很是失望,心里也是不由感慨秦桧早先的神机妙算。早在上朝以前,秦桧就提醒完颜晟不要太过失望。完颜晟当时听了还有些不解,此时再一看群臣的反应,顿时明白了秦桧那句提醒的意思。 “大金每年耗费大笔俸禄养着诸位,难道就是为了让诸位在此时保持沉默的吗?”完颜晟越想越气,忍不住训斥众臣道。而在完颜晟话音未落时,一直不肯出声的完颜宗干这时出声道:“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我大金以武立国,名将辈出,宋军此时虽略占上风,但这只是因为我大金尚未发起反击。如今完颜宗翰、完颜斜也、完颜希尹等大将已经率部前往抵御宋军,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捷报传来。” “宗干,莫要太过一厢情愿。宋军今非昔比,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孱弱的大宋。你说会有捷报传来,那就但愿吧。不过即便宗翰、斜也、希尹等人能够抵挡住宋军的攻势,难道我们这些人就只能在此坐等消息?” “那陛下有何打算?” “还用问吗?当然是组织兵力增援各路人马。” 一听完颜晟这话,在场的众人,尤其是武将这一边的人的心里不由都是咯噔一下。金国的军队编制并不同于宋国。宋国在张宝执政以后便进行了一次从下往上的改革,军队隶属于兵部,不接受地方的任何命令。维持地方治安由地方捕快负责,若是境内有强人作乱,自有当地守备军负责清剿。 大宋军队,分为三个阶级,正规军即常备军,以安东军为骨干,招募各地青壮整编训练,这是第一阶,也是不需从事生产,按月发放粮饷的单位;第二阶则是驻扎在各地的守备军,同样也是以安东军的骨干为主,招募当地青壮投军,守备军的职责除了保证各地没有匪患外,还有为常备军提供新鲜血液的任务;第三阶便是各地官府内的捕快了,主要负责维持地方的治安,打击各种欺行霸市的行为。 兵权,张宝一向视为自己的禁脔,不许任何人染指。毛爷爷的教诲,张宝牢记心头。枪杆子里出政权,只要兵权在手,再笼络一批忠心于自己的人,别人就算是想要反抗那也是无能为力。 而金国的情况却与完颜晟大不相同。与中央集权的大宋不同,金国内部受到部落酋长制的影响依旧很深。金国的大部分兵力,并不是掌握在朝廷手中,而是分散在各部落首领的手里。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为何有底气敢跟完颜晟这个大金皇帝叫板,根本原因便是这些人手握重兵,不怕完颜晟跟他们翻脸。 完颜晟为了取得朝中的话语权,可说是费尽了心机。只是机关算尽太聪明,顾虑的方面越多,也就越是容易出现纰漏。满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那就势必会让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受损。完颜晟是想要做到尽善尽美,可结果却往往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把两边都得罪了,吃力不讨好。 兵权,被完颜晟视为增强自己话语权的关键,但对手中握有兵权的宗族势力来讲,兵权同样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之前完颜晟说要征调兵马抵御宋军,出于大局的考虑,宗族势力不得不妥协,交出了手中部分兵力。毕竟大金这口锅要是砸了,谁也捞不到吃的。 可宗族势力对于完颜晟此时“贪得无厌”的嘴脸感到很不满,这分明就是想要借着战事来趁机削弱各族手中兵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金,可实际上还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完颜晟想要借机扩大手中的兵权,但已经被宗族势力看穿了的他心思,自然也就不能如愿。好在完颜晟早有准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既然完颜宗干等人不肯交出手中兵权,那就委派他们各领本部兵马赶赴各地增援完颜宗翰等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开战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话说着容易,但实际能做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在用人时多会采取即用且防的态度。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错,人心险恶,人心多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多给自己留一些余地,终归没有坏处。 但凡事皆有度,过了便会过犹不及,好事也会变坏事,亲人也会变仇人。同时用人更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身为上位者,不需要个人的各项才能有多出类拔萃,只需要善于用人,知人善用,便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张宝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不会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这也叫藏拙。而对于那些有能力去完成各项任务的人,张宝也会不遗余力的对支持。嫉贤妒能这种恶性张宝尚未沾染上,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这才让张宝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与张宝相比,完颜晟的用人只能用失败二字来概括。遇人不淑是完颜晟的不幸,要论个人能力,张宝是没法跟完颜晟相比的,但张宝的优势便是身边拥有一群忠心追随的伙伴,而通过这些伙伴的齐心协力,足以弥补张宝在各方面的不足。 而完颜晟则惨了点,从上任之前就开始与人争斗,先是完颜阿骨打,后来便是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再后来便是朝中的顽固派,可以说完颜晟就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跟他对着干的人就如同飘在水面上的葫芦,按下这头那头翘,按下那头这头翘。 内斗,往往是最消耗自身力量的一种行为。古往今来有多少强大的王朝没有倒在对手的手下,而是败在了自己人的争斗中。完颜阿骨打给大金国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但偏偏遇上了完颜晟这帮“败家子”,大金国不仅没有如完颜阿骨打所期望的那样继续强大,反倒开始出现了倒退。 昔日完颜阿骨打不甘忍受辽人对女真人的欺压盘剥而率领众人揭竿而起,但大金灭辽没有多久,获得胜利的女真人便开始变得越来越像昔日他们所痛恨的那些辽人一样。为了维持自己的富贵生活,掠夺成了唯一的手段。可无论是如今的大宋还是草原诸部,都已经不是合适的“肥羊”,而在对外掠夺胜算不大的前提下,将“魔爪”伸向本国百姓也就成为了必然。 完颜晟虽有心一展抱负,但对于百姓的重要性,他并没有理解深刻,而等到他意识到需要保护百姓利益的时候,为时已晚,已经被伤害的太深的百姓纷纷倒戈,盼望着宋军的前来。民心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只要谁能够掌握,那就相当于掌握了主动。 完颜晟办事并不拖沓,但由于他摊上了一群办事拖沓的臣子,结果当宋军杀入金国境内的时候,金国还没做好应战的准备。张宝不是宋襄公那样的“君子”,管你金兵准没准备好,按照原定计划,三路宋军以金国临潢府为最终目标开始向前挺进。 仓促应战的金兵根本无法抵挡养精蓄锐多日的宋军,在宋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大片辽国故地在宋军的攻势下“光复”,直到完颜宗翰、完颜希尹、完颜宗弼等人纷纷率军赶到各个战场,才终于遏制住了宋军高歌猛进的态势。 金兵并没有急于反击,收复失地。不是不想,而是办不到。过去由于宋军孱弱,金兵上下大多并未将宋军放在眼里。哪怕是此时的宋军就是安东军的前身,金兵依旧没有做到足够的重视。 总是以老眼光来看人,那终会吃亏的。金兵这回就吃了亏,所付出的代价便是鲜血与性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眼下金兵虽在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人的极力挽回下奋力作战,但宋军事先准备充分,得势不饶人,又岂会轻易让金兵掰回颓势。 为了这次北伐,宋军在战前做了充足的准备,虽说没有十年磨一剑,但这几年的准备一直便没有拉下,这回终于得偿所愿,辛苦数年的训练即将看到结果,宋军上下就没有一个不是铆足了劲拼命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汉人中从来就不乏血性男儿。此时的汉人虽经历了五胡乱华的那场浩劫,但满清入关阉割汉人精神的时候还未到,汉人骨子里的血性,依旧还在。以德报怨?那不过是懦弱之人为自己的怯懦所寻的借口。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该是正人君子所为。以德报怨?那叫贱! 金人以武立国,而张宝同样也是以私人武装起家。而且张宝所招揽的人,也多是血性十足之人。这些人平日里就是好战分子,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兵,受这些整日叫嚷着要打仗的将军影响,大宋的官兵一听说要打仗便激动的嗷嗷叫,再不似过去那样一听要打仗便想方设法的去躲开。 金兵过去遇到的宋军与现在的宋军判若两人,而且更要命的是,宋军明显在战前研究过金兵的战术,以至于金兵过去无往而不利的战术大多失去了原有的效果。比如骑兵,金人好战,但同时又非常惜命,所以每逢上阵,金人身上所穿的甲胄少则三件,多则五件,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防御力是无敌了,但机动性也就大打折扣。金人上了马便是重装骑兵,下了马便是重装步兵,虽然在对敌的时候能够占到不少便宜,但缺点同样也很明显。因为穿得多,所以身体不灵活,一旦摔倒在地,若是没有旁人的搀扶,基本上想起来都起不来,因为太沉了。 金人的拐子马唉对阵草原诸部时可谓是所向披靡,可这回遇上了早有准备的宋军,那就只能是挨宰的份了。宋军骑兵所使用的骑枪长度超过三米,有的甚至能够达到五米,冲锋时骑枪并举,就如同一道墙排山倒海似的平移过来。 金人骑兵虽然悍不畏死,但终归不是长臂猿,他们所使用的长刀再加上他们手臂的长度,离能砍到对面的宋军还有一定的距离。还没等他们的刀碰到对手,就被对手手里的骑枪捅了个正着。运气好的被一枪捅死,若是运气不好被捅下了马…… 两军交锋,尤其是在骑兵对冲的时候落马,那等到双方分开的时候,落马的人基本上连个全尸都保不住,人马踩踏,如何能保住一具全尸。 金人的拐子马拼不过宋军花费重金打造的铁罐头骑兵。所谓的铁罐头骑兵,就是张宝仿照西方骑士所打造的一支重甲骑兵。人马皆负重甲,专为破阵所用。金人的长刀够不到对手,长枪又捅不破对手身着的重甲,自然就只剩下挨宰的结果。 金人好战,但却并不意味着金人便不惧死亡。尤其是在尝过了荣华富贵的甜头以后,再让他们去过苦日子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为了保住自家现有的生活,金人也开始打起了精神,放下了昔日彼此之间的龌龊。大金这架战争机器终于开始缓缓运行,发挥起早就该发挥的作用。 不得不承认,完颜晟所统治的大金虽不如完颜阿骨打时那样名将辈出,但只要君臣一心,所表现出的战斗力依旧很是可观。过去金兵几乎抵挡不住宋军的进军脚步,但随着完颜晟与朝中群臣“和解”,金人的战斗意志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因为所有的金人,谁也不想再回到黑山白水间去过过去那种朝不保夕、听天由命的苦日子。 张宝早就预料到金人迟早会“悔悟”,所以到进攻受阻的时候,张宝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失望,只是打起精神提醒诸将,宋金之战这时才算是正式开始,各路人马切莫轻敌,以免误中了金人的奸计。 许贯忠、萧家穗皆是能文能武的全才,再加上这些年在军中的历练,二人早就由原来的“纸上谈兵”成长为军中宿将,即便没有张宝派人送来的提醒,二人也知道该怎么做。不过二人也并不觉得张宝就是多此一举。 张宝能够在这时候点他二人各领一路人马伐金,即是对自己二人能力的信任,同样也是一种认可。昔日的安东军,现如今的大宋官军,武将里有着不下百位能征惯战的将军,但张宝却偏偏点了许贯忠与萧家穗。 得到重用的许贯忠、萧家穗自是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自出兵以来,二人不敢有丝毫的麻痹大意,密切注意着自己战区内的金兵动向,尽量与友军保持齐头并进的态度,逐步逼近金国的临潢府。 为了阻止三路宋军的逼近,金人可说是拼尽了全力,但依旧无法彻底拦住宋军的脚步,三路宋军依旧“不紧不慢”的向着临潢府的方向逼近。金人的损失很大,倒不是宋军的武力有多逆天,而是金人早先的内耗太过严重,以至于当宋军杀到的时候,原地踏步甚至倒退的金兵自是挡不住势如破竹的宋军。 三路宋军里除了张宝所率领的中路军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临潢府方向挺进外,许贯忠的左路军,萧家穗的右路军,此时也正与分别拦截他们的金兵处于激战当中。许贯忠、萧家穗初次挂帅,张宝自不会让他二人做光杆司令,军中诸将里被张宝安排去了许贯忠、萧家穗二人听候差遣。 也多亏张宝如今今非昔比,手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哪怕是分给许贯忠、萧家穗二人不少军中的好手,张宝自己身边依旧不缺什么人手。 许贯忠的对手是完颜宗翰,完颜宗翰本意是想要速战速决,然后赶赴下一个战场,却不想作为他对手的许贯忠同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二人你来我往,斗智斗勇。完颜宗翰虽不输许贯忠多少,但由于手中可用之人太少,在坚持了一阵过后,完颜宗翰终于率先撑不住了,只得转入以守为主的策略,期望其他战场可以带来好消息,从而为缓解当前的僵局找到突破口。 完颜宗翰的想法不错,但他却忽略了一点,他在与许贯忠的交锋中陷入了被动,凭什么就认为他的小伙伴们的情况会比他要轻松的多。 其实一点都不轻松! 完颜宗翰对上许贯忠没辙,完颜宗弼对上萧家穗同样也别想占到什么便宜。与萧家穗打交道已经不是头一回的完颜宗弼深知萧家穗的厉害,将近四年前的那场战事,完颜宗弼在萧家穗的手上吃了不少亏,以至于完颜宗弼至今都不愿意与人提起当年的事。 但这种事并不是自己不去想便不会再次发生的好事。每当回想起过去与萧家穗交锋时的场景,完颜宗弼就感到头疼。论勇武,完颜宗弼自信单凭自己便可与萧家穗放对,可问题是打仗并不单单是依靠武力,头脑更加重要。而在这方面,萧家穗明显要胜过完颜宗弼。 宋金开战后,当得知要去对付萧家穗的时候,其实完颜宗弼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却架不住完颜晟等人的劝说,连完颜阿骨打的“神像”都摆在了完颜宗弼面前,盛情难却之下,完颜宗弼只好答应率部前来与“老朋友”叙叙旧。 不过等到与宋军交过手以后,完颜宗弼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草率。原以为金人的武力还是略占优势的,却没想到宋军之中卧虎藏龙,到了这时候就一下子全蹦了出来,杀掉完颜宗弼损兵折将,也只能如完颜宗翰那样以守代攻,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友军为他们带来转机。 而负责中路亲自拦截宋军主力的完颜晟,在得知左右两条战线进展不顺的消息后,原本就苦皱着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好在完颜晟也知道好歹,明白完颜宗翰、完颜宗弼能这样已是尽力,自己此时不应该奢求太多。而且求人不如靠己,与其把希望托付给别人,倒不如自己亲手来解决。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人心 这世上最让人琢磨不透的,便是人心。一个人一个心思,而心思的转变,有可能便是瞬间发生的事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或是随口一句自己甚至都不记得的话语,都有可能改变身边某人的一个念头。这念头有可能是善念,也有可能便是恶念。 宋军目前还好,张宝一直便注重手下人的思想教育,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而说出来就是要比憋在心里胡思乱想要强,胡思乱想,往往就会越想越极端。就比如此时的郭药师,他此时的想法就有点极端。 早先完颜晟选将分别抵御三路宋军的时候,郭药师得到了完颜斜也的推荐,那是有望担任一方主将的。但就在郭药师觉得十拿九稳的时候,早先推三阻四的完颜宗弼忽然像是想通了似的,主动开口向完颜晟请缨出战! 相比起郭药师这个“外人”,完颜晟自然更加愿意相信“自家人”。可以说煮熟的鸭子从郭药师的嘴里飞走了。这股憋屈劲,折磨的郭药师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这睡不着的人就容易胡思乱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对问心无愧的人来讲,有没有鬼叫门他都不怕,但对做过亏心事的人来讲,哪怕明知鬼叫门那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依旧还是会心里感到害怕。 郭药师在金国的处境并不似表面所见的那样风光,郭药师心里清楚,他是降将,而且还是那种背主求荣的降将,这样的身份,哪怕在与完颜晟、完颜斜也这些金国权贵相处时得到了好脸,郭药师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心底对自己的鄙视与疏远。 忠义二字对郭药师来讲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贰臣,还有什么忠义可言。既然不必去顾忌什么忠义,那就多考虑考虑自身的利益。不管怎么样,人活一世总要占上一样,既然做不了忠臣,那就做个衣食无忧的有钱人也是不错。 “想通了”的郭药师这几年来看似依旧热衷于官场钻营,但实际上在私底下,郭药师的敛财可说是最疯狂的。只要给得起钱,他什么都敢卖!从军械物资到军事机密,就没有郭药师不敢“出手”的。 这做了亏心事的人,一旦有点风吹草动,那就很容易疑神疑鬼,担心这是东窗事发。可大多数时候,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严重,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最后让人注意到了破绽。 完颜晟选择完颜宗弼而不用郭药师,原因只是完颜宗弼是女真人,用起来更让人放心一点,对于郭药师私底下所干的那些勾当,完颜晟此时并不知情。可郭药师自己吓唬自己,认为完颜晟让自己率部随同完颜斜也前往草原替换金兵主力南下参战只是为了稳住自己,等到时机成熟,便是完颜晟对自己挥下屠刀之时。 鬼吓人,吓不死人;人吓人,才容易吓死人。郭药师心里有鬼,对于完颜晟的举动自然也就疑神疑鬼,为了自保,郭药师决定另谋出路。趁着手头有兵,无论是去投谁,都能混个加官进爵。 背主投敌之事,郭药师干过不止一次,此时又动了这个另寻高枝的念头,运作起来自然也是轻车熟路。当下宋金交锋,郭药师最好的新东家人选,自然就是大宋。只是对于投奔大宋一事,郭药师的心里却是有些没底。 这几年郭药师在下定决心捞钱的同时,也没放松对大金周边各国的注意。在郭药师看来,宋金迟早会有一战,而胜利者,有很大可能便是大宋。至于金国,郭药师并不愿意为其陪葬。可贸然离开,能不能取信大宋还是其次,万一大宋连接纳的意思都没有,到时候郭药师该怎么办? 为了弄清楚大宋对自己的态度,郭药师没有贸然行动,只是暗中派遣自己的亲信悄悄联络上了过去跟自己有“生意往来”的一个买家,希望可以通过这个买家跟大宋搭上线,从而为下一步的“反正”铺路。 而表面上,郭药师欣然答应了完颜晟对他的新任命,屁颠颠的跑去完颜斜也那里报到。完颜晟此时已经叫三路宋军的来袭搞得头昏脑涨,也就没有留意到郭药师的反常。不过完颜晟没注意到,却不代表就没有人注意到郭药师这次答应的如此痛快的反常。这跟他平时的表现太不一样,过去有些事要安排他做,他总是推三阻四,即便最后躲不过去,也会趁机提出一堆的要求作为条件,哪像这回,连个犹豫都没有就点头答应。 事出反常必为妖!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郭药师一改过去“代价还价”的态度,爽快利落的模样着实叫人感到反常。但完颜斜也听说了此事后却汕然一笑,“能够不用去跟势如破竹的宋军交锋,这是巴不得求来的好事,换你你会不高兴?” 一句话点醒局中人!完颜斜也的看法虽与郭药师的真实想法相去甚远,但这个理由却也的确容易让人相信。 宋金开战也有一段时间,金人虽在组织人手积极抵抗宋军的入侵,但所付出的代价也同样惨烈。有不少过去追随太祖爷完颜阿骨打征战天下的精锐之师在与宋军交手过后,有的直接全军覆没,连个建制都没留下,有的则被打残,不得不并入其他“兄弟部队”。可以说如今的大宋官军今非昔比,早已不是过去金人眼中孱弱到不堪一击的宋军。 而现在最爱宋军的不是旁人,而是金国皇帝完颜晟。金国不同于宋国的中央集权,大部分权力都落在宗族势力的手中,完颜晟虽是金国皇帝,但真正想要做到一言九鼎,还需付出更多的代价。 金国的宗族势力之所以敢在完颜晟面前表现硬气,其根本原因便是手中有兵,逼急了真的就敢造反,而且宗族势力为了遏制皇权的加强,对于完颜晟希望收归兵权一事只是装聋作哑。 现在好了,完颜晟再也不用担心会有哪个宗族势力敢拒绝自己的要求。拒绝了也不要紧,只要完颜晟拍着对方的肩膀吩咐一声,自有遇到袭击的宋军替完颜晟解除烦劳。借刀杀人,就是这么来的。 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但自作聪明的人更多。完颜晟借机排除异己,看似得利,但实际上却已经为将来的内乱埋下了祸根。平白吃亏的事情没几个人愿意干,只不过眼下大敌当前,必须先要保住众人共有的大金才能考虑其他。当然若是完颜晟还不知道收敛,众臣也不介意教训完颜晟一番,叫他知道知道厉害。 完颜晟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前来征伐的宋军,托了宋军的福,完颜晟才有机会收敛兵权,为将来增强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而努力。只是相比起宋人,女真人更野蛮一些,想事情也相对简单一点,表达不满的方式也更直接一些。就比如现在,当完颜晟想要故技重施,再次排除异己的时候,本就对此感到不满的群臣终于决定不再忍让了。 就在大金用来商量国家大事的大殿内,皇帝与群臣破口对骂,具体内容不堪入耳,也就不在此处复述。总之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君臣最终不欢而散,不管是君还是臣,全都是骂骂咧咧的“回家”,而经此一事后,原本已经开始决定携手对敌的金国内部权贵顿时变成了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完颜晟见状顿时就急了,这本来依靠金国现有的兵力就已经有点捉襟见肘,这时候这些手握重兵的宗族跟自己闹起了情绪,那最后还不是会便宜了虎视眈眈的大宋。完颜晟想要与群臣言归于好,但身为一国之君却又拉不下这个脸,左思右想之后,完颜晟找到了已经被他命人软禁了两月有余的秦桧。 要说秦桧也够倒霉的,碰上的这个完颜晟喜怒无常,早先没事的时候总是笑脸相迎,可等到一出事,完颜晟却又开始装聋作哑。这次秦桧被完颜晟命人软禁并不是秦桧暴露了身份,而是完颜晟忽然想起秦桧也是汉人的缘故,为了防止军事机密的泄露,完颜晟也只能先委屈一下秦桧了。 而眼下完颜晟遇上了难题,自然而然的也就想起了给他印象是足智多谋的秦桧秦会之。有事的时候待若上宾,无事时弃如敝履,秦桧总算是领教了女真人翻脸无情的真实嘴脸。早先秦桧对利用完颜晟一事时心里还略有愧疚,但经过此事之后,秦桧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继续为大宋收集金国内部的重要情报。 完颜晟并不知道秦桧心里的真实想法,要不然非立马伸手掐死秦桧不可。不过他不知道,自然也就对秦桧继续笑脸相迎。而对于女真人那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嘴脸,秦桧也已经有了免疫力,随口与完颜晟敷衍了几句后,秦桧便直奔主题,询问完颜晟此番找自己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见秦桧如此识时务,完颜晟心里也是安息,只当这篇已经接过,秦桧并没有计较先前自己对他所做的失礼之处。为了让秦桧替自己出谋划策,完颜晟主点解释了自己的难处与顾虑,同时也将与他争吵的群臣比作了不懂人事的老顽固。 “陛下,经此一事过后,恐怕再想要从那些人手里取回兵权恐怕就不容易了。毕竟兵权这东西所能代表的东西太多了。”秦桧轻声对完颜晟说道。 “难道会之也没有办法?” “这个……” “……会之但讲无妨。”完颜晟见状连忙说道。 “陛下早先做出失信于人的举动,此时再想要让人相信陛下的真心,恐怕难于上青天。所以眼下陛下要做的便是尽快击溃来犯的宋军,唯有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对陛下身份感到不满的那些人。” “……会之,你说我若是下一道罪己诏……” “不可,不是时候,眼下大敌当前,正是万众一心之时,陛下岂能自毁名誉。更何况即便陛下不在乎自己的颜面,但事情越大就越不容易收场,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这个大金国估计也快要垮台了。” 为了自己屁股下面的这个位置,完颜晟吃了无数苦,受了无数罪,这时候谁敢对他的皇位说三道四,谁就要有承受雷霆之怒的觉悟。经过早期的积累,如今的完颜晟已经具备了与朝中宗族势力相抗的底气。说要下罪己诏也只是完颜晟说说,真让他干的话,他也是不会干的。 秦桧知道完颜晟是个要面子的人,方才说的那些话,有些话要记住,而有些话则可以直接扔进垃圾桶不必理会。 “陛下,要说兵马,还有一支陛下未曾动用。”见完颜晟向自己诉苦说手上兵力不足,秦桧当即提醒完颜晟道。 “还有兵马没动?是哪里的兵马?”完颜晟不禁纳闷的问道。 “陛下请看,”秦桧闻言手指着桌案上的地图道:“这里,便有陛下此时积蓄的兵马。” “这里是……郭药师的防区?”完颜晟凝眉自语道。 “陛下,正是。郭药师的人马虽不如金兵那样强悍,但好歹也是一支久经战阵的队伍,就算不能对宋军造成什么威胁,但手头兵力多一些,这心里也能多平静一会不是。” “会之,若是我将郭药师调来主战,那草原那里交由谁来负责?” “陛下方才不是还说朝中宗族势力拒绝继续出兵嘛?可以将草原化为几块,然后交给那些宗族势力负责。” “……他们会肯?” “肯不肯,总要试过以后才知道。陛下,这是小人能为陛下想到的最好办法。即缓解了与群臣的矛盾,又能多一支可用之兵。” “……那就依你所言,试试好了。”完颜晟沉思良久,终于松口答应道。 不过秦桧并不知道,他的这一建议差点坏了大宋想要暗中策反郭药师的计划,毕竟单凭草原诸部就想让金人后院起火有些困难,若是能加上郭药师,那被金人视为自家后花园的北方草原也就热闹了。 第三百六十章 尽在掌握中 朋友与敌人的区分,主要还是以自身作为出发点。说白了,对自己有利的便有可能成为朋友,而对自己无利甚至有害的,那便是敌人。朋友与敌人的身份转换,并不是一成不变,就比如此时大宋与草原诸部的关系。 眼下二者有着共同的敌人,大宋与草原诸部这才相安无事,可一旦没有了金国这个共同的敌人,草原诸部就未见得愿意与大宋“亲如兄弟”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存在着争权夺利的事情。草原诸部虽然生活水平落后。但宁为鸡首,不做凤尾,恐怕那些各部落的首领,愿意放弃手中权力安享大宋富足生活的人不会有多少。为了保住手中那点可怜的权力,那些首领们势必会在金国灭亡后鼓动族人与大宋为敌。 为了解除日后的隐患,张宝在对金开战的同时,也考虑经略草原,为将来的边关安定提前布局。借刀杀人,是最常用的手段。金国与草原诸部本就敌对,这几年相互争斗下来,仇怨也是越积越深,借金人之手削弱草原诸部的实力,也不容易引起草原诸部的猜疑,更可以让草原诸部为了抵抗金兵而向大宋靠拢。 秦桧作为大宋的金牌卧底,此时虽深得完颜晟信任,但有些事还是由于汉人的身份而不能完全参与其中。不过草原诸部并非汉人,完颜晟在这个问题上倒是不会提防秦桧。而且秦桧所提的建议也的确对金国有利。 宋军早期势如破竹,金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遏制住了宋军的进攻势头。而想要弥补这份付出的巨大代价,唯一靠谱的援军便是驻守在草原负责压制草原诸部的金兵。草原诸部虽是一盘散沙,但个人的战斗力却不容小觑。 越是生存环境恶劣的地方,越是能够锻炼人。弱者都已经被恶劣环境所淘汰,剩下的自然就是强者。女真人早先生活在黑山白水间,而草原人生活的大草原也并非永远都是风和日丽,一场白灾下来,被冻饿而死的草原人不计其数。 草原人的劣势,就是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而金人却懂得抱团。草原人的个人武力即便再强悍,部落的实力再强大,也难以与女真人的大金国相抗衡。团结,很重要,但想要做到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原本是老大,忽然要听命于人,能有几个会心甘情愿?张宝也知道草原人的弊端在哪里,但他同样也没为此事费心,将松散的草原部落整合成为一个集体。养虎为患,这种傻事张宝可不会去做。 民族融合是历史发展的趋势,但由谁来主导,却是可以由人来做决定。五胡乱华,已经让汉人被动融合了一回,张宝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反正都是融合,与其被人融合,倒不如主动去融合别人。 当然,民族融合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可以说谁准备的越充分,谁就越容易占据有利位置。而实力,则是主导融合的关键。实力强大,自会有弱者前来依附,可要是实力弱小,自然也不会有人来鸟你。 金国很强大,但张宝却并不畏惧。以目前大宋所具备的实力,要打败金国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无论是从军事还是经济方面来看,宋国都要远超金国,而要说到双方领兵将帅的能力,同样也是宋国这边占优,只要步步为营,层层推进,无非也就是多费点时间,多花一些钱粮,即便是拼消耗,也足以将金国拖垮。 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在大宋这边,张宝自也就有余力考虑击败金国以外的事情。灭金不难,但如何利用灭金达到其他目的,张宝还需要好生考虑一下。军事、经济、人望,对目前的张宝来说一样不缺,而大宋的赵姓皇室,早在张宝决意伐金开始,便似乎意识到了留给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不过赵姓皇室成员也并未因此就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 众望所归!经过这四年多的休养生息,大宋的兵政财三权已经尽归张宝,而民心这一块也被张宝争取的差不多了。若是赵姓皇室识趣,那还能有个柴家的结果,可若是硬撑着不肯退位让贤,那结果恐怕就不好说了。 这一次的伐金,既是大宋对女真人的复仇战,同时也是张宝为日后顺利接手大宋江山所做的准备。一旦灭金成功,立下旷世之功的张宝便是在军民的呼声下顺势接过赵宋的天下,改朝换代。就如同昔日赵匡胤以后周皇室难以服众为由上位一般,夺走了柴家孤儿寡母的江山。 大宋的朝堂里不是没有人看出张宝此番亲自领兵出征的意图,但以张叔夜、徐槐为首的保皇派这时却纷纷保持着沉默。除了他们认清了大事不可违这句话的含义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当今的大宋官家赵谌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誓死效忠的对象。 赵谌的祖父赵佶,那是一个贪图享乐、玩物丧志的人,而赵谌的父亲赵桓,又是一个宽己严人的性子,继承了两代人血脉的赵谌,既有心想要重振大宋,可偏偏又受不得那份苦。在勤政爱民与安享富贵这两个选择里,赵谌选择了后者。 张叔夜、徐槐虽然心里希望赵谌可以励精图治,那样他们即便拼死也拼的值得,可赵谌的表现却偏偏令人失望。张叔夜、徐槐也如赵谌的生母朱太后一般,在苦劝赵谌无果后,索性便放手不管,自家的江山自己都不关心,自己这个外人又跟着瞎操什么心?与其非要到时血流成河,倒不如重现当年以宋代周的旧事,至少颜面上要好看许多。 保皇派基本放弃了自己的初衷,而中立派也希望国内一片祥和,至于张宝的嫡系人马,更是不会去抱赵家的大腿。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宋军告捷的消息,除了一偿大多数人的夙愿外,也可以让更多人认清现实,不再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而闹出什么幺蛾子。 …… 汴梁皇宫 当今官家赵谌的寝宫,自从赵谌找来一群小黄门陪自己玩耍后,上早朝这种事就跟赵谌没什么关系了。一开始张宝还会派人来请赵谌出席,可赵谌却想出各种理由来推脱,久而久之,张宝也就不再派人前来打扰赵谌。国事,赵谌乐意管就管,不乐意管……张宝也不派人来烦赵谌。 起初朝臣里还有人指责张宝这是对官家的纵容,但在亲自负责请赵谌出席早朝这件事不久,这些人就闭嘴了。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世上会有几个人愿意干? 不再受管束的赵谌这两年过得很开心,除了不能随意出宫外,他想干什么都没人拦着。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过得是随心所欲。而赵谌最喜欢干的,便是跟着身边的那些小黄门一起练习相扑之术。这里所说的相扑并非后世那个小岛国上两座肉山在一个小圆圈里相互推挤的游戏,在大宋,相扑就是搏击术。各种近身搏击之术被统称为相扑。 赵谌热衷于习练相扑之术,这在别人的眼中是一种玩乐,但在某些人的眼里,却是别有所图。燕青、石秀、时迁、马灵等专司负责情报这一块工作的人从未放松过对赵谌的监视,想要通过蛛丝马迹寻找到躲在赵谌身后出谋划策的高人。只是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分狡猾,即便被查到了一点线索,也会迅速隐匿无踪,让燕青等人扑空。 眼看着张宝亲自主持的伐金大业正在顺利进行中,燕青等人想要揪出那个高人的心情也就变得越来越迫切。想要线索,赵谌是最值得期待的。别看赵谌如今没事就跟那些小黄门们玩耍,练习相扑,但只要用心观察,就会发现那些小黄门正在暗中练习群战之术。名义上是赵谌已非一人之敌,可一旦这些小黄门们的群战之术练习成熟,那想要合力对付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宝,早已不是过去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人物,他的生死,牵涉到了太多人的利益。可以说张宝的命早已不是属于他个人的。任何有可能会威胁到张宝生命安全的人和事,都是只听从张宝调遣的影密卫所需要去铲除的对象。 皇宫内院,守卫森严,这只是对寻常百姓而言,而对实际掌控着大宋的张家来说,想要弄死一些人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哪怕那些人躲藏在深宫内院。一副蒙汗药,就足以让一群大汉任人宰割,而一场大火,就可以达到毁尸灭迹的目的。 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不给心怀不轨之人任何可趁之机!这便是影密卫的行事准则。不管你冤不冤,只要被视为有危险,那就会被列为需要铲除的目标。 赵谌病了!宫中御医诊断后一致认为是惊吓过度所致。想想也是,宫中走水的地方正是那些平日陪着赵谌玩耍的小黄门,一夜之间尽数被烧死在屋中,一个活的都没逃出来。这对一个不满二十,未经历过什么苦难的小伙来说确实有点刺激过头。 熟悉的面孔一夜之间就尽数去阎罗王那里报道去了。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心里有鬼的赵谌自然就会感到恐惧,仿佛他的一切小算盘都已经被人看穿,此时不揭穿,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一想到自己的把柄有可能落到了对方的手里,赵谌就有些寝食不安。好在这回死得都是跟赵谌相处了两年多的小黄门,赵谌表现反常些,反倒被人认为是重情重义。只是赵谌有苦自知,面对那些好心前来劝慰自己的人,赵谌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数年前经高人点拨,当时偷溜出宫玩耍的赵谌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赵谌承认自己感激张宝当年的救驾之功,但让他以江山作为酬谢,赵谌那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只是那是张宝大权在握,赵谌即便表现的再出众,也不过只是张宝手中的一个傀儡,表现的太出众,反倒容易引起张宝的“忌惮”,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赵谌以己度人,心里已经认定张宝想要上位,必杀自己。而自己不愿束手待毙,自是需要早做准备。只是没想到辛苦准备了两年之久的“拼死一搏”,还没发挥任何作用就被人铲除了。走水?打死赵谌也不相信那是一场意外。 之前赵谌还觉得自己是当今官家,张宝即便再胆大妄为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可这回一场大火,让赵谌的危机感大盛,再也不敢有这个自信。 赵谌怕了!怕自己也死于一场意外,而这话他又偏偏不能跟别人说。那些被火烧死的小黄门,死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而能在宫中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到这事,要说宫里没有张宝安排的眼线,打死赵谌也不信。 正是因为不能确定谁是可信的人,赵谌所有的话都只能憋在心里。这久而久之,也就憋出了病来。本就惊惧过度,又整日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这病情也就愈发的严重起来。宫中的御医已经对此束手无策,被惊动的朱太后不得不下懿旨遍访民间杏林高手为赵谌诊治。可连宫中御医都治不好的病,民间又有几个大夫敢插手? 还别说,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在人们认为不会有人出手为当今官家赵谌诊治的时候,一个游方的大夫揭下了皇榜,自称有良药可治当今官家的心病。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那个游方大夫被朱太后命人领进了皇宫。 屏退了殿内的“闲杂人等”,就连太后也被请了出去,整座大殿内就只剩下躺在龙榻上的赵谌以及坐在榻边为赵谌把脉的那位游方大夫。 “官家醒来。”游方大夫轻声道。 “……先生?”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赵谌睁眼一瞧眼前之人并不认识,随即试探的问道。 “小心隔墙有耳。”游方大夫压低声音提醒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变化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张宝要说不想当皇帝,那是扯淡!没机会的时候,谁都能表现的视名利如粪土,可要是机会就摆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住,那人的本性就暴露无遗了。张宝只是有些犹豫,倒不是担心自己当皇帝会遭到别人的反对,而是一个国家若是皇权至上,那风险实在太大。 国家的兴亡,完全就是受皇帝的贤愚来决定。君王贤,则国泰民安;君王愚,则民不聊生。身为后来者,总是希望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张宝同样也不例外。不过随着察觉到赵谌背后有高人指点,张宝的心意也随之有了选择。 这是事关家族兴衰的关键时刻,已经由不得张宝再犹豫不定。张宝知道,一旦自己有所差池,受影响的不仅仅是自家身死族灭,更可能会导致前景大好的大宋就此陷入内乱,从而让已经拐上另一条轨迹的历史车轮重新回到原有的轨迹上。 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到头来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而毁于一旦,这种结果张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既然只能走那一条路,那就只能好好走了。 想当老大,最直接有效的法子,便是把原来的老大干掉。张宝做出了选择,而作为要被“干掉”的原来老大赵谌,自是不甘心被人干掉。为了“自保”,他听从了高人的建议,通过“玩物丧志”的方式减弱张宝对他的警惕,通过与人玩耍相扑秘密训练了一群用在非常时刻的帮手。只不过张宝这边棋高一着,不等赵谌发动“雷霆一击”,抢先出手解决了赵谌的臂助。 感到孤立无援的赵谌正在绝望之际,他身后的那位高人再度现身,出现在了赵谌的面前。不出现也不成了,赵谌这一病,就意味着这两年多的谋划前功尽弃。不愿意就此作罢的高人自然只能冒险。 光明与黑暗,永远都是对立而又并存的。就如张宝手下的影密卫,说白了就是张宝的死士,专门为张宝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赵谌势单力孤,躲在他身后的高人若是想要帮助赵谌“摆脱困境”,那就只能躲在暗处,轻易不能显出行踪。 这次出现也是迫不得已,赵谌已经六神无主,再这样继续下去保不齐就会改变初衷,那样一来,高人以及高人身边的人也就会因此失去立场,从而再也难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世上没有圣人!人从出生开始便是自私自利,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那不过是个美好愿望。任何人在做任何事之前,首先所考虑的,永远都是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帮助赵谌的高人,也不例外。 这高人若是卸去了伪装,倒也不是无人认得。正是时运不济,自号智多星但却又名不符实的吴用吴加亮。要说起来,吴用这个名起的还真是挺晦气,吴用早先辅佐晁盖,但在中途发现晁盖只可为友不可为主后便转投了宋江,可宋江同样也不喜欢功利心与他一样强的吴用,而且那会宋江身边又有陈希真、云天彪这样文武兼备的盟友,吴用的加入并没有受到宋江的重用。 而吴用在发现宋江不够重视自己以后,便又趁机与高俅搭上了线。背叛这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说吴用第一次舍弃晁盖转投宋江时还有一点良心不安,等到吴用再次舍弃宋江转投高俅的时候,良禽择木而栖变成了吴用的理由。 只不过高俅这条大腿,吴用也没抱几年。随着宋钦宗继位,早先宋徽宗时期的朝廷重臣也就跟着倒了霉,高俅作为宋徽宗赵佶的潜邸之臣、自是成了宋钦宗赵桓的重点打击对象。而吴用,也就跟着吃了挂落。也多亏他见机得早,跑得快,要不然他吴用的坟头草都要有一人高了。 没有了高俅的庇护,吴用只能回到了家乡,继续做他的教书匠、可这种生活实在不是吴用想要的,为了自己的抱负,吴用再次跟被张宝打发回家“养老”的宋江搅和到了一起。宋江与吴用一样,不愿意辛苦一场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投奔张宝?即便宋江、吴用愿意,张宝也未见得会收留这两个害群之马。宋江、吴用想要一展抱负,那就只能另寻目标。但那会张宝已经是大宋相国,宋江、吴用若是想要得个一官半职,那就绕不过张宝这道坎。 迫于无奈,宋江、吴用只得另辟蹊径,把目标锁定在了赵谌的身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吴用当初依附高俅的时候,利用高俅的关系倒也认识了几个宫中的内侍。那几个内侍在宫中的职务并不高,但也因此躲过了宫中的几次“人事清洗”。虽说人走茶凉,但只要银钱使到了位,想要换杯热茶那还是不难的。 利用从宫中买通的内侍口中,吴用知道了一些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有关赵谌的小秘密。吴用自称智多星,但实际上他最擅长的还是装神弄鬼,利用他所知的那点小秘密,吴用将受人鼓动悄悄出宫“体察民情”的赵谌给忽悠的惊为天人。 赵谌那会虽还年幼,但却已经有了重振大宋的雄心壮志,只是苦于身边没有可堪大用之人,他才不得不选择了隐忍。而在见识了吴用的“能掐会算”以后,赵谌立刻便对吴用生出了招揽之心。 不过吴用擅长欲擒故纵的手段,他越是婉言拒绝,赵谌就越是笃定自己是真的遇到了高人。而在赵谌的再三请求之下,吴用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i赵谌出谋划策,重掌大权。 吴用深知张宝的不好对付,所以即便答应了赵谌的招揽,也没有急于表现,而是继续躲在暗处静待时机。也多亏他的这份谨慎,要不然他早就被燕青等人揪了出来、只不过没人想到吴用就是那位高人。 而这事真要怪的话也得怪张宝,张宝误以为高人是真高人,那才智自是高人一等,却忽略了在张宝眼里名不符实的智多星吴用。由于事先划定的排查范围不对,自然也就不可能查到吴用的头上。 吴用,算计人的本事一流,原著水浒传里,有多少人都是由于他的主意而家破人亡,不得不走上落草为寇这条不归路。但真要让吴用把本事用在出谋划策上,那吴用能起的作用也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无用。 按照吴用的想法,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张宝此时“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他们同样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满朝堂有超过半数的人打着张家的印记,那反过来说,只要能够控制住张宝,那就可以控制朝堂。 为了达到目的,吴用向赵谌献上了“韬光养晦”的计谋,名为玩乐,实际却是在为生擒张宝做准备。别人想要生擒张宝还真有些难度,但赵谌想要生擒张宝,却也并非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即便是傀儡,赵谌同样也是大宋天子,现任官家。一道宣张宝进宫议事的旨意,赵谌还是可以下的,只要张宝进了宫,那身边就不可能带着太多的护卫,而只要张宝落了单,赵谌的机会也就来了。 早先陪着赵谌一起练习相扑之术的那些小黄门,就是赵谌用来生擒张宝的帮手。只是可惜赵谌时运不济,准备的人还没派上用场,就被人送去阎罗王那里报到去了。 就此罢手?吴用又怎么甘心?而且此时的吴用已经是骑虎难下。与宋江再次联手以后,吴用跟宋江就开始分头行事,吴用所负责的是如何取信官家赵谌,而宋江的任务则是召集旧部,在生擒了张宝以后迅速带人稳定汴梁。 眼下宋江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剩下的也就是吴用的事。只是赵谌此时已经被现实给吓得有些麻爪,吴用无奈之下只好混进皇宫与赵谌见面,鼓励赵谌不能半途而废。而赵谌就如落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在见到心目中的高人以后,焦躁不安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 心病还需心药医。赵谌本就没有病,只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担忧被人察觉而忧思成疾。如今见过了吴用,再被吴用稍微一“点拨”,赵谌立时恢复了自信。不过考虑到苦心训练了两年多的帮手被人一举除掉,吴用向赵谌推荐了一批人手。 宋江因为能说会道而交友广阔,在他的串联下,早先由于张宝有意整改官军而“光荣退休”的陈希真、云天彪等人重聚郓城。而灯下黑这种事若是没被捅破,许多人往往都会下意识的去忽略。 梁山,是安东军的大本营之一,但就是在梁山的眼皮底下,却潜伏一支不满张宝做法的人。宋江并非鲁莽之人,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宋江自是不肯轻易暴露。而吴用在亲自露面见了赵谌一回后,也被张宝的影密卫盯上了。 杀人不是目的,通过杀人来达到其他目的才是主要原因。下令除掉赵谌帮手并非只为了剪除赵谌的“党羽”,放长线钓大鱼才是最后的目标。吴用以游方大夫的身份进了宫,虽然他的化妆天衣无缝,可在影密卫的紧密监视下,吴用还是露出了本来面目,叫影密卫给记了下来。 等燕青等人看到影密卫送来的画像时,不由恍然大悟,敢情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头军师在背后捣鬼。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得到消息的燕青、石秀等人不约而同的对手下下达了按兵不动的指示。 只不过吴用的身份已经暴露,燕青、石秀等人怀疑吴用尚有同伙,为了能将这些“吃饱了撑的”的人一网打尽,吴用此时还在感慨自己的化妆技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说服了小皇帝继续为了目标而努力,吴用便又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可身份已经被人看穿,再想要躲在暗处害人也就成了不可能。但尚未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的吴用依旧按照原定的计划在执行。秘密这种事,一旦被人知道也就不能称之为秘密了。吴用的一举一动已经尽在燕青、石秀等人的掌握中,包括与吴用暗中联络的宋江等一干人,也被燕青、石秀利用顺藤摸瓜的方式给揪出了人群。 既然张宝交代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那接下来自是汇报张宝此时的情况。不过眼下张宝正率领大宋官军与金兵死嗑,那像发现内鬼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自是不会引起张宝的重视。早先张宝一定要燕青、石秀弄清楚躲在赵谌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是谁,主要原因还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躲在赵谌背后装神弄鬼的人究竟是谁,那张宝自然也就放下了一桩心事。 宋金如今激战正酣,张宝抽不出时间来解决吴用一伙。而且以张宝估计,即便赵谌想要对自己下手,那恐怕也是在宋金之战告一段落,朝廷论功行赏的时候。张宝甚至都已经猜到了赵谌那会要对付自己的套路。 先以好话夸得自己得意忘形,接着便是以赏赐为名将张宝骗进皇帝的寝宫,再然后便是要赏赐没有,生擒活捉自己是真。张宝终归是臣,进了宫便不可能前呼后拥,而赵谌则会抓住自己落单的时候趁机下手。 擒贼先擒王!吴用的想法并没错,他的眼光也挺准。知道只要抓住了张宝,再加入宋江率部控制汴梁,赵谌的大权也就不再是旁落,而是重新回到了赵谌的手中。有张宝作为挡箭牌发号施令,赵谌的信心满满。 不仅是赵谌觉得此计甚妙,就连吴用自己,也是暗自佩服自己的神机妙算。只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往往很骨感,吴用觉得自己的计谋可谓是天衣无缝,但若是张宝自己不主动进宫,那吴用的计谋就排不上用场。 第三百六十二章 正事要紧 人贵自知,不清楚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后果往小了说是惹人耻笑,贻笑大方,往大了说就有可能丢掉自己的身家性命。 风险与回报,往往都是呈正比。风险越高,回报也就越高,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吴用自称智多星,常常自以为是诸葛孔明再世。可实际上吴用的才智并不能算是出众,一个村中教授顽童的教书匠,又能有多厉害? 整本水浒里,吴用所参与的那些事,常常都是顾头不顾腚。坑人害人的那些伎俩是一流,为了逼人上梁山,吴用、宋江不择手段,可到了征讨方腊的时候,吴用还不如朱武的表现出彩。 如今大宋成了张宝的天下,吴用既不甘心如宋江等人一般重归乡村教授顽童,又不想投靠张宝踏踏实实做事。他要立奇功,掌大权,那就唯有“出奇制胜”。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吴用找上了同样不甘愿做个平民百姓的宋江,又精心包装把自己扮做一个世外高人,出现在了涉世不深又急于寻找可助他成就大业之人的赵谌面前。 吴用的自我包装很成功,立时便让赵谌惊为天人,对其所说也是言听计从。但吴用并非那种聪明绝顶之人,早先燕青等人没有查到他的头上,那是因为张宝认为躲在赵谌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是个世外高人,而在燕青等人眼里,吴用绝非世外高人,排查的时候自然也就在第一时间将其排除了。 但此时吴用现了身,那他的行踪自然也就引起了燕青等人的注意。早先赵谌被惊吓的麻了爪,有心放弃,做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可这对吴用来说却绝非什么好消息,在从收买的宫中眼线得知此事以后,吴用不得不冒险扮做一个游方的大夫进宫为赵谌“医治”心病。 负责监视赵谌的朝廷耳目一开始也并不知道进宫为官家诊治的游方大夫便是吴用。只不过那时任何与赵谌有所接触的人都是被朝廷耳目注意的目标。吴用虽小心谨慎,可还是被暗中盯梢的人识破了真面目。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吴用本就不是个十分精细的人,他自以为他的乔装改扮天衣无缝,却哪里晓得燕青、石秀等人在知道了游方大夫的真面目是吴用以后便开始展开行动,将这几年与吴用有过接触的人查了个底掉。 顺藤摸瓜,燕青、石秀等人也就由吴用这根藤查到了人在郓城县的宋江身上。宋江自被朝廷“强制退伍”以后,便带着一众亲信回到了老家郓城。官是丢了,但积蓄却攒下了不少。凭着这笔来路不正的财富,宋江在郓城县成了拥有土地最多的大地主。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也就成了宋江的庄客。 宋家庄,便是宋江现在的家。在宋家庄内,那些早年追随宋江的心腹兄弟都居住在宋家庄。朝廷虽明令不许地方豪绅拥有私人武装,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宋江的那些心腹兄弟摇身一变就成了宋家庄的庄客,朝廷也没理由将那些人强制遣散。 吴用找上了门,正好给了有心想要“报效朝廷”的宋江一个借口。天子式微,权臣当道,正是宋江这些心系朝廷的忠义之士大有所为之时。宋江、吴用几乎是一拍即合,吴用负责去联络天子,而宋江则继续“召集旧部”,共图大事。 在宋江的暗中联络下,早先与宋江一样被张宝踢出大宋官军队伍的云天彪、陈希真等人纷纷来到宋家庄与宋江重聚。而在吴用在汴梁将赵谌哄得团团转的时候,宋家庄的人马也已经接近万人,战将十余位。 想要以小博大,那就唯有出奇制胜。与吴用的想法一致,宋江同样也认为想要为国锄奸,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擒贼先擒王。只要除掉了张宝,那以张宝为核心的张家便会群龙无首,陷入内乱,到那时宋江、吴用再协助当今官家赵谌对张家内部合纵连横,分化瓦解张家。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很骨感。擒贼先擒王不过是吴用、宋江、赵谌一厢情愿的想法。张宝不傻,对于赵姓皇室的监视也是从未放松过。影密卫、锦衣卫、六扇门、皇城司同样也都不是吃闲饭的。目标一经锁定,应对之法也就随之有了。只不过由于事关重大,在张宝没有作出明确的指示之前,燕青、石秀等人这才按兵不动。 正在前线指挥与金人作战的张宝在收到来自汴梁的报告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倒是能够理解赵谌的想法,毕竟他要夺的是人家的江山,人家要反抗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吴用、宋江这帮人蹦出来搞事有些出乎张宝的预料。尤其是吴用,本以为他已经随着高俅离开了人世,不想他不仅没死,反倒蹦跶的挺欢实,竟然还被赵谌视为了世外高人。 张宝瞧不上吴用,除了坑人害人有一套外,论真才实学,吴用根本就没法与许贯忠、萧家穗、朱武这类真正的军师相提并论。而如今张宝大权在握,整个大宋的读书人,但凡是想要走仕途的都是张家的储备人才,吴用也就显得更加无足轻重。 若是吴用安分守己的做人,张宝倒是不会把吴用怎么样。可吴用既然存心找事,那张宝也没有饶吴用一命的理由。福祸本无门,庸人自扰之,既然吴用自己找死,那张宝也没必要替吴用感到惋惜。 只不过现下大敌当前,张宝也不希望因为此事而影响了军心士气。反正已经弄清楚了赵谌跟吴用、宋江等人在谋划什么,既然已经知道了,那自然就没有让他们奸计得逞的机会。先放上一放,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将那些对张宝心存不满的人一网打尽。当然,在“纵容”的同时,张宝也不会让自己的亲眷身陷险地。 针对赵谌、吴用等人的处置暂时被搁置,除了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外,张宝并没有再下进一步的指示。而且眼下也实在不是为了吴用、宋江这类跳梁小丑分神的时候,实力决定一切,当张宝挟大胜之势回汴梁的时候,任何抵抗都将是不堪一击。 但目前,打好这一场宋金之战才是最重要的。 张宝知道轻重,更没有因眼下的各处捷报而被冲昏头脑。之所以当前的战事顺利,与早先的充足准备密不可分。但女真人也不是软柿子,虽然往年的胜利让女真人沉浸在过去的荣耀中不可自拔,但接连的失败无疑会令大部分女真人就此清醒过来。 女真人的尚武精神犹存,被腐蚀的也不过是一小部分已经“功成名就”的上层,在意识到大宋不可轻视后,女真人所爆发的战斗力必会与现在不同。此时的宋金之战看似是宋军占据上风,但最终会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女真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面对宋金这场灭国、灭族之战,女真人必会奋起反抗。骄兵必败!张宝不希望因为骄傲而导致一场本该胜利的战争最终以失败收场。开战初期,利用女真人骄傲自大,宋军一路高歌猛进,但随着女真人被打醒,抵抗的越来越顽强,宋军的战略也要进行及时的调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消灭金兵有生力量才是下一阶段宋军将要注意的细节。 面对宋军的咄咄逼人,完颜晟及其麾下群臣也终于慌了手脚。在亡国灭种的危机面前,,完颜晟等人放下了过去彼此之间的成见,携手共抗外敌,确保大金的生死存亡。大金国不是完颜晟一个人的,而是所有女真人的。大金国若是完了,依靠大金国而得享富贵的人不仅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反而还会丢掉自己的身家性命。 人,都是自私的。在没有涉及到自身利益之前,都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可一旦涉及到了自身的利益得失,那表现立马便会判若两人,仿佛自家祖坟被人抛了似的要跟人玩命。更何况眼下并不是祖坟要被人抛,而是真的要被人抛了,女真人自然要跟入侵的宋人玩命。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人总是会爆发出难以估量的力量。金兵本已在宋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但随着女真人的“觉醒”,宋军的攻势被遏制,再也不像战争初期那样势如破竹。而张宝对宋军攻势的及时调整,也避免了宋军出现更大的伤亡。 到了这时,才是宋金之战真正开打的时候。 面对金兵的顽强抵抗,宋军虽有破城利器在手,但夺城拔寨的难度却依旧比之前要增加了许多,而伤亡的数量,也在与日俱增。好在完颜晟等人还不知道发动“人民战争”来参与保家卫国,要不然宋军在金国境内恐怕更会举步维艰。 金国的领土虽多是从辽国手中夺来的,但此时还在上京道、中京道、东京道生活的契丹人并不是很多。在辽国被灭以后,由于尚有西京道的存在,大部分契丹人纷纷背井离乡,逃到了西京道,而原来的上京道、东京道、西京道则变成了女真人及其附庸的家园。虽然也有契丹人留在这三京之地,但多是战败被俘的奴隶以及战时便投靠了金人的辽奸。 抵抗宋军的主力,依旧是以女真人为主。完颜晟接受了秦桧的建议以后,金国对于草原的控制下也急剧下降,草原诸部在战前所受的压力也随之减轻了许多。此时负责在草原弹压草原诸部的金兵,一半是早先那些不肯“出血”的金人权贵,另一半则是投靠了金国的郭药师所部。 郭药师是汉人,但却是辽将。辽国式微后,郭药师便率部投奔了金人。一开始金人为了收买人心,对待郭药师还算不错。但等到大局已定以后,郭药师的待遇也就开始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他是贰臣,自是不会得到女真人的完全信任,而在辽国式微时背主投敌,他同样也不可能得到契丹人的好感。随着郭药师的待遇下降,早先跟随郭药师的人也日渐减少,等到完颜晟决定调郭药师协助完颜宗干弹压草原诸部时,郭药师手中的兵马也只剩下将近五万人。 远离战场对贪生怕死的人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但对郭药师这种见利而忘义的人来讲,却并非什么好事。因为完颜晟忽然来这么一手,不仅仅是破坏了郭药师“建功立业”的盘算,更是影响到了宋军谋划时日不断的一件大事。 背叛这种事,有了第一回也就会有第二回。就跟女人出轨一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许多次。郭药师已经为了自身利益背叛过辽国一次,那再为自身利益背叛一次金国,那似乎也不叫什么事。 五万人马,哪怕只是残兵败将,想要一次解决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办到。更何况郭药师这人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御下的本事却还是有些的。这经过大浪淘沙后而留下的五万人,基本上都是以郭药师马首是瞻。如果可以将郭药师的这支队伍争取过来,那对金国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不仅仅是让金国损兵折将,更可以借此打击金国的军心士气,为那些与郭药师一样的人树立一个榜样。 但此时郭药师被调走了,被安排去跟草原诸部在草原上“躲猫猫”,虽说宋军一样可以通过草原诸部拉拢郭药师,但那样所存在的变数无疑也会增加许多。 不过虽然遗憾金兵躲过了一劫,宋军也并未因此感到气馁。虽然的确有点可惜,但打铁尚需自身硬。没有了郭药师的率部来投,宋军想要战胜金兵也并非不可能办到的事。郭药师,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却还不足以左右宋金这场战争的胜败。真正可以决定这场战争胜败的,还是宋金双方自身硬实力的比拼,而在这场硬实力的比拼当中,宋军无疑是占据上风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宋猛将何其多 宋金开战,可谓是世界级的大新闻。依附着大宋的,畏惧着大宋,怨恨着大宋,无数人都有着不一样的心思。有的期盼着大宋的胜利,而有的人则恨不得大宋以战败收场。至于金国,同样也是有人希望金国就此败亡,也有人期待金国这回能争口气。 如今的大宋强大了,而且更要命的是变得更加注重实际而不在乎虚名,这也导致过去那些只要对大宋表示恭顺便可以高枕无忧的小国惶惶不可终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自己的床边趴着一头猛虎,试问谁人能够睡踏实了。当然,身为宋人就能睡踏实,可不是宋人,甚至还是宋人的敌人,那就休想能睡个安稳觉了。 安南、真腊、大理,三个如今被大宋包裹其中的小国,对于大宋的态度便是即喜且忧。喜的是宋人富足,与宋人比邻而居可以获得不少的收入。而忧的则还是与宋人比邻而居,万一哪天宋人要灭其国,跑都没处跑。 过去的大宋,只要上个表,纳点贡,大宋便不会干涉小国内政。可如今的大宋,却别的比过去“贪婪”了许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安南、真腊、大理三国之中拥有的各种矿藏,那就是惹来宋人垂涎的根源。 安南、真腊、大理三国虽不愿交出那些宝贵的财富,可大宋的军队就在国境线上驻扎,只要给大宋找到一个借口,那本国别说矿藏,连国家本身都将不复存在。这就是小国的悲哀,紧挨着大国,那就时刻需要提心吊胆。而此时又没有可以与大宋匹敌的国家在周遭出现,三小国即便想要左右逢源都没那个机会。 这回宋金开战,最期望宋国战败的便是三小国。倒不是他们有胆子想要趁火打劫,而是只有大宋战败了,他们才有获得喘息的机会。但金国早已不是过去完颜阿骨打时代名将辈出的时候,经过这几年的“清洗”,金国之中能挑大梁的名将也只剩下寥寥数人,反倒是过去差点叫金国给灭了的大宋,如今称得上是兵强马壮,猛将如云。 自张宝担任相国以来,过去的安东军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宋的官军。早先在安东军中可称为猛将的人也随之成为了大宋的猛将。身份虽变了,但人却没变,而且由于终于“名正而言顺”了,似栾廷玉、杜壆、孙安、史文恭等等过去在大宋并不得志的人物,如今一个个作战的积极性极高。 老一辈的猛将正值当打之年,而新一代的猛将又接踵而至,这就苦了作为大宋当前对手的大金国。大金国中并不缺乏猛将,女真人本就生性彪悍,恶劣的环境也造就了女真人好勇斗狠的天性,虽然富足安逸的生活磨灭了一部分女真人的斗志,但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大部分女真人还是选择与强敌殊死一战。 不过心气高归心气高,真正交上了手,还是大宋这边胜多负少。无论是兵甲器械还是将士战技,还是大宋这边略胜一筹。女真人悍不畏死,个人英雄主义泛滥,而大宋兵将更喜欢群战之术,以一己之力挑战一群对手,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再加上大宋官军之中猛将极多,但以萧家穗的右路军为例,可称得上是万人敌的猛将便有卢俊义、林冲、史文恭、糜貹、栾廷玉五人。斗将,有这五人在,女真人威风不起来,而斗阵,宋军的群战之术也叫女真人吃尽了苦头。 作为此番率部抵挡大宋右路军的完颜宗弼,面对咄咄逼人,无懈可击的萧家穗,除了节节败退、据险而守,暂时还想不出可以击败萧家穗的良策。过去的大金,往往以力取胜,但这回遇上了论武力完全不输金兵的宋军,金兵就有点束手无策了。 不管多么勇悍的兵卒,当看到自家大将被对方大将阵斩,然后看着敌方大将杀入本阵来去自如,那都会感到胆寒。古时大将的作用,最大的便是鼓舞己方军心士气,而金兵此时恰恰缺少可以用来应对大宋右路军中“五虎将”的人物。 完颜宗弼很厉害,在金军中可以称得上是员猛将,但猛将与猛将之间也是分档次的,如果将完颜宗弼列为一流猛将,那卢俊义、林冲等人便是超一流猛将,完颜宗弼与其相比,还是稍欠火候。 而与完颜宗弼情况相似的,便是负责阻击大宋左路军的完颜宗翰。要说完颜宗翰要比完颜宗弼资格老,麾下的猛将也要多一些,可由许贯忠所率领的左路军中,可与右路军五虎相提并论的猛将也要更多。 杜壆、袁朗、石宝、邓元觉、卞祥、徐宁、孙安、唐斌等等,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且与萧家穗一样,左路军元帅许贯忠同样也是文武双全的知兵之人。完颜宗翰是沙场宿将,许贯忠也不是白给。面对大宋左路军的进攻,完颜宗翰也仅仅是可以自保,堪堪迟缓宋军前进的脚步。 金兵左右两路人马皆没有捷报传出,负责中路抵挡张宝亲率大军的完颜晟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张宝麾下的老一辈猛将虽没有左右二路人马多,但新一代的猛将却几乎都被囊括在了其中。高宠、杨再兴、狄雷、岳飞、韩五(即韩世忠)这五人是备受瞩目,完颜晟虽领的兵马最多,但面对张宝麾下那些猛将的率部冲击,几乎就没有应对之策,只能凭借人马的优势加以抵挡。 一个月的战斗下来,完颜晟损兵折将,对于猛将的需求,完颜晟此时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也更加怀念当年完颜阿骨打在世时,大金国兵强马壮的时候。那时候完颜娄室、完颜宗望、完颜银术可等人皆为沙场宿将,不仅能征惯战,更能够独当一面。若是那些人还在世,宋金之战也绝不会是当前的情况。 只是无论完颜晟有多抱怨,死了的人都不会活过来。要想办法抵挡宋军攻势的,依旧还是完颜晟等这些还活在世上的人。 为了能够抵抗宋军之中的猛将,完颜晟不得不连下三道招贤榜,期望可以从军中找到可堪大用的人才,用以对付宋军。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通过这种方法,完颜晟还真从自己军中找到了三个人。 这三人都是出身贫贱之人,大金国学习宋国,好的没学到多少,凡事看出身的毛病倒是学得挺全。若是单论武艺,三人最少也能担当千人将,可就因为出身低的缘故,在见到完颜晟之前,三人皆是担任伯长一级的职务。 埋没了人才,让完颜晟很是恼火,不过眼下大敌当前,要收拾人也不是这时候。在重赏了比武获胜的三人后,完颜晟兴冲冲的要带着新选出来的军中猛将要去寻宋军的晦气。 “咦,有几个生面孔啊。”没想到完颜晟一改过去缩头乌龟风范的张宝手拿着望远镜,打量着完颜晟身边的生面孔,不禁出声道。 “是不是完颜晟新提拔的将领?”一旁的高宠同样举着眼前的望远镜随口应道。 “应该是吧?要不然完颜晟也不会主动跑来叫阵。三郎,一会你们大家上阵的时候小心些。完颜晟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大敌当前,他也不太可能会选些派不上用场的人来撑场面,既然能得他看重,那三个生面孔必有所持。” “二哥放心,小弟心里有数。”高宠答应,随即一夹马腹越阵而出,来到两军阵前喝道:“吾乃大宋先锋官高宠,而等何人前来受死!” 话音刚落,刚刚被提拔,急于在完颜晟有所表现的完颜宗电便催马上前,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大声喝道:“宋将休要猖狂,看本大爷前来战你。” “来得好!”高宠不是个喜欢废话连篇的人,一见金兵阵中冲出一人正是张宝交代要小心应付的一人,当即大喝一声,举枪相迎。 高宠的虎头錾金枪是家传宝枪,高家最落魄的时候都没舍得卖。此时的高宠一身唐猊宝甲,手持家传宝枪,胯下是张宝所赠的千里嘶风兽,把个人村托的威风凛凛。与完颜宗电交上手后,不出二十余合,便将被完颜晟寄予厚望的完颜宗电挑落马下。 武艺的高低,一看气力,二看技巧,三便是看对敌经验。而这三样,皆是高宠占据优势。大宋军中猛将如云,有的是可以与高宠比武切磋相互提高的对手。而完颜宗电虽也力大无穷,但在技巧的掌握以及对敌经验方面,远不如高宠。在与高宠交手了十余合后,高宠已经摸清了对手的底细,等到二十余合时,高宠抓住完颜宗电挥舞狼牙棒时所露出的破绽,一枪结果了完颜宗电。 完颜宗电一死,完颜晟还未有所表示,位于他身边的两条大汉便齐声发出一声悲呼,“兄弟啊!” “三哥辛苦了,且看小弟前来回回那二人。”眼见又有二人直奔自己而来,高宠刚准备继续厮杀,身后就冒出一个声音。 “四哥,好赖给兄弟留一个。”不等高宠开口反对,又一道身影与高宠擦身而过,而那人边催马前行边冲已经抢到高宠前面的四郎杨再兴喊道。一看自家两个结拜弟兄已经抢先下手,高宠只能无奈摇头,立马在原地为杨再兴跟狄雷掠阵。 完颜宗电弟兄三人在军中一直便是共进退,眼下见完颜宗电丧命,他的两个弟兄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只是他二人此时所对上的杨再兴、狄雷那都不是善茬,他们想要为完颜宗电向高宠报仇,实非易事。 杨再兴是金刀杨令公的后人,杨家虽还有杨温、杨志二人在朝中效力,但真正有光明远大前程的,还是要属杨再兴。原因无他,杨再兴与张宝相熟,更是结拜弟兄,如今张宝大权在握,只要一日不倒台,那杨再兴飞黄腾达之期便指日可待。 如今的杨再兴早已不是过去远来投亲却被人拒之门外的落魄时候,受过武学大家周侗的点拨,杨再兴的武艺比起历史上小商河一战时只强不弱。而与杨再兴情况相似的,还有此时一同出阵的狄雷。狄雷是大宋名将狄青的后人,而要论与张宝的关系,狄雷要比杨再兴更加亲近。 当然不管是杨再兴还是狄雷,亦或是正在为二人掠阵的高宠,这三人都是张宝的死忠,是为了张宝情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人。 杨再兴所使的自然是杨家枪,而狄雷所用的则是周侗亲授的三十六路长恨锤。二人与完颜宗电的两个兄弟分别交手不到四十合,便一个被枪扎透了心脏,一个被锤烂了天灵盖,前往地府跟先行一步的完颜宗电团聚去了。 完颜晟很沮丧!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打击一下宋军,还为这些天的败仗出口恶气,却没想到刚刚才被自己提拔成为千人将的完颜宗电三人便一起去阎罗王那里报道去了。兴冲冲的来,却要带着满腹的失望回转,这心情的起落着实折磨人。 可就算心情再郁闷,那也改变不了现实,完颜晟只得怏怏回到自己的营房生着闷气,不想还没过多大功夫,就见心腹亲信秦桧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满脸的喜色。 “会之,看你神情愉悦,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完颜晟见怪好奇的问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小人此番前来是特意为陛下排忧解难而来。” “唔?会之难不成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猛将?”完颜晟闻言诧异的上下打量了秦桧一番,随后满脸纳闷的问道。 “陛下说笑了,小人只是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上阵杀敌,斩将夺旗。不过小人不能,缺不代表别人也不可以。”秦桧闻言笑道。 “哦?猛将在哪里?”完颜晟一听当即大喜,急忙问道。 “正在帐外等候。” “快请……不,待我亲自去迎。”完颜晟起身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人心难测 个人的际遇不同,所能达成的个人成就自然也就有所不同。历史上留名的名将万人敌,除了自身能力出众这个原因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足够幸运。适逢其会,正赶上能够发挥用武之地的时候,出名自然也就在意料之中。 但能留名却不代表就是最强的,高手自古来自民间,在那些默默无闻的人里,高手多如牛毛,所不同的,仅仅是这些人没有“得遇明主”罢了。 张宝上辈子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对于历史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也得亏是回到了宋徽宗时期,要是回到别的时代,比如元代,那张宝同样也会抓瞎。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张宝对于大宋以外的各国猛将,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女真人以武立国,军中颇有武力者众多,只不过女真人有任人唯亲的习惯,那些没关系、没门路的人自然也就难有出头之日。但此时大宋大军压境,金国高层苦于手中缺将的现实,这才不得不放开了本是给自家子弟所留的晋升之路,引来不少颇具武力的女真人毛遂自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心为公的人终究还是极少数。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凭借自身本领出人头地,只要不去故意坑人害人,那就挑不出错。虽说受到提拔的金将对上张宝麾下的卢俊义、林冲、孙安等人还是有输无胜,但战后生还的人数却在逐渐增加,大宋猛将单挑无双的局面也正在被一点点改变。 看到这一变化,最开心的便是完颜晟,提议军中选将的人是他,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受到重用的人会在心底感激自己给了他们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完颜晟之所以不敢与国中的宗族势力公开翻脸,最关键的原因便是完颜晟对于军队的掌控力不如宗族势力。 完颜阿骨打聚众反抗辽人暴政,虽然越打越强,但也给后继者留下了尾大不掉的隐患。通过连年征战,宗族势力掌握着金国超过一半的兵马人数。而这回大宋兴兵来犯,完颜晟一方面可以借刀杀人削减宗族势力军队的影响力,还可以提拔亲信用来填补那些军中出缺的位置。 完颜晟的小算盘打得挺精,但完颜斜也、完颜宗弼同样也不是善类。完颜晟想要算计他们,他们同样也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别看金国如今迫于来自大宋的压力而放下争端,携手一致对外,但实际上谁的心里都在盘算着如何名正言顺的弄死对方。 张宝并不关心金国内部的勾心斗角,也不能说完全不关心,只是认为此时还没到关心这些小事的时候。两国交兵,真正其主要作用的还是战场上的结果,阴谋诡计仅仅只是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眼下宋金激战正酣,背后搞些小动作不仅没办法影响到当前大势,反倒还容易授人以柄,惹来对手的士气高涨,万众一心。与其过早动用那些藏在暗处的手段,倒不如踏踏实实的稳扎稳打,只要消灭了金国的有生力量,金国就算真有能人,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无论是什么时候,人的作用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就算是发射原子弹,那也是由人来按下那个发射按钮。没有了人,再先进的机械也跟废铜烂铁没什么区别。而且此时还是冷兵器为主的时代,人的作用也就更是不可替代的重要。 早先宋军高歌猛进,以收复失地为主,而在金兵开始做出激烈抵抗后,宋军的策略便改为了消灭金兵有生力量为主。毕竟土地再多也是死物,放在那里也不会长腿跑了,但若是消灭了金兵的大量有生力量,那就有可能让那些土地永远归大宋所有。 完颜晟并不知道宋军的打算,见到宋军的进攻遭到了挫折,不仅喜出望外,更想尽一切办法组织兵马赶往支援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金国上当了!误以为宋军的攻势已经被他们遏制,只要保持住这种兵力上的优势,将战事拖延下去,漫长的补给线迟早会拖垮宋军的后勤。 金兵想得挺美,却不知发动这场战争的张宝在战前为这场战争做了多少准备。积累了四年的粮草,足以支持宋军跟金国打一场长时间的持久战。而反观金国,在宋军未来之前那是上层的争权夺利,中层的贪图享乐,而身处下层的还在为温饱努力挣扎。 大宋是政通人和,大金却是国中勾心斗角不断,在这种情况下,高下也就立判。可以说时间拖得越久,反倒对大宋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越是有利。完颜晟也不是不清楚这一点,他也想要速战速决,尽早结束这场宋金之战。可问题是这场战争何时结束,完颜晟说了不算。而且更要完颜晟老命的,还是自家的后院起火,原本奉命协助完颜宗干弹压北方草原诸部落的郭药师反了,与草原诸部里应外合,杀得完颜宗干损失惨重,差点自己也折在了草原上。 此时负责弹压草原的金兵就完颜宗干这一支,完颜宗干这一败,顿时就让草原诸部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了。只不过那一战打得惨烈,草原诸部也同样损失不小,这也就给了金国做出应对的时间。 可时间是有了,但兵马却不好抽调。为了应对大宋这回的大举进犯,金国可以说已经把能调动的精兵全都押在了南面。要不然也不会让完颜宗干的人马成为一支孤军,在郭药师阵前倒戈后终因寡不敌众而惨败。 无我族类,其心必异。郭药师的叛变投敌无疑也是为这句话做了一个注脚。女真人本就不怎么相信外族人,现在又出了郭药师这档子事,对于外族将领的信任,更是直接降到了最低点。 想要调兵去收拾草原诸部的蛮人,可手头的兵马用来应付南面的宋军都不够用,哪还有富余的兵力去应对草原蛮人。可若是放任不管,草原蛮人估计也不会轻易放过向欺压了他们这么些年的女真人报仇雪恨的机会。 是集中力量应付一面还是继续坚持两线作战,这个选择似乎并不难,但实则却很困难。女真人强横惯了,何时向敌人低过头。但现实却又逼得完颜晟等人不得不做出妥协。金国的国力,支撑不住两线作战。为了先安抚一边,集中应对另一边。可问题又来了,安抚哪一边?又应对哪一边呢?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虐,不可活。女真人过去太过嚣张跋扈,与宋人结下了血仇不说,这几年跟草原诸部征战不休,这仇也早已结成了死仇。这时候想要以和为贵了,先不说别人答不答应,即便答应,女真人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是女真人能够接受的。 只是国难当头,再不靠谱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那也要去试试。相比起与宋人的仇恨,女真人与草原诸部的仇怨相对来说还要小上一些,安抚住草原人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完颜晟派出了自己的三子作为此番出使的使者,但没想到完颜宗雅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国与国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但草原诸部却没跟女真人讲这个规矩,在听明白完颜宗雅的来意以后,草原诸部给大金国的答复便是“烹使分食之”。说明白点就是草原诸部首领让人把完颜宗雅扔锅里煮熟了以后分吃了,你吃一条胳膊,他吃一条腿。 闻听了此噩耗后,完颜晟不仅伤心过度,当众昏厥过去。等到再次醒来后,当即便不管不顾要率兵去为惨死的儿子报仇。完颜晟的儿子不少,但最得完颜晟宠得,还是三子宗雅。 本想要派出自己最喜爱的儿子以示自己对这次和谈的诚意,却不想反倒害了自己的儿子,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愤怒、后悔、怨恨……种种负面情绪充斥着完颜晟全身,以至于完颜晟失去了理智,一心要为儿子报仇。 不过完颜晟头脑不清醒,却不代表别人同样也被仇恨冲昏了头,放在对大金国威胁最大的宋军不管,反倒去找那帮“草原牛蝇”的麻烦。 眼见完颜晟头脑不冷静,完颜宗翰当机立断,联合完颜宗弼一同支持完颜斜也暂代完颜晟的职务。完颜斜也本就是谙班,而这个位置,就相当于汉人王朝的太子,目的就是在老大不行的时候负责顶上。 至于担任忽鲁一职的完颜宗磐,他的威望终归不能与完颜宗翰相提并论,完颜宗翰联络同样手握重兵的完颜宗弼,再加上朝中宗族势力的支持,完颜宗磐的反对不仅一点效果也没有,反倒被完颜斜也以才德不足为由削去了忽鲁的职务,提拔完颜宗翰重新成为了大金国的国论忽鲁,统管大金兵马。 之前女真人选择草原诸部作为讲和的对象,只是认为草原人头脑简单,比起奸滑似鬼的宋人要好糊弄一些。却没想到头脑简单的人爱憎这样分明,一点规矩都不讲,直接把送上门的金使给吃了。而有了这一出以后,大金国内就没人愿意担任使者去一趟草原了。太危险!去了不仅容易回不来,甚至连具整尸都落不下。而相比起来,还是宋人要更加文明一些,即便是面对敌对国的使者,也不会失了礼数,用上门的使者打牙祭。 宋金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当年金人南下掳去徽钦二帝,这不仅仅是赵宋一家的耻辱,更是大宋整个国家的耻辱。被人当众打了脸,难道仅仅因为对方几句毫无诚意的软话便就此放过,那未免也太傻了吧? 如今的大宋早已不是过去对内老子,对外孙子的时候,在张宝一众人有意识的引导下,被人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大宋百姓,基本上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心态。金人想要和平?成,等大宋报完了仇再谈也不迟。 只要有一丝希望,那就要去努力尝试。虽然女真人在草原诸部那边碰了壁,但还有宋国这边可以试试。只要能够与宋国罢兵三月,女真人就有自信击溃草原诸部联军,包括阵前倒戈投敌的郭药师所部。 同行是冤家!张宝不喜欢投机分子,因为他自己也算是一个投机分子。而且似郭药师这种见利而忘义的小人,实在不能托付大事。郭药师的阵前倒戈,与张宝的宋军关系不大,虽然早先宋军的确派人与郭药师接触过,但在郭药师被调到完颜宗干手下听用的时候,说反郭药师的计划也就此暂时搁置。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郭药师心里有鬼,对任何风吹草动自然也就精神过敏,疑神疑鬼。被他看好的大宋不再派人与其接触,反倒让郭药师寝食难安。再加上完颜宗干瞧不起外族将领,他的态度也就进一步加深的郭药师心中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完颜晟的本意是调郭药师协助完颜宗干,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完颜宗干的兵马虽是金兵中的精锐,但草原诸部人马众多,仅凭完颜宗干所部人马挡住草原诸部对大金国北边的骚扰,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却不想好心办了坏事,郭药师不仅没有起到帮助完颜宗干分担压力的作用,反倒因为心中有鬼而选择了先下手为强,提前叛逃去了别处。虽说大宋才是郭药师有心想要投奔的对象,但眼下保命要紧,若是把命丢了,那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郭药师是金国人眼中的千古罪人,而那些早些与郭药师一样归顺了大金国的外族将领,也在郭药师阵前倒戈投敌后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其中尤以早先金人南下时率众投靠了金人的刘豫最是倒霉,不仅手中的兵权被收回,要不是完颜宗弼念在昔日的交情上出面担保,身家性命可能都会丢掉。当然,刘豫会有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 疑心 金人二次南下侵宋得手后,在掳去徽钦二帝北返时,为了挑起大宋内乱,特意扶持了两个政权,一是张邦昌的伪楚,另一个便是刘豫的伪齐。伪楚定都汴梁,张宝出手后便顺手灭了伪楚,张邦昌本人如今的坟头草都已经换了几茬。 而刘豫相对要幸运一些,在张宝收拾张邦昌的时候,他则带着手下亲信随着金人一同退回了金国。不过金人是不可能安排刘豫去个安生地方享福的,原辽国南京道便成了刘豫的驻守之地,这几年来与河北边境的宋军对峙。 这一次张宝发起北伐,刘豫所在的南京道首当其冲。而刘豫根本就无心抵抗,面对宋军几乎就是望风而逃,率领着他的“刘家军”节节败退,直到金兵主力到达,刘豫才停下了北逃的脚步。 若不是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刘豫的脑袋早就被金人给砍了。毕竟刘豫手头还有三四万人,这对兵力捉襟见肘的金人来说是支不小的队伍。但随着郭药师阵前倒戈,金人对于外族将领的信任也降之了冰点,在一次宴会上出其不意的拿下了刘豫,解除了刘豫手中的兵权。 兵权,是刘豫安身立命的根本。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时大意落到了金人的手里,那也就只能任由金人摆布了。失去了兵权,变成了光杆司令的刘豫对金人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豫最终还是叫金人砍掉了脑袋,以绝后患。 刘豫的死,对张宝来说无关紧要。一个为荣华富贵而数典忘祖投靠外邦的叛徒,有什么值得令人同情的地方。不过宋军不在乎刘豫的死活,缺不代表就没有人因为刘豫的死而感到惶恐不安。 在灾难面前,是最考验人性的时候,是慷慨赴义还是贪生怕死,平时压根就分辨不清,惟有国难当头,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刘豫,贪生怕死的一小人而已,而在金人南下时,像刘豫这样为求生而投靠金人的宋人并不在少数,张宝出手后,这些人有的自觉无颜见人而隐姓埋名,也有的如刘豫一般随同金人回到了金国。 刘豫一死,那些人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由刘豫的遭遇联想到了自身。金人砍刘豫的脑袋毫不犹豫,那在砍自己脑袋的时候,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犹豫的。人皆畏死,只不过有的人有着比死还要坚守的做人原则,而有的则选择了苟且偷生。 昔日投靠了金人的那些宋人中的败类如今人人自危,唯恐金人手中的屠刀会落到自家的头上。为了苟且偷生,这些人既然能够舍弃故国为敌人效力,那此时自然也就能够继续为了偷生而舍弃金国。 只不过张宝并不待见这些私心太重的墙头草。即便有了这些人的暗中帮助以后可以让宋军在对付女真人的时候更容易一些,但张宝就是不愿与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打交道。做人,还是要有些做人的原则,不能一切都是利益至上。这些人在当年为求活命而做出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到了此时也该是他们遭报应的时候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亡。宋军的不纳,让那些本就已经过得提心吊胆的人变得更加草木皆兵,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这些人胆战心惊。而完颜晟此时已经被宋军给搞得焦头烂额,自然也就没工夫去安抚那些本就已经紧张过度的奴才。 而这些人既然当年能为自身利益出卖旧主,这时同样也可以为了自身利益而对新主亮刀。一场规模并不算大的暴乱在临潢府发生,虽然这场暴乱很快就被平定,但其所产生的影响,却足以改变金国内部的势力格局。完颜晟辛辛苦苦才建立起来的“统一战线”,也在这次暴乱后出现了裂痕。 在大金国,女真人的数量并不占任何优势,由于常年在恶劣环境下生存,女真人的存活率一直不高。完颜阿骨打建国以后,也意识到女真人人口不足这块短板。但人口的增长不同于种庄稼,一年就能一熟,从怀胎十月到抚养成人,怎么着也要有十七八年的光景,而这个时间对完颜阿骨打来说太长了。为了增加女真人的人口,完颜阿骨打一方面鼓励生育,另一方面则是将依旧生活在黑山白水间的同胞拉入大金国,而那些人则被称为野女真。在完颜阿骨打建国以前,女真人便一直存在,只不过那时女真人分熟女真和野女真。在辽人的眼里,熟女真也是蛮人,而野女真,则是熟女真眼中的蛮子。 野女真的个人战斗力强大不假,但同时也是野性难驯,相比起熟女真要更加不容易打交道。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在黑山白水间的野女真越来越少,到了完颜晟执政时期,基本上大金就没有什么野女真了。 金国看似强大,但实际上除了战斗力出众一些外,在其他方面金国与宋国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无论是从经济还是人文方面来看,金国都落后宋国一大截。只不过那时金国军事力量强横,而宋国那会自己又不争气,这才让金国上层忽略了自身民族底蕴不足的问题。但随着宋国日益强大,金国再也无法单凭武力便可压制住宋国,原来就存在的问题也就再次摆在了完颜晟的面前。 整个大金国里女真人的数量不到总人口的三成,剩余的七成皆是在身份待遇上差了一两个档次的外族。平时金国强大,完颜晟等金国高层也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在与宋国交兵以后,完颜晟等人也终于意识到了自身的短板在哪。 不相信外族人的后果,便是女真人惟有依靠自身的力量来抵御宋军。可仅仅若是依靠自身的力量,女真人偏偏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渡过这次难关。若是兵力充足,女真人自是不在乎那些外族人的心会向着谁。但一场小规模的暴乱,无疑是给完颜晟敲响了警钟。 想通了这一点的完颜晟这几日一直都在做着安抚人心的事,试图消弭那些外族人的顾虑,好与女真人一起对抗这次宋军的来犯。只是效果嘛,差强人意。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难能可贵得多。当年这些外族人会投靠金国,并不是金国众望所归,只是因为畏惧金国当时的武力。但眼下宋国所表现出的战斗力丝毫不比金国弱,甚至还要略胜一筹,这就让那些本就没有什么忠义心的外族人开始考虑长远,不愿意就在金国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人心齐,泰山移。可要是人心不齐,那能办到的事也容易办不成。金国的人口虽没有大宋多,但想要组织一支几十万人马的大军还是丝毫问题都没有。但问题是能够让金国高层完全放心的只有族人,对于那些人口占据多数的外族人,女真人即用且防,连信任二字都做不到,又凭什么指望别人死心塌地的替他卖命。 金国内部人心不稳,这对张宝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张宝不愿打交道的只是那些在金兵入侵时投靠了金人的宋人,至于其他族群的人,倒是并没有用有色眼光去看。而对于那些人的暗中投诚,张宝倒是挺乐见其成。 一场人心的争夺战,明显是张宝这边更占优势。金人以武威逼,只能得逞一时,而宋人“以德服人”,当武力足以与金人抗衡的时候,自是更容易收买到人心。此时的金国国内很乱,乱成了一锅粥,几乎已经到了无人可信的地步。 金人不可能坐视宋人明目张胆的来“挖”自家的墙角。本来要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只要在战场上击败宋军,国内的人心自会安定下来。可偏偏宋军今非昔比,再不是过去一队女真人便能撵着一大队宋兵四处逃窜的时候。 没有了武力上的威慑,想要来以德服人那一套又有些晚,那就只能采取杀鸡儆猴的策略。为了达到震慑人心的效果,女真人用上了后世“钓鱼执法”那一套,通过人头警告着那些朝秦暮楚之辈。 可这人心就如同一根弹簧,越是想要去压制,所遭受的反弹也就越大。人们是不敢随便谈论有关另寻出路的话题,但私底下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女真人就不容易知道了。高压之下必有反弹!金国国内看似平稳了下来,但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威胁着女真人的统治。 而在这种情势下,以完颜希尹为首的和谈使者,注定这回同样也是无功而返。作为喜爱中原文化的一名女真人,完颜希尹是大多数女真人心目中的“文化人”,但在重视武力的女真人中,完颜希尹的个人威望也远没有以武力见长的完颜宗翰、完颜宗弼要高。这次出使,名为谈和,实际上就是求和。好在接替完颜晟暂代国主职责的完颜斜还算是通情达理,交代完颜希尹即便最终不能与宋国达成和解,最少也要为金国争取到两个月的时间。 两线作战,金国实在是吃不消。而相比起宋国,草原诸部要容易对付一些。骄兵必败,草原诸部刚刚打了一场打胜仗,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若是此时金国集中精锐兵力与其一战,必能打草原诸部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虽说完颜斜也没有给完颜希尹下死命令,但完颜希尹心里却明白,此时想要拖延宋军的进攻谈何容易。张宝身边能人辈出,即便张宝一时被自己所骗,也未见得就能将他身边的那些多谋善断之人尽数瞒过。更何况那张宝本身就是个奸滑似鬼的主,能不能瞒过他也还是个未知数。 尽人事,听天命。完颜希尹也只能这样自己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但愿自己此行能得太祖庇佑,可以顺利完成完颜斜也的托付。 对于这次的和谈,完颜希尹完全就是持悲观的态度。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眼里难以欺瞒的张宝此时正在打着借助女真人之手“教训”一下草原诸部的念头。 自郭药师阵前倒戈,协助草原诸部大败完颜宗干后,草原诸部的小尾巴就翘了起来。自以为是的认为有了与宋国平起平坐的底气。从近些天来与张宝的书信中,就能看出那些部落首领已经有了“拥兵自重”的苗头。 过去跟大宋讨要物资支援的时候,那语气就跟要饭的似的,仿佛大宋要是不给他们就得饿死。而如今送来的书信虽还是讨要物资,但语气却变得强硬了许多,就他娘的跟收保护费似的。 张宝当初支持草原诸部抗金,只是想要让金国后院不宁,没办法沉下心来发展。可养虎为患的事情,张宝是不会做的。张宝不在意那些部落首领对待自己时的语气不恭,但这种妄自尊大的态度,要不得。 亲手教训这些眼高于顶的部落首领容易授人话柄,可要是这些部落首领叫宿敌给打得哭爹喊娘,那就不是张宝以大欺小的错了。 蒙古人很强悍,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而在此时,还是金人的战斗力更强一些。那些算是蒙古人祖先的草原诸部狗肚子装不住二两油,才刚打败了完颜宗干这个在金国算不得名将的人便骄傲的找不着北,吃点苦头那也是活该。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张宝算计上的那些部落首领,此时还在做着张宝为顾全大局而对自己姑息的美梦,却不知道金国的完颜斜也已经开始秘密的调兵谴将,准备在不久的将来用鲜血告诉那些草原蛮子在这片大草原上,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 与上回出使汴梁不同,完颜希尹抵达宋营不久便见到了这回要见的正主。而看到被众将如同众星拱月般围着的张宝,完颜希尹忽然感慨的说道:“一别数载,张相国别来无恙?” 第三百六十六章 算计 “怎么?想打感情牌?咱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交情可言吧?”张宝笑看着一脸感慨之色的完颜希尹道。 张宝与完颜希尹认识,金国数次遣使来宋,多是完颜希尹领队。不过公事公办,要说私交,张宝与完颜希尹之间还真没有。此时一见完颜希尹摆出一副故人相逢的模样,为免完颜希尹耍花招,张宝干脆直接断了对方的念想。 听了张宝的话后,完颜希尹不由面露尴尬,不过这尴尬神色也是一瞬即逝。张宝“冤枉”了完颜希尹。要说完颜希尹想要打感情牌,那是压根就没有的事。之所以会一副感慨的模样,只不过是完颜希尹有感而发。 作为大金国的头号大敌,完颜希尹对于张宝的了解极深,从张宝起于微末至如今的大宋权臣,在大金国内就没有比完颜希尹更加清楚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地主成为掌控天下大权的大人物,这过程的精彩程度,常人难以想象。就如当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凭借几千女真人就敢起兵反抗拥兵百万的大辽一样,这就是传奇,活的。 完颜希尹并没有跟张宝多做解释,本来就不是来交朋友的,扯那些闲篇也对此行没有丝毫帮助,说之无意。而张宝在听明白完颜希尹此行的来意以后,也没有马上给予答复,只是让人先带完颜希尹一行人下去安歇。若是仅凭完颜希尹带来的四个随从便能叫他在大军保护中刺杀张宝成功,张宝还不如趁早打道回府。 让人去安顿完颜希尹,陪着张宝一同面见金使的朱武当即对张宝道:“主公,这完颜希尹此来毫无诚意,和谈是假,拖延时间是真。”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张宝点头同意道。 “二哥,既然你已经看出了那个金狗的企图,方才干嘛不当场戳穿,还好酒好肉招待着?”狄雷闻言不解的问道。 “这金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与草原诸部那里碰壁之后才来,我怀疑这金人是想要先稳住我们,然后专心对付草原诸部,解决后顾之忧。”营帐内都是自己人,张宝说话也就不必藏着掖着,听到狄雷的询问,便随口说出了心中所想。 “啊?既然这样,咱们是不是赶紧让人去提醒那些人一声。”狄雷一听连忙道。 “老五,你脑袋被门夹了?”一旁的杨再兴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道。 “四哥,你脑袋才被门夹了。”狄雷一听顿时恼了,瞪着杨再兴叫道。 “脑袋没被门夹,怎么会敌我不分呢?” “什么敌我不分?草原诸部现在与我们不是盟友吗?” “哼,盟友?一群狂妄自大,不知尊卑的蛮子也配做我们的盟友?”杨再兴冷哼一声道。 “……四哥,那群蛮子惹到你了?”狄雷闻言纳闷的问道。 “你啊,平时劝你多用点脑子,你偏就不听……” “你少废话,说正经的。”狄雷不耐烦的打断杨再兴的话道。 “前些时日,那些蛮子大胜了金兵一场,这事你知道吧?”杨再兴问道。 “知道啊,怎么了?” “那你知道那些蛮子写给二哥的那封报捷信的内容是什么吗?”杨再兴又问道。 “呃……没看。” “信上说,虽然大败了金兵一场,但我们支援他们的物资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要求我们抓紧时间给他们再送去一批。” “……这有什么问题吗?”狄雷不解的问道。 “……老五啊,得亏你吉人天相,有二哥替你遮风挡雨。要不然早就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杨再兴有些感慨的对狄雷道。 “……你不说我两句会死是不?” “呵呵……你也先别发怒,听你四哥帮你分析分析。” “就你?还不是从二哥那里倒腾来的二手货。”狄雷一脸不屑的说道。 “嘿~你小子别不识好歹啊,你四哥我那也是有头脑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呵呵……少对我用激将法,不灵。” “四郎,别兜圈子了,说吧。”张宝摇头对杨再兴道。 “好赖。老五,你想想,过去那些草原蛮子在跟咱们讨要物资时是什么态度,再想想他们这回是什么态度。” “呃……有关系吗?” “关系大了。过去那些草原蛮子被金人欺负惨了,就想要找个靠山,对咱们那态度那叫一个恭敬,每回讨要物资时那语气也是低三下四的紧。可这回呢?左一个要求,右一个赶紧,就像我们提供他们物资是天经地义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觉得即便我们不给,他们也有能力从我们手里把想要的东西给抢过去。不过只是一场里应外合的胜利,便让他们骄傲的找不着北,自以为可以跟咱们平起平坐的说话了。” “……那这不就是白眼狼吗?” “哼哼,而且还是喂不熟的。”杨再兴冷笑着补充道。 “好呀,我拿那些草原蛮子当人,可他们偏偏好心当作驴肝肺。既然这样,二哥,就让小弟带领一队人马去教训教训那些蛮子,让他们头脑清醒清醒。”狄雷当即向张宝请战道。不过没等张宝开口,一直没说话的高宠已经开口喝道:“胡闹!老五,不要任性,别添乱。” “我这怎么是任性?怎么就是添乱了?”狄雷不服气的反问道。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现在与草原那些蛮子就是盟友关系,仅仅因为一些猜疑便对盟友下手,这不是胡闹添乱是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 “二哥自有主张,我们听命行事就是。” 见高宠把话头引到自己头上,张宝不等狄雷开口便说道:“无端攻击盟友是不义之举,这种事咱们不能干,至少咱们不能先动手。而且此时那些草原蛮子不服管教也仅仅只是刚冒出一个苗头,仅仅因为几句言语上的不恭敬便兴兵讨伐,这反倒显得我们有些小家子气。” “二哥,那你到底有没有主意?” 张宝白了说话的狄雷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咱们不方便动手,却不代表就没人可以替咱们动手。” “谁?” “……自己回去想,什么都让我告诉你,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张宝没好气的说道。 …… 狄雷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倒不是因为二哥张宝不肯直接告诉自己答案而生气,而是他看出方才在帅帐里,除了自己外,在场的其他人都听明白了张宝所说的话里的意思,就自己没想明白。 对于亲生父母,狄雷的印象并不是很深,他年幼时便失去了双亲沦落街头,对饥饿的印象要比父母要深得多。也正是因为如此,狄雷在这世上最感激的人便是宗泽,若没有宗泽将他送去托周侗照顾,他狄雷也就不会认识张宝,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风光。宗泽是救他脱离苦海的大恩人,周侗夫妇则是让狄雷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关爱,而张宝,则是狄雷心目中为其指明道路的领路人。 狄雷不害怕张宝对他发火生气,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让张宝失望。今天张宝虽没有对他失望,但狄雷却自以为辜负了张宝对他的期望。 “五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挨说了?”正在替狄雷收拾内务的亲随一见狄雷脸上挂相,当即关心的询问道。但凡是能当亲随的,眼光活泛,心思敏捷那是必须的,而狄雷身边的这位亲随,那更是张宝亲自替狄雷挑选。 狄雷本身就不是个爱端架子的人,与亲随名为主仆,实际上却是亲如兄弟,有什么心里话也愿意跟身边这个“智囊”说。听到问起,当即也就将心里的所想告诉了亲随。亲随听后微微点头,“五爷,你能这么想,也不枉主公那样照顾你。其实你也不必多想,主公又不是外人,对你是什么性情,主公恐怕也是心知肚明。” “那你倒是说说,我二哥今日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呃,依小的之见,主公恐怕想的是借金人这把刀去敲打那些草原蛮子一番。” “胡扯!咱们现在正跟金人打仗呢,金人能听咱们的?”狄雷不信的说道。 “五爷,世事无常。咱们如今确是在跟金人打仗,可这也不代表金人就一定会跟那些草原蛮子相安无事。五爷你忘了?金人前不久可才刚刚在那些草原蛮子的手上吃了大亏,这笔仇金人会不想办法报回去?再说了,草原蛮子如今与我们对金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金人若是想要摆脱眼下腹背受敌的情况,那就只能先稳住一方,集中全力解决另一方。而与我们相比,草原蛮子可要容易对付一些。” 听了亲随的话,狄雷越琢磨越是像那么回事,当即站起来道:“你也别跟着我,我这就跟二哥推荐你去。” “五爷,你这又是要闹哪一出?”亲随见状赶忙拦住要往外走的狄雷,哭笑不得的问道。 “你能分析出这些事,留在我身边做个亲随有些埋没了,倒不如推荐你去参谋军机。”狄雷实话实说道。 “小的多谢五爷厚爱,但实在是不必。五爷,小的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就这点本事去参谋军机,那只会图惹人笑而已。” “怎么会呢?我刚才看你分析的头头是道……合着是我傻,对吧?”狄雷话说到一半像是忽然想明白了,神色郁闷的问道。 “五爷性情耿直,对于这些弯弯绕的东西自然不擅长。” “行啦,别尽捡好听的说。”狄雷倒是心态好,郁闷也只是暂时,很快就想开了,摆手阻止了还想要再劝慰几句的亲随,开口说道:“你既然愿意留下,那就留下好了。趁着现在没外人,你再跟我分析分析,回头我好去跟人显摆显摆。” 狄雷是万事无忧,即便有事也有他的几位兄长为他排忧解难。而与他相比,被安顿在营中的金使完颜希尹就有点日子难熬了。本就是敌对双方,不难为他就已经算是宋军仁义,完颜希尹想要知道帐外的情况,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作为身负重要使命而来的人,完不成任务让完颜希尹心急如焚,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面对强悍的宋军,金人的蛮横压根就抖不起来。因为你耍横,人家是真的敢砍啊。血淋淋的教训警告着完颜希尹以及他身边侥幸未死的两个随从。 原本完颜希尹身边带着四个随从,可就因为有两个随从不服从宋军的“劝阻”,强行要去营帐外面走走,散散心,结果散大发了,直接去阎罗王那里散心去了。人是被当场射杀的,就当着完颜希尹的面,而完颜希尹面对宋军的“不怀好意”,连句狠话都没敢撂。 没办法,如今的大宋早已非是过去那个对外唯唯诺诺的大宋,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是大宋军人的处事准则。完颜希尹一行五人若是守规矩,那自然也不会有人故意来刁难他们,但若是完颜希尹等人胆敢坏了规矩,那宋军杀人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宋金之间的恩怨,早在金国掳走徽钦二帝时便结下,而且这个仇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化解。不作不死,若是知道会惹上大宋这样一个强敌,完颜希尹说什么也要劝阻当时还在世的完颜宗望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惜完颜宗望已死,而时间也不会倒流,完颜希尹除了为大金感到后悔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宋金两国的仇是死仇,惟有用鲜血才能“解冻”,而这世上与女真人结下死仇的,远不止大宋一个。昔日大金对外扩张,得罪了不少势力,除了辽国余孽如今归附了大宋外,尚有不少平日里被大金视为苔藓之疾的小股势力,这些人过去不敢跟大金作对,但眼下看到大金落了下风,也纷纷蹦跶出来试图找大金的麻烦。而只要一想到这个,完颜希尹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头疼不已。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忠心可嘉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为人处世最好不要做得太绝。女真人自以为强大到天下无敌,但实际上在他们耀武扬威的同时,与他人的仇恨也就此结下。自身强大时还好,无人敢当面龇牙,可一旦势弱,那便是被群起而攻之的结果。 当初作孽太多,如今也就有了报应的时候。金国在这次宋金之战中落了下风,一开始四周围与女真人有仇的人还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女真人的强悍对他们来讲是有亲身体会,此时战事不利,未见得以后就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而草原诸部大败完颜宗干的事情一发生,金国周边的势力便开始了蠢蠢欲动,可以说草原诸部的胜利,是宋金之战的转折点,完颜宗干的落败,更是让人看清了金国如今外强中干的本质。 没人喜欢忍辱偷生,只不过为了生存,不得不向某些人低头。一旦强加这份屈辱的人式微,为生存而不得不忍受屈辱的人便会伺机报复。这世上谁也不欠谁的!女真人如今的窘境,完全就是自己当初作出来的祸。 若是这回没有宋军挑头,女真人还会过得逍遥自在,但如今有了宋军作为靠山,那些有心反抗却又力不从心的人们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在暗中与宋军联络并且得到了宋军的支持以后,这些人竖起了反旗,公开宣布要与宋军一起铲除女真人这颗世间的毒瘤。 不管被叫做什么,此时金国的完颜斜也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他头疼的是如今大金国的处境,四面皆为敌,难寻一盟友,可仅凭大金国自身的实力,实在难与所有人同时开战。谈和的使者并不止完颜希尹一个,为了安抚四周围的反抗势力,完颜斜也派出大批使者想要稳住那些人,可收效却是甚微。 为了收买那些墙头草,完颜斜也是下了血本,不惜挪用部分国库钱财。可没想到这回那些墙头草的态度却很坚决,严辞拒绝了金使的请求。倒不是这些人有多“正义”,而是他们这回投靠的主子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最见不得的就是左右逢源的那类人。 完颜斜也派出的金使一开始的确用金银珠宝说动了几个要跟金国决裂的势力,可不想却被宋军知道了消息,一夜之间,那几个动了心的小实力别被宋军给消灭的一干二净,鸡犬不留。 宋人孱弱,那是过去的事,如今的宋人杀起人来却是一点都不手软,既然已经“买定离手”,那就不要三心二意,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处置叛徒的惩罚。杀鸡儆猴的手段很好用,几个小部落的灭亡,帮助那些女真人的势力坚定了信念。女真人不好惹,如今的宋人看来同样也不好惹。得罪了谁,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有不少人已经隐隐开始后悔上了“贼船”,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跟着大宋一条道走到黑,将反抗女真人的事业进行到底。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这种手段对宋人来说根本就不用学习,在用血腥手段警告了那些三心二意的人以后,张宝也给了那些反抗势力一点甜头,好让那些人为了利益专心为自己卖命,甘当马前卒。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赏赐出去的都是从金人手里缴获所得,花出去也不是很心疼。 完颜希尹此时并没有离开宋营,倒不是宋人将完颜希尹扣下不放,而是完颜希尹代表的大金正在与大宋就两国罢兵一事进入谈判阶段。不过谈归谈,该动手的时候还是一点都不手软。完颜希尹虽就此表示过抗议,但宋人的答复却是又气人又让人无话可说。 “这不是还没谈拢了嘛。既然没谈拢,那两国就还是处于战争状态,凭啥要停止一切军事行动。”若不是知道自己身负重任,完颜希尹倒是真想跟说这话的对手朱武真刀真枪的干一架。不过好在他理智尚存,这才没有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了大事。 谈判还在继续,而且经过完颜希尹的多次抗议,张宝终于点头同意暂缓一部分宋军的军事行动,而作为回报,金兵的军事行动也必须暂时停止。这对完颜希尹是个好消息,同时对完颜斜也来讲也是苦等许久的。只要没有了宋军的参与,一部分反抗势力的威胁对大金来说几乎就是可以忽略不计。不过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完颜希也还是留下了一部分金兵联合当地武装与那些“聚众造反”的人打起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战争。 没有了宋军的支持,那些只能依靠自己的人本以为自己的末日到了,却不想金兵的表现却也是差强人意,这也就给这些人造成了一种误判,认为女真人不过如此,即便没有宋军的支持,他们照样可以杀的女真人这只纸老虎丢盔弃甲。 骄兵必败,这话放在哪都是适合的。骄傲滋生自满,自满就会自大,而自大则会导致疏于防范,出现破绽,一旦被人抓住了破绽,即便侥幸不死,也会大伤元气。 那些在与金兵交锋中尝到了一点“甜头”的人们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投靠宋军的决定。现在看来,即便当初没有找宋军做靠山,只要自己这些人联合起来,就足以与金兵抗衡,何必要像现在这样吃苦受累是自己,还要给嘛事不干的宋军分好处。 这种不满的情绪在联合军中不断滋生,再加上女真人的奸细在其中煽风点火,那些已经被几场小胜冲昏了头脑的人们终于鼓起勇气对宋军说了一声不。而宋军的反应却又耐人寻味,竟然没有翻脸,只是默默的选择了离开。 联合军对于宋军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紧跟着发生的事情也容不得他们再想。在宋军离开以后,联合军本以为在和金兵接下来的战斗中依旧可以获得胜利,但残酷的现实却给了这些人一记痛彻心扉的耳光。 金兵的表现与之前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势如破竹般的撕开了联合军的阵线,一步不停的杀进了联合军的中军,将那些还在幻想胜利的联合军首领一网打尽。失去了首领的联合军顿时四分五裂,群龙无首之下只能任由金兵追杀,等到战事结束的时候,好不容易才聚集到一处的十万联合军十成人马去了九成,而仅剩的一成人马也多数被金兵俘虏。 通过这一场胜利,金兵似乎也找回了当年在沙场上所向披靡的感觉。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金兵并没有趁胜对宋军发起攻击,而是屯兵驻扎与宋军展开对峙,仿佛只是为了给正在与宋军谈判的完颜希尹增添说话时的底气。 一个半月后,完颜希尹还在与宋军逐条逐条的就谈判细节进行着商议,而让完颜希尹没想到的是,早前从未露面的张宝在今日竟然出席了。 “恭喜,恭喜啊。”张宝一见到完颜希尹就笑容满面的道贺道。 “相国大人,不知在下喜从何来?”完颜希尹被说的莫名其妙,不禁纳闷的问道。 “……你还不知道?”张宝闻言也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着解释道:“三日前,金兵在草原击溃了草原诸部的联合军,大金北边暂时不会再有战事,你来宋营的主要任务已经达成,这难道不算是一桩喜事吗?” 完颜希尹心中一惊,急忙辩解道:“相国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在下来此是为两国百姓的福祉所想,绝无二意……” “行啦行啦,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打算用这个借口来收拾你。如今完颜斜也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圆满完成,这个谈判现在还有必要继续谈下去吗?估计用不了多久,召你回国的人你就会见到,你也就不必每天绞尽脑汁想办法拖延时间了。” “相国大人,我真的没有……” “呵呵……谈判暂时中止,你先休息几天,好为回去的时候积攒一些体力。”张宝已经不想再看完颜希尹的演技,扔下一句交代后便带人离开。而张宝前脚刚离开营帐,完颜希尹便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怕呀!被张宝一语道破自己来此的目的,那感觉就像是在大街上被人扒光了衣服,没有一丝秘密保留。那时的完颜希尹只能抵死不认,好在张宝似乎也不在意完颜希尹会不会承认,只是把想说的说完就离开。可完颜希尹在庆幸躲过了一劫不久便开始后怕起来。 张宝向来就是个喜欢只占便宜不肯吃亏的性格,这回叫自己这些人给耍了,怎么看上去就跟没事人似的。明明是自己的计划得逞了,怎么看上去反倒是张宝才像是胜利者似的。 事出反常必为妖!而且更让完颜希尹感到震惊的,还是宋军传递消息的速度。方才张宝说三日前,这也就意味着从北方草原到张宝这里,宋军只花了三天甚至更短的时间便将重要情报送达。这里是金国境内,即便宋国有八百里加急,恐怕在这里也行不通吧。 军情如火!及时的情报甚至可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宋军如此镇定自若,恐怕不会是故作镇定,应该还有什么未示人的杀手锏掌握在手中。 完颜希尹恨不得这时候就飞回到国内提醒完颜斜也不要轻敌,只是客随主便,作为主人的张宝不放人,完颜希尹就走不了。而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了五日后,金国前来召唤完颜希尹回国的人也终于赶到了宋营。 看着片刻都不想多留的完颜希尹,张宝笑着摇头道:“你即便此时快马加鞭的赶回去,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这场谈判从一开始我就没抱什么希望,之所以谈,只不过是因为我也有些是需要处理,宋金两国的命运,还是要靠各自手里的刀枪说话。你回去以后好好保重把,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争权夺利这种脏事上。” “多谢相国大人提醒,在下这就告辞了。”完颜希尹此时一心想走,张宝的话他哪里听得进去,随口敷衍着说道。 张宝见状也不再多说,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他与完颜希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之所以此时多两句嘴,也只不过是念在完颜希尹这人一心为公的份上,他不听,那自己也没必要多费唇舌。 顺利离开了宋营以后,完颜希尹当即快马加鞭赶往临潢府。之前宋军识破自己意图后的反应实在是太不合情理,这让完颜希尹总觉得宋军还有后着,不弄清楚这事,完颜希尹觉得还是暂时不要与宋军开始决战为好。 只是完颜希尹低估了女真人的报复心,之前在与宋军的交战中金兵屡屡失利,以至于金兵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下无敌,早先的胜利会不会只是对手太弱的缘故。而这时接二连三的胜利,又让女真人找回了当年纵横天下的自信,在解决了北方的边患后,恢复了自信心的女真人随即便想到了此时还盘踞在国内的外敌,想要一鼓作气将宋军赶出大金。 这种想法如今已经成为了金国上下的主流,仅凭完颜希尹一人的反对,那是无济于事的。即便是代替完颜晟主持大局的完颜斜也,此时对完颜希尹的劝说也是半句都听不进去。众人皆醉我独醒,不是好事,反倒容易被人群起而攻之。完颜希尹一次又一次的劝告周围人不要轻敌,从长计议,反倒被周围人指责是个懦夫,让宋军给吓破了胆。 苦口婆心的劝说不被人接受不说,反倒被人恶语相向,这让本就心高气傲的完颜希尹有些不能接受。可张宝那时的态度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疑,为了大金的未来,完颜希尹只能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只是这份坚持所换来的,却是一场刺杀,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完颜希尹被不满他“投降言论”的激进分子刺杀于他的床榻之上,等到家人发现的时候,完颜希尹早已断气,死不瞑目的双眼直直的瞪着,久久不肯闭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 心态 许多时候,人总是在死后才会被人发现其存在的价值。虽然完颜斜也很不满完颜希尹最近左一个可疑,又一个不可,但他从未想过让完颜希尹去死。不过怎么说,完颜希尹的出发点并没有掺杂私心,他之所以会劝说自己要谨慎,也仅仅是觉得宋军的反应有些不合常理。 一个一心为女真人利益着想的人,即便想法“与众不同”,但也罪不至死。可完颜希尹还是死了,没有死在了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这实在是一种悲哀。完颜斜也大怒,发誓要为遇刺身亡的完颜希尹报仇。但现实却让完颜斜也不得不装聋作哑,想让完颜希尹死的幕后主使不是个人,而是一整个集体。 自宋金开战以来,先是完颜晟放血,后是金人权贵割肉,战争打到了这时候,女真人的损失已经颇大,一旦真如完颜希尹所想的那样宋金停战,那战争期间所造成的损失,就只能各人承担各人的。这个损失实在是太大,大到无人愿意承受。 战争,其实与赌博的性质一样。胜了,拥有一切,输了,失去一切。眼下的金人权贵就已经变成了输红眼的赌徒,就指着打败宋国进而反本,这时候完颜希尹阻碍了他们心中的盘算,自然就是罪该万死。 完颜斜也与完颜希尹私交不错,同时也十分欣赏完颜希尹的为人,但私交再好,依然不能改变完颜斜也对于“大局”的妥协。为了完成自己早先的计划,完颜斜也已经付出了许多,眼看着计划就要开始最关键的部分,这时候完颜斜也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意外的出现,从而影响到了自己的大事。 而完颜斜也的大事,自然就是取代完颜晟成为大金国的第三任皇帝。自从三子完颜宗雅惨死在草原诸部手里后,完颜晟就因为受不了这个刺激而失去理智。为了防止完颜晟因为冲动而酿成大祸,完颜斜也与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以及完颜希尹密谋夺权,一举将完颜晟软禁在了深宫内院。而完颜晟在又惊又怒之下突发疾病,就此不能理事。 但完颜晟一日不咽气,完颜斜也就一日不能心安。他的谙班身份虽就是防着万一完颜晟不测好有人能顶上去维持局面不乱,但这回完颜晟的不测却是他们这些人联手必出来的。一旦完颜晟的病情有所好转,那完颜斜也这些得罪过完颜晟的人,还不得被完颜晟挨个杀呀。 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权力,完颜斜也完全没有放过完颜晟的理由。只是想要杀完颜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完颜晟此时虽然已不能理事,但完颜晟的长子完颜宗磐此刻却还掌握着大金国的钱袋子,一旦双方撕破了脸,那只会便宜了一直在四周围徘徊等待“捡漏”的宋军。 有迹象表明,完颜希尹的死与完颜宗磐脱不了干系,但为了大局着想,调查刺杀完颜希尹凶手一事就不得不暂时搁置。但完颜希尹的死仿佛只是一个开头,在完颜希尹死后的半个月里,居住在临潢府的权贵人家接二连三的遭到刺杀,有不少朝中权贵因此而丧命,而更严重的是,由于这一系列的刺杀,临潢府内人心惶惶,别说万众一心与宋人决战了,大部分人此时想的都是自家的性命安全。 都是宋人干的!为了安抚人心,完颜斜也索性便将完颜希尹以及之后所发生的刺杀事件一股脑安在了宋军的头上。反正双方已是不死不休的状态,往宋军身上泼脏水也不是头一回,再泼一点也不叫事。 而宋军蒙受这场“不白之冤”倒也不完全是冤枉。除了完颜希尹外,之后所发生的大部分刺杀事件,还真就是宋军的手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张宝早年在北方安排的人马,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张宝并不迂腐,更不会为了区区虚名就枉顾自家人马的死活。公私的分别,张宝心里有数。对自己人动用刺杀手段这种事,张宝还会有几分顾忌,但对于外人,张宝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至于做什么让对手都感到钦佩的人,张宝从来就没想过要做那样的人。 都他妈你死我活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张宝既然敢下令对金国高层发起刺杀,自然也会防着金国的报复,而且金国那些二杆子已经习惯了跟人正面亮刀子,让他们神出鬼没的将目标刺杀,实在是太难为他们。就比如完颜希尹的刺杀案,就是完颜宗磐命人找来职业杀手做的。而无巧不成书,被完颜宗磐找来的职业杀手还有另一重身份,即隶属张家的密探。 张家的密探,对外身份五花八门,三教九流无所不包,除了专门负责此事的人外,就连张宝本人都不清楚如今属于张家的密探究竟有多少。当然像这种事也不需要张宝亲力亲为,自有擅长此道之人为他分忧。 金国随之而来的报复最终是以失败而告终,本就业务不熟练,而且目标还有了防范,这要是还能刺杀成功,只能说是目标自己要找死。而从目前来看,愿意这时候丢掉性命的人是一个都没有。 好不容易快要熬到头了,这时候要是挂了,多亏呀。正常人都会这么想,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觉得不好意思的。功名利禄,世人都爱,所不同的也就是各人追求功名利禄的手段有所不同,有的凭借自身本事,光明正大的去争取;而有的人则为了功名利禄不择手段,宁愿放弃做人的原则亦要达到目的。 张宝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虽然好话谁都爱听,但有些人的好话却听不得,好话听多了,就容易忘乎所以,被人操弄于鼓掌。而且一般擅长溜须拍马的人都不是什么忠臣孝子。有利可图的时候你就是他的亲娘老子,可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就立马翻脸不认人。跟那样的人来往,费心费力费神,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来往。 张宝是个性情中人,虽然权势令他有所改变,但做人的原则,他却一直在坚守。而上有所好,下必有效,张宝的带头作用产生了效果,下面的人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甚至更上一层楼,自然不会去做令顶头上司感到厌恶的事,而这样一来,官场的风气自然也就所有好转。 趋吉避害,那是人的天性,明知有危险还勇往直前的,那都是勇士。只不过这勇士也分褒贬,为国为民令人钦佩,为一己之私则令人唾弃。 完颜希尹是真的勇士,一心为大金的未来奉献着自己的一切,只是可惜勇士永远都是孤独的,完颜希尹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失去了性命。唯一令人遗憾的便是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完颜希尹,是金国高层中为数不多头脑清醒的人之一,他这一死,金国也就失去了与宋国和谈的机会,只剩下一群颇有武力却又头脑简单的一根筋莽夫。张宝不怕打仗,更不怕一群只知好勇斗狠的对手,莽夫好对付,不好对付的是那种能屈能伸,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的贱人。万幸女真人虽可恶,但骨子里犯贱的人张宝暂时还没遇到。 金国失去了完颜希尹,也就失去了一个可能性,只能在灭亡的道路上越奔越远。张宝不在乎女真人的未来,来自后世的他对于女真人实在缺乏好感,如果说元人的过车辕者斩毁了汉人的体魄,那满人的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则是阉割了汉人的精神。 汉族历来便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但无论遭遇多大的灾难,汉族最终还是挺了过来,依旧屹立于世界而不倒。但对于“曾经”迫害过汉人的蒙古人或是女真人,身为汉人的张宝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这是狭隘的民族主义!但这种主义却又是大多数有血有肉的人所必会拥有的想法。自己的同胞遭人杀戮,迫害,受尽人世间难以想象的苦难而死,而活下来的人竟然能够无视那些死难的同胞,若无其事的说出要放下仇恨,维护和平这种没心没肺的混账话。 和平会到来,但那也是在偿清了债务以后,也别扯什么不要把上一辈的仇恨留给下一代,父债子偿,要怨也该是怨自己的上辈人作孽太多,牵连了下辈人。 张宝深知女真人的顽强,也明白继女真人之后,汉人的下一个对手便是来自草原的蒙古人。如今蒙古人还处于发展初期,实力并不足以威胁到汉人的太平,只要汉人提高警惕,防患于未燃,同时不断推行汉化,融合草原部落,蒙古人的威胁至少在张宝活着的时候不会变得很严重。至于张宝死后的事情,那也该是张宝的后人去操心这事。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当牛马。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依靠自己的双腿去走完,别人可以庇护一时,却庇护不了一世,适当时候的放手,并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让后辈儿孙可以独立生存于这世间的试炼。 蒙古人暂时不足为虑,前不久的那场大败,没有个三五年的休养生息,草原诸部根本就恢复不了元气,而等到他们恢复了元气时,大宋估计也已经解决了此时的对手,可以把目光对准北方草原。 脸面这东西,在草原上还真是不值一提。早先在击败完颜宗干时,草原诸部一个个不可一世,对大宋的态度都变得不再似过去那样恭敬,可等到吃了女真人的大亏以后,这些草原上的汉子一个个哭哭啼啼的跑来找大宋诉苦,浑然忘记了早先得意时对大宋的态度。 对于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大宋自是不会充当冤大头,傻乎乎的为草原人的错误买单。面对草原人希望获得物资支持的请求,大宋也是大打折扣,以军需为由进行大幅削减,同时还以好心人的面目为草原诸部落首领出主意说既然养活不了那么些人,那就给大宋一些,大宋帮你养。 这种狼子野心的话一出口,顿时便让草原蛮子惊出一身冷汗,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先的决定实在有些草率,女真人是恶狼不假,可宋人也未见得就是好人。过去小瞧了宋人,此时就到了为这份轻视付出代价的时候。 唯一让草原人稍感欣慰的,就是宋人不像女真人那样蛮横,稍不如意便拔刀相向。宋人还是给这些草原上的“智者”留下了一些个人的颜面,允许这些人回去考虑过后再给答复。而草原诸部的首领也借此机会脱身,匆匆赶回各自的部落商量对策。 宋营的一行,让草原诸部的首领意识到即便没有他们的参战,宋人仅凭一国之力也足以保证他们在对金战争中保持优势。但宋人却没有选择单干,而是以各种物资作为诱饵,引诱草原诸部充当大宋的炮灰,一面吸引金兵的注意,一面消耗着金兵的数量。而且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宋人出钱出物引诱草原人跟女真人打生打死,消耗的不仅仅是女真人的实力,草原人的力量也在不断被削弱。 汉人有句话叫唇亡齿寒,别看此时宋人与女真人是不死不休,可一旦女真人被灭以后,谁能保证宋人的下一个目标不会是生活在北方草原的诸多部落。到那时,能够与宋人一较高下的女真人已经完蛋了,剩下的草原人独木难支,除了背井离乡逃离家园,恐怕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心事重重的草原人正在不断改变着自己的心态,过去是盼着常年欺压他们的女真人完蛋,但现在,越来越多人希望女真人可以坚持住,不要轻易被宋人干掉。为了让宋人没工夫惦记自己,不少草原部落一改过去对女真人的仇视态度,转而开始暗中为女真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女真人急需的战马。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这话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第三百六十九章 内忧 宋金之战还在继续,而且由于完颜希尹这位主和派的遇刺身亡,金国上下如今总算是拧成了一股绳,一心要与大宋一决高下,战事的激烈程度也呈现出了白热化的状态。 中京道、上京道、东京道三地的战事几乎同时爆发,而凭借一时之勇,女真人堪堪抵挡住了宋军的攻势,但所付出的伤亡也是平时的数倍,而且随着伤亡的不断增多,女真人的决死之心也在不断的减弱。 起初一开始,骄横惯了的女真人从来没有考虑过妥协,提议讲和的完颜希尹也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女真人败类。但如今的事实却证明,宋人早已不是过去不堪一击的对手,完颜希尹的提议,或许才是女真人未来的出路。 鲜血,确有令人头脑冷静下来的功效。大量的伤亡,让女真人骨子里欺软怕硬的本性逐渐显露出来,再也没有一味叫嚣要与宋人决一死战的女真人,更多人开始后悔当初不听完颜希尹的正确意见,导致如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只怪当初把话说得太满,把事做得太绝,以至于如今想要转圜一下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使者。本来完颜希尹是最佳人选,但这人偏偏又被人干掉了。 女真人好战,闻战则喜,不惧生死。但没想到宋人同样也好战,而且相比起如同猛兽的女真人,宋人更像是驯兽师。三路宋军打得女真人哭爹喊娘。伤亡惨重。地盘是没丢多少,可问题是人要是被杀光了,拼死保下来的地最后还是人家的。 女真人的人口本就不多,再被宋军这样有针对性的歼灭,那人数就更加少了。而失去了女真人的武力威慑,本就对事事占先的女真人心存不满的大金国仆从军也就越发没有了斗志,在与宋军交战时也更加敷衍了事,望风而降。 女真人的心气挺高,要与宋人决一雌雄,但现实情况却很打脸。信誓旦旦的要让宋军有来无回,可结果却往往是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没有阻拦住宋军前进的脚步。战事的不利,牵扯出了诸多平日里被掩藏在金国强大武力之下的种种问题。 民谚有云,富贵无三辈。眼下的大金国早已不是完颜阿骨打那会的大金国。那会的金辽力量悬殊,完颜阿骨打及其追随者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如何,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拼尽全力,不作他想。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辽国需要顾虑的太多,以至于在对金的征讨中屡屡失利,最终反被一开始弱小的金国所灭。但金国在灭掉辽国以后,不可避免的便有了一种骄横的心理,连强大的辽国都被自己干掉了,试问这世上还有谁是女真人的对手。 心态变了,做事的态度自然也会跟着改变。女真人的暴发户心态对大金国的发展不仅没有益处,反倒为大金国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汉族,是个多样性的民族,既有令人感动的高尚节操,又有叫人汗颜的卑劣手段。因为这种多变的特性,汉族一直延续至今。期间所经历的苦难,罄竹难书,但无论对手是谁,最终取得胜利的往往还是汉人。女真人不知死活,这回主动招惹上了汉人,哪还会有好果子吃。 一次又一次的战事失利,让女真人的心态由骄横变得患得患失。暴发户就是这样,小人乍富下忘乎所以,可一旦意识到有可能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便会本性暴露,为了保住现有的不择手段。 早先叫嚣要与宋人对抗到底的人此时已经偃旗息鼓,爱好和平的言论又开始在人群中流传。只是有了完颜希尹这个前车之鉴,那些小心提议与宋人和谈的人谁也不愿充当出头鸟,唯恐落得跟完颜希尹同样的下场。 完颜斜也很恼火,吵着要打的是你们,现在不想打的还是你们,你们到底要怎样?面对完颜斜也的咆哮,众人无言以对,而在完颜斜也发完牢骚以后,有关完颜斜也有意与宋国和谈的谣言也开始在金国权贵中散播开来。 完颜斜也得知后又气又恼,可又不便解释。但他这一保持沉默,顿时便惹恼了如今在大金军方具有重要份量的二人,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就如完颜斜也怒斥那些权贵的言辞一样,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同样也在心里质问完颜斜也同样的问题。作为坚定的主战派,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并不希望与宋人握手言和,因为这对他们武人来讲是耻辱。 可不愿归不愿,现实却又逼得他二人不得不慎重考虑。若是战局有利,宗翰、宗弼二人那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与宋人言和,可问题是眼下战局对大金国十分不利。虽说一些早先与金国为敌的小势力现在做起了看客,但宋金之间的战事却并没有就此发生变化,依旧还是向着宗翰、宗弼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作为战场上的一线指挥员,宗翰与宗弼十分清楚此时宋军所打的主意,只是面对宋军的意图,宗翰、宗弼却苦无良策。宋军武器犀利,不用人命去填压根就抵挡不住,可若是一直用外族人充当炮灰的话,迟早又会将那些炮灰给逼到宋人那边去。 女真人的伤亡越大,对于军队的掌控力也就会相应的有所下降。而一旦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力,大金国距离灭亡的时日也就临近了。既要确保战事不再向坏的方向恶化,又要保存实力确保女真人对军队的绝对控制,还要提防军队里那些外族人马的情绪,留神不能叫这些人反了水,放在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身上的担子很重,压得二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个人若是被压力压久了,脾气就会变得狂躁易怒,做起事来不计后果。完颜宗翰投身行伍多年,知道该如何调节自己的情绪,而相对而言,完颜宗弼在这方面就要差上一些。此番由他负责率部抵挡宋军的右路军,即驻扎在高丽的宋军。 交战数月下来,完颜宗弼胜少负多,过去向来引以为傲的个人武勇,面对宋军之中的诸多猛将,完颜宗弼已经被“虐”得没了脾气,早也不轻言出战。可即便不跟人单挑,萧家穗行军布阵的本事又打得完颜宗弼快要没了脾气。 也就是在这种心力交瘁的情况下,完颜宗弼知道了完颜斜也有意与宋人和谈的消息。谣言不可怕,可怕的是传播谣言的人,因为原本可能只是一件小事的消息,通过那些传谣人的“艺术加工”后,往往就有可能变成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比如这回,完颜斜也压根就没当众承认过准备跟宋人和谈,但这个屎盆子却还是结结实实扣在了他头上,而且越传越离谱,等传到完颜宗弼的耳朵里时,宋金和谈几乎也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完颜宗弼本就心情浮躁,闻听此事后不禁勃然大怒,老子在前线跟人拼死拼活,你们这帮拖后腿的竟然还想要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把老子卖给宋人,真正岂有此理! 完颜宗弼是完颜阿骨打的嫡系子孙,除了庶长子完颜宗干以及嫡长子完颜宗望外,完颜宗弼是阿骨打一系的主要人物。如今完颜宗望已死,完颜宗干也因为草原那场大败而偃旗息鼓,身为完颜阿骨打家三号人物的完颜宗弼也自然而然的成了完颜阿骨打家的领头人。 现如今的大金国,还是继续着兄终弟及的传承方式,虽然前两任皇帝都有意改变这种传承方式,可惜到最后都没有实现这个目标,完颜斜也有也因此成为了大金国的第三任皇帝。不过在完颜宗弼等阿骨打一系的人眼里,大金国的第三任国主应该是太祖嫡孙完颜亶,而不应该是完颜斜也。当初完颜晟登基时就曾许诺日后会将帝位还归阿骨打一系。 完颜斜也接掌大权时,完颜宗弼为了顾全大局才没有吭声,可如今完颜斜也竟然想要“卖国”,那完颜宗弼觉得自己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此时的完颜宗弼还没有干掉完颜斜也自己当老大的想法,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完颜斜也想要卖国求荣,那他就不配继续担任大金国的皇帝,合该由自己的侄子完颜亶继位,而他只要担任辅政大臣之一即可。 完颜宗弼手握重兵,整个大金国有三分之一的兵马此时就掌握在完颜宗弼的手里。只要可以说服同样拥有三分之一兵权的完颜宗翰,那想要将完颜斜也赶下台,拥立完颜亶继位也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可面对完颜宗弼的盛情相邀,完颜宗翰却没有赞同。此时正是我大金多事之秋,休要因几句流言蜚语便轻举妄动,成败事小,万一叫宋国有机可趁,那你我岂不成了大金国的千古罪人。 “啊呸!狗屁的为大局着想,还不是想要从中捞好处。”对于完颜宗翰的婉拒,完颜宗弼不禁破口大骂。人的想法一旦钻了牛角尖,那就是九头牛都难以拉回来。完颜宗弼此时就有点钻了牛角尖的状态。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完颜斜也不是个合格的当家人,他是一心想要拥立完颜亶上位。完颜宗翰不肯趟这趟浑水,那就找完颜宗干试试。 别看完颜宗干早些在草原被人打得溃不成军,但他终归是早年便跟随太祖东征西讨的一员战将,这些年经营下来的关系网,绝非完颜宗弼可以比拟。闻听完颜宗弼说想要拥立完颜亶取代完颜斜也,完颜宗干不禁喜出望外,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完颜宗弼有关联手的提议。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完颜宗弼虽说想要拥立完颜亶上位,但却也没失去最后的理智。他很清楚,自己这里不能有大量人马调动的迹象,因为那样做除了会提醒完颜斜也加强戒备外,也很容易被宋军的萧家穗抓住破绽。 既要防备宋军的捣乱,又要保证大事可成,那大张旗鼓的去兵谏也就不合适了。若是有完颜宗翰插手,那兵谏倒是还有点搞头,可如今只有自己外加一个实力严重受损的完颜宗干,那完颜宗弼就不得不采取奇袭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了。 利用完颜宗干的关系网,完颜宗弼悄悄率部回到了临潢府。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完颜宗弼率领分批潜入临潢府的两千精锐通过买通皇宫守卫的方式,不费吹灰之力的杀进了皇宫,将刚刚被惊醒的完颜斜也堵在了床上。 而在生擒了完颜斜也以后,完颜宗弼连夜行动,当次日早朝的时候,大金国的重要官员才发现坐在龙椅上的人换了,不再是昨天的完颜斜也,而是改成了年少的完颜亶,左右分别站着完颜宗弼与完颜宗干。 看到这一幕,大部分人也就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皇帝换了是换了,但这事跟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反正不管换谁也落不到他们的头上。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利益,没人愿意替完颜斜也报一声不平。 而在见到群臣并不反对自己的废旧立新之举后,完颜宗弼将临潢府交给了完颜宗干,自己则率领麾下精锐返回了东京道,同行的还有已经被强行“请”下帝位的完颜斜也。完颜宗弼没有杀完颜斜也,怕的是临时改换国君会引起群臣的反对。但他也没想到群臣是如此的识时务,以至于他事先准备的一些手段压根就没有施展的机会。 但为了以防万一,完颜宗弼还是将完颜斜也带去了位于东京道的战场。一来可以防止有人利用完颜斜也照猫画虎,给自己也来上这一手,二来便是完颜斜也不可不除,但又绝对不能死在自己手上。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都有可能死于意外,一枚流矢就有可能会要了一员名将的性命。可以说只要完颜斜也上了战场,那想要让他死就是轻松可以办到的一件事,而且事后完颜宗弼还不需承担什么重要责任。 第三百七十章 外患 “兀术,你就那么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完颜斜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完颜宗弼,一脸无奈的问道。 “我与你并无私仇,只因你会毁了大金,故不得不出此下策。”完颜宗弼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答道。但他那副大公无私的嘴脸却把完颜斜也气笑了,“好一个一心为公的完颜宗弼,只是你莫忘了,无论你说的有多好听,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之举。” “……公道自在人心,我完颜宗弼问心无愧。” 完颜斜也忽然失去了跟完颜宗弼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他发现跟完颜宗弼这种人说话完全就是对牛弹琴,丝毫没有道理好讲。如今的他已是阶下囚,并且随时可能性命不保,又何必跟一个一心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浪费唇舌。 而完颜宗弼也没打算与完颜斜也继续交谈下去的打算。一个胜利者,一个失败者,之间又有什么好谈的。身边都是心腹人,但完颜宗弼却没有想要趁这时候干掉完颜斜也然后嫁祸给宋军的打算。时机未到,想要撇清关系,最好还是在两军阵前,完颜斜也死于流矢,那样谁也挑不出自己的过错。 被关在马车里的完颜斜也并不知道完颜宗弼正在为他考虑身后事,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让完颜斜也即惊且怒。他自问自己一心为国,但到头来却还是被人算计,让完颜宗弼得了手。至于完颜宗弼是否也是一心为国,完颜斜也懒得去猜,一心为国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要落个跟自己一样的下场。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完颜斜也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人喊马嘶,紧跟着便是兵戈相击,杀声不止。由于双手双脚被缚,完颜斜也想要逃生都办不到,只能努力将身子撑起,又用头拱开车帘向外张望,恰好就看到完颜宗弼被一员宋将一枪砸中后背,抱鞍吐血,亡命而逃。 完颜宗弼这主将一落荒而逃,他的心腹亲信自是不敢恋战,也纷纷舍了对手奔着完颜宗弼逃窜的方向而去。可别人能跑,完颜斜也却跑不了,他人在马车里,还被绑住了手脚,除非他背生双翅,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你是何人?”坐在马上的宋将看着被人从马车里揪出来的金人权贵开口问道。 “朕乃大金天子完颜斜也,宋将休得无礼。”虽是阶下囚,但完颜斜也还是不想有失国体,努力摆正身子,对问话的宋将言道。 “哈哈哈~大金天子?金国的皇帝不是已经换人了吗?你若是大金天子,那在临潢府的完颜亶又算什么?二皇帝吗?”宋将闻言不由嗤笑着问道。 “……你是从何得知?”完颜斜也不由吃惊的问道。完颜宗弼行事果断,事成之后也没有大肆宣扬,只是对外宣称自己身染重病不能理事,故此才推举完颜亶继任。自己是被完颜宗弼生擒活捉才不得不“退位让贤”一事,除了当事人外几乎就无人知晓内情,眼前这宋将又是从何得知这些事的? “就算你知道了缘由,你还有回去的可能吗?”宋将没有让完颜斜也浪费脑细胞,直接开口劝道。 “莫不是我大金内部有奸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许你女真人花钱行贿,难不成就不许我大宋也这么办?”宋将反问了完颜斜也一句,随后吩咐左右道:“今次没想到意外捞到条大鱼,兄弟们,请这位大金国前任皇帝上车,咱们回大营请功受赏去。” “喔~”众将士一听领赏,不禁兴奋的欢呼一声。 “宋将,可敢留个名姓?”完颜斜也见状急忙问道。 “本将岳飞岳鹏举。” …… 由于张宝这只小蝴蝶的出现,许多人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有些人依旧功成名就,而有的则是泯然众人。像岳飞这样历史上惨遭迫害而死的民族英雄,如今由于跟张宝关系亲密,他原先的历史轨迹便也发生了改变。比如,他的原配没有改嫁,他的结义兄弟也没有历史上那样的多…… 岳飞,只是受张宝影响而改变了原有命运的人中的一个,诸如高宠、杨再兴、林冲、卢俊义等等等等,此时也都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大放异彩。唯一不变的,便是张宝是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无论张宝在未来打算做什么,这些人都会誓死追随。 岳飞与金兀术,那是宿命中的对手。得知完颜宗弼统领东京道的金兵负责抵御宋军后,张宝便将岳飞调去了萧家穗的帐下听用。虽然岳飞此时已经具备了独领一军的能力,但终归经验不足,跟着萧家穗可以学到更多。而且岳飞就像是完颜宗弼命里的克星,完颜宗弼只要遇上了岳飞,那就十有八九是狼狈逃窜的命。 大宋如今人才济济,真算得上是谋士如雨,猛将如云,即便张宝身边少了一个岳飞,那也还有韩世忠、高宠、杨再兴、狄雷等等作战勇猛的猛将可用。而相比起大宋的人才鼎盛,大金国如今可以撑起场面的人就是寥寥无几了。 完颜宗弼让岳飞给克得死死的,完颜斜也与完颜希尹又是一俘一死,仅剩下一个完颜宗翰还在撑着大金的颜面。只是面对帮手成群的许贯忠,完颜宗翰还是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一个萧家穗,一个许贯忠,如今已被人称为大宋军方的双壁。二人皆是文武双全,皆是帅才,皆具备常人所没有的大局观,而且更关键的是,二人都擅长如何让手下关系融洽,发挥出最大的个人能力。 有他二人相助,张宝对军方的控制力可说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而在他二人的率领,大宋三路大军就数张宝亲率的中路军进展缓慢,其余两支人马却都是捷报频传,就像是一把张开了口的钳子,两个钳头向着临潢府这个最终目标不断逼近。 张宝没有冒险的必要,开战前的准备他是做得足足的,此时只需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就足以达成战前定下的目标。需要出奇制胜的是金国的女真人,打持久战对女真人极为不利,想要扭转战局,那就惟有如历史上那些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一般,找到宋军的死穴,奋力一击。 可问题是张宝手下的那些能人志士不是吃闲饭的,女真人能想到的,他们同样能想到,女真人想不到的,他们还是能想到。 灭金并非难事,如何处置女真人才是麻烦。杀戮过多,有违天和,但张宝却又不愿给子孙后代留下隐患。若是在战后进行屠杀,那势必会惹来非议,可要是在交战过程中所造成的死伤,那就没有那么多闲话了。张宝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藏得很深,至少目前还没有被人看破,人们眼中所看到的还是女真人的冥顽不灵。 完颜斜也被宋军所俘,这也就意味着早先完颜宗弼对外的说辞被不攻自破,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完颜斜也好赖也曾经是大金的一把手,忠心与他的人还是大有人在。之前会保持沉默,那是因为完颜斜也还在完颜宗弼的手里,而且为了当前的大局着想,这些人才没有对完颜宗弼发难。 可随着完颜斜也落到了宋军的手里,那些人也由此看清了完颜宗弼的真实目的。软禁了完颜斜也还不管,非要置完颜斜也于死地,否则又何必要带着完颜斜也去东京道的宋金战场。完颜宗弼想要借刀杀人,只是时运不济,要借的刀太锋利,结果没杀掉自己想要杀的人,反倒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 旧主落入了宋军的手里,忠于完颜斜也的人也就此没了顾忌,虽说完颜宗弼此时并不在临潢府,可还有完颜宗弼的合作者完颜宗干在。既然是合作者,那找完颜宗弼报复还是找完颜宗干报复也就没多大区别,都是要杀的人。 公开与完颜宗干撕破脸对谁都不利,那想要报复完颜宗干也就只能选择用别的手段。什么别的手段?见不得人的手段,刺杀呗。虽然完颜宗干对此有所防备,可还是不幸遇害,被人杀死在了下朝回家的路上。而完颜宗弼此时自顾不暇,也就抽不出空来处理此事,只能委派兄弟完颜宗隽返回临潢府接任完颜宗干的职务。只是完颜宗隽向来野心颇大,过去一直是找不到独揽大权的机会,这次完颜宗弼分身乏术,他可算是等到机会了。 率部赶回临潢府的他在正式接过完颜宗干的职务以后,当即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先是以图谋造反的罪名将完颜晟一系杀了个干干净净,随即又以缉拿谋害完颜宗干为名,大肆搜捕临潢府内的政见不合者。等到完颜宗弼得知消息的时候,临潢府已经被完颜宗隽杀得血流成河。 一场事先便做好了准备,有计划有预谋的杀戮,那是无法进行阻止了,而事后,人都死了,再追究责任还有什么意义?完颜宗弼不可能通过杀自己兄弟来平息临潢府死难幸存者心中的怨气。但完颜宗弼有顾忌,却不代表完颜宗翰也会有此顾忌。 要说起来,完颜宗翰此时还真是有些心灰意冷。大敌当前,族人还在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争来斗去。实在是让奋战在第一线的人感到心寒。若不是职责所在,完颜宗翰真想就此甩手不管,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的了此残生。 完颜宗弼不听劝阻,将完颜斜也赶下台后拥立完颜亶时,完颜宗翰就对完颜阿骨打一系的人产生了不满,而完颜宗隽在临潢府大肆屠杀的行为,更是触及到了完颜宗翰的底线。不为别的,仅仅是完颜宗翰麾下的大部分将领,家眷就多是居住在临潢府内。完颜宗隽这一番杀戮,也导致部分将领家眷遭到波及。 此时完颜宗翰若是没有一点表示,那这队伍就别想带了。不可能自己的亲人被人害了,自己还无动于衷的继续替凶手卖命。 虽然在对付大宋左路军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但完颜宗翰还是咬着牙亲自挑选出了五千精锐,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临潢府。而完颜宗隽志大才疏,一见完颜宗翰率兵杀到,当即便夹着尾巴逃出了临潢府。完颜宗翰虽恨不得将闯出大祸的完颜宗隽千刀万剐,可眼下恢复临潢府的秩序才是最要紧的。 完颜晟一家已经叫完颜宗隽杀了个一干二净,大金国的合法继承人,也就只剩下完颜亶一个。而完颜宗翰也不可能将完颜亶赶下台自己来。在留下辅佐完颜亶的亲信以后,完颜宗翰又带着剩余人马匆匆赶回了军营。 只是他前脚刚到自家的大营,紧跟着一则紧急消息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由张宝亲自挂帅的中路军,忽然就跟打了鸡血一般高歌猛进,不断逼近大金的腹地临潢府。 临潢府是大金的国度,意义重大,一旦落入金人之手,势必会对军队的军心士气造成严重影响。可仅靠临潢府的那点人马,又实在抵挡不住宋军的攻势。权衡利弊了许久,完颜宗翰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撤军。放弃与大宋左路军的对峙,主动后撤,将决战的地点定在临潢府周边。 而与完颜宗翰做出相同决定的还有完颜宗翰。完颜宗翰这段日子过得很是辛苦,擅行废立之举惹来骂声一片,完颜宗隽在临潢府的一番作为,更是让完颜宗弼的人气大减,再加上战事的不顺利。当完颜宗弼见到完颜宗隽的时候,真是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个除了添乱,别的全都不会的王八蛋。 做出撤军的决定,也并非是事先得知了完颜宗翰的决定。而是完颜宗弼对于当前形势的自我判断。大宋分三路北伐,那是因为宋军人马众多,即便兵分三路也有充足的兵力。但金国国力不大如前,也学着宋军那样分兵抵抗,只会将本就不是很强的金兵变得更加虚弱,从而为宋军提供逐个击破的机会。 第三百七十一章 会战 宋金开战已经有一段时间,期间除了战场上的生死搏杀外,更多的还是战场外的较量。女真人武力强悍,但要说到玩阴谋诡计,那还真不是宋人的个。而在武力有保障的前提下,女真人只能处处吃瘪,被宋人耍得团团转。 而女真人在连续吃了多次亏以后,也终于幡然醒悟,放弃了原定的作战计划,集中兵力要在临潢府与宋军决一死战。女真人打算背水一战,而宋军也在张宝的指示下进军至临潢府外与张宝的中路军汇合。 宋金双方投入总兵力超过五十万,一场决定金国女真人命运的大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是主动出击还是防守反击?这个问题这几日已经成为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争执的主要问题。自完颜希尹遇刺身亡,完颜斜也被宋军生擒活捉后,大金国的权柄便落到了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二人的手中,完颜亶虽已经成为大金国第四任皇帝,但年幼的他即无可托大事的心腹,也没有来自军方的支持,除了沦为傀儡没有第二种可能。 女真人虽意识到分兵会被宋军逐个击破,但聚兵一处却又有新的问题出现。完颜宗翰是军方大佬,常年从军使其在军中拥有极高的威望,而完颜宗弼除了在军中拥有仅次于完颜宗翰的个人威望外,手中还有完颜亶这张王牌可用。 按理说,现在是战争时期,应该由能征善战的完颜宗翰掌握主导权。可完颜宗弼却并不愿意听命于完颜宗翰。而有鉴于完颜斜也的下场,完颜宗翰也不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完颜宗弼的“良心”上。 军中令出多门,那是兵家大忌。无论是完颜宗翰还是完颜宗弼,作为拥有多年领军经验的宿将,自是清楚这一点的危害。但出于双方对对方的不信任,谁也不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对方。只是宋军此时兵临城下,二人也只能暂时合作,凡大事总是商量着来。可这样一来,也就难免会贻误战机。 …… 临潢府外 “这就是临潢府?”在一处高坡上,张宝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开口询问身边正因为故地重游而心生感慨的耶律敖卢斡道。 “主公赎罪,属下方才走神了。”回过神的耶律敖卢斡急忙向张宝道歉道。 “我说大舅哥,你用得着跟我这么客套吗?”张宝有些无语的看着耶律敖卢斡问道。自张宝出任相国以后,越是与张宝关系亲近的人,越是在公开场合对张宝态度恭敬,这让张宝在无奈的同时又有些感动。 “今时不同往日啊。妹夫,作为一家人,愚兄更要时时主意维护你在下属面前的威仪。”耶律敖卢斡不愿被张宝误会,低声解释了一句。 张宝闻言也不再强求,转移话题的问道:“随你便吧,作为昔日大辽的晋王殿下,对临潢府不会陌生吧?” “……那是自然。” “那你可知道如何攻入这临潢府?” “呃……”耶律敖卢斡被问住了。这临潢府对耶律敖卢斡来说的确不陌生,而张宝所问的问题耶律敖卢斡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可问题是耶律敖卢斡是天潢贵胄,又怎么可能会知晓有哪些密道是可以悄悄进入临潢府的。 猫有猫道,鼠有鼠路,耶律敖卢斡又并非是个小人物,又哪里知晓那种不为众人所知的“密道”。不过耶律敖卢斡不知道,却不代表张宝就不知道。张家的密探,早在张宝刚刚发迹那会便开始在辽国活动,这些年经营下来,对于临潢府的情况,甚至比临潢府此时的主人女真人还要熟悉。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也不过是张宝随口一说,并没指望能从耶律敖卢斡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张宝不在乎耶律敖卢斡对自己攻取临潢府会有什么帮助,但耶律敖卢斡却十分想要借此机会向女真人展开复仇,灭国之仇。虽然此时辽人的生活还算安逸,耶律敖卢斡也并未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但国破家亡的经历还是让耶律敖卢斡对女真人抱有极大的仇恨。 此番宋金开战,耶律敖卢斡主动请战,许贯忠在得到张宝的首肯后,这才同意了耶律敖卢斡随军效命的请求。而与耶律敖卢斡一样,同样对女真人怀有极大仇恨的契丹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在得知耶律大石的使者耶律远山死在临潢府的消息以后,原本依附宋人的契丹人也对耶律大石深感不满。 女真人灭亡了契丹人所建立的大辽,是所有契丹人的仇敌。而耶律大石竟然派耶律远山去和女真人接触,这分明就是背叛!这种想法导致原先对耶律大石抱有好感的契丹人不禁转变了立场,也让远在西辽等候好消息的耶律大石大失所望。 耶律大石一直视自己为契丹人的救星,但此刻他这个救星却被契丹人所弃,这种结果,不禁令人感到可笑。不过眼下的耶律大石还不能给大宋造成什么威胁。西辽虽是耶律大石所建,但国中的契丹人并不占多数,东征路途遥远,再加上耶律大石在西辽根基不稳,一旦离了老巢,甚至就会有老巢被人鹊巢鸠占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耶律大石除了干瞪眼外,是一步都不能离开。 没有了耶律大石的威胁,这也就意味着女真人需要独自对抗来势汹汹的宋军。别看草原诸部以及金国内部的反抗势力已经意识到宋军的“不怀好意”,但在双方撕破脸之前,又或是说在宋军没有显露败迹以前,这些人是不会轻易选择另换阵营的。 宋金之战,大宋的赢面更大一些,而眼下草原诸部以及金国内部的反抗势力已经上了大宋这条战船,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明知大宋获胜以后可能会对自己不利,这些“精明”的人也不会轻易选择站到女真人那边。毕竟追随胜利者,即便吃不到肉也能分到口汤喝,可要是成为了失败者,那就真的什么都留不住了。 宋军的确不是个善类,消灭了女真人这个大患后很有可能便会将矛头对准他们这些与大宋不是一条心的人。可问题是有契丹人的前车之鉴,若是肯放弃手中的权柄,落个善终总是没问题的。虽然不太可能获得如耶律敖卢斡那样的待遇,可一世的荣华富贵总是能够保住的。至于以后,儿孙自有儿孙福,此时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绝对的强大,足以能敌人失去反抗的意志。女真人也并非真的悍不畏死,只不过是恶劣环境,培养出了彪悍的性格,但面对绝对的强大时,贪生怕死的本性又会暴露无遗。此时宋金会战于临潢府,女真人虽一直在叫嚣要与宋军决一死战,但有一部分女真人的心志已经开始动摇,悄然开始为自己的家族谋求退路。 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权当不知。女真人已经经不起任何内耗了,再要是为了这种事大动兵戈,只会讲更多的女真人推到宋军的那一边。 主动出击! 为了防止越来越多的女真人“自谋生路”,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决意出兵与宋军在城外决一死战。 开战当日,宋金二军在空旷的大地上摆开阵势,在喧天的战鼓声中,一支支宋、金军队被送上战场,展开生死搏杀。 几十万大军的会战,是不可能完全展开进行捉对厮杀的。女真人虽然有过大兵团会战的经验,但面对宋军的一支支精锐之师,未战先怯的女真人已经失败了一半。打仗拼得就是一个气势,气势一旦输人,那战斗就已经输了一半。 而且女真人的作战方式实在是无法与宋军相提并论。过去女真人可以赢来一次次的胜利,凭的是悍不畏死的气势以及在黑山白水间锻炼出来的个人武力。可这些依仗在对上宋军以后,便失去了能够发挥出最大作用的可能。 女真人的重甲,挡不住宋军经过改良的神臂弓的近距离射击,一箭透数人那是常事,而宋军所采取的五段射,更是让冲锋谋求近战的女真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重甲失去了应有了作用,女真人的第二招也就是重甲骑兵,即类似于西夏铁鹞子的重装骑兵。可宋军并非过去的宋军,夺取了西京道的大宋已经拥有了稳定了良马来源,而这些良马经过训练,也就成为了女真重甲骑的噩梦。 战马不可怕,可怕的是骑着战马冲锋的宋军长枪骑兵,那一根根长达五米的骑枪,只要是捅到,那就没有一个不落马的。失去了战马的骑兵,还不如步兵。由于沉重的盔甲,落马的金兵一个个想自己起身都费劲,就别说躲避万马奔腾的战马践踏了。 女真人的手段不灵了!接下来自然也就轮到宋军发威。与过去的作战方式不同,在破解了女真人的战术以后,宋军也改变了自己的战术,在阵前摆出了数量达到二百的火炮。火炮的应用,由来已久,但往日里火炮的主要作用还是用于攻城,并不像此时宋军这样就这么大大咧咧摆在阵前。 可宋军越是如此,亲自督战的完颜宗翰就越是感到不安。对于宋军火炮的犀利,完颜宗翰早有耳闻,并且一直希望可以获得有关宋军火炮的情况。只是宋军对于火器的保密程度已经达到了严苛的极点,无论女真人收买了多少人,花费了多少钱财,却始终都是一无所获。除了知道宋军火炮威力巨大外,其他的情报几乎就没有。 此时终于有机会亲眼见证一下宋军火炮究竟有多强大了,只是完颜宗翰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宋军火炮的攻击目标,正是自己。 宋军不会去顾忌完颜宗翰此时颇为纠结的心情,在获得了中军的许可后,伴随着一声声怒吼,摆在宋军阵前的两百门火炮开始发威,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引起了金兵阵营的大乱,每一声巨响,就意味着有一连串的爆炸在金兵阵营中发生。 身处其中的金兵甚至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变被炸的支离破碎,而且更糟糕的是,由于早先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头回遭遇火炮攻击的女真人战马,惊了。 金兵大乱,完颜宗翰脸色煞白,他对宋军火炮的威力其实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还是做的不足,依旧被宋军火炮无坚不摧的声势给惊到了。等到他回过神来想要安抚军心的时候,整支大军已经不受控制。无数不能接受眼前现实的女真人抱头鼠窜,一心想着逃离此地,一直逃到宋军火炮攻击不到的地方。 就跟大军发生营啸一样,无论官兵都已经“疯”了,只有等这些疯子自己冷静下来,情况才能逐渐稳定下来。而这时,谁出头就有可能会引来围攻。完颜宗翰虽不甘就此落败,但面对当前几乎无解的局势,他也只能带着自己的亲兵一路大声呼喊,招呼附近的金兵随他一同退回城中。 当初提议主动出击的是完颜宗翰,这次出城与宋军一战的也多是完颜宗翰的人马,而临潢府内,则是由完颜宗弼主持大局,守城的金兵,也多是完颜宗弼的人马。战事打响以后,完颜宗弼一直便在城头观战。 那会的完颜宗弼心情很复杂,即希望完颜宗翰可以旗开得胜,给宋军一个教训,又不希望完颜宗翰赢得太轻松,显得自己无能。可现在好了,完颜宗翰败了,完颜宗弼也不必继续纠结了。 看着完颜宗翰率领残兵败将仓皇退回,完颜宗弼没有令人关闭城门,而是喝令城头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掩护城外的金兵入城。但让完颜宗弼没想到的是,利用火炮大败完颜宗翰的宋军并没有趁势攻城,而是任由完颜宗翰率领金兵退回了城中。 “宋军这又是想要做什么?”完颜宗弼不禁担忧的想道。 第三百七十二章 误解 风水轮流转!昔日女真人纵横沙场时,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堵在城中不敢应战的时候。宋军的武器太犀利了,女真人过去引以为傲的武勇,面对宋军的火器就如同鸡蛋撞石头,无论身穿几层厚甲,几乎都无法冲到宋军的近前。 即便侥幸冲到了宋军的近前,也早有严阵以待的宋军陌刀手等在那里,一刀下去,人甲皆断的场景,让无数见识过陌刀手威力的女真人被噩梦困扰,半夜惊醒。 出城就是送死!清楚这一现实的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自是不肯白白浪费兵力。但固守待援又不现实,临潢府外的一场“决战”,金兵被杀得大败,也让一旁观战的草原诸部以及金国内部的反抗势力认清了现实,从而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宋军这边。 虽说此时站在金兵那边是高风险高回报,可赌上自家性命的豪赌,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愿意赌一把。投靠宋国虽不能说是好事,可至少自家的性命是无忧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若是连性命都没了,再多的财富,再显赫的身份,那也是别人的,跟自己不会有丝毫的关系。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实现梦想的一天。 在生与死面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生而放弃死,女真人同样也不会例外。此时城外的宋军虽没有调动那日在战场上轰碎了女真人胆气的火炮参战,但女真人心里都清楚,不是宋军舍不得用,而是认为在接下里的战事里估计不需要使用的缘故。 现在虽有坚城可守,但外无援兵,城内粮草也仅够维持一年左右,宋军几乎都不需要攻城,只要围城一年以上,那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城给女真人收尸。有传闻言,为了这次宋金之战,张宝足足准备了可供大军三年所用的粮草。眼下大部分金兵精锐已被集中在临潢府,仅靠城外那点零散的金兵,对宋军的粮道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末路的感觉萦绕在城中所有女真人的心头。想昔日太祖完颜阿骨打率领族人奋起反抗辽人的统治,距离现在也不过数十年,没想到昔日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大金如今已经面临亡国灭种的困境。 女真人很强,只是此时的宋军更强,这就应了那一句,强中更有强中手。女真人过去小瞧了宋人,此时也就到了他们为了当初那份轻视而付出代价的时候。没人愿意白白送死,更不甘心困在城中等死。 死守的结果就是个死!这对城中的女真人来讲不过是个没有人敢公开的秘密。但即便无人愿意提及,现实就是现实,城外宋军的投石车不定时的攻击,在带给女真人伤亡的同时,也在一点点消磨着女真人的斗志,悲观的情绪在城中弥漫,使得过去已经习惯了耀武扬威的女真人此时变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被从天而降的落石结果了性命。 临潢府的皇宫内,以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为首的一众大金国重臣一个个愁眉苦脸,再也不见昔日意气风发,天下舍我其谁的风采。仗打到现在这种程度,其实胜负已经分出来了,面临死亡的威胁,即便是完颜宗弼或是完颜宗翰,也在暗中谋求的自己的退路。只不过眼下临潢府被宋军四面合围,看宋军这架势,那明显是不灭掉女真人绝不罢休,可即便如此,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还是各自暗中派人偷偷出城去与宋军接触,期望可以说动宋军允许自己投诚。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城外的宋军虽没有直接拒绝二人的投降,但也没有答应,只是说考虑考虑,并且为了以示诚意,宋军更是停止攻城三日。但这三日对完颜宗弼或是宗翰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对于前途的未卜,自己性命的担忧,让二人在这短短三日内饱受精神的折磨,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已。而除了完颜宗弼和宗翰外,大金国的其余臣子此时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过去依靠金国作威作福,金国一旦没了,那就轮到这些人遭报应的时候。 完颜亶坐在皇帝宝座上,左右两班文武的情况完颜亶看得是清清楚楚。相比起众臣的心事重重,完颜亶反倒是最轻松的一个。倒不是完颜亶已经有把握确保自己不死,而是小家伙想开了,横竖不过一死,人不惧死,自然百无禁忌。看着将自己当做傀儡的完颜宗弼此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完颜亶的心里不由生出一阵阵快意,反而暗暗感激宋军的到来。 做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还不如当一个平民百姓。若是可能,完颜亶丝毫不介意率领城中的女真人向城外的宋军开城献降。眼下已经不是维持金国颜面的时候,而是考虑如何保住女真人血脉这个问题。与完颜宗弼和完颜宗翰一样,完颜亶也偷偷派人出城与宋军有过接触,但带回的消息却让完颜亶感到一阵阵尴尬,宋军的张宝其实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使者一句,“这临潢府是完颜亶说了算吗?” 毫不给人留情面的问题,却直指问题的核心。的确就如张宝所问的那样,完颜亶只不过是临潢府内需要仰人鼻息而活的傀儡,说难听点,想向宋军投降,完颜亶并不够格。不过完颜亶也从张宝的问话中想到了另一层含义,为了尽快成为临潢府内说话管用的人,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这两块绊脚石就必须想办法搬开。 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谁也没想到,在他们眼中毫无威胁的完颜亶此时已经有了干掉他二人的念头,并且暗中已经开始展开了行动。 完颜亶虽大权旁落,但他的身份还是很唬人的。虽然不够引起宗弼、宗翰的足够重视,但依然吸引了许多想要随同完颜亶一同向宋军请降的大臣。而这股力量,正在悄然对宗弼与宗翰展开包围,寻机下手。 宋军反应冷淡,在罢兵数日又恢复了对临潢府的“骚扰”,城内的女真人除了默默忍受外,更多的还是将目光投向了他们心中的主心骨,完颜宗弼以及完颜宗翰。只是宗弼、宗翰如今自身尚且难保,又哪里还有精力去顾忌手底下的那些人。 在失望之余,大部分女真人开始自谋生路,留在城中就是个死,逃出城中反倒还有一线生机。逃兵,开始在逐渐增多,发现了这个现象的宗弼与宗翰连忙加强了对士兵的监管,只是无济于事,因为就连负责监管的官兵,也在寻找机会出城。 一个月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而城中的女真人已经快要心理崩溃。城中的粮草虽还足够支用,可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前路,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女真人索性找个没人的地方了结了自己的性命,还有一些胆大妄为的则密谋着一桩大事,借此为自己求得一条生路。 张宝并不在乎城内的女真人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临潢府四面如今皆被宋军重兵包围,女真人就是池塘里的王八,想跑都没处跑。之所以迟迟不下令攻城,也不是张宝忽然新生善念,想要放女真人一条生路,而是狗急跳墙,人急拼命,已经被逼入绝境的女真人此时精神高度敏感,稍有刺激便极有可能拼死一战,那样一来,宋军的伤亡也必会有所增加。 张宝不在乎女真人的死活,但却心疼自家将士的死活。灭掉女真人,接下来的大宋将在周围再无敌手,要打仗也是要往西边多努力,也就是说,眼瞅着就胜利在望了,这要是倒在终点线前,多亏呀。 张宝不心疼钱,虽说宋军一个将士的阵亡抚恤金很高,但张宝还是想要让更多人活着回到大宋享受胜利者的荣誉。至于临潢府里的女真人,死干净了张宝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女真人里的完颜宗弼、宗翰以及完颜亶的相继派人前来,更是让张宝想到了削弱城中女真人士气的法子。 连大军统帅都自谋退路,那些女真人士兵恐怕就更是人心惶惶。若是逼迫的太狠,很容易让人为求生路而做困兽斗,但若是在这时放缓进攻的节奏,那些明知拖延会死的人也会多活片刻是片刻,一旦将心里那点斗志消耗殆尽,即便再想要拼命,也不会提起多少劲来。就和围猎一样,发现了猛兽后不是急于杀死猛兽,而是通过驱赶围困损耗猛兽的精气神,直到最后,才是致命一击。 张宝不打算给女真人留活路,灭国之恨,又岂是善待二字便能够化解的。与其给后辈儿孙留下隐患,倒不如趁着自身强大的时候斩草除根。对完颜宗翰等人的使者态度暧昧,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进一步损耗女真人的斗志。但让张宝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犹豫”竟然让女真人想多了。完颜宗弼、完颜宗翰、完颜亶等有意向宋军投降的女真人一个个异想天开的认为张宝迟迟不接受自己的投降请求,只是因为他在等自己的“投名状”。 临潢府里是你说了算吗?这句话不仅仅是对完颜亶的使者说过,完颜宗弼、完颜宗翰的使者分别到来时,张宝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其实张宝只是想要为拖延时间找个借口,但却被完颜亶等人解读为自己想要投降,那就必须先保证自己在临潢府的话语权。 怎么确保自己的话语权,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干掉另外两个说话很有分量的对手。不管是完颜宗弼还是完颜宗翰,亦或是完颜亶,此时此刻的心里其实都在打在相同的主意。 此时的临潢府被宋军围得水泄不通,完颜宗弼或是完颜宗翰即便能够突围成功,那也要应付宋军无休无止的追杀。与其那样,倒不如主动投诚换一份安稳。为了达到向宋军投降的目的,完颜宗弼、完颜宗翰都将目光投向了对方,但他二人不知道,在他二人没注意的角落,完颜亶同样也在打量着他二人的脑袋。 作为久在生死之间游走的沙场悍将,对于危险的感知也是超过常人。无论是完颜宗弼还是完颜宗翰,都在第一时间加强了自身的防卫力量,避免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落得个满盘皆输的道理。 只是二人都光顾着防备着对方了,却忽略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对手。当二人手下的兵马再次因为心情狂躁而持械发生斗殴的时候,完颜亶以和事佬的身份将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诓进了皇宫。 许多意外,事实上都是可以避免的,只是因为事先没有注意到,这才导致悲剧的发生。无论是完颜宗弼还是完颜宗翰,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完颜亶,更没有想到这个傀儡竟然会对自己二人突然发难。 “竖子!”腹部疼痛难忍的完颜宗弼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指着神色惊慌的完颜亶说道。 “完颜宗弼,为了女真人的延续,你就安心的去吧。”完颜亶故作镇定的对完颜宗弼道。一旁的完颜宗翰已经不用再管,因为完颜宗翰此时已经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两位大金国的风云人物,如今女真人中仅存的两枚硕果,就因为一时大意,中了完颜亶的算计,双双被鸠杀在了深宫内院之中。不过完颜亶也是个做事不靠谱的,杀完颜宗弼、完颜宗翰不容易,安抚这二人麾下的骄兵悍将,那就更不容易。没有一个妥善的计划,急于动手,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久候多时不见自家主将回来,在宫门外等候的众将士不由浮躁起来,而皇宫守卫的阻拦,更是激化了冲突。能够被完颜宗翰、完颜宗弼视为心腹的亲信,那皆是百战余生的精兵悍卒,宫门守卫的阻拦,更是激起了这些人的怒火。 而在没有人出面阻拦的情况下,这些人冲进了皇宫,一通寻找后发现了还未来得及处理掉的自家主将的尸首。 第三百七十三章 善后 女真人大势已去!若是完颜宗弼、完颜宗翰还活着,大金国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可偏偏二人死了,叫被他们视为傀儡的完颜亶用两杯毒酒送去了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那里。完颜宗弼、完颜宗翰一死,他们手下的嫡系人马顿时就失去了控制,仅凭完颜亶的身份,哪怕他是金国现任皇帝,照样镇不住平日里唯完颜宗弼或是完颜宗翰为主的那些骄兵悍将。 事情也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失去了控制!在发现自家主将被皇帝毒杀后,悲愤交加的将士们悍然对完颜亶发起了攻击。完颜亶虽然有超过同龄人的心智,但终归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从未经历过这种状况的他不禁大惊失色。好在身边的护卫还算忠心,拼死保着完颜亶冲出了包围,但跑了正主,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将士索性一把火点了象征大金皇权的皇宫。 而皇宫一被点燃,临潢府内的局势也就变得越发的混乱。本就人心不安,出事以后又不见德高望重之人出来稳定人心,整个临潢府也就此变成了人间修罗场。相熟的人聚集在一起自保,而不相熟的两拨人或是多拨人遇到,则多是以两败俱伤宣告结束。 临潢府内喧闹非常,自是就惊动了城外的宋军,得知禀报的张宝此时也不清楚临潢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不管临潢府内出了什么事,张宝还是下令通知负责把守临潢府其余三门的人马提高警惕,随时做好追击女真人溃兵的准备。 宋军按兵不动,城内的金兵则是杀红了眼。本就因为宋军的围城而闹得人心惶惶,这时候又传言完颜亶为了投降而毒杀了完颜宗弼、完颜宗翰的谣言,让普通金兵一时无所适从。而得知这一谣言的金国权贵也再无了一丝侥幸心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来顶。只是现在大金国的两根顶梁柱被败家子完颜亶给自个砍了,这样一来,支撑大金国的重担就要落到自己的头上,只是众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此时即便是天神下凡恐怕也难以扭转当前的局势。 大难临头各自飞,眼看着大金国就是灭亡在即,大部分女真人选择了躲避,美其名曰为了保住女真人的血脉延续。只是想要逃离临潢府却也是难如登天,城外的宋军不是摆设,尤其是在张宝得知了城中发生的事情以后,女真人已经失去了逃离的最佳时机。 得知完颜宗弼、完颜宗翰死在了完颜亶的手里,张宝不禁有些郁闷,就仿佛全力一击却落空了一样。张宝深知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的不好对付,为了对付这两个大金国仅剩的名将,张宝在战前可说是做足了准备。只是没想到完颜宗弼、完颜宗翰这两个倒霉蛋竟然会在这时候阴沟里翻船,栽在了一个从未被他们正视过的毛头小子手里,而且这一栽,就连找回场子的机会度没有了。 张宝真替完颜宗弼、完颜宗翰感到冤得慌! 不过完颜宗弼、完颜宗翰身死,完颜亶下落不明,这临潢府的告破也就成为了定局,只不过什么时候告破,那要看张宝的意思。若是不计伤亡,张宝说什么时候要拿下临潢府,那也就拿下了。可若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就需要有点耐心。 临潢府内虽然此刻缺少了主事人,可一旦宋军在这时发起攻击,那无疑就是在帮助女真人临时推选出主事人。可要是宋军现在对临潢府围而不打,那急于寻找生路的女真人就难以拧成一股绳。谁都有私心,谁都担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以己度人之下,女真人之间的信任危机也在日益严重,一旦爆出点火上浇油的事,那情况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有张宝发号施令,宋军中即便有人感到不解,也是坚决执行着张宝的命令。而临潢府内的女真人在突围了数次皆被宋军给堵回城中以后,悲观绝望的情绪充斥着整座临潢府。绝望会令人疯狂,身陷绝境的女真人就变得“不可理喻”。 失去了秩序的大金国,名存实亡,女真人仿佛也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野兽,三五成群的在城中四处游荡,不是砍死看到的人,就是被看到自己的人给砍死。城中早已没有了平民百姓,即便有,也得让陷入绝望的女真人给祸祸了。 身份、财富、名望,这时候在临潢府内都失去了作用,唯一有用的就是手里的刀,但杀戮永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自相残杀了近半个月后,主要是那些临死之前还想要疯狂一把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之前躲在暗处的金国权贵纷纷露面开始着手收拾残局。 只是随着这段时间的杀戮,大部分女真人已经不再将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权贵放在眼里,那些人在关键时刻躲起来不见人,这时候却又蹦出来想要主持大局,让人不禁觉得有点恶心。 金国都已经名存实亡了,自己是亡国之人,那些人同样也是亡国之人,既然都市亡国之人,凭啥自己就非要听那些人的?还想要拿自己当筹码跟宋人谈条件?做梦! 阶级,是必然的存在,一旦旧的阶级被打破,而新的阶级又得不到认可,势必就会造成混乱的局面。女真人为了谁为主导的问题再次陷入了内斗,缺乏了德高望重之人的约束,众人讲道理的手段也就只剩下手里的刀,而这也是这些女真人最擅长的做法。 对于城中的情况,张宝通过热气球以及千里眼的监视倒也能够了解到个大概,不过具体的情况,张宝倒还是不太清楚。此时的临潢府太凶险,张宝也不愿让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去冒险。反正守住了临潢府的四门,城中的女真人就是瓮中之鳖,再怎么折腾也还是在城里。虽说此时临潢府内还有足够一年支用的粮草储备,但张宝为了这场宋金之战可是准备了足足三年支用的粮草,拼消耗,张宝一点都不怕。 而且随着临潢府陷入内乱,张宝也开始将部分精力转而放在了战后重建这个问题上。既然打下了大金国,那就不可能放任不管。这时候大宋的国土,张宝不可能做人情送给耶律敖卢斡重建大辽,而耶律敖卢斡也有自知之明,没有这种非分之想。他坚持参与这场宋金之战,一是为报灭国之仇,二便是能够代表其父耶律延禧回家祭祖,以告慰祖上在天之灵。至于其他事情,耶律敖卢斡没有想过。 不过耶律敖卢斡不想要复国,却不代表张宝也可以一直继续做大宋的相国。倒不是他野心膨胀,而是时势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功高震主啊,当对一个臣子赏无可赏的时候,那就是这个臣子要倒霉的开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当臣子做到头的时候,除了造反就是等死,依张宝的性情,让他等死那是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唯一选择也就是造反了。既然决定要造反,那就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力求把损失减少到最小。 这次的宋金之战,何尝又不是张宝为日后顺理成章的“受命于天”而所做的准备。只是临潢府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超出了张宝的战前预计,从而也就影响了张宝的整体计划。时间太富裕了,那就必须要拖延一下时间,好让其他准备顺利展开。而在这之前,临潢府的女真人还有一段日子好活。 只是宋军没有着急消灭城内的女真人,却不代表城中的女真人就消停了下来。在暂时没有了外部压力以后,城中的女真人各自为政,你占东城,我占西城,他占南城,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可由于粮草分配的问题,这些心早已不是一条的女真人还要勉强凑活在一起。 心有嫌隙,自然就容易引发矛盾,继而爆发冲突。女真人不仅对敌人下狠手,对待自己人同样也可以下狠手,而且毫不犹豫。这血流得越多,仇恨也就越大,想要化解起来也就越是困难。 临潢府内的厮杀,张宝并不关心,只要守住了四门,那女真人爱折腾就折腾吧,反正也折腾不了几天。等到张宝想要结束这场宋金之战的时候,那就是女真人亡国灭种的时候。但眼下,时辰未到,女真人还能继续作妖一阵子。 为了与宋军决一死战,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将大部分女真人集中在了临潢府,而这也让宋军省了不少事,围堵住了临潢府后,城外的零星女真人压根就没办法对宋军构成威胁,反倒要为了自己的性命四处逃窜,最终回到过去的黑山白水间求活。 此时的大金国,大部分都是原来的辽国国土,由于女真人的出现,过去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契丹人不得不背井离乡,但现在金国灭亡在即,眼看着过去的家园即将光复,那些思念家乡故土的人的归乡情节也就越发强烈了。 只不过这些人重归故里的想法十有八九不能成真,张宝不可能为了照顾这些契丹人的情绪便不顾大局。想要融合其他民族,一是一视同仁,二是避免让其扎堆抱团,只有势单力孤,那会听话老实。 金国的南京道与东京道此时已经基本完成了迁民计划,大量宋人百姓被迁至汉家故地安家落户,开始新的生活,而在肃清了东京道与中京道的残敌以后,下一阶段的迁民计划也会继续进行。 此时的张宝啥都不缺,获得大宋官家退位让贤的禅让,那也是大多数人心目中顺理成章的事情。但这大多数人里,绝对不包括赵宋皇室成员。天下姓赵,他们这些赵姓子孙便是天潢贵胄,不仅衣食无忧,社会地位也是高人一等。可一旦天下不再是老赵家的了,那往日理所当然能够享受到的待遇,自然也就享受不到了。 只是自知之明的人还是有不少的,老赵家的后辈儿孙中虽有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皇室身份,但同时他们又明白什么叫大势所趋。张宝,兵权在手,朝堂地方门生故旧遍布,民间人望更是让当今官家只能望其后背。张宝要造反,不会有什么人反对,毕竟这世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并不多。 老赵家如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拿什么跟人家张宝斗。也学习金国那个完颜亶那样用一杯毒酒弄死张宝?开玩笑!先不说有完颜宗弼、宗翰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张宝会不会上当。但是张宝身边那些无处不在的密探,就未见得不会在行动之前发现什么异状。 认命,还有柴进可做旧例,虽失去了权柄,但还可以富足一世,可要是顽抗到底,那就可能只是鱼死而网不破的结果。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即便老赵家此时拼尽全力,也未见得会对张宝造成重大的影响,而老赵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老赵家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承担的。 苟延残喘虽会令人不耻,但好歹还能活着。贪生怕死是人的天性,但凡是有一丝生机,恐怕也不会有人甘愿赴死。张宝没有过分逼迫老赵家的人,给这些人留下了充足的考虑时间,而老赵家的大部分人也没有让张宝失望,并没有为了所谓的面子就选择跟张宝顽抗到底。而这个结果,也让得到风声秘密召集族人商量对策的赵谌大失所望。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更何况赵谌平日里又不知道团结团结自己的族人,这时候临时抱佛脚,会买他账的自然是少之又少。别看赵谌是现任官家,可这个身份说句难听点的,连狗都吓不住,更别说是识时务的人了。 谁的心里都明白,改朝换代的时日已经临近,天下姓赵的日子已经不多,赵谌一个亡国之君,实在不值得多费心思去讨好。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大势所趋 “砰!”又一个价值五十贯钱的大宋官窑出品的茶盏被摔成了碎片。“凶手”赵谌,即当今的大宋官家二目圆瞪,恶狠狠的骂道:“好啊,果然都是识时务的俊杰,知道如今朕大势已去,都开始避嫌了。” 有关赵谌即将退位让贤的风言风语,赵谌近日来已有耳闻,而早先虽也有这种类似的言语,但那时赵谌并未当真,可随着宋金之战中宋军捷报频传,尤其是有关由张宝亲自率领的中路军连破金兵的战报回到汴梁以后,赵谌本能的觉得这是张宝在为以后的谋朝篡位提前做准备。 赵谌虽年轻,但心智却超过同龄人许多。他心里明白这老赵家的天下,迟早会被外人所夺。不过明白归明白,赵谌还是要尽一个赵家子孙应尽的义务与责任。为了对付张宝,赵谌也可算是用心良苦,只是赵谌终归只是一个人,而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张宝身边,却有足够多的谋士为张宝出谋划策。 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赵谌所能依靠的也就是吴用、宋江那类别有所图的人了。而对于吴用,赵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其真面目,一直将其视为世外高人,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赵谌志大才疏,无有识人之明。 眼看着宋金之战已经接近尾声,办事本就不怎么靠谱的吴用为了自己的心愿,不得不建议赵谌早做准备,暗中联络朝中对张宝不满者一同共谋大事,为赵氏江山出一把力。而赵谌得到这个建议以后首先找上的,便是朝堂上保皇派的代表,张叔夜。可让赵谌没想到的是,张叔夜竟然借口托病不来。一时间体会到人情冷暖的赵谌顿时情绪失控,拿茶盏撒气。 …… “逆子,你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张叔夜正在家中呵斥擅自替他做出决定的二子张仲熊。 张叔夜膝下有二子,老大张伯奋,由于天生性情耿直,嫉恶如仇,如今在朝中御史台任职。次子张仲熊,则因为张叔夜要避嫌而闲在家中。张仲熊是个对名利比较热衷的人,平时张叔夜忙于处理政务,也就没有去干涉张仲熊的交际圈。但没想到自己这次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替自己做主回绝了当今官家的召见。 “父亲喜怒,孩儿也是为了张家的未来考虑。”张仲熊神色镇定的对张叔夜解释道。 “逆子!你还觉得有理?我张家世代忠良,怎么会出你这样一个不肖子孙!”张叔夜怒声骂道。 “父亲!”张仲熊也大喝一声,神情变得有些激动道:“我张家世代忠良又如何?还不是那无能昏君手中的一枚棋子。” “……食君之禄……” “父亲言之有理,自靖康之耻后,你我父子所拿的俸禄,的确不再是老赵家所给。” “你……你到底时受何人蛊惑?” “父亲,没人蛊惑孩儿,只是孩儿想明白了什么叫良禽择木而栖。父亲不妨想想,自张相国执政以来,可有亏欠过我张家的地方。甚至说可有亏欠过赵家的地方。” “呃……”张叔夜想说没有,但面对次子咄咄逼人的态度,他又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一见父亲犹豫,张仲熊当即说道:“张相国一心为国,怎奈偏偏有人不识好歹,非要为了那点绳头小利去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休得胡说!” “父亲,此事早已在民间传开,也就你老人家还当是一个秘密。” “什么?可知是何人……”张叔夜话说到一半忽然住口了,这种时候传出赵谌勾结外人试图对张宝不利的流言,除了有心篡位的张宝外,不会再有旁人。 对于赵谌,此时的张叔夜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从一开始的期待到中途的失望,再到如今的哭笑不得。而对于张宝,张叔夜除了佩服二字,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阳谋,往往要比阴谋更加不好对付!一想及此,张叔夜就不由得佩服自己这个本家,还真是成竹在胸啊。想当初金人破汴梁,张宝率领安东军救回大部分皇室成员,其中就包括如今的官家。而当张宝拥立新君登基的时候,张叔夜、徐槐等人也不由得担忧张宝是想要玩“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套。 可张宝当时的做法却让人感到自己妄做小人,把持朝政不假,但却并未将初登帝位的赵谌视为傀儡,而是作为未来的君王进行培养。怎奈那会始终有人担忧张宝会成为当世的曹操,不住口的在赵谌的耳边进着谗言,离间张宝与赵谌的君臣关系。 有时候张叔夜、徐槐等人甚至会想,若是当初没有那位的疑神疑鬼,张宝与赵谌是否也不会闹到今日这步田地。 张叔夜很清楚张宝的为人,绝对是那种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性子,而不是受了委屈还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人。若是赵谌一直表现的对张宝信任有加,张宝说不准还不会跟赵谌撕破脸。可赵谌偏偏有野心,这样一来,以张宝的性格,那是绝对不会束手待毙的。而且就算张宝愿意退让,他手下那些追随至今的文臣武将,也不可能接受任人摆布的结果。 陈桥,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又会有一场事关天下格局的大事发生。 “父亲,改朝换代已是当前大势所趋,那官家不识好歹,是非不明,岂会是张相国的对手。当此时刻,还求父亲以张家的安危为重。” “……仲熊啊,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心里埋怨为父?”张叔夜忽然道。 “父亲何出此言?” “当初你兄弟二人本可以同时出仕,但为父为了避免他人的闲言碎语,只让你兄长去了御史台,你是不是对为父心存不满?” “……起初孩儿确实不解父亲的决定,但如今,孩儿也想通了,父亲当初会做出那种决定,必有父亲的顾虑。” “……看来那张宝已是你心中的明主了。” “……父亲,良禽择木而栖,孩儿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而且父亲,凭良心讲,这大宋是在赵家父子手里好,还是在张相国的手里好,父亲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张仲熊的这番话又勾起了张叔夜心里又一件不愿提及的事。 虽是赵家父子的臣子,但张叔夜还是以大宋百姓的福祉为首要目标。只是赵家父子为一己之私宠信奸佞,疏远张叔夜、徐槐这类一心为民的好官,张叔夜等人想要在赵家父子手下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难如登天。 而这个问题到了张宝执政后就不复存在了。即便不想承认,张叔夜也不能昧着良心去否认,说张宝不是真正的为民做主。在张宝的领导下,大宋官场的陋习大为减少,过去只擅长溜须拍马的人少了,务实的父母官却在不断增多。 张宝能够获得大宋百姓的支持,说白了还要感谢赵家父子当政时的用人不当。百姓受官府盘剥多年,忽然换了一个不盘剥百姓,反倒带着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官府。百姓又不傻,自然知道应该作何选择。 而读书人也因为张宝“掐”住了他们步入上流社会的命门,不得不转变口风,从过去的轻视诋毁变得接受。毕竟这世上不会有多少人会为了所谓的真理二字而放弃自己的前程。寻求真相,坚持真理,那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那代价也不是一般人愿意付出的。 赵家天下依靠的便是读书人的支持,如今就连读书人都转投了张家的怀抱,张仲熊自是不愿在此关键时刻看着张家由于站错队而走向没落。张家,大势已成,任何想要阻拦的人或是势力,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灭亡二字。 而相比起兄长张伯奋,张仲熊的眼光要更活泛一些。张伯奋是个能够为心中正义舍生取义的人,而张仲熊,却会成为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那个俊杰。 张叔夜虽然气恼张仲熊擅作主张,陷自己于不义,但终归是亲生儿子,而且即便心里不愿承认,张叔夜也只能承认次子所言确有一定道理。若是赵家父子是贤明君主,这大宋早先也不会那么乱。 “父亲,父亲~”就在张叔夜不知该如何教训次子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听到门外的声音,张仲熊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张叔夜见状不由感到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没等他训斥次子两句,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紧跟着就见长子张伯奋手提宝剑的走了进来。 “伯奋,你这是要作甚?”张叔夜被吓了一跳,急声喝问道。 “父亲,孩儿找二弟有些事要说。”张伯奋先是向张叔夜行了一礼,随即对起身准备要跑的张仲熊道:“二弟,你过来,为兄有话要跟你讲。” “这里听得见。兄长,有话还请但讲无妨。”张仲熊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寻找一会自己逃跑的路线。 “二弟莫怕,为兄不会害你。”张伯奋边说边往张仲熊身边凑。 “兄长说这话前,先把手里的剑放下再说如何?”张仲熊见状急忙退后闪到父亲身边,口中说道。 张仲熊怕张伯奋不是一天两天了,两兄弟年幼时,张叔夜忙于仕途,对兄弟俩的管教自然有些无法顾及。张伯奋年长张仲熊一些,平日里张仲熊若是调皮捣蛋,负责“教育”张仲熊的就是张伯奋。而张伯奋的教育手段也简单粗暴的很,不听话就揍,还不听话就接着揍,直到揍听话了为止。在张伯奋的“淫威”下,张仲熊久而久之就对兄长形成了一种畏惧的心理。可以说张仲熊可以当着父亲张叔夜的面跟父亲据理力争,但面对兄长张伯奋的瞪眼,张仲熊连话都说不利索。 “孽畜!欲用为父做挡箭牌吗?”张叔夜见此不由怒道。 “父亲喜怒,还求父亲念及父子一场,救孩儿一救。”张仲熊嘴上说着求救的话,动作也是一点都不慢,隔着张叔夜跟张伯奋玩躲猫猫。 “伯奋!有话好好说,提着把剑作甚?还要不要体统了?”张叔夜气恼的训斥张伯奋道。 被父亲这么一说,张伯奋也不得不暂时罢手,将手中的宝剑收回了鞘中,“父亲息怒,是孩儿失态了。” “有话好好说,都坐下再说。” 张叔夜发了话,张伯奋自是没有二话的坐在了父亲张叔夜的左下首,而张仲熊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理亏的事,当即也坐在了父亲的右下首。等到父子三人坐定,张伯奋首先开口问张叔夜道:“父亲,方才孩儿未归前,宫中是否派人前来?” “……嗯。” “那父亲是如何作答的?”张伯奋又问道。 “你问问这个逆子,为父并未见到宫中来人。” 听父亲提到自己,张仲熊也自知躲不过去,反正兄长已经把剑交给了下人,挨揍也不是一回两回,索性便光棍的承认道:“兄长,父亲没说错,是小弟借口父亲身染重病,拒绝了入宫见驾。” 本以为会迎来兄长的痛斥,却不想张伯奋在听了张仲熊的话后不仅不怒,反倒颇为赞同的夸道:“二弟做得对,当此时刻,就该如此。” 张叔夜的两眼顿时瞪大了,而张仲熊也像是头回认识自家兄长一般,满脸不解神色的上下打量着张伯奋。 “父亲,二弟,为何如此看我?”张伯奋苦笑一声,问道。 “兄长,你不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混账!”张叔夜、张伯奋这对父子齐声怒喝道。 张仲熊闻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而张伯奋也整了整神色,对张叔夜道:“父亲,孩儿时刻未忘父亲平日的教诲,此时不赞同父亲参与这次的皇权更迭,也只是遵循父亲往日教导孩儿君子不立危墙而已。” “兄长说得好!”张仲熊在旁叫好道。 “你闭嘴!”张伯奋瞪了张仲熊一眼,随后看着父亲张叔夜道:“父亲,大道理孩儿不欲在父亲面前卖弄,只是想要告诉父亲,赵氏气数已尽,父亲完全没必要为从未将父亲视为心腹的赵氏尽忠。”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人心 这世上没有没来由的爱,同样也不存在没来由的恨。不管任何事,皆离不了前因后果四个字。赵谌会有今日之果,要怨也只能怨他自己自作聪明,误信他人,自以为找到了世外高人相助便弃朝中张叔夜、徐槐等臣子于不顾,那等到需要他人相助的时候,已经对他寒了心的人自然不会轻易露面。 忠心这东西,是有保质期的,一旦过了,那就会变质。张叔夜过去对赵宋忠心耿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是忠于赵氏一家还是忠于大宋百姓,这道选择题对张叔夜等人来讲并不是很难选。 只不过终归是世代效忠大宋朝廷的忠良之后,面对官家赵谌的召见,张叔夜本人还是有些犹豫,拒绝的话他本人是不好说出口,好在有次子张仲熊主动出面,这才算是为张叔夜下定了决心。 但长子张伯奋的态度却出乎张叔夜的预料,他没想到向来性情耿直的长子在这时竟然也会舍弃了赵氏。不过不管是张伯奋还是张仲熊,都是老张家的种,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所改变。张叔夜不会为了并不信任他的赵氏便大义灭亲的收拾自己的亲儿子。 而张叔夜只是拒绝此时进宫面圣的诸多官员里的一位,像徐槐、李纲、宗泽等朝中重臣,面对赵谌的旨意,也是各找借口不来。直到此时,赵谌才算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越是失意的时候,人的情绪就越是低落,赵谌此时的情绪就很低,只以为自己已经被世人所弃。而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吴用,也就成了赵谌心里最亲近的人。 “先生,救朕。”赵谌拉着吴用的手,神情激动的说道。 “官家莫急,此事某家心里有数。”吴用伸手拍了拍赵谌的手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赵谌见了心里不由一安,不知为什么,看到吴用镇定自若的模样,赵谌就觉得自己目前所遇到的任何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只是赵谌哪里知道,此时的吴用其实也只是在打肿脸充胖子,面对当前的困境,吴用同样也是一筹莫展。张宝的势力实在太大,仅凭吴用的“聪明才智”,除了擒贼先擒王这个法子外,吴用压根就想不出别的法子。 可面对赵谌的期望,吴用也不好说自己已是束手无策。而且骑虎难下,吴用此时已经没有了别的退路。不一门心思的协助赵谌重夺大权,他吴用以及听信他的话而选择协助他的宋江、陈希真等人也永无出头之日。 前程,这是两个能够让人舍生忘死的字眼。无数人为了这两个字抛家舍业、背信弃义,只为了这两个字可以实现在自己身上。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吴用、宋江、陈希真等人,早已是上了张宝那份黑名单的人。只不过张宝不喜欢不教而诛,但让他去重用一帮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也是有些难为他。为了避免自己在日后忍不住干掉那些让自己不喜的人,张宝索性便在担任相国不久后让吴用、宋江、陈希真等人荣归故里,光荣退休了。 只是躲过一劫的吴用等人并不知感恩,耐不住寂寞的吴用、宋江等人再次为了自己心中的抱负投身了官场,并且吴用牢记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原则,决心去烧老赵家的冷灶,放弃了抱张宝大腿的可能。 也亏得他们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否则又是一场自取其辱。不过就算聪明,那也是聪明的有限。吴用等人高估了赵氏在大宋的民望,随着金人掳走了赵宋皇室,赵氏在大宋已经是威严扫地,尤其是在张宝出手将人从金人手中救回以后,看似张宝保住了赵氏的最后一丝颜面,可实际上却是在赵氏的脸上又狠狠的踩了一脚。 随后几年的治国,更是突显出了赵氏的无能。张宝也趁机将大宋的民心揽入怀中。吴用等人依旧抱着老想法来行事,那就没有不吃亏的。只是贼船好上不好下,吴用等人也心知自己与赵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单独逃走,想要活下去,唯有跟张宝一较高下。 吴用的想法其实也没错,眼光也挺准,就是想要实现的可能性太低。张宝说白了就是以造反起家,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安全不上心。更何况吴用等人本就已经叫燕青、石秀等人给暗中盯上,他们已经暴露了!却自以为还保持着神秘,在这种情况下,想不失败都难。 宋金之战进行到此时已经跟结束没多大区别,大部分女真人被困在了临潢府,而能够服众又还活着的女真人,已经叫完颜亶自毁长城给干掉了。剩下的女真人谁也不服谁,只要张宝松一点口子,那些已经失去主心骨的女真人就会如同飞蛾扑飞般的往宋军的圈套里钻。何时结束这场宋金之战,张宝说了算。 之所以此时不结束这一场宋金之战,只是因为这时候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宋金之间胜负已分,但张宝的大事却还有需要准备的地方。虽说以张宝目前所掌握的实力,想要改朝换代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张宝追求完美,并不想要以流血的方式来完成这一次的权力更迭。 宋太祖赵匡胤的黄袍加身,其实就是一种不错的法子,兵不血刃。当然张宝也知道事事不可能尽如人意的道理,他是做好了两手的准备,要是自己想要兵不血刃的想法不能实现,那流点血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留他一命,送他去耽罗岛跟他爹团圆就是。 张宝并不在乎杀人,这一路走来死在张宝命令之下的有,被张宝亲手杀死的也有,但张宝并非是一个嗜杀的人,能不杀,还是尽量选择不杀,虽然杀了最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可张宝还是不愿轻动杀心。 女真人的末路已至,群龙无首的女真人已经由骄傲的勇士变成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神经病。本就身陷绝境,却因为彼此的不信任而各自为政,分别占据着城中的一角等待转机的出现。可这转机何时才会出现,谁的心里都没底,谁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生机的出现, 城外大军围困,城内又不能团结一心,哪怕是想要向城外的宋军投降,宋军也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架势。比死亡更加让人恐惧的,便是等死的那段时间。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场女真人的浩劫里存亡下来,也没人可以说清究竟还要坚持到何时才算结束。 心理素质差点的干脆直接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省得承受那份煎熬之苦。而心理素质过人的女真人也逐渐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没有盼头的等待,换谁都受不了!可即便再难以忍受,一心求活的信念还是支撑着那一部分女真人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临潢府内的女真人在掰着指头计算着自己已经坚持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而城外的张宝也没闲着,利用这段“闲暇的时光”,一方面命令宋军清剿女真人留在各地的散兵游勇,一方面对刚刚占领不久的疆土委派官员安抚民生。 事情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只是偏偏有人就是见不得张宝清闲。原本女真人已经被围困在临潢府如同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但草原诸部以及金国内部的反抗势力却想要趁此机会在宋军,确切的说是在张宝的面前表现一番。 面对这些人的积极态度,张宝亦不好当面回绝,索性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负责围堵西、北二门的宋军撤走,交由草原诸部以及金国内的反抗势力负责。为了在张宝的面前卖力表现一番,草原诸部以及金国内的反抗势力这回算是掏出了老本。 可他们的对手,终归不是一般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女真人即便是陷入了绝境,也依旧是出了山林的恶虎,不会被恶犬肆意欺辱。草原诸部等人的攻城,不仅没有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顺利,反倒被女真人找到了等待许久的生机,西、北二门的女真人趁势攻破了“宋军”的防线。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张宝自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负责围堵东、南二门的宋军开始攻城,同时又命随时待命的宋军轻骑开始行动,对逃出包围圈的女真人展开追击。 “相国大人……”自知惹了大祸的草原诸部首领此时就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一个个站在张宝的面前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算了,你们也是无心之过。”张宝忠于说了一句让众人能够松口气的话。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张宝早就防着会出现眼前的情况。与其让女真人做困兽之斗,倒不如“放”其一条生路,然后衔尾追杀,在运动中消灭女真人的有生力量。 女真人并不知道自己看似逃出了生天,实际上却依旧踏进了宋军为其设计好的圈套之中。草原诸部依旧被蒙在鼓里,还误以为自己的“妙计”未被宋军察觉。这世上本就没有笨蛋,只不过有的人没有别人聪明而已。张宝自是看出了草原诸部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想让女真人继续充当宋军的目标,好让自己多一些喘息的时间而已。 但草原诸部的如意算盘打得挺精,却不意味着张宝就会乖乖就范。女真人要追杀,草原人同样也要继续压制。反正以大宋如今的国力,别说同时对付女真人和草原人,就算再加上一个倭寇,大宋同样也是游刃有余。 草原人的小算盘,远没有眼下张宝准备对付的人要来得重要。凡事总有一个主次,除非草原人学习前辈举族西迁,要不然等张宝解决了国内的事情,迟早还是会对草原下手,不趁着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去欺负人,难道等人家强大了以后反过来欺负自己不成? 过去的中原王朝之所以对草原采取以守为主的策略,主要原因还是无利可图。每年空耗费大批的钱物却收不到什么回报,这种亏本的买卖自然无人愿意干。但张宝毕竟是来自于后世,对于经济方面的发展,哪怕没机会亲自去主持,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张宝只需要提出一个构想,自有人会去为他完善计划,使之成为一个行之有效的策略。 张宝早已不是一个人,无论是从情义还是利益等等方面,他的身边早已聚集了大批的人中英才,通过这些人的努力,张宝就算是想要失败都难。相比起无人可用的赵谌,此时的张宝可称得上是幸福。 但这份幸福也不是凭空而来,在无人可用的时候,张宝同样也需要亲力亲为,只不过现在他算是熬出头了,而赵谌,则很可能熬不过去。 大势所趋,改朝换代已经成了大宋上至朝廷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的共识,仿佛张宝登基也成为了所有人认为理所应当的一件事。至于赵谌的个人想法,已经被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不管赵谌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不得已,退位让贤仿佛都已经成为赵谌的唯一选择。 赵谌当然不愿意!估计换谁都不可能愿意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力,可面对张宝背后的强大势力,赵谌的反抗压根连一点浪花都掀不起来,而唯一被赵谌所指望的吴用、宋江等人,事实上也远没有赵谌所幻想的那样强大。 但就如落水的人在性命堪忧的情况下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不管吴用、宋江等人可不可靠,这也是赵谌目前唯一可以指望的军事力量,谁让别人都不看好赵谌与张宝相争的后果呢,虽说富贵险中求,可明知没有胜算还坚持要介入,那就不是疯狂赌徒,而是傻叉。 赵谌如今就是个万人嫌,除了跟他拴在一起的吴用、宋江等人外,就连他的那些堂兄堂弟,这时候也在忙着与他划清界限,不愿日后被他连累。想想也对,明明效仿柴家便能保留一份富贵,颜面上也能好看许多,可赵谌偏偏要反抗一下,万一要是因为惹恼了张宝,那影响的就是赵氏一族所有人的利益。 第三百七十六章 凯旋 人性自私,虽然大公无私的人也不是不存在,但大多数时候,人们考虑是非善恶的出发点,还是以自身的利益作为衡量的标准。 如今张宝势不可挡,任何阻碍都如螳臂当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张宝并非暴虐之人,在他治下大宋国泰民安,更带来一朝盛世的景象。为国家计,为百姓计,似乎赵氏退位让贤才是理所应当之事。 与人民作对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赵谌要怪,要怨,也只能怪祖父赵佶贪图享乐,为图一己私欲不顾民生,也只能怨其父赵桓宽己严人,使大宋的诸多良臣对赵氏寒了心。而轮到自己登基,前面又有张宝大放异彩,将他的那点人君光亮彻底掩盖。 没人对赵谌能够成事有信心,吴用、宋江等人此时不走,也只不过是因为这些人已经在张宝的那份黑名单上挂了号,就算是跑到了天边也休想有安生日子可过。赵谌跟吴用、宋江等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独自逃生。 更何况赵谌也不会走!身为大宋天子,此时的赵谌倒是有点君王死社稷的想法,不过整个赵氏一族也就只是他有这个念头。后周柴氏前车之鉴,让老赵家的后辈儿孙觉得没有必要非跟张宝拼个鱼死网破。毕竟张宝的女人里,可是有两位是赵家女,只要这二女中的一人诞下男丁,将来江山回到老赵家的手里也不是不可能。 大部分赵家人便是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不去反抗命运的到来。但赵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皇帝宝座是他的,谁要也不给!可赵谌这样固执,也就让赵家人感到了担忧。说是跟张宝沾亲带故,但在皇权面前,任何亲情似乎都变得可有可无。赵家人是一心把事情往美好的方面去想,但此时偏偏又有一个赵谌要坏大家的好事,那赵谌能受人待见才怪。连带着与赵谌关系比较近的皇族成员也受了连累,变成了一时的讨人嫌。 赵谌当然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这段时间赵谌是下了血本,甚至连脸皮都不要了,只是收效却是微乎其微。几乎所有被他找上的朝中官员,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朝廷外放,离开了汴梁。 赵谌是天子不假,但由于早前的故意懈政,朝中大事基本没有他插嘴的地方。而张宝在离开汴梁以前,更是安排好了处理政务的人手,吕将、仇悆、娄敏中等一众身上打着张家“标签”的朝中重臣把持着朝政,压根就不给赵谌可趁之机。 没人在意赵谌的意见,也没人在意赵谌的态度,一个即将退位让贤的皇帝,这时候还瞎折腾什么? 枪杆子里出政权不假,但就赵谌所依仗的那帮东拼西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想要跟张家掌控的宋军掰掰手腕,那还欠点火候。 不过越是身处险境,人的疯狂程度也就越是厉害,许多常人认为不可理喻的言行,在这些人眼里那就是合情合理的。赵谌明知自己阻拦不住张宝改朝换代的大势,但却抱定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趁着朝廷大军尚未从北地回返,赵谌决意疯狂一把,秘密调兵让吴用带着宋江、陈希镇等人潜入了京师汴梁。只不过赵谌眼中的秘密,也只是他自己认为的,燕青、石秀、时迁、马灵、朱贵等等专门吃情报这碗饭的人,即便在宋金交战期间将工作重心转向北地,但作为大宋的京师汴梁,依旧还是大宋各情报司关注的重点。若是在偏远的地方搞些小动作,燕青、石秀等人还未见得能马上察觉,可都活动到他们眼皮底下了,那还能没所察觉。 吴用、宋江等人头一天进城,当晚便被人摸清了藏身之地。只不过此时燕青等人尚未得到张宝的明确指示,这才任由吴用等人沾沾自喜,误以为瞒过了张宝的耳目,但实际上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朝廷的监视当中。 短短不过数月光景,赵谌饱尝人间冷暖,屡屡的碰壁让本就心智不够成熟的赵谌变成仇恨一切,势要将所有不愿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奸人”斩草除根。无论是谁,不管是曾经拒绝自己的人还是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时候,这回都要统统杀个干净。 吴用、宋江等人不想死,更不愿陪着赵谌“疯”,而赵谌此时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人,这也就导致吴用等人并不清楚赵谌的真实想法。看到赵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吴用等人还以为赵谌已经想到了应对当前困境的良策,傻乎乎的等着自己建功立业的那一天,却不知赵谌此时正一心想着要带着他们这帮“忠臣良将”共赴黄泉。 …… 没人喜欢喜怒无常的人,赵谌的转变太突然,以至于让许多人的心里产生了不安,纷纷开始想方设法的试探赵谌,想要弄清此时的赵谌到底是甘于任命想通了,还是另有打算。可就如前些时候别人对赵谌避而不见一样,这时候赵谌也来个避而不见,深居宫中谁也不领会,给人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宁静。 汴梁无论变得多热闹,此时都影响不到刚刚拿下临潢府的宋军。女真人已经完了,临潢府的丢失,意味着由完颜阿骨打所建立的大金就此终结,侥幸逃出临潢府的女真人此时也并未安全,宋军的追杀并未中止,以五百人为一队的猎杀队伍正在开拔,务必要将女真人斩草除根。 而作为胜利者的张宝,此时也没多少时间去享受胜利的喜悦,扔下故地重游的耶律敖卢斡没去理会,张宝笑眯眯的出现在了随同宋军一起进城的草原诸部以及各抗金势力的代表。 笑面虎!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众人心里有鬼,看到张宝笑容可掬,心里也就不由跟着打鼓,唯恐已经被张宝知晓了先前他们故意放水,纵容女真人逃走的事情。而张宝知不知道呢?不管知不知道,在对待眼前这些人的问题上,张宝都不会受到影响。 女真人的威胁已经尽去,接下来自然就是趁着大胜之势搂草打兔子,顺势将这些口服心不服的家伙们一并给收拾了。刀把子如今攥在张宝的手里,张宝说了算! 面对张宝的热情相邀,草原诸部的首领以及各抗金势力的代表根本无法拒绝。拒绝的话好说,可说了以后会带来什么后果,那就要自己承担了。没人知道此时笑容满面的张宝在得知自己不想随他去大宋以后会摆出怎样一副面孔。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宋军的强大如今已是深入人心,当年不可一世的女真人都被杀得快要亡了族,这时候忤逆了张宝的“好意”,天晓得会有什么灾祸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大军得胜,接下来自是就要还朝。张宝安排好驻守大宋新疆土的将士以后,率领大军浩浩荡荡返回大宋。而那些被热情相邀随行的诸多部落首领以及势力领袖,则是有苦自知,打落牙齿肚里吞,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与大宋与有荣焉的样子?还真是够难为他们的。 对于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张宝自是心里有数,不过他却不会因此而养虎为患。难过也就是难过一阵子,等将来在大宋住的日子久了,自然就会想通,至于眼下,且忍着吧,忍的过去最好,忍不过去就试试,大宋可不在乎多死几个准备与大宋为敌的人。 靖康年的那一场浩劫,是所有大宋人心中的耻辱。国都被异族所破,国君亦被异族所掳,那份耻辱,让但凡是有点羞耻心的人想起都会感到心情郁结,悲愤不已。而如今,大宋攻占临潢府,女真人狼奔豸突,大宋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开怀大笑。 而对于让他们可以一吐心中浊气的张宝及其大宋官军,大宋百姓自是拥戴。自大宋凯旋大军进入宋境开始,每到一地,每一地的百姓便会自发的走出家门夹道欢迎,而这种场景,更是让被张宝“盛情邀请”而来的诸部首领以及势力领袖感到莫名的胆寒。 依附强者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过去大宋给人的印象是经济上的巨人,军事上的矮子。但如今,大宋灭掉了被人视为当世最强的女真人,而大宋本身却又并未受到多少的影响。这就有点可怕了,谁也不知道“精力过盛”的大宋会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谁身上。 这就是与大国相邻的小国悲哀,大国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小国的国策产生影响。而如今的大宋,又远比过去的大宋强势,再不是过去纳个贡,称个臣便能糊弄过去。一旦被大宋找到了借口,草原诸部或是大宋周边的小国都相信,灭此朝食不是句空话。 本还指望大宋内部的权力争斗能够分散一些大宋对外的精力,但从大宋百姓对张宝的态度来看,京师汴梁那位恐怕压根就不是张宝的对手,张宝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这大宋就会从此改姓张。 绝对的实力造成绝对的服从,在发现无力反抗以后,大多数人会选择放弃,接受命运的安排。草原诸部的首领虽有不少野心家,但这些人更想活下去。更何况眼下他们就在张宝的眼皮底下,这时候跳出来跟张宝唱对台戏,那跟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 京师汴梁,往日便是大宋最繁华的所在,如今得知大宋成功灭金,一雪前耻,整个汴梁就变成了欢庆的海洋。靖康之耻,是生活在汴梁的人们的切身之痛,无数幸福美满的家庭在那场浩劫中支离破碎,对女真人的仇恨,汴梁人最深,对赵氏朝廷的失望,汴梁人最重。 张宝率领大军攻占临潢府,灭掉了给大宋带来沉重灾难的女真人,汴梁人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倒向了张宝。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迎接大军的凯旋费尽心思。当然也有一小撮人躲在暗处咬牙切齿,只不过这些人不敢在公众场合有任何表露,唯恐犯众怒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在私底下,这些人倒是有机会畅所欲言。 “军师,眼看着大军就要回到汴梁了,那一位到底打算怎么办?”宋江耐不住性子,找到吴用后代表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宋将军不必为此担忧,官家对此早有对策,你我只需依令而行即可。”吴用闻言跟宋江打马虎眼道。 “吴用,你少拿这话蒙我们。如今敌我实力悬殊,你迟迟不肯实言相告,莫不是打算拿我们的脑袋作为讨好张宝的见面礼不成?”宋江身边的铁杆心腹李逵开口骂道。 吴用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李逵就是一粗人,他此时说这话,明显是受人指使。而这世上能让李逵言听计从的,唯有宋江一人。偷眼去看宋江,就见宋江沉默不语,吴用顿时心中了然。不由冷笑着说道:“既然宋将军担心我吴用会害你,何必背后指使李逵出头,不妨直言就是。就如李逵方才所言,宋将军若是怕了,大可现在就去官府告发我吴用,到时也就摘清了与你宋公明的干系。” “唉~军师何出此言?宋江身受皇恩,自是要尽心报答。铁牛,你个浑人,谁让你开口说话的,还不给我滚出去!” 吴用一直以为自己的脸皮就够厚,没想到一高还有一山高,今日算是开了眼了。不过他也无心跟宋江计较,更不会告诉宋江自己其实也不清楚赵谌的心里究竟作何打算。不过虽然还没弄清,但吴用也已经意识到了此地不宜久留这个问题。那样一来,他就更不可能告诉宋江任何事情,毕竟一个人逃走以后隐姓埋名还容易躲过灾难,要是一大帮人一块逃走,那被抓住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当然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吴用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对赵谌有所期待,只不过他已经开始为自己暗留退路,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发难 似吴用、宋江这般见利忘义的小事,指望他们做出忠君爱国的事情,那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兄弟情义,在这类人眼中不过是实现目标的筹码,利益才是他们做任何事的标准,无利可图时,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 吴用已经开始自谋出路,与他“狼狈为奸”的宋江自是也不会闲着,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宋江的亲弟宋清悄悄离开了汴梁。只不过说是悄悄的,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宋清刚一出汴梁的地界,便被朝廷的情报司给拿下了。而被蒙在鼓中的宋江在收到宋清“亲笔”所写的平安信后,也放开手脚准备为了自己的平生抱负搏上一把。 宋江是个官迷,而且颇为自负,早年间在郓城县担任押司的时候,那便是县里的风云人物,人称及时雨的他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为脚踩两只船,所以宋江做事总习惯左右逢源,但有些时候,那是必须要站队的,犹疑不定,只会首先遭人攻讦。宋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只是目前看来,他还没吃够教训。一面紧抱着官家赵谌这根不怎么粗壮的大腿不放,一面又偷偷遣人想要与张宝那边的人有所接触。 蛇鼠两端的小人,没人会待见。更何况眼下的宋江并未成为左右事情成败的关键。他的“投诚”,在燕青、石秀等人的眼里一点诚意都没有。宋江不仅没有得到张宝那边的好感,反倒增添了几个鄙夷自己为人的对象。 宋江从不是个把自己名声当回事的人,这点跟张宝倒是挺像。所不同的是宋江干的事多是损人利己的勾当,而张宝则更喜欢有钱大家赚,有财一起发。对待利益的态度不同,所收获的结果自然也不同。宋江如今身边只有一个小弟李逵忠心耿耿,而盟友陈希真、云天彪虽是结义兄弟,但貌合神离四个字就是用来形容他们三人之间关系的最恰当比喻。 宋江给自己安排后路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而陈希真、云天彪二人同样也在干着相同的事。整个汴梁城里的反张宝同盟,恐怕也就只有赵谌一人没有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要是论关系,张宝算是赵谌的姑父,而眼下姑父要夺赵家的天下,最让赵谌感到不能接受的,却是同属赵氏子孙的赵家子弟对此事的“无动于衷”,就像张宝要夺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赵谌就感觉自己被世界给抛弃了一样,只能孤军奋战。没人愿意在此时对他伸手援手,哪怕是在他眼里的世外高人,在知道真实身份就是曾经在高俅身边担任幕僚的吴用以后,那高人形象也是轰然而塌。 狗屁的高人!一想到自己当初对吴用报以极大地信任,赵谌就感觉有点脸红,近而回想起吴用给他出的那些“良策”,压根就禁不起推敲。得亏是被提前化解了,真要是等到发动时才被化解,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有其父必有子!赵谌的父亲赵桓,就是一个遇事习惯推卸责任的主,而赵谌同样也是如此。在发现自己信任的高人并非高人以后,赵谌并没有想到这是自己识人不明所致,而是将过错全都赖到了吴用狡诈的头上,俨然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赵谌刚刚开始被张宝支持登基称帝的那会,心里还是想着要做一位贤明的君王。可偏偏他又不是个能够吃苦的孩子,在发现想要当一个贤明君王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以后,他便退缩了。而在闲暇的时间多了以后,赵谌也就有了时间去胡思乱想,比如他就觉得张宝的权力有些过大了。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赵谌变坏了。既不肯为偷闲放弃手中的权力,又不放心将权力交给张宝一人。可赵谌没有想过,张宝能够成长的今天绝非运气,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就想跟“老奸巨猾”的张宝斗智,那纯粹就是寿星佬喝砒霜,找死。 因为心智不成熟,当发现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后,赵谌自暴自弃,生出了想要“报复社会”的念头。虽然大部分人并不看好赵谌与张宝相争的结果,也为此而疏远赵谌,与赵谌划清界限,可想要找到言听计从的一二百人,那问题还是不大的。 燕青、石秀等人虽然知道赵谌这些时日都在干些什么,但除了预防万一外,其余的动作一点都没有。眼看着张宝就要率领大军返回汴梁,留给赵谌蹦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燕青、石秀等人也十分好奇这赵谌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没人阻拦,让赵谌做事变得肆无忌惮,他仿佛也并不担心会被人发觉自己要做的事情。或者说他巴不得让别人知道他想要干的事情。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张宝的大军也终于抵达了大名府,得知凯旋大军不日就会抵达汴梁,已经在汴梁准备多日的欢迎队伍也纷纷开始了准备工作,只等大军一到,欢庆的活动就可以拉开帷幕。 但就在人人都满心欢喜,为能有几天安生日子好过而高兴的时候,偏偏有人要在这时蹦出来给他们添堵。就在得知凯旋大军抵达大名府的当晚,事先埋伏在汴梁城各处的宋江、陈希真等人的人马突然发难,在汴梁各地纵火行凶,引起城中极大地慌乱。 燕青、石秀等人早先已经得了张宝的密令,对赵谌一伙的态度采取了纵容的态度,反正张宝以及朝中重臣的家眷早已秘密用人替换,此时留在汴梁城内的都是替身,赵谌就算是想要挟持人质,恐怕也找不着正主。 眼瞅着张宝即将回到汴梁,赵谌这时候发动那就是纯心要给张宝上眼药。只是终归是年轻,做事难免做不到面面俱到,当宋江、陈希真、云天彪等人费尽力气才打破目标的防守才发现抓到的并非正主以后,一种悲观的情绪顿时开始弥漫。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把刀抽了出来,再想要收回刀鞘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为了引起城中混乱,宋江等人在汴梁城内四处纵火。虽然汴梁军民极力扑救,但由于汴梁城中的建筑多是木质结构,极易点燃,等到城中大火被纷纷扑灭的时候,已经有超过数万人无家可归,流落街头。 而宋江等人的主要任务也完成的不是很顺利,正主一个没抓住,反倒是把自己给暴露了。心知不妙的宋江等人想跑,大门为时已晚,就在他们忙着在城中搜寻正主的时候,奉命驻扎在城外的官军已经闻讯赶来,堵死了汴梁城东南西三面的去路,仅留下的北面又有刚刚灭掉金国女真人的得胜之师,宋江等人一时也就没了主意,只得继续抱着赵谌这根大腿妄图自保。 若是宋江等人在发现上当以后当机立断的离开汴梁,即便有可能会损失惨重,但想要逃出生天也不是不可能。但偏偏宋江等人在这个关键时刻犯了糊涂,选了一条对他们来说算是绝路的选择。就算张宝放这些人一条生路,数万被这些人害的无家可归的汴梁百姓,也能一人一口咬死宋江等人。 赵谌的发难,事先没有告知任何人,只是等到要行动的前一刻,才命心腹将命令送达到宋江等人手中。宋江刚刚接到命令的时候本还想要找吴用商量商量,却不想吴用在那时却偏偏被赵谌给召进了宫。 时间不等人,宋江只能先办事,可他并不知道,吴用自始至终就没有进宫,告诉宋江自己进宫面圣的那人也是吴用事先就安排好的。真正的吴用,早在宋江等人在城中四处点火引起混乱的时候便装扮成一个平民百姓,带着细软混在慌乱的人群里偷偷溜出了城,玩起了人间蒸发。 宋江想要找到吴用,赵谌此时同样也想要找到吴用。绝望中的人的想法是不可理喻的,赵谌是抱定了要拖人垫背的主意,所以吴用也在赵谌的那份名单上,可现在吴用跑了,赵谌自是不愿意。 寻找吴用,成了赵谌、宋江以及燕青、石秀等人不约而同都在做的事,所不同的也就是赵谌、宋江等人只能在城里找,而燕青、石秀等人已经向下面人发了话,天下搜捕吴用。只不过此时的大宋既没有照片也没有网上追逃,想要找到一心想要隐藏行踪的吴用,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由于出了吴用这个插曲,燕青、石秀等人不由加强了对此次汴梁动乱负主要责任的人的监视。吴用是顺利脱逃了,可要害的宋江、陈希真等人再想要通过乔装改扮逃走的困难程度大幅提高。 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张宝事先留下的退让命令,宋江等人顺利接手了汴梁的城防,但汴梁也就成了一座孤城,城外的各路人马将整座汴梁城围得是水泄不通。若不是张宝命人快马传讯暂缓攻城,宋军收复汴梁的战事恐怕已经打响。 赵谌终于体会到了作为大宋天子的感觉,就是位列两班的朝廷大臣少了点,除了没来得及逃走的小鱼小虾外,但凡是张宝一系的官员,都在那个动乱的夜晚集体出逃了,将诺大的一个朝廷扔给了赵谌。 失去了文武百官,朝廷政务也就此停滞,无人处理。而赵谌此时也不在乎这个了。看着皇座下文武两班的朝臣,赵谌沉默着,一言不发。终于还是宋江耐不住寂寞,开口问赵谌道:“官家,如今城外叛军势大,还望官家示下,告知我等该如何是好?” “你问我?我问谁去?”赵谌闻言看了宋江一眼,心里暗道。不过嘴上说的倒是漂亮,“宋卿家不必为此担忧,朕对此早有良策。你且将此物拿去,等到他日叛军攻城时打开,你自知该如何做。切记,千万不要提前打开,要不然就不灵了。”赵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了宋江。 宋江神色郑重的伸手接过,小心放在怀中,随后退回自己的位置。而在解答了宋江的疑问以后,赵谌又看了看自己的文武重臣,见众人没有其他人有问题要问,随即大声宣布道:“退朝。” 下了朝,宋江还没走出宫门,陈希真、云天彪便从后面追上了宋江,想要弄清楚那个锦囊内到底写着什么退敌妙计。 “不可,官家说了,现在打开就不灵了。二位贤弟稍安勿躁,官家贵为天子,又岂会蒙骗我等,依愚兄愚见,恐怕是官家又遇到了什么世外高人为他指点迷津吧。” “真的?不会又是一个不中用的智多星吧?”陈希真闻言说道。 “要说起吴用,二位贤弟可曾寻到他的下落?”宋江顺势转移话题道。 提到了吴用,宋江三人就忍不住想要骂娘,当年若不是吴用负责穿针引线,他们虽不能实现平生抱负,但至少落个逍遥自在,安度余生。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即便有心想要回去再做个富家翁,也是痴心妄想。 争权夺利本就是一场玩命的游戏。只要参与其中,那想要全身而退就是妄想,总要留下点什么才有可能中途退场。别看吴用此时仿佛能够逍遥法外,但只要他在日后露出哪怕是一丝的马脚,那他的报应就会临头。 而自认被吴用连累的宋江、陈希真等人此时自是对吴用恨之入骨,但除了恨以外,他们也无暇再做其他事情,毕竟当前摆在众人面前的主要难题,还是来自已经得到消息正在率军赶来的张宝。 大名府位于汴梁北部,距离汴梁也并不是太遥远,骑兵一路急行的话,也用不了三五日。而在这点时间内,需要宋江、陈希真等人去处理的事情却不少。巩固城防,维持城内稳定,这些都需要宋江等人操心,可偏偏宋江身边可用之人也是捉襟见肘,只能一个当做三个用,整夜整夜的不合眼。 第三百七十八章 陈桥 陈桥,对大宋来说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一个地方。宋太祖赵匡胤便是在此发动兵变,黄袍加身,大宋一朝自此拉开帷幕。 当赵谌待在汴梁等候张宝抵达好登城当众痛骂张宝不臣时,张宝却率领大军止步陈桥。远在汴梁的赵谌得知以后心里不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次的预感也是出奇的准,张宝真的就在陈桥顺应民意,黄袍加身了。 大势不可逆!如今的张宝掌握了一切主动,无论是从军,从政还是在野人士,皆是心向张宝,更何况大宋的民心早已被张宝以土地给拐走,赵谌能够争取到的人心,几乎就是没有。而从道义上讲,张宝虽是臣,可赵谌也不似人君,历朝历代,有哪个君王会在自己的国都纵兵作乱,他是只图一时痛快,但却也把对赵氏仅存不多抱有同情心的人给推向了张宝。任谁在家宅被烧,亲人受辱的情况下,都会对始作俑者恨之入骨。 赵谌众叛亲离,张宝自然就是人心所向。当所有人都认同一件事的时候,那这件事就是合情合理的。既然赵谌自己不想要张宝给赵氏留下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那张宝索性就不给了。 老子就是要造反!怎地! 陈桥,在过去是大宋的开端,而在今日,又成为了大宋的结束。在数十万军民的共同见证下,张宝黄袍加身,登基大宝,正式宣布国号为明的王朝建立。伴随着张宝的登基,传檄天下的旨意也随之飞往各地,事先已经收到通知的各地官府自是毫不犹豫的予以响应。各地传檄而定,江山瞬变颜色,原来的大宋,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了仅剩汴梁一地的孤城。 形势变化的太突然,以至于协助赵谌“控制”汴梁的宋江、陈希真、云天彪三人此时后悔不已。只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卖,三人此时也只能怨天尤人,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陪着赵谌走到最后。 赵谌一伙还在汴梁“孤独”的等着张宝的到来,而留在陈桥的张宝此时却正在忙碌当中,登基称帝了,那许多必须要走的程式便需要一一进行。改朝换代虽是人心所向,但还是有些不自量力的人想不开,妄图螳臂当车。 张宝倒是不担心有人会采取武力对抗的方式表示不满,兵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更何况地方上也采取的是军政分离的行政方式,纵是有人想要聚众作乱,那也要地方驻军肯听他的才行。 在没法以武力劝阻张宝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后,那些“迂腐之人”只剩下劝谏一途。只是这类人终归只是一小部分,哪怕那些人以辞官作为最后的威胁手段,实际上却也威胁不到张宝。掌握着科举以及太学院的张宝,如今压根就不愁官员的替补问题。 汴梁,是大宋的都城,不过张宝却没有拿汴梁继续当都城的打算。之所以选择国号为明,也只不过是按照唐宋元明清的朝代更替顺序,去除了外族所建的元清二朝,可用的也就只剩下一个明了。明朝的国都是北京,也就是此时位于南京道的析津府,张宝也打算将大明的国都定在那里。 一个国家的帝都,往往便是这个国家最为发达繁荣的地方。不过南京道眼下百废待兴,重建还需要时间,所以张宝暂时定都洛阳,待新都北京建成以后,便会开始迁都事宜。汴梁,作为大宋的京师,随着大明的建立,在国中的地位急速下降。 本就不是一座事宜作为国都的地方,此时被放弃也是理所当然。在张宝宣布暂时定都洛阳以后,赵氏子孙以太祖一脉为表率,率先宣布对张宝的臣服,由此也引发了连锁反应,不仅仅是赵氏皇族成员纷纷向新兴的大明朝宣誓效忠,就连生活在汴梁的平民百姓,也开始纷纷“离家出走”,投入了大明的怀抱。 昔日的汴梁,由于是大宋京师的关系,居民人口达到百万之众,但随着大明的建立,汴梁再也不复昔日的繁华热闹,百姓在逃离,官员在逃离,只要是有机会能逃得,就没人愿意继续留下来陪着末代天子赵谌等死的。 当然,也有想逃却逃不走的,就比如居住在深宫内院的皇族成员。赵谌的“倒行逆施”,早就让许多人看不下去,更想要与赵谌划清界限,免得将来受其连累。只是赵谌突然发难,以至于留在汴梁的大多数皇族措手不及,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城门已经叫赵谌派人控制,他们就算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赵谌的心是“好”的,他想要带着族人共赴国难,只是愿意与他一同共赴国难的族人却没有。别人都想活,而且被赵谌视为叛逆的张宝也从来没说过要对赵氏斩草除根,后周柴氏的今日,便是大宋赵氏的来日。明明有机会活,而且还可以衣食无忧的活,在这种诱惑下,又有哪一个愿意去死? 对于一心想要拉着他们去死的赵谌,赵氏族人自然也就不可能感恩戴德,恨之入骨的倒是不少。只是眼下赵谌手里有兵马,这些人也不会傻到赤手空拳去跟赵谌讲理,只能老实待在家中坐等命运的到来。 张宝不可能放任汴梁不管,此时不顾,也只是暂时抽不出空闲来。大明初建,虽然身边有得力亲信可以为其分担事务,但有些事还是需要张宝亲力亲为,就比如亲自召见从各地赶来觐见效忠的地方官员。 等到一切事务忙碌完毕以后,那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三个月,对留在汴梁的赵谌一伙可说是度日如年。死亡并不可怕,但等死的过程,却最是熬人。无论是赵谌还是宋江,心里都十分清楚汴梁根本就守不住这个现实,虽然宋江手里还有个赵谌给的锦囊,但宋江对此也同样是信心不足。只要张宝率领大军一到,汴梁被破就是要看张宝的心意。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到好不容易得到张宝率领大军开赴汴梁的消息时,赵谌一伙人的心里竟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等来等去,终于等来了张宝这位“大爷”。 在这三个月里,宋江、陈希真一伙人一直没闲着,他们也不敢闲着,因为一闲着就会胡思乱想,让自己忙碌一点,反倒不容易因为胡思乱想而连觉都睡不着。加固城墙,强抓壮丁,宋江等人刚到汴梁那会手下不过将近五千人,但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宋江手上的人马已经达到了五万余人。 而为了控制这多达四万五千余人的队伍,宋江除了挟持人质外,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毕竟与张宝的大明相比,赵谌的大宋对此时的汴梁百姓来说,实在没有吸引力。 五万余人,其中只有一成是宋江的人,而在这一成的人里面,还不知有多少人已经生出了二心。但宋江此时已经顾不得去考虑人心向背的问题了,手上多一人,便多了一分将来与明军谈判的筹码,自己也就将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不过张宝此番率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赴汴梁,光那声势就足以让汴梁守军人人自危,至于据城死守的想法,众人倒是没去考虑。就连强悍的女真人如今都歇菜了,光靠五万乌合之众,能守得住汴梁? 没人认为汴梁能够守得住,更有不少人在暗中打着明军一到便开城投降的念头。但作为宋江等人此时的主心骨,赵谌却在得知张宝率军前来以后进了祖祠,避人不见。让宋江、陈希真等人对未来更加感到迷茫。 …… 看着城外绵延一片的大军,站在城头观阵的宋江、陈希真等人不禁心惊肉跳,尤其是当看到明军从阵中推到阵前的百门火炮以后,更是让城头的所有人感到胆寒。当初轰碎了女真人胆气的利器,如今瞄向了自己,看着那黝黑的炮口,让城头的人无一不想着拔腿逃走。 “兄长,当此时刻,也该打开锦囊了吧?”陈希真冷汗不断的询问同样手脚冰凉的宋江道。说到锦囊,在这三个月里,宋江已经不止一次想要打开看看,只是一想到赵谌的“警告”,宋江又不得不一次次按捺住打开一看的冲动。毕竟这也是个希望,过早的揭晓,对自己来说未必是好事。 听到陈希真的提醒,宋江不由连连点头,紧张的撕开锦囊,取出里面的一张纸条,早就想要知道答案的陈希真、云天彪也在此时伸长脖子过来观瞧。但等三人看到纸条上只有死战二字的时候,三人不约而同的怒声骂道:“干!上了竖子的恶当!” 说来也巧,就在三人大骂赵谌奸诈的同时,城外的明军也在张宝的一声令下对汴梁城发起了攻击。在威力巨大的火炮面前,汴梁的高大城墙如同纸糊一般。也幸亏明军不是真的想要屠城,看似声势惊人,实际上还是避开了人群集中的地方,只是攻击了成门楼子,也就是宋江等主要将领聚集的地方。 就如同经历天塌地陷一般,伴随着火炮雷鸣般的轰响,汴梁的城门楼子塌了,连带着城门也成了一堆碎砖瓦砾,宋江等人没有经历太多的痛苦便一起去阎王爷那里报了到。而随着宋江等人的身死,汴梁守军顿时人心涣散,纷纷扔掉了手里的武器,抱头蹲在地上等待向进城的明军投降。 当然,也就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的守军。这部分守军多是宋江的旧部,这些人当初在控制汴梁时都身背数条人命,即便此时投降,等到日后明军进行清算的时候也是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拼死一搏。 而面对这些负隅顽抗的残敌,明军自是没有姑息的道理。攻城战几乎没有正式开始便告结束,接下来的自然就是城中的巷战。二十万大军中的十万人马以百人为一组,分散至汴梁城的大街小巷,迅速清剿着退守城中的残敌。 君子不立危墙!在城中局势被控制以前,张宝是不会进城的,哪怕是她想要进城,他身边的心腹亲信也不会同意让他以身涉险。张宝对此虽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身边这些人是出于好意,自己也不能一意孤行。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虽说登基称帝了,也定都洛阳了,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不会死,一个小小的意外,就很容易让他“英年早逝”,这距离成功就仅剩一步,万一要是因为一点点小意外而倒下,就是死了也没办法瞑目不是。 城中的作战还在继续,或许是那些反抗的人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难逃一生,所以反抗的很激烈,几乎就没有缴械投降。而汴梁又是大宋有数的一座大城,想要完成彻底的清剿,那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办到。 好在张宝也不着急,在这三个月里,需要张宝亲自出面处理的大事基本已经处理完成,之所以亲自率军前来,也不过是张宝想要有始有终,亲手为大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至于赵谌的死活,张宝从一开始就没在乎过,现在就更不会在乎。 从大军进入汴梁时算起,到此时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时辰。身在宫中的赵谌在这四五个时辰里的一举一动,也早有趁乱逃出皇宫的人告知了张宝。张宝知道,此时的赵谌已经命人在皇宫正殿四周准备了大量引火之物。 但对于赵谌是否会真的引火自焚,张宝却有些怀疑。毕竟都已经过去四五个时辰了,要想点火早就点了,何必一直迟迟不肯点。难道还打算等着自己去了以后跟自己来个同归于尽,那样的话自己就更不能主动进宫了。 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皇宫早已被进城的明军控制,除了正殿暂时没有攻下外,其余地方已经落入了明军的掌控。 “他想见我?”当张宝得到奏报以后,不由神色变得古怪,原来是困守皇宫正殿的赵谌使人传话,想要在正殿与张宝见上最后一面。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结局 大宋皇宫 “兄长,还是让小弟去吧。”狄雷拦住执意要进宫与赵谌见上最后一面的张宝苦劝道。只是张宝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摇头拒绝道:“兄弟,好意心领了,只是他指名要见的是为兄,为兄若是不去,岂不显得怕了他?” “可困兽犹斗,万一他心存歹念……”焦挺也在一旁劝道。 “呵呵……老焦,我料他没那个胆子。”张宝笑着伸手拍了拍焦挺的肩膀,迈步向前吩咐道:“一会你等听我吩咐行事,不可擅自行动。” 众将见张宝去意已决,也知再劝无用,干脆便各行其是,其中箭法最是出众的韩世忠取下弓箭,混入人群随同张宝一同进了大殿,只要赵谌有任何轻举妄动,韩世忠就会放箭阻止。而焦挺、狄雷则分别跟在张宝左右,随时做好替张宝挡灾的准备。 “堂堂相国大人来见朕这亡国之君也真是够小心翼翼的啊。”看到张宝率众进入大殿,赵谌不由开口讥讽道。 “官家过奖了,我能有今日,多是依仗诸多兄弟帮衬,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我自是不能忘记他们。”张宝微笑着对赵谌道。 论斗嘴的功夫,赵谌自然不可能是张宝的对手。而且以当前的情况,张宝即便什么也不说,只需要保持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就足以完败赵谌。嘴再尖,牙再利,也改变不了赵谌阶下囚的现实,亦改变不了大宋亡于今日的命运。 赵谌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索性不再徒呈逞口舌之利,冷笑着说道:“看来朕今日倒是要恭喜相国大人终于得偿所愿了。” “不敢有劳官家。还是那句话,我能有今日,多亏了兄弟们的帮扶,若没有他们鼎力相助,我也不会有今日。只是官家,你若是只为恭喜我便将我请来,这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哼,朕召你前来,自不是为了恭喜你。只是想要记住你此时的样子,好在待他日阴曹地府见你落魄时好嘲笑你一番。”赵谌冷笑着说道。 “呵呵……这算是官家临死前的诅咒吗?”张宝闻言不由一笑,问道。 “哼!” “既然官家已经见过我了,那官家怎么还不上路?”张宝继续道,“我看着殿内堆积了不少引火之物,看来官家是打算引火自焚,只是为何还不见官家动手?莫非是忘记准备火石了?” “你……” “来呀,去取一支火把来。”不等赵谌开口,张宝随即又吩咐道。 不多时,一支点燃的火把送到了张宝的手里,张宝手持火把上前,而赵谌看着张宝走近,脸色不由变得煞白,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不要过来!” “官家莫怕,好歹你我君臣一场,眼看官家想要自焚却忘记准备火石,我这不是好心给官家提供一下帮助嘛。”张宝说着便向赵谌又走近了几步,不料赵谌却吓得起身躲到了龙椅的后面,口中喝道:“站住!不要过来!朕不用你帮忙。” “那怎么可以,焦挺,狄雷,去把官家请过来。”张宝吩咐一声,焦挺、狄雷当即高声领命,将躲在龙椅后面的赵谌给揪了下来,扯到张宝的面前,一左一右挟持着让赵谌动惮不得。 “不要!不要!”赵谌眼见张宝的火把冲自己逼过来,不禁高声尖叫着骂道:“逆贼!你敢弑君!” “官家这可是冤枉人了。我只是看官家想死又不敢死,所以打算帮官家一把而已。也罢,既然官家不想在烈火中永生,那就换个死法好了。只要官家提出来,我一定尽量满足。” “你,你……” “官家怎么不说话了?若是官家没有准主意,那不如让我给官家提供几个参考如何?”张宝丝毫不理会赵谌的态度,自顾自的说道:“要说这大宋的刑罚远不如过去那样花样繁多,大宋对待要死之人,无非就是剐、斩、缢三类。这实在是太少了。一点都补刺激,就算是剐,也不过就是用一张渔网罩住人犯后勒紧,然后用小刀将肉一片片割下来。听说剐的刀数还不一样,罪大恶极的人犯要被剐三千六百刀,要是没剐够数就死了,只能说明刽子手的手艺没练到家。” 张宝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为赵谌详细讲解着各类酷刑,剐刑只是开胃菜,五马分尸、腰斩等等由于太过残酷而被停用的刑法由张宝的嘴里说出来,听得赵谌双腿发软,小脸煞白,整个人完全就是被焦挺、狄雷托着才没有摊在地上。 似赵谌这种金枝玉叶,何曾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等酷刑。尤其是经过张宝那张巧嘴的渲染,赵谌就不由自主的想象当张宝所说的那种种刑法落在自己身上时的痛苦。 五马分尸,以绳索分别套住人的头以及四肢,随后系在五匹健马的身后,一声令下后五匹健马奔五个方向飞奔,将人的身体生生扯成六份…… 而腰斩相比起五马分尸更加残酷,以巨斧将人拦腰斩断,由于人的主要器官位于上半身,所以当人被腰斩以后,并不会马上死亡,通常多会要经过多半日才会慢慢死亡,那种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 而除了五马分尸以及腰斩外,还有张宝根据道听途说加工整理出来的酷刑,比如披麻草、猿猴带冠、请君入瓮等等。披麻草,即先将人犯后背打的皮开肉绽,随后披上一层麻袋,人犯若是不招,便将身后麻袋整个扯下来……而猿猴带冠,则是用一铁箍箍住人的脑袋,左右各有一个机关,只要人犯不招,便收紧铁箍,若是一直不招,最后能把人的脑袋给挤爆…… 别说赵谌这个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人,就连狄雷、焦挺等人,此时听着张宝的古今酷刑知识普及讲座都是听得不寒而栗。 “二哥,别说了,这小子吓晕过去了。”终于在狄雷的一声提醒后,张宝闭上了那张早就叫人恨不得伸手堵住的嘴。 “嘁!就这点胆子还想学人玩以身殉国?带下去,好生看着,别让他死了。”张宝意犹未尽的看了耷拉着脑袋,昏死过去的赵谌,不屑的吩咐道。 …… “我这是在哪?我已经死了吗?”赵谌悠悠醒来,意识还有些不清醒,自言自语的说道。不想耳边立刻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还在人世间,当然你若是还想要去阴曹地府找阎王报到,这个忙我一定帮你。” “你,你……”赵谌这时忽然有点害怕见到张宝。 “别你你了,我好歹也是你姑父,连点规矩礼仪都不懂了?”张宝伸手将赵谌指着自己的手指打落,没好气的说道。 “姑父?这世上有哪家长辈会抢自家后辈江山的?”赵谌冷笑着问道。 “有啊,比如隋文帝。”张宝随口一答,噎得赵谌半死。还别说,隋文帝杨坚的确是抢了他外孙子的江山。赵谌武艺不行,但有关文学方面的事情还是知道不多。隋文帝是隋朝开国皇帝,有关他的事迹赵谌自不陌生。 “不过我跟杨坚还是有点不同,至少我不会对老赵家斩草除根。”张宝接着又说了一句,让赵谌宽心不少。可紧跟着张宝一句话又让赵谌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当然我要善待的是那些识时务的赵家人,至于你嘛,你不是一直想要以身殉国嘛,我作为你的姑父,自然也不好阻拦你。你好好想想,到底想要怎么死?五马分尸?鱼鳞碎剐?还是腰斩?好好想想,总有一款适合你。” “我,我……” “赶紧想,我的时间不多,你要是真决定不下来,那就由我来替你决定了。” “别,别……”赵谌一听赶忙阻止道,又犹豫了半天后,才小声问道:“我能不能……能不能不死啊?” “怎么?想通了?又不想死了?” “……想,想通了。” “呵呵呵……真想通了?” “真想通了……姑父,念在侄儿年少不懂事,您老人家就饶了侄儿这一回吧。”赵谌厚着脸皮向张宝求饶道。 “你这孩子,真是胡闹。要死的是你,想活的还是你,那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啊?” “想活,侄儿想活。”赵谌赶忙道。 “那你之前的所作所为……” “侄儿一时糊涂,给姑父添麻烦了。” “就只是给我添了麻烦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胡作非为,让多少汴梁百姓受苦,有多少家庭因为你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妻离子散。” “侄儿,侄儿知错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错,那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姑父,侄儿不想死。” “闭嘴!听我把话说完。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要亲自去向因你死难的汴梁百姓墓前磕头认罪。” “……姑父,侄儿好歹也曾是一国之君,让我去向那些贱民……” “唔?” “侄儿知道了,一定去向那些百姓认罪。” “很好。等做完了这事以后,我会安排人护送你去和你父亲团聚。” “啊?”赵谌闻言一惊,连忙问道:“姑父,你要将我流放去耽罗岛那种穷荒之地?” “什么叫穷荒之地?那里可是姑父的起家之地之一,经过这么多年的建设,岛上居民超过三十万,平时没事的时候吹吹海风,看看海景,吃吃烧烤,那小日子不要太惬意。怎么?你不想去?” “……侄儿不太想去。” “既然你不想去,那就只能让你去守你赵家陵园了,一辈子都不许走出陵园一步。” “啊?守皇陵?侄儿不去。” “混账!你当老子是在跟你商量吗?左一个不去,右一个不去的,搞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由不得你不去。要么耽罗岛,要么赵氏陵园,只能二选一。” “呃……姑父,难道就不能让侄儿留在汴梁?” “留在这里?你要不怕死也可以。我可提醒你,汴梁百姓因你而受到连累的人不下十万,我在汴梁时自然无人敢动你,可我要是不在这了,到时你要是死于他人之手,可别埋怨姑父见死不救。” “呃……那侄儿能不能去偏远之地……” “不能,少跟姑父我玩心眼,姑父我是造反起家,你那点小心思,少在我面前卖弄。就这样吧,看在你姑姑的面上,送你去耽罗岛,你就在岛上安度余生吧。” 赵谌想要反对,可继承自父亲的懦弱却让他不敢反对张宝做出的决定,只能低头选择顺从。原本他是想要以身殉国,皇宫正殿他都让人准备好了引火之物。只是临事方知一死难,没死之前他是不怕,可等真要死了的时候,他又鼓不起勇气来亲自动手了。他本想借张宝的手一死了之,却不想早被张宝看穿了懦弱的本质。 从大军攻入城中到赵谌使人传话,这中间有着三四个时辰的间隔,赵谌要是想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为何迟迟没有动手?哪怕是张宝下令攻入皇宫,那时候赵谌也有机会动手,可他还是没有动手。 赵谌怕死!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慷慨赴死?张宝看出了赵谌怕死的本质,这才胸有成竹的赴约与赵谌一见。而事实也正如张宝所料的那样,别看赵谌之前叫嚣的厉害,实际上也只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 大宋建炎四年夏,相国张宝灭金还朝,于汴梁东北陈桥发动兵变,以明代宋,定年号天启。自此,由宋太祖赵匡胤于陈桥兵变所建大宋宣告灭亡。 天启五年,草原诸部反,大明以征北将军萧家穗为帅,率领岳飞、高宠、孙安、史文恭等四十余员战将,出兵二十万北伐,以讨不臣。经过一年多的时间,草原诸部主力被击溃,残部一路向西,投奔正陷入内外交困中的西辽,而大明的疆域,也由此扩展到了北海,即贝尔加湖一带…… 天启八年,大明出兵倭国,借助海军帮助,突袭倭国平安京,生擒倭国崇德天皇本人及皇族成员,回京献俘…… 天启十年,大理、真腊迫于内外压力,举国归附大明,明太祖欣然允之…… …… 天启十五年,明太祖宣布退让,太子张昊继位,即明太宗……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